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裏的葉子,枯了又綠,唐白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路上的學生們,忙碌地奔走著,手裏拿著匆忙買好的早餐,路過高三的教學樓,毫不誇張地說,似乎都透著一股子緊張的硝石氣味,味道完全不輸於隔壁正在裝修的爆破爛尾樓,甚至讓偶爾路過的高二、高一的小孩子們,產生了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今日的唐白日,是和秦嶺一起來上學的。


    兩個人,並肩走進校園。夏天的小城,天亮得很快,五點多就已經有些褪去昏暗了。


    “牛奶還是熱的嗎?”秦嶺問。


    “嗯,有點兒不是那麽熱了,我去飯堂的熱水機那裏,熱一下去,你先回教室,等我吧。”唐白日說完,拔腿就要走。


    秦嶺一把將女友拉了回來:“我去好了,你先回去教室裏麵,早晨的話,外麵還是有些冷。”


    少年說完,拿過唐白日手裏的東西,起步就衝飯堂的熱水房跑了。


    唐白日沒有拒絕,也沒有聽話地回去,而是在一旁,等著秦嶺回來。


    看著男孩子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好不容易弄熱的牛奶,奔跑著拿來給自己的時候,唐白日覺得,自己簡直此刻最幸福。


    戀愛裏很多事,願意做才是愛,而不是應該做。


    他會愛你,不用教。


    明確的愛,直接的表達,以及真誠的喜歡,站在太陽下的坦蕩,大聲無畏的稱讚自己,大膽又確定地宣稱自己擁有。


    畢竟,懦弱的人,是無法得到愛的,愛真的需要花很大力氣。


    也幸好,他們都願意。


    …………


    柳雲因為身體原因,這幾日,都有請假,在家裏休養。


    於是,在休養之餘,流雲就打算,好好地,整頓一下家裏。畢竟,自己在前一段時間裏,真的是太忙了,以至於,忽略了家庭和孩子。


    柳雲拿著菜譜,研究了良久,才琢磨出來,一保溫桶看起來還不錯的營養膏湯,決定中午午飯的時候,拿著去送到學校裏,給孩子們,補一補身體。


    經過簡單的收拾一番,柳雲拿著保溫桶,走出了門。


    室外溫度,不算低,但是,風吹得很烈,街道口的垃圾車,處理垃圾的升煙和氣,全部都蓋柳雲的臉上了,嗆得她眼睛,都發紅泛酸。


    中午的路段裏,車子很多,柳雲站在街角,等待交通燈,路邊偶爾有人經過,看起來都行色匆匆。


    恰巧路邊,有一個幼兒園,中午來接送小朋友的家長,都在門口等候。


    看著這一幕,柳雲緊緊地,抱著保溫桶,忽然覺得,心頭空落落的,有一塊地方,怎麽都填不滿。可能是近在眼前的場景,讓她的心裏產生了危機感,自己活了幾十年了,很少感受這種危機感,她總覺得,沒有什麽事情,是解決不了的,時間總會衝淡一切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被太多的不可控製的事情,擊倒了,自己現在,已經無力到無法牽起,原本走在自己身後的小孩子,他現在,已經走在自己的前麵了,自己連他的影子,都抓不住了。


    柳雲感覺到一絲焦慮、她在恐慌,雖然她表達不出來,也表現不出來,但是不自覺,就會對於自己的生命的期限,和孩子的未來的一切,過分的關心和擔憂。


    紅燈熄滅,綠燈亮起。


    柳雲抬起頭,風呼呼地刮著,灰蒙蒙的視野裏,看不見幾處建築物,閃爍著劃過的,是忙碌的行人。


    柳雲看著往前奔跑的孩子們,不由自主地,想象起了以前,送秦嶺去幼兒園路上的場景,她一個人,安靜地看了許久,手指尖,都有些微微泛涼了,這才加快腳步,趕緊往學校的方向走。


    你來源於我,然後相遇,你認識我,我理解你,母子相知、相敬、相愛。


    然後就該是離別了嗎……


    我始終不能嗬護你的一生……


    柳雲無法抑製自己內心,那種愈發低落的情緒。


    她來到學校的保衛處裏,拜托了秦嶺的班主任老師,給孩子們帶了話過去,自己則帶著一身涼意,進去保衛室等候。


    一進到門口小小的保衛室裏,屋子裏暖氣,撲頭蓋臉地襲來,一碰撞,柳雲感覺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濕氣,被驅散個一幹二淨。


    溫暖,舒服。


    柳雲把食物,抱在懷裏,自己則找到了一個椅子坐著,沒過多久,下課鈴聲,就應時響起,門衛室的門口,也跟著就傳來了開門聲和談話聲。


    柳雲微笑著站起,溫柔地提醒著孩子們:“不要在公共場合打鬧,一會兒要吃午飯的,小心會鬧得不舒服。”


    見到了孩子們,柳雲差點兒忘記了,自己還帶著吃的,下意識就站起了身,往外走。


    還是門衛大叔提醒了她一下:“這位家長,您的東西,別落了。”


    柳雲恍然,回首拿起保溫桶的同時,向好心的門衛大叔報以溫柔一笑:“謝謝您提醒,謝謝啊。”


    秦嶺接過自家母親手裏的包裹,唐白日笑嘻嘻和秦母打了聲招呼,手臂也親密地挽了上去,一行人,來到了空閑的自習室裏。


    兩個孩子,坐在凳子上,一起吃一份賣相不是很精致的愛心午餐,但也是吃得津津有味;柳雲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眉眼裏的笑意,根本就抑製不住。


    愛意在在幾人交換的目光裏,閃爍搖曳,風從他們的身邊經過,靜悄悄的,也不想打擾到他們。


    看著孩子們,可愛乖巧地,用完了午飯,柳雲感覺到無比的滿意和幸福。


    於是,帶著秦嶺和唐白日鼓勵的心情,柳雲誇下了,晚上讓唐白日到家裏吃晚飯的海口,並無視秦嶺的瘋狂的眼神提示,決定從學校出去,直奔菜市場,憑一己之力,絕對買到最新鮮的食材,晚上做最美味的大餐,絕不失敗。


    然而,幾乎沒有實戰經驗的柳雲,真正到了菜市場的時候,果真就犯了難。


    左看看,右看看,自己伸手摸摸,跟著別人觀詳觀詳,怎麽樣,都好像不是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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