翌日清晨 dd新聞社 社長室


    “那麽……那起事件究竟迎來了什麽樣的結局?”


    在充滿了從樓下傳來的記者和編輯們的嘈雜聲的新聞社的一個房間裏。


    從像是記者工作化身的文件之“山”中,響起一個無法判斷年齡的聲音。


    確切地說,那是來自堆在房間中央的文件之山後麵的,dd新聞社社長的聲音。


    房間的一側,處於像是快被如同雪片般層層疊疊地堆積起來的紙堆壓垮的慘狀,而另一側的空間則十分整潔,以房間中央的桌子邊緣為界,兩邊給人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這種房間的主人——同時也是情報站盟主的“社長”的聲音,有著與他頭銜不相符的平和,但在房間裏的男人們卻都露出一副有些緊張的表情聆聽著他的發言。


    “就是嘛!為什麽遇到這麽危險的事,還不早點匯報呢?”


    情緒出奇高漲的穿著唐裝的黑人——愛列安說道,與此同時周圍坐著的幾個社員也都麵無表情地看向站在房間角落的男人。


    而被質疑的中年男子則撓了撓臉頰,有些為難地移開目光。


    “唔……因為我不知該如何匯報,非常混亂……”


    “到底是怎麽回事,卡爾?”


    愛列安皺眉問道,卡爾看了他一眼後歎息著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想社長應該已經知道了,這起事件牽涉到雙重、三重的‘頂級機密’。”


    “……!”


    同在室內的其他男人們都倒吸一口冷氣,而文件之山後麵響起的聲音卻還是那麽平穩溫和。


    “是嗎……嗯,我的確預料到了。也就是說塞拉德?奎茲的爪痕至今仍留在這座城裏,是這樣吧?”


    塞拉德?奎茲。


    聽到這個名字,有幾個社員皺起了眉頭麵麵相覷。


    “等等等等,為什麽突然提到塞拉德的名字?這次就算與頂級機密有關,也應該是甘道爾家族吧……”


    “所以說啊,愛列安。”


    卡爾靜靜地抬起頭,淡淡地述說起事件的背景來:


    “正因為是甘道爾家族,才與塞拉德有關的。”


    好像是要為他這句耐人尋味的話作出補充,文件背後的人苦笑著出聲:


    “被殺害的人們的共通點是都與甘道爾家族有關……但那隻是表麵上的。”


    “你的意思是?”


    “他們原本就有所關聯。然後他們再分別接近甘道爾家族。為了尋找某樣東西的去處。”


    聽了社長繞圈子的說法,有幾個情報人員將其與自己已知的情報一組合,各自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看著這樣的同事,卡爾又接下了社長的話頭。


    “塞拉德?奎茲手下的那些老人們,查到了‘不死之酒’的情報停在了某處。”


    2年前。


    煉金術師塞拉德?奎茲一直追尋的“不死之酒”的完成品。


    沒想到那東西卻突然下落不明,不僅如此,塞拉德及其助手艾妮絲也同時失去了聯絡。


    留給他們的情報隻有一條。


    僅有一條。


    被運走的不死之酒。


    他們最後得知的那酒的下落是——甘道爾家族的據點。


    塞拉德直屬的老人們已經受到了搜查局的監視,但那些老人們培養的手下手中還有兩條情報。


    其一,是“消失在甘道爾的不死之酒”。


    其二,是“用於實驗的‘半成品’的去處”。


    他們中有著私下聯係的數個男女,單獨地開始了與甘道爾家族的接觸。


    同時——也開始了曾在巴恩斯手下的女人,波拉?威爾門斯的搜索。


    有傳聞說她是巴恩斯小老婆所生的,歲數相差極大的女兒,但如今已經沒人能證實傳聞的真偽了。


    因為波拉本人也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她負責管理塞拉德為了實驗交給巴恩斯保管的‘半成品’。但老人們大概打心底就不信任作為同伴的巴恩斯吧。他們發現她從那個失火的倉庫裏,帶走了幾瓶作為備用的‘半成品’。”


    卡爾無奈地歎息著,而戴著眼鏡頭發花白的情報人員則對他說道:


    “然後,她就被殺了。先不管她有沒有說出酒的所在處……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綁架她的兒子作為人質吧。”


    男人說著嗬嗬地笑了起來,在他身旁的英文版主編的尼古拉斯則否定了他的意見:


    “他們也很謹慎吧。在她死後,如果兒子也接連失蹤的話,就不容易把事情當做毒品交易的糾紛來處理了——因此,他們做出了先慢慢打入甘道爾內部比較好的判斷。”


    卡爾點頭表示同意他的意見,而文件背後的社長也用平穩的聲音淡淡地補充道:


    “是啊……如果事先綁架年幼的兒子作為籌碼使用還說得過去,如果事後再拐走孩子就有些不自然了。而目的如果是有關毒品的製裁的話——雖然這麽說有些殘忍,應該會先在波拉麵前殺死孩子再殺掉她本人吧。”


    “然而,結果卻是兒子馬克走上了複仇之路……真是個讓人無法釋懷的故事啊……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愛列安帶著一種陰鬱的消沉心情說著,聽了他的話,卡爾伏下眼簾答道:


    “還有一個放棄複仇的選項吧。就算向警察告發也是沒用的。畢竟警察和新聞記者是一丘之貉,他們一起捏造了那起事件的真相。我不認為事到如今還會因為一個吸毒女人的證詞而重新調查。”


    卡爾非常不快地說著,他的話讓室內降下了一瞬間的寂靜。


    然後,打破沉默的——果然還是那個平穩的聲音。


    “那麽,卡爾。差不多該說說重點了。”


    “……是。”


    “那個少年……被稱為‘碎冰錐?湯普森’的馬克?威爾門斯,以及他的最後一個目標——新聞記者萊斯特最後怎麽樣了?”


    聽了社長的提問,卡爾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保持著沉默,過了一會兒,他總算長歎一聲,答道:


    “說來諷刺……馬克?威爾門斯已經死了。被一個我也不太清楚的無名殺手所殺。”


    語氣中包含一種無法釋懷的情感,情報人員垂著眼簾對上司匯報著:


    “而,那個可悲的膽小記者,則逍遙地活了下去。優哉遊哉地。”


    “真是,真是太諷刺了。”


    然後——時間回溯到荒唐大騷動(bao)的最高潮。


    ◇


    12小時前 爵士舞廳“cioso”地下


    “好……我明白了。”


    一個黑手黨成員拿著電話聽筒,對坐在室內的年輕記者問道:


    “喂,是尼柯大哥打來的……他說那群小鬼平時聚集的廢工廠已經空空如也了。記者老爺喲,你還有其他線索嗎?”


    萊斯特一下子眯起了眼睛,在腦中重新展開現在的狀況圖。


    ——全都不在嗎。應該把它當機會嗎。


    “……這樣啊。”


    ——雖說有點早,隻能讓那個殺手第一個消失了。


    “我對他產生了疑心,是因為最近跟他進行了好幾次的情報交易……”


    “等等,這話我可是頭一次聽說。”


    “因為之前都沒時間說啊。啊,不過請放心,我還沒有蠢到會把甘道爾家族的情報賣給對方。”


    麵對言辭充滿自信的男人,拿著聽筒的男人一時間皺起了眉——不過為了早點得到情報,他催促他說下去。


    “然而,我總覺得他的態度有些可疑。因此也就獨自進行了打探……似乎他


    們最近同伴之間在搞內訌……不久之後說不定會把負責實行犯罪的一個少年殺掉滅口……不過,先別說這些,他好像跟好幾個與我一樣的新聞記者有接觸……而每一次見麵的場所都是一樣的。”


    隱去有些陰險的笑容,萊斯特靜靜地說出一個地址:


    “中央車站旁,即將拆除的廢棄大樓……您知道嗎?”


    ◇


    同時 紐約 大街上


    “那個,你說殺掉了那個叫馬克的小鬼……是什麽意思啊,史密斯老爺?”


    “就跟我剛才所說的一樣。因為接到了委托所以殺了。”


    “在那間公寓嗎?”


    “是啊。在那裏麵處理屍體,還真費了我一番工夫。”


    穿工作服的青年沒精打采拖著扳手問道,殺手靜靜地微笑著作答。


    雨下個不停的深夜大街。


    不知是不是碎冰錐?湯普森事件的影響,平時下雨的深夜還能見到幾個人影,但現在卻完全無法感到他人的氣息。


    雨仍下個不停,史密斯撐著一把巨大的傘走在前麵,格拉罕、夏夫特以及艾爾瑪三人跟在後麵。


    這樣走了一會兒,夏夫特湊近格拉罕的耳邊悄聲說:


    “不妙啊格拉罕大哥。”


    “什麽不妙?”


    “你還問什麽!當然是跟殺人事件扯上關係的事啦!現在!此時此刻!”


    “哦,是這樣沒錯。”


    聽了格拉罕簡潔的回答,夏夫特用手指壓住太陽穴歎了一口氣:


    “說什麽是這樣沒錯啊……”


    “跟拉德大哥一起的時候,這種事根本是家常便飯吧?”


    “……你難道就不能體諒一下那種血光衝天的日子總算結束之後我欣喜若狂的心情嗎?”


    “明白了,那就體諒一下吧!”


    話音剛落,格拉罕就把被雨淋濕的手啪一下搭在夏夫特肩上,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我想這很不容易,不過,那什麽,別死哦。”


    僅僅隻說了這一句。


    “好了,走吧!”


    “為什麽我會是這個人的小弟啊……”


    夏夫特用沒有撐傘的手抱住頭。


    這次換做艾爾瑪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有什麽煩惱嗎?那麽,總之先笑笑吧!你知道嗎?用猜拳來比喻的話,笑容就等於後出手哦。不管有多悲傷有多生氣,隻要笑笑就可以讓它們一筆勾銷哦!笑容是魔法。不管過著多麽不幸的人生,隻要在最後幾秒,劊子手舉起的斧頭還沒有落下的瞬間能笑笑的話,這個人的存在就是受到祝福的哦。”


    “如果能做到這點,人就沒那麽辛苦了吧?”


    “就算辛苦一點也值得這麽做哦?”


    男人充滿自信地點點頭,夏夫特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一樣移開目光,低聲說道:


    “……艾爾瑪先生。剛認識就這麽說可能不太合適……不過我現在還真有點羨慕你那種極度樂觀的人生觀呢。”


    “哈哈,這可沒什麽值得羨慕的。”


    艾爾瑪有些靦腆地笑著,用毫無變化的表情開口說道:


    “隻要出賣靈魂就行。為了自己和他人的笑容。”


    “剛剛你是不是隨口就說了什麽特別可怕的話啊?”


    真的是帶著一層不變的笑容說出了這句話。如果普通人這麽說的話,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


    然而,夏夫特卻無論如何也沒法把他的話當做一個玩笑。


    因為他看到麵前這個男人,在這種突然被卷入殺人事件中的狀況下——還保持著毫無變化的笑容。


    那之後一行人又在雨中走了一陣,到離中央車站不遠處,剛好能看到那棟沒有亮燈的大樓時——史密斯停下了腳步轉向格拉罕他們。


    “……委托人就在那棟大樓裏,接下來的話都隻是我的自言自語而已。”


    “?”


    “我沒說讓你們跟來,接下來我將會自己一個人走進那棟大樓。所以,不管你們任性地跟著我在裏麵見到了任何人,還是你們偷偷地跟蹤委托人都跟我無關。明白嗎?”


    史密斯說完準備朝大樓走去的時候,至今沒有問他任何問題的艾爾瑪突然出了聲:


    “史密斯先生真的殺了那個孩子嗎?”


    “是啊,我殺了。”


    “殺了那麽一個小孩子?”


    “是啊。小孩也好女人也罷,我都不會手下留情。因為殺手本來就是一個瘋狂的家夥才能擔任的工作。一旦瘋了,無論多麽殘忍的事都做得出。啊,一想起那個小鬼被霰彈槍打飛的場景,我的心中就再度產生了完成工作後的幸福感。”


    史密斯繞著圈子回答道,露出無比冷酷的笑容。


    然而,艾爾瑪卻在他的耳邊悄聲說道:


    “————,————————”


    “……你說什麽?”


    “——————,————————”


    他的聲音隱在雨聲中,並沒有傳到格拉罕和夏夫特的耳中。


    史密斯聽後眉頭稍稍皺了起來,搖頭苦笑著說:“真是個怪人。”


    目送著那之後就朝大樓走去的殺手的背影遠去,剩下的三個人麵麵相覷。


    “……悲哀啊,讓我們說說悲哀的事吧……”


    格拉罕一邊拿著扳手在手中敲得啪嗒作響,一邊靜靜地歪過頭去。


    “史密斯老爺那麽說,到底是想要我們幹什麽?他故意那麽說,就是對我們有所期待吧。但我就是不明白這點。如果不能回應他的期待,不光我們困擾,還會給史密斯老爺帶來麻煩吧。可惡,就因為我是世界公敵,現在就要開始給史密斯老爺添麻煩了嗎?這樣下去,說不定也會不知不覺地給拉德大哥添麻煩。你認為要怎麽做才好夏夫特?你覺得我現在還能變身成為世界的同伴嗎?”


    “不,那個……是史密斯先生和拉德先生給我們添了麻煩才對吧。說起來……我剛剛還以為會被史密斯先生殺掉‘滅口’而緊張不已呢!”


    “如果他會滅口的話,一開始就不會說‘是我殺的’了吧。”


    格拉罕頭頂著扳手一邊調整著平衡一邊答道。


    看著這樣不知到底有沒有危機感的自家首領,夏夫特露出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呻吟道:


    “……嗚!雖說是這樣沒錯,雖說是這樣沒錯可是啊?”


    “夏夫特真是愛操心。這樣下去,將來會像普拉其德大叔一樣禿掉哦?”


    “已經夠了。”


    夏夫特明白繼續跟格拉罕說下去也沒用,撐著他那把小小的傘走到艾爾瑪身邊,疑惑地問道:


    “對了艾爾瑪先生,最後你跟史密斯老爺說了什麽啊?”


    艾爾瑪的表情完全不帶一絲緊張。


    啊,這個人果然也是個怪人啊,即使產生了這樣的確信,不,正因為如此,夏夫特才好奇他到底說了什麽。


    “啊,很簡單哦,我啊……”


    接著,艾爾瑪正準備說出答案的時候——


    劃破雨簾的金屬撞擊聲以及緊接其後的隱隱的槍聲響徹了整條大街。


    ◇


    幾十秒前 廢棄大樓內


    史密斯為了報告任務完成情況走進了大樓,不知是不是天氣的原因,明明是夏天卻感到一陣涼意。


    身為碎冰錐?湯普森的少年,馬克?威爾門斯。


    要看到他的確已經死亡的證據。這就是委托人的要求。


    ——專門要求跟殺手見兩次麵也真是個古怪的委托人啊。


    雖然他也考慮過這是不是圈套,但如果有警察埋伏其中的話,


    那個記者也會同樣迎來滅亡。


    從對方的口吻來判斷,他似乎十分畏懼少年的存在,於是史密斯也就再次來到了這裏。


    對於一個從事非法買賣的人來說,這是一個愚蠢到令人難以置信的舉動。


    他在數秒後明白了這一點。


    朝大樓深處走了幾步,一抹顏色鮮豔的布料突然闖入了他視野一角——


    在他發現那正是自己幾個小時前才決心“一定要殺掉”的對手的服裝的那一瞬間。


    ——瑪麗亞……瑪麗亞?巴爾賽利德!


    曾跟他有過一次合作的,佩帶日本刀的褐色皮膚少女。


    在看到她的笑容之前,出鞘的銀色刀刃已閃現到史密斯的眼前。


    刹那間,金屬撞擊聲撕開了周圍的空氣。


    尖銳的聲音似乎快讓已經冷到極點的空間完全凍結,史密斯感到自己藏在衣襟裏的臉上冒出了冷汗。


    “真受不了……混蛋。”


    從懷中掏出霰彈槍擋住對方的刀,史密斯一咬牙,在心裏咒罵自己的愚蠢。


    ——沒想到埋伏的居然不是警察……而是別的殺手啊。


    但他沒有時間去後悔。


    麵前的少女愉快地笑著,視線越過刀刃窺視著史密斯的表情。


    “啊哈哈!好久不見啊!amigo!聽說你不知道在哪兒住院,沒想到已經出院了啊!恭喜啦!”


    “……多謝。”


    瑪麗亞以超出尋常少女的腕力,用刀把整個槍身向史密斯的方向壓去。


    “不過,很遺憾哦amigo!到死都住在醫院裏對你來說才是最幸福的哦!”


    “……胡扯!”


    史密斯一腳踢開少女的身體,往後猛地退了一大步。


    與此同時,他從外套中掏出另一把槍,正準備瞄準瑪利亞的手腕時——為時已晚。


    直逼眼前。


    本該被踢飛的少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自己跟前。


    “……咕!”


    雖然他已扣下扳機,但瑪利亞的動態視力完全看清了槍口的朝向和史密斯手腕的動作,在即將發射前已一歪身子滑到一旁。


    從發射出的子彈下方鑽過,瑪利亞朝旁邊一跳——用刀迅速砍向史密斯的長外套。


    “嘎……”


    他的腹部受到了超出想象的衝擊,但並沒有感到遭受斬擊後特有的疼痛。


    藏在外套下的幾十把槍擋住了瑪麗亞的刀。


    “……嘖。果然沒辦法斬斷鐵呢。真遺憾啊,amigo。”


    “你個小鬼……居然敢弄傷我的槍!”


    瞬間重整好姿勢的瑪麗亞,以及還踉踉蹌蹌的史密斯。


    兩人一邊進行著答非所問的對話,一邊與彼此間拉開了近5米的距離。


    “我知道了amigo。雖然對手是你有點浪費,不過我就老老實實地拿出真本事來吧!”


    話音未落,瑪麗亞拔出了插在腰間的另一把刀。


    二刀流對雙槍手。


    兩人以一種奇妙的構圖對峙著。


    雖說他們過去曾一起共事,但現在已經完全反目成仇。


    “好了,刺死,斬首,劈開腦袋,你喜歡哪一種?這種小事我還是允許你選擇的哦?amigo!”


    “如果是我,就招待你吃全套大餐。”


    “貪得無厭可不行喲,amigo!而且,你不是比我弱嗎!上次,你瞬間就被貝爾加秒殺了吧?那個時候我可沒有輸!”


    隻有這種時候她才像個少女一樣,說出了如此露骨的挑釁。


    “可你不是也被克雷爾?斯坦菲爾德耍得團團轉嗎?”


    “現在我已經能贏過他了!而且,這不影響你比我弱的事實哦?amigo。”


    瑪麗亞的反應仍然充滿了孩子氣——但史密斯明白。


    雖然看上去這副樣子,麵前的少女可以毫不猶豫地殺人。


    而且——即使自己用槍,對方用刀,麵前的少女也絲毫不處於劣勢。


    然而,史密斯的表情反而恢複了冷靜,他放下兩手的槍說道:


    “是啊,沒錯。”


    “?”


    “我……比不上你。”


    “?怎麽了,amigo,你在求饒嗎?”


    瑪麗亞不明所以地問道,而史密斯仍保持著毫無防備的姿勢靜靜地說著:


    “被甘道爾那些家夥打敗,躺在醫院病床的時候……我思考了很多。”


    說著,他將右手拿著的手槍放回外套,取而代之地拿出了跟左手一樣的霰彈槍。


    “這世上,還有那樣瘋狂得無可救藥,無法解釋的存在。”


    接著,史密斯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靈活地脫去了身上的外套。


    “托他們的福,我對世界充滿了敬仰之情。”


    拿著霰彈槍的手穿過袖子,史密斯的身後響起了重重的一聲響。


    脫去重達30千克的充滿裝備的外套,史密斯喀地扭了一下脖子。


    “也多虧了這樣,我成為了對世界、神以及瘋狂虔誠的殺手。”


    “……你在說什麽啊,amigo?真的好嗎?脫掉那件盔甲一樣的外套?”


    在不可思議地問著的瑪麗亞麵前,史密斯摘下帽子扔了出去。


    隻剩襯衫配黑色褲子的一身輕裝,不過襯衫上還纏著帶槍套的皮帶,上麵還插著好幾把槍。


    “感謝吧。感謝這個世界允許被瘋狂附身的我繼續存活。”


    “也許你覺得自己的話很帥,不過正相反哦amigo。”


    難以判斷少女的回答是挑釁還是理所當然的指責,史密斯咧嘴一笑——


    “我也要感謝你啊。amigo娘們。”


    “為什麽?”


    “啊,重新開始殺手生涯的這一值得紀念的日子裏……呀!”


    他突然瞪大雙眼,朝前——跳去。


    “順便說一句你真竟然膽敢到處說我的壞話去死吧小鬼!”


    比他自己憤怒的話語傳出的速度更快,隻是向前、向前、向前。


    明明拿著霰彈槍卻一味地縮短與對方的距離,像是絲毫不加考慮的舉動。


    然而,瑪麗亞卻立即對這樣完全超出意料的行動做出了反應,她將右手的刀水平一掃做出了反擊。


    “啊哈哈哈哈!抱歉啊!你比想象得還笨真有意思!amigo!”


    瑪麗亞想也沒想地叫道,她的聲音也追不上她的動作。


    她話音落下的時候,金屬撞擊聲早已響過,兩把交疊成十字形的霰彈槍擋住了瑪麗亞的一擊。


    然而,瑪麗亞毫不猶豫地用另一隻手握著的刀進行了追擊。


    比她的刀光快了一瞬,史密斯迅速轉開身。


    交疊成十字型的霰彈槍像風車一般旋轉,而其中的一把槍瞄準了瑪麗亞的身體中間,停頓了一眨眼的時間,扣下了扳機。


    但比這早了一瞬間,瑪麗亞把身體往後一仰,一個後空翻順勢把霰彈槍口朝上踢開。


    本以為被踢起的槍口會發出巨響和霰彈——可不知為什麽卻沒打響。


    僅僅發出了哢嗒一聲清脆的響聲,聽到這聲響瑪麗亞踢了一下地板,再次高高地跳了起來……


    然而,史密斯已經扔開了霰彈槍,兩手握著的是方才別在皮帶上的另外兩把手槍。


    照樣是左右手各拿一把,並沒有刻意瞄準,隻朝著敵人所在的方向射出子彈。


    少女故意朝對方懷中衝去躲開這樣的連射攻擊,順勢使出了突刺。


    毫厘之差。


    不知是偶然還是有意識的防衛,


    史密斯用槍托擋住了日本刀的刺殺。


    借著彈開的勢頭,兩人拉遠了彼此間的距離。


    方才的衝擊打落了史密斯雙手的槍,他立刻又在腰間拔出兩把新的槍——與此相對,瑪麗亞則在稍遠的地方壓低身體按兵不動。


    隨便出手的一方將陷入不利的境地。


    兩人保持的姿勢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消去了槍和刀之間作為武器的差距,保持了完美的均衡。


    兩人都僵硬了一瞬間,隨即又同時露出了笑容。


    “……嚇了我一跳。你還挺厲害的嘛。amigo。”


    “……你也一樣。看到你被克雷爾耍得團團轉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根本不值一提。”


    空間裏充滿了伺機而動的緊張氣氛。


    一觸即發。隻要有人一動,兩人之間的天平就會立刻傾斜。


    本該是這樣的——


    這樣的狀況隻持續了幾秒鍾——那台天平就輕易地被人踢翻在地。


    喀、喀拉,響起了子彈上膛的聲音。


    史密斯稍微移開視線,看到幾個男人堵住了大樓的出口。


    一看就一副黑幫打扮的他們手中,分別舉著輕機關槍(湯普森)和縮短槍身的霰彈槍,槍口全都指著史密斯的身體。


    數秒的沉默。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史密斯皺起眉頭打破了寂靜,瑪麗亞卻麵帶不滿地瞪向男人們的方向:


    “等等!不行啦amigo!這家夥現在在跟我玩啊。”


    對少女殺手的抗議做出回答的,是男人中格具威嚴的某個男人。


    “……據我所見,已經不單單隻是玩而已了吧。”


    “但是,尼柯!”


    “……懂事一點,小姑娘。你姑且也是我們家族的一員。老板不在的期間,我可不能讓你變成殘次品。”


    “嘖。”


    也許是判斷對方不會妥協,瑪麗亞聽話地收起了刀。


    而另一邊,被多把槍指住的史密斯陷入了連指頭都不敢動彈的狀況。


    麵對陷入絕望境地的殺手,黑幫的男人靜靜地抬起頭,麵無表情地低聲問道:


    “……是拉茲?史密斯吧。”


    “……這可真叫人高興。竟然有初次見麵就知道我名字的人。不,還是說作為一個殺手竟然被人掌握了情報我該感到可恥才對?”


    看著仍在逞強的史密斯,被稱為尼柯的男人哼了一聲,說道:


    “老實說,我也很吃驚。雖說是個用槍跟刀對打的蠢貨……不過竟能用槍跟瑪麗亞打成平手。聽說你曾被貝爾格先生一擊秒殺,看來那隻是因為對手太強了。”


    尼柯並沒有拿槍,而是從懷中掏出香煙點上,同時繼續說道:


    “我是甘道爾家族的尼柯拉。為什麽會落到這份田地,相比就算是你那如同被雨水泡爛的蛆蟲一般的大腦也能理解吧?


    “不知道啊。甘道爾家族的老板沒必要害怕殺手吧?”


    “想裝糊塗嗎?”


    尼柯忽地眯起眼,語氣變得稍微嚴肅起來。


    “不叫拉茲?史密斯……而稱你為碎冰錐?湯普森的話,腦子是不是就能轉過彎來啦?”


    “……”


    聽到那個名字的史密斯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樣的反應被尼柯當做肯定的回答,他麵無表情地向身後的數名部下下達命令。


    “……把他帶走。”


    “喂,等等。”


    “有什麽話,等你見過切克之後我再慢慢聽吧。”


    到最後都一直保持著冷靜的男人,似乎不想再多看史密斯的臉一眼,他轉過身去——


    發現自己眼前,存在著兩種顏色。


    那是在持槍而立的同伴們身後,呈人型的藍色以及旋轉的銀色。


    意識到那是一個青年的身影時,尼柯的全身忽地緊張起來了。


    ——格拉罕。


    過去多次與甘道爾家族發生過糾紛的小混混,即使是這樣還一直活在世上的危險人物。


    “悲傷啊……讓我們來把悲傷的事……畫上句號吧!”


    青年停止了轉動扳手,在持槍的男人們身後情緒高昂地喊道。


    “你們……想對史密斯老爺做什麽?”


    闖入者的聲音過於唐突。


    最快對其做出反應的,是被叫到名字的史密斯本人。


    “……蠢貨格拉小混球!不是叫你愛幹什麽幹什麽去嗎!”


    “是啊,所以我就到這兒來了啊……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史密斯老爺?”


    “真是讓人頭痛不已的狀況……但具體怎麽回事我也想問啊。”


    “咕……這是叫我去理解連本人都不清楚的狀況嗎?這是什麽圈套?這也是地球對我這個世界公敵的刻意刁難嗎?還是說是太陽,是太陽幹的嗎?”


    聽著格拉罕不知所雲的大喊大叫,尼柯稍稍皺起眉頭問道:


    “又是你啊……還真是總和我們過不去啊。”


    “哦,還以為是誰呢,這不是尼柯大叔嗎?”


    大概是熟人吧,兩人都沉下臉色交談著。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為什麽我會存在嗎……這可真是一個哲學問題。我現在還存活於世就說明世界認可了我的存在嗎……可我明明是世界公敵?為什麽……該死,給敵人雪中送炭嗎?太陽這家夥……還真讓人心生敬意啊。”


    “……我重問一次。你和這個槍支狂熱(happy trigger)的殺手是什麽關係?”


    聽了他的第二個問題,在一旁聽著對話的瑪麗亞一臉不解地問道:


    “你問他們什麽關係,剛剛那個新聞記者不是說了嗎,amigo。這家夥不也是殺人狂或者說是殺人集團中的一員嗎?”


    “雖然跟這個小子發生過好幾次糾紛……不過這家夥並不會殺人。”


    “這樣啊?好無聊啊amigo。”


    無視真的滿臉無聊的瑪麗亞,格拉罕靜靜地問道:


    “那麽,為什麽老爺會跟甘道爾的人幹上?老爺被打爛臉送進醫院那事就算結了吧?”


    “看樣子,你好像真的不知道啊。”


    看著不知為何毫無緊張感的格拉罕,尼柯歎著氣回答道:


    “這家夥就是碎冰錐?湯普森啊。”


    聽了這話,格拉罕呆呆地眨了眨眼,像小鬆鼠一樣歪過頭去。


    “你在說什麽呢?碎冰錐?湯普森明明是……”


    說到這兒,又突然想起艾爾瑪曾要他保守馬克真實身份的秘密,於是他把扳手轉了一圈重新說道:


    “碎冰錐?湯普森……是誰?”


    “剛才不是告訴過你,就是史密斯這家夥呀。amigo。”


    “不不不,這不可能。”


    聽了瑪麗亞無奈的回應後,格拉罕哈哈地笑著答道:


    “因為史密斯老爺,雖說是個殺手,可至今還根本沒殺過任何一個人唷。”


    再度的沉默。


    大家都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自然而然地看向史密斯——


    而史密斯本人,則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深呼吸一次,說出了一句話,隻說了一句話:


    “我就是碎冰錐?湯普森,這是事實。”


    “老爺?”


    格拉罕吃驚地瞪大眼睛,而尼柯把眼睛眯得更細開口說道:


    “嗬……你承認了嗎?”


    “是啊……至今一共刺死了四個男人。第五個還來得及動手。”


    “史密斯老爺,沒事吧?難道頭被槍打中了嗎?!”


    “……


    ?”


    聽了史密斯怪異的話,格拉罕更加混亂起來,而尼柯也停下動作再次看向史密斯。


    在他們的視線中,殺手靜靜地笑著——仍然平淡地說著:


    “是真的……那並不是工作……而是複仇。”


    ◇


    爵士舞廳“cioso”地下


    “好了……抱歉我先告辭了。要先回一趟報社,說不定又有新的情報了。”


    看萊斯特慢慢站起身,甘道爾家族的成員也站了起來。


    “是嗎……拜托你了,記者老爺。”


    “不不,千萬別這麽說。我們這也是互惠互利啊。”


    “說得沒錯……多加小心。雨還在下啊。”


    “嗯,還真是這樣。”


    萊斯特笑著答道,心裏卻暗自露出了別有深意的笑容。


    ——那麽,萬一……那個殺手吐出了我的名字。


    ——雖然我已經想好了借口,不過現在必須去那個小鬼的家……


    ——說不定,這次總算可以找到“那個”。


    雖然他願望成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現在的萊斯特無法認清這個事實。


    縈繞在他心中的,是幾個人的“死亡”。


    親自動手殺人的記憶。


    或是間接進行的殺人遊戲。


    光是想象著遊戲結果,他就感到十分幸福。


    這種心情反而又加重了他對自身生命的執著,年輕的“殺人狂”——


    帶著作為新聞記者的虛偽笑容,朝著出口的台階走去。


    接著,在他正要踏上台階的瞬間——


    “哎,怎麽了?落下什麽東西了嗎?”


    突然聽到房間角落傳來了切克慢悠悠的聲音。


    ——怎麽了?


    他回過頭去,看到切克的視線看著稍微高過自己的方向。


    他看著台階上方的什麽。


    難道那個舞女回來了嗎?


    他這麽想著朝上方看去,與此同時身處地下的男人們一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萊斯特抬頭看到的是——


    飛撲向自己的小小人影,以及他手中握著的碎冰錐。


    下一瞬間,衝擊襲向萊斯特全身,他就那樣摔倒在台階下。


    然而,萊斯特並沒有感到全身的疼痛。


    因為從肩頭放射出的銳痛,麻痹了他全身的神經。


    “嘎啊啊啊啊啊?!咦、咦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麽,萊斯特隻痛得滿地翻滾。


    “喂,住手!”“你要幹什麽小鬼!”“沒事吧,記者先生?”“蠢貨,別叫醫生!”“啊,沒關係哦。刺到那種地方不會馬上死的哦。”“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吧切克!”“你要幹嘛!小鬼!”


    地下室的吵鬧聲非常清楚地傳入了萊斯特耳中。


    他緊緊閉上滲出淚水的雙眼,擠幹眼皮裏包含的液體,為了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朝台階的方向看去。


    於是,他看到那兒——


    在台階下,有一個少年站在那裏。


    “總算找到了……”


    拿著剛被血染紅的,鏽跡斑斑的碎冰錐——少年露出如同亡靈一般的表情,冷靜地俯視著倒在地上的萊斯特。


    “你不在自己的公寓也不在新聞社……所以,我想也隻剩這裏了吧……”


    ◇


    一個小時前 馬克的公寓


    背後傳來喀嚓一聲,讓馬克一瞬間回過神來。


    回過頭去,他看到來殺自己的男人,拿著剛扣下扳機的霰彈槍歎氣道:


    “啊~啊。說起來之前我覺得霰彈槍太危險,把子彈都卸下來了啊。瞧我都幹了什麽,真是太失敗了!”


    “……?”


    馬克一臉疑惑地看著這個故意裝糊塗的男人。


    “你到底……什麽意思……為什麽……不殺我?”


    “……總之你先聽我說。剛才的瞬間,你其實已經死了,不過——”


    下一瞬間。男人對少年,不,是對殺人狂提出了一筆怪異的交易。


    “我給你未來,作為交換把你的過去給我。”


    “……你說什麽?”


    “我雖是一個殺手,但至今沒有一點兒名氣。沒有殺人成果,也沒有瘋狂的事跡。於是,我想到了。你不認為謎之殺人狂碎冰錐?湯普森的名號……正適合一個絕佳的瘋狂殺手嗎?”


    “……啊?”


    無法理解對方在說什麽的“殺人狂”。


    馬克不知道該對麵前的殺手做出什麽樣的反應,隻能僵硬地坐著一動不動,等了一會兒——


    “……我的意思是,我饒你一命,所以把你殺的人算在我頭上。”


    “不,我懂你的意思……不過為什麽?”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為了提高名聲。”


    “……”


    看著少年還是無法理解地歪著頭,史密斯像是死心了一般地歎口氣,壓低聲音,一邊警戒著周圍一邊悄聲說:


    “……我不想殺小孩。你乖乖閉嘴聽話就好。”


    看著神色尷尬的殺手,馬克瞪圓雙眼開口問道:


    “你是殺手吧?背叛委托人也沒關係嗎?”


    “聽好了,小鬼。成為殺手的家夥,全是從始至終無法逃脫瘋狂的存在啊。”


    “……那又如何?”


    少年的表情仿佛是目睹了有生以來從未見過的奇妙生物,聽了他的問題,史密斯張開雙手,嗬嗬笑著——毫不羞愧也不向任何人低頭地斷言道:


    “——是相信瘋子的委托人不好啊。”


    ◇


    爵士舞廳“cioso”地下


    於是,時間再次回到爵士舞廳的地下。


    “你……你是!波拉的……為什麽,該死!好痛……”


    方才想象“蹂躪他人性命”而產生的從容已雲飛煙滅,如今肩頭被刺產生的疼痛讓他感到了自身的“死亡”,萊斯特抽泣著放聲大叫。


    雖說這種小傷並不會危及性命,但從未體驗過的疼痛讓萊斯特陷入了自己即將死亡的錯覺中。


    “好痛,痛死了啊啊!該死,這個小鬼,你、你這小鬼!那個混蛋!那個混蛋在幹什麽該始,該死!殺、殺掉他,你們在幹什麽!快開槍打死他!不然不然……會被他殺掉啊!該死!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萊斯特醜陋地在地上滾來滾去,對周圍的黑手黨們喊道。


    甘道爾家族的黑手黨成員們覺得這樣的萊斯特不堪入目,但仍把手伸進懷中警戒著站在台階旁的少年。


    雖不會立刻開槍,但因為數年前有幾個同伴曾在這裏遇害,他們也絕不會放鬆警惕。


    少年左手拿著一個可疑的紙袋,右手當然握著碎冰錐,不過除此之外並沒有帶其他可疑之物。


    “怎麽了?拿著那種東西很危險的哦??”


    隻有切克一人用毫無緊張感的聲音問道,馬克露出一絲微笑,低聲回應道:


    “對不起……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不知道你有什麽內情,不過已經夠給我們添麻煩的了啊,小子。”


    黑手黨中的一人一邊提防著少年一邊靜靜地掏出了槍,把槍口對準少年。


    “那個紙袋裝了什麽?慢慢地把裝的東西拿出來,慢慢地,要讓我們都能看到。”


    他的這一舉動是出於擔心紙袋裏是否裝又炸彈或是槍支的顧慮——


    但對滿心害怕自己會被殺的萊斯特而言,這種對應過於溫和了。


    他撞撞跌跌地站起來,撲向剛掏出槍的黑手黨。


    “給我!該死的!”


    “什?!”


    拿著槍的男人被萊斯特超出想象的力量嚇了一跳,上好膛的槍也被奪走了。


    在周圍的黑手黨作出反應之前。


    比少年伸向紙袋的手更快。


    甚至比萊斯特理解自己到底做出了什麽事更迅速。


    扳機已被毫不猶豫地扣下,子彈深深陷入了人體中。


    然而,被那顆子彈擊中的,不是稚氣未脫的少年——


    而是為了保護少年,從台階上飛撲而下的不速之客的後背。


    “……你……”


    被突如其來的衝擊壓倒,馬克驚慌失措地喃喃道。


    在他眼前的是——自己不停逃避的有著不死之身的怪物。


    “呀,沒事吧?剛才真是危險啊。”


    艾爾瑪露出安心的微笑,但從他嘴角不停滴落從胃中溢出的血滴,背後也不停流出鮮血。


    “危險的……是你才對吧!做這種事……”


    話說出口後,少年才想起在自己麵前的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存在。


    “……難道說不痛嗎?”


    “不,非常痛。還有啊,你瞧,你的右手。”


    “……哎?”


    馬克一看,才發現也許是在被撞飛的同時,自己右手拿著的碎冰錐插進了艾爾瑪的右腿。


    “嗚哇!對、對不起!”


    “啊,沒事沒事,是我不好啦。”


    接著——滿臉笑容的青年若無其事地拔出碎冰錐,明明被槍擊中背部還輕鬆地站了起來。


    這詭異的光景讓萊斯特和黑手黨成員們都倒吸一口冷氣——


    然而讓他們都屏住呼吸的,是那之後發生的事。


    從艾爾瑪背上和腿上流出的血,像是與重力與時間背道而馳般,朝著他傷口的方向爬動著。


    如同每一滴血都有著自己的意識,朝著自己本應所在的位置不斷進發。


    看著蜿蜒而上的紅色隊列,黑手黨成員們麵麵相覷,麵帶緊張地小聲議論著。


    (喂,這不是……)(啊,跟老板一樣的……)(話說,誰啊這是?)


    萊斯特同樣僵在原地,方才槍被奪走的黑手黨輕易從他手中奪回了自己的槍,但他卻似乎沒有發覺,甚至忘記了肩頭的疼痛,顫抖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話:


    “竟……竟然是……不死者?”


    過於唐突地出現,完全掌控了在場主導權的“怪物”。


    他沒有去確認自己的傷口是否已經完全愈合,隻打心底露出一個愉快的微笑。


    “哎呀,抱歉啦。我本來沒打算驚動大家的。啊,你真的沒事吧?”


    艾爾瑪想要再次確認馬克是否平安,但少年想也沒想就甩開了他的手。


    “夠了!”


    少年厲聲說道,然後把視線從艾爾瑪身上移開,痛苦地——用帶哭的聲音說道: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突然出現……在準備尋死的我麵前……明明毫不相幹的……為什麽……為什麽要救我這種人啊……”


    “出於興趣。”


    艾爾瑪給了一個出奇簡單的答案,馬克狠狠地瞪著他:


    “別開玩笑!我……我不值得被任何人救!我沒有這種資格!”


    “有沒有這種資格,並不是由你決定的吧?你這話還真奇怪。”


    艾爾瑪發自內心地問道,馬克搖了搖頭高聲喊道:


    “囉嗦!我……我連毫無關係的人也……”


    說到這兒,馬克發覺自己陷入了超出想象的混亂中。


    ——笨蛋嗎我是。這家夥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和過去。


    ——不知道我犯下的罪行……也不知道我的過去——


    這麽想著,他就快開始產生自我厭惡的情緒時——


    “啊,對對!就是要說這個!”


    聽到“毫無關係的人”這個詞的瞬間,艾爾瑪啪的一聲擊了一下掌。


    “萊斯特就是他吧?啊~啊,的確是啊,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啊。”


    “……咦?”


    “……啊?”


    話題的突然轉換讓馬克和被叫到名字的萊斯特同時發出了疑問。


    艾爾瑪笑嘻嘻地下了一步台階,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萊斯特全身。


    “哎呀,真的,連衣服的牌子都一樣。”


    “什……麽?什麽啊……你想說……我怎麽了……好痛!”


    萊斯特回想起肩頭的疼痛又呻吟起來,艾爾瑪對他說道:“沒事吧?不過這種程度的傷不會死人的,所以放心吧。”


    之後,他靈巧地一轉身,對馬克露出爽朗的笑容開了口:


    “哎呀,這下子我總算完全弄清楚了!”


    “弄清了……什麽?”


    男人完全不識時務的舉動讓馬克甚至就快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理由,不知不覺地跟上了艾爾瑪的話題。


    聽了少年的提問,不死之身的怪物更加愉快地微笑起來——說道:


    “弄清了為什麽你上次會刺殺我!”


    “————哎?”


    “當時雨那麽大嘛。樣子和身材都跟我挺像的,而且還穿著和我那天同樣的衣服啊,這個人!所以在大雨中,誤以為我就是這位萊斯特先生而刺中我也是沒辦法的事呢,嗯。”


    ◇


    中央車站旁 廢棄大樓內


    “於是,我為了給波拉報仇,還在尋找最後一個人。”


    “……”


    史密斯漫長的獨白結束後,尼柯一行人麵色沉重地沉默著。


    而格拉罕和瑪麗亞則隻聽了一半就跑到大樓內稍遠的地方,開始為“日本刀能不能砍斷扳手”打起賭來。


    格拉罕似乎聽了一會兒就發現史密斯的話是從馬克少年那兒現學現賣的,而瑪麗亞則根本從一開始就毫無興趣。


    “那麽?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原來如此……的確,卡爾也告訴過我們被殺的家夥們的共通點。”


    “哦?”


    “他說被殺的家夥們,有可能都是出於什麽目的來接近我們(甘道爾家族)的。”


    煩惱了一小會兒後——尼柯靜靜地搖了搖頭,仍保持著銳利的眼神,對史密斯做出宣判。


    “然而,無論如何,你殺害甘道爾家族成員這一事實不會改變。因此,要不要放過你不能隻靠我一個人的判斷。總之讓切克來判斷一下你方才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吧。”


    大概他從什麽地方覺察到史密斯所言可能並非屬實吧。因為在說到“把波拉當做姐姐般愛戴”時,從他的語氣中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愛意和悲傷。


    正當他準備下令讓手下排除史密斯藏在身上的槍時——


    緊接著劃破空氣的聲音,爽快的破壞聲響徹大樓。


    那是格拉罕扔出的扳手,從史密斯和尼柯一行人中間穿過,插在旁邊的牆上發出的聲音。


    “……你今天也要淘氣嗎,格拉罕?”


    聽了尼柯不愉快的提問,格拉罕快樂地笑著骨碌骨碌轉起了圈,就那樣轉著擋在了史密斯麵前。


    “抱歉,史密斯老爺讓我拆槍,有恩於我。所以不能輕易讓你們帶走他。何況,我是世界公敵嘛。以甘道爾家族為敵也很簡單哦?”


    “你和我們做對不是家常便飯嗎……就算這家夥,就跟剛才所說的一樣……是碎冰錐?湯普森本人,你也要站在他那邊嗎?”


    “我早就習慣有個殺人狂的大哥了啊。況且那個人還是完全出於興趣而殺人的大變態。”


    聽了格拉罕像是玩笑般的回答,黑手黨們正準備用手中的槍重


    新指向他時——


    “原來如此……你們都把槍放下。”


    “尼柯大哥?!可……”


    “剛剛這家夥已經開過很多槍了,現在這附近的警察們都在四處尋找響起槍聲的場所吧。我可不想故意把他們引來。”


    “……也就是說,輪到我出場了吧!amigo!”


    不知她從何時開始聽起他們的對話,瑪麗亞雙眼放著光朝他們跑來。


    尼柯苦笑著搖了搖頭,說了句“由我來”就朝前踏出一步。


    看著對方的舉動,已經放下槍的史密斯問格拉罕道:


    “……格拉小哥,那個叫尼柯的家夥,強嗎?”


    “我跟他打過幾場。”


    “結果呢?”


    聽了史密斯的問題,格拉罕拔出插在牆裏的扳手,豎起拇指眨了眨眼:


    “一勝六敗!”


    “厲害得我都快哭了。”


    “不過,尼柯老爺比不過輕機關槍啊。以前還全身中彈差點死了,算上我就可以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麵哦!”


    “你的意思是你就能勝過輕機關槍嗎。不過,被輕機關槍擊中還能像現在這樣活著走來走去,已經算是怪物了吧喂。”


    史密斯無奈地笑著點點頭——


    “不過……對已經瘋狂的我來說,倒是個不錯的賭局。”


    看著不顧尼柯阻止開始拔刀的少女,他愉快地低聲說著。


    格拉罕也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又突然想到什麽,沒有回頭對身後的史密斯問道:


    “因為說不定會死,所以我先問問。”


    “什麽?”


    “剛才,艾爾瑪對老爺說了什麽吧?他到底說了什麽?”


    “啊,他啊……”


    『是叫史密斯先生吧。您啊,怎麽說好呢,真是個好人。』


    『——你說什麽?』


    『我很擅長分辨假笑……剛剛你說殺了馬克時的笑容——隻有那時,是假笑吧?一定是你沒有殺他,要不然就是因為殺了他而感到悲傷。』


    『……』


    『不管是哪種,您都是個好人。我就是想告訴您這個。』


    回想起這樣的對話,史密斯埋下頭露出一個苦笑。


    “……我是個好人,嗎?那家夥也相當瘋狂啊。”


    “你說什麽?”


    “……活下來就告訴你。”


    緊張的線瞬間鋪滿了整個廢棄大樓的內部。


    雖說被阻止了,但尼柯的部下們全保持著隨時可以拔槍射擊的姿勢。


    在這種必定會有人喪生的狀況中,精神高度集中的尼柯聽到了外麵的異常。


    “……”


    “怎麽了嗎,尼柯大哥?”


    聽了部下不安的詢問,尼柯用放鬆的聲音低聲答道:


    “……回去了,你們。”


    “哎?怎麽回事?amigo?”


    “尼柯大哥?”


    看到尼柯一下子放鬆了戒備,瑪麗亞和部下們都直翻白眼——但等他們看到尼柯回頭看到的廢棄大樓入口,就都明白了。


    那裏的牆上靠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夏夫特——


    而在他身後,聚集在城裏的少年們一個接一個現出身影,不一會兒就形成了二十個人左右的團體。


    “啊……啊,真是的!累死我了啊格拉罕大哥!在這種時候召集大家可真是太累了!”


    不知他到底跑了多少路,夏夫特一臉就快累倒的表情,但他仍清楚地說出了該交代的事:


    “另外,我也跟百萬大街的那群人打過招呼了,他們馬上就到。”


    夏夫特豎起拇指苦笑著,而格拉罕則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喂喂,你也叫太多人了吧。你真的打算以世界為敵作戰嗎?糟了……難道世界公敵不是我而是夏夫特嗎?怎麽辦?我能阻止暴走的夏夫特嗎?你……率領這麽多人到底想幹什麽?家人和朋友會哭的別亂來啊!我第一個就會哭的哦?!”


    “……我不過是叫他們來群毆天真地闖進甘道爾家族鬥爭的格拉罕大哥你而已哦?哎、哎?”


    看到朝自己走來的尼柯,夏夫特不由得讓出了一條道。


    而瑪麗亞則在尼柯背後無趣地問道:


    “我說,不打一場嗎?我不介意把他們全部砍了哦?amigo。”


    “以這個數量為對手的話,已經不是普通的打架或是探聽情報了。而是鬥爭。”


    “不過,我和尼柯應該可以輕易獲勝哦?amigo。”


    “我已經說過了……隻是我一個人倒也無所謂,但老板沒有給我讓你們負傷的權利——也沒有給我隨便殺死這些小鬼們的權利。”


    男人銳利的聲音,讓城裏的不良少年們都渾身一僵。


    然而,興許是格拉罕在大樓內部帶給了他們安全感——並沒有任何一人逃走。


    本以為尼柯會徑直走出大樓,沒想到他最後還一度停下了腳步,轉向正準備撿起帽子的史密斯。


    “我最後問一個問題。”


    “……什麽?”


    “就算你所謂自己就是碎冰錐?湯普森根本是胡說八道……”


    “……”


    ——混蛋,他早就看穿了啊。


    史密斯在心中一咋舌,尼柯看著表情微妙的他,淡淡地問道:


    “殺害莉修雅的……真的不是你嗎?”


    “啊,以我的瘋狂和僅存的一絲正常思維向你發誓。隻有這個是真的。”


    “那——殺死她的是誰?”


    “當然是,我的最後一個複仇對象了啊。”


    史密斯自嘲地笑了笑,說出了從馬克那兒聽來的,年輕新聞記者的名字。


    於是,聽了這個名字的尼柯——————


    ◇


    爵士舞廳“cioso”地下


    “哎呀,實際上啊。我在找一個叫塞拉德的老爺子。我進行了種種調查,好像有個叫萊斯特的人跟那個老爺子有關係,我就在找這個人。所以,就去了那附近的新聞社,不是dd社的那個,正當我在雨中那座大樓背後徘徊時,突然就被刺了。我當然嚇了一跳,不過看到我樣子的暴徒,反而一臉驚慌地說著‘騙人……認錯了?’就逃走了啊。”


    艾爾瑪獨自講述著事情的經緯,也不知周圍的人到底有沒有認真聽他的話,都露出茫然的神色看著他。隻有拷問師切克一人時不時發出“哎~”的聲音隨聲附和著,不過也無法判斷他到底聽明白了多少。


    “然後,我就一直在找那個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結果他卻想要跳橋自殺。這可讓我大吃一驚啊。啊哈哈哈哈。”


    說到這兒,他突然止住笑,在馬克耳邊小聲說道:


    “……說起來,你就是碎冰錐?湯普森這事讓這裏的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妙?如果是的話我就適當地蒙混過去。”


    “……不,已經怎麽樣都好了。”


    少年也許沒有完全理解現在的狀況,他靜靜地搖了搖頭,露出一副精疲力盡的表情就快跌坐在地——


    但傳入耳中的萊斯特的聲音,再次扳動了少年內心的開關。


    “你、你!是不死者嗎!和塞拉德大人一、一、一樣!”


    “是哦?啊,果然你認識塞拉德老爺子啊。”


    “拜、拜托了,你說什麽、說什麽我都聽!不、不,全聽您的吩咐!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所、所以,請也給我、給我‘不死之酒’吧……”


    跪坐在地雙手合十,萊斯特以祈求神明保佑的姿勢拚命推銷著自己。


    聽到這話的瞬間——


    突然,馬克心中卷起了黑色的漩渦。


    萊斯特的行為讓馬克感到非常不快,而這種厭惡在一秒之內轉化成了憎恨。


    “你就這麽……這麽想要這個嗎?”


    “……什麽?”


    充滿怒氣的聲音讓萊斯特轉頭看去——剛好看到馬克從手中的紙袋裏拿出一個小瓶。


    萊斯特一開始並不知道那是什麽——


    但待他看到小瓶中晃動的酒色液體後,所有的腦細胞突然一起尖叫起來。


    “難道!難道這是!”


    “是媽媽活著的時候……埋在爸爸墓裏的瓶子。我不知道為什麽她要埋這麽一個小瓶……不過你們果然……就是在找這個吧。”


    “……果然!果然是‘半成品’嗎!馬克!不,馬克小朋友……把那個、把那個交給我。它本來就該是我們平等擁有的東西。”


    “……所以,你就把媽媽殺了嗎?”


    “……嗚!不、不對!是你的母親,波拉不對!你剛才也看到那邊那個人傷口痊愈的樣子了吧?!能夠得到那種身體,那種可以脫離死亡的身體!這是人類的夢想啊!絕對不能一個人獨占!”


    “人類的……夢想?”


    聽了萊斯特幾乎支離破碎的叫喊聲後,少年反而用冷靜的聲音低聲說道——與此相對,他心中的憎恨已經超出了極限。


    “僅僅為了這個……僅僅為了區區夢想就殺了我媽媽?”


    馬克慢慢抬起頭,同時靜靜地舉高了手中的小瓶。


    “喂、喂!等等!你想幹什麽!要、要錢的話我多少都出!所以等等!”


    “我把它帶到這裏來,並不是因為我要喝,更不是為了給你。”


    手舉到最高處時他停下了動作,露出既像是充滿殺意又像是帶著悲哀的表情——


    下一瞬間,這種神色完全消失了,顯露出的是殺人狂的冷酷表情。


    “是為了在你麵前,把它打碎。”


    “住手你這個婊子養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萊斯特像野獸似地蹴地而起,不顧形象地撲向馬克。


    馬克沒有錯失這一良機。


    誰也沒能來得及阻止——麵對不出意料朝自己撲來的萊斯特,馬克向前刺出右手作為回擊。


    當然,他的手中還緊握著碎冰錐。


    然而——刺入咽喉的一擊並沒有阻止萊斯特對不死的執著。


    碎冰錐的針尖確實刺入了他的咽喉。但萊斯特仍毫不理會地抓住馬克的衣服,以攀爬懸崖峭壁般的姿勢朝馬克左手拿著的東西爬去。


    馬克把凶器從對方喉嚨中拔出,接著又刺向他的胸、腹部以及大腿。


    即使如此萊斯特也沒有停止進攻。他僅用數秒就奪走了還沒打得及打碎的小瓶,並一腳把馬克踢開。


    萊斯特的衣服上有好幾處都滲著血,還有鮮血合著脈搏的拍子從喉嚨中不斷湧出。


    踢開馬克的反作用力讓他自己也翻倒在地,但他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狀態。


    在這一瞬間,在他的世界裏甚至不存在他本身,隻有手中的“半成品的不死之酒”才是這世界的唯一存在。


    雖不能避免衰老,但“半成品”的酒可以讓一切傷口複合。


    看到萊斯特如同怪物一樣摳開瓶塞的樣子,黑手黨成員們都皺起了眉,這時——


    “難道這是不死之酒嗎?”


    看著一邊在地上翻滾一邊拔起瓶塞的男人,艾爾瑪斂去笑容問道。


    “啊,如果是的話,現在還是別喝比較……”


    艾爾瑪雖想阻止他,萊斯特卻說著“別礙事!”就甩開了他的手,一口氣喝光了瓶中的液體。


    像是要把從咽喉中湧出的鮮血強製性衝下去一般,他強迫自己把酒咽到胃中。


    ——哈、哈哈、喝了!我喝下了!


    萊斯特無比激動地想要如此喊道,然而——


    “吧、叭叭,哇啊叭……哇啊吧……吧?”


    空氣呼呼地從喉嚨的傷口處漏出,讓他不能好好說話。


    “……啊?嘎……”


    頭腦漸漸冷靜下來的同時,萊斯特終於感到全身不斷襲來的劇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喉嚨中流出的血已經止住了。


    然而——雖說並沒有繼續流血,但不知為何傷口卻沒有愈合。


    也不想方才艾爾瑪那樣,流出的血並沒有回到他的身體。


    俯視著萊斯特痛苦而混亂地不停翻滾,艾爾瑪有些寂寞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還是別喝比較好。”


    “……咕啊!嘎啊啊啊啊!……?!”


    “不死之酒啊,隻會讓人不死,並不會療傷哦。”


    即使聽著喉嚨和腹部上都有著好幾處深深傷口的男人的慘叫聲,艾爾瑪也保持著冷靜。


    冷靜得讓馬克以及黑手黨成員們覺得詭異。


    “疾病也是一樣的,雖然不會繼續加重,但也不會痊愈。‘不死之酒’不管你有沒有生病或受傷,隻把喝下去那一瞬間的身體當做‘應該還原的狀態’。”


    “……嗚!”


    “不過好像過上幾年之後它也會稍微變通一點兒,要治好像你這樣的傷的話……大概會花上光是想想就讓人眩暈的時間吧。說不定在那之前你腦中的某個地方就會崩潰,讓你無法感到疼痛呢。”


    艾爾瑪長長的一番話,也不知萊斯特聽進去了多少。


    萊斯特忍受著快讓他暈倒的劇痛,也無法因為失血過多失去意識,隻能因為疼痛不停慘叫著。


    看著母親敵人的這種樣子,不知馬克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對仍然麵無表情站著的少年,艾爾瑪小聲地問道:


    “這下你滿意了嗎?還是就算以這種狀態,也不允許他活下去?”


    馬克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仍然麵無表情地低聲問道:


    “……為什麽,知道我在這兒?”


    “哎呀,也算不上知道吧……本來我受夏夫特那孩子所托,跟他一起在召集他的朋友,結果剛好看到你一臉想不開地走在雨中。然後夏夫特就說‘大樓那邊就交給我們,你去追那孩子吧!’所以我就領了他的好意,跟在你後麵……過了一會兒進來店裏就遇到了這場騷亂啦。”


    偶然真可怕呢不過也挺有意思的,艾爾瑪微笑著淡淡地說明了事情的經緯。


    “哎呀,我本來也想去廢棄大樓的,還好聽夏夫特的話跟著你來了。如果你是個稍微年長一點兒的女孩兒的話,他說不定就成丘比特了呢,可惜你是個男孩。”


    “……廢棄大樓?”


    艾爾瑪開著玩笑說出了真實情況,但對於不知道格拉罕他們情況的馬克而言,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而在周圍的黑手黨成員也同樣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喂,你們……總之先別動。”


    “雖然不知道你們跟那個新聞記者是什麽關係……先不管這個不死的小哥,我們絕不能放過拿著碎冰錐的小鬼……總之,在老板回來之前要麻煩你們在這裏住下了。”


    說著,他們一邊對目前的狀況感到困惑,一邊一步步縮短了與馬克他們之間的距離。


    然而——台階上傳來的多個的腳步聲,讓房間裏的氣氛更加緊張了。


    “尼、尼柯大哥!”


    看到回來的尼柯和瑪麗亞一行人,房間裏的人更加緊張了。


    “……怎麽回事?”


    看到握著血染的碎冰錐的少年,尼柯靜靜地眯起眼問道。


    不過待他看到倒在地上不停呻吟的萊斯特後,像是明白了什麽般歎了口氣:


    “是馬克……馬克?威爾門斯嗎?”


    “?為什麽知道那個名字?”


    “莉修雅經常提起。說是有個當做弟弟一樣照顧的家夥,或者說是被他照顧才對。”


    “……莉修雅小姐她?”


    少年吃了一驚恢複了自然的表情,尼柯靜靜地再次問道:


    “那怎麽樣?你是馬克嗎?”


    “……馬克……馬克?威爾門斯剛才已經被殺手殺死了。”


    雖然被對方的氣勢壓得垂下了眼簾,但少年仍沒有逃避地回答道:


    “我……隻是殺人狂……碎冰錐?湯普……”


    “啊,不用再說了。”


    “……?”


    “碎冰錐?湯普森的話……我剛剛才跟他見過。”


    尼柯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走到房間中央,家族的一名成員靠到他身邊,在他耳邊輕聲匯報了至今為止發生的事。


    尼柯保持著沉默聽著匯報,突然他俯視著萊斯特自言自語道:


    “嗬……和老板一樣的身體啊。”


    刹那——尼柯的腳用力的踩上了還在翻滾的萊斯特的左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一聲鈍響,手指折斷了,萊斯特漏洞的喉嚨裏發出空氣的嘶響與尖叫。


    然而,眼看著他那扭曲的斷指又漸漸恢複了正常。


    “切克。”


    “什麽事?”


    突然被尼柯喊到名字的切克,喀嚓一聲合上剪刀回答道。


    尼柯則保持著如冰一般冷酷的表情低聲對他說道:


    “果然今天你還是休息吧。”


    “咦?”


    看著歪頭不解的切克,武鬥派的幹部壓製著種種感情,說道:


    “這家夥……由我來審問。”


    “尼柯先生嗎?”


    “是啊……做什麽他都不會死的話——就算是外行的我也可以放心……享受派對吧?”


    聽到他們對話的艾爾瑪,靜靜地歎了一口氣,在不停痛苦呻吟的萊斯特身邊蹲下,露出溫柔的笑容低聲說道:


    “那個,我想到了一個能讓你得到幸福的方法……”


    “……? ? ??”


    “如果你認為現在死掉更幸福的話……這樣就能笑著去死的話……我現在就用右手把你吞噬……當然是如果這樣你就能幸福地死去的話,我才會那麽做啦。”


    聽了艾爾瑪這席話,他大概明白了之後自己將會遭遇什麽對待。


    萊斯特像是在拒絕什麽似地搖了搖頭——


    從碎冰錐刺傷的喉嚨的傷口中,響起了不成聲的慘叫。


    “是嗎……真遺憾。”


    艾爾瑪有些寂寞地低聲說道,之後又立刻露出微笑,像是為了讓他安心一般地點點頭:


    “那麽,幾年之後……等你改變心意的時候我會再來的。”


    “因為說不定到那時候,已經找到可以讓你不再疼痛的方法了,說不定因為你而遇到不幸的人們的傷痛也已經愈合了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BACCANO!大騷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成田良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成田良悟並收藏BACCANO!大騷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