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機裏隨機播放的《白日夢》這首歌,唱到高潮,歌詞有一句“貪戀你如貪戀白日夢,叫人溺死在其中”,格外地聲嘶力竭,放一般人,肯定聽得心驚肉跳,但此刻的唐白日,卻覺得,心安踏實得不行。


    唐白日隨著陳山老師,吃過午飯回來之後,才見到出了考場的秦嶺。


    男生在合眼休息,聽見她們進門的嘈雜聲音,就索性起來支著椅子,看著進門的她。


    還是剛剛過了年到了十八歲的少年,眉目雖然冷峻帥氣,但是可以看得出屬於少年人的青澀。這樣的男孩子,讓她時刻感受到,自己活在溫暖充滿愛意的環境裏,注視著她的目光,赤忱又幹淨。


    同樣在牽掛著唐白日的秦嶺,此時此刻,也恨不得可以,把唐白日揉進自己的目光中帶走。


    他麵前這個女孩兒,這樣的真誠、大方、坦蕩,他願意,讓她加入他的生活,也想參與進這個女孩子的生活裏。


    秦嶺向對麵的唐白日,招了招手,唐白日就不顧一切地走到秦嶺的身邊,少年隻是輕輕地摟著她。就隻是這樣,簡單的這樣,一直以來,秦嶺心裏缺漏的那個縫隙,就能被填得很滿,很滿。


    被安撫後的唐白日,踏踏實實地走進了考場,下筆如有神助,思路流暢,龍飛鳳舞。


    寫作題目,依然選取了一個正派又老套,但其實很考完考生實力的主題——堅持。


    唐白日思考片刻,就拿起筆來,心中有譜子,嘴巴上念念有詞,筆下“生出朵朵蓮花”一般,看樣子,是十拿九穩。


    在作文題目的最後,收尾點題部分,唐白日鄭重其事地寫道——“你須得忍耐無人知曉的寂寞,以鋼鐵般的意誌,咬牙穿行於黑暗,經曆酷熱嚴寒,戰勝自己的軟弱,才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抵達富饒與光明。”


    考試結果,是需要在一段時間之後,才能知道的,陳山老師念念有詞地,在日曆上規劃了半天,最終信誓旦旦地,告訴孩子們,成績結果,大概會在期末考試以後的不遠時間出來,讓大家不要擔心,回去安心學習。


    返航的飛機穿,越過層層的雲層,從繁華的大都市天空上,往南方的那一邊飛行。


    唐白日半閉著眼睛,一上飛機,很快就睡了過去。當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飛機已經差不多,要在飛機場裏降落了。


    諾大的飛機場,看起來,蕭索又冷清。


    周圍的綠化帶上的樹,看起來很單薄,光禿禿的樹幹上,葉子已經掉光了,灰色的樹,像是沉默寡言的守衛,一列列地,站在機場外的野地裏。


    這幾天台北的天氣,不是太好,霧霾有些嚴重,不少人下了飛機,就用圍巾或者口罩捂住了口鼻,每個人都行色匆匆。


    還好,他們這班機直接連了廊橋,下了飛機,外麵的冷空氣倍兒冷,秦嶺動作自然地拿出圍巾,給粗心大意的唐白日圍上。


    唐白日扭頭,看著秦嶺,眸光閃亮,顯然對男友的貼心舉動,很是滿意,回過頭從笨拙的秋裝裏伸出手,勾著秦嶺的脖子,就親了下他的臉頰:“辛苦了,小哥哥!你這‘服務’得太周到了!絕世好男友,世界第一沒話講!”


    被取悅到的秦嶺,顯然對唐白日的動作,頗為受用。雖然,在外麵依舊要保持著,自己裝比格的高冷神色,但是壓不住的嘴角笑容,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後麵被閃瞎眼的兩個“電燈泡”,默默地低下頭玩手指——沒看到,他們什麽都沒看到。


    取了行李,出機場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此時天空中的日頭,已經落到了地平線處,漫天的彩霞將盡,昏暗的天空中,還有最後一絲瑰麗的紅。


    陳山老師囑咐了孩子們幾句“好好休息”,便貼心且負責地,把孩子們,各自親自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唐白日和秦嶺最後一段路,是走著回去的,他們兩個,太想要把獨處的時光,無限拉長了。


    兩個“放學回家”的小朋友,走到唐白日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天空微暗。巷子裏的路燈,恰好亮起,打在男生的背上,柔和出一圈淺金色的光暈。


    清晰地聽見,秦嶺對唐白日說:“那……晚安了,小唐同學。”


    唐白日看著他,眨了眨眼睛:“晚安,秦秦。”


    秦嶺的聲音,隨著晚風,吹進一片靜謐祥和的巷子裏,有一種惑人心神的溫柔。


    秦嶺轉身,回去自己的家。


    黑夜,猝不及防地來了。


    舊巷子裏,燈火連成一片熱鬧的光景。走進偏僻的路口,黃狗趴在年糕炒拉麵店的門口,聽見少年走來的腳步聲,慵懶地搖了搖尾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頭打盹。


    黃色車身的共享單車,在路邊被人們隨意丟放,路邊的空地,宛如被當做是廢棄的停車場似的,雜亂無章的車子,和車子殘骸,被堆成一座小山,在落魄老舊的社區裏,像塗了新漆的城市機器,吞進肚中裏生鏽停止運轉的零件,有一種蒼寂灰敗的美感。


    月光下的黃色共享單車小山,對麵是一個常年無人光顧、已經長草的秋千架,還有淤泥堆積的滑滑梯,幾乎聽不見人們光顧的聲響。


    辦證、私家偵探、減肥瘦身……小廣告密密匝匝地,貼在街邊裏倒歪斜的電線杆子上,生鏽的鐵門上,斑駁一片,看上去已經到了命數。


    秦嶺推開門進入,背著大書包,走到後門處。那裏搭了個漏風的門簾,春天夜晚濕冷的風,猛得往裏麵灌,作用了勝於無。


    門牆的後邊,是一個下水道排水管,汙水順著溝渠流下去,腳步踩到磚頭上,用力擠壓的時候,還有“噗嗤”的水聲,


    秦嶺探頭,往屋裏望去,沒有看見母親的身影,剛剛下飛機的時候,他還打電話問過,柳雲說是在加班,現在想來,應該是還沒有下班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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