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二丫是從農村出來的,家裏爹媽封建腦瓜子,老思想,重男輕女,為了要個帶把兒的兒子好能傳宗接代,一口氣生了她們姐三個,也沒生個小子,後來實在生不動了,爹娘這才肯作罷。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村口站著的那些得了舌癌、缺大德的人,經常背地裏笑話她爹媽是絕戶,弄得她爹媽在村裏,很抬不起頭來,連出門都早出晚歸不愛見人。蔡二丫就搞不懂了,家裏又沒皇位繼承,非得要個兒子幹啥?我們這當姑娘的,就不能頂門過日子養老送終了??


    所以,蔡二丫不服啊,特別的不服氣,從小她就想,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有大出息,要給爸媽爭口氣,讓村裏那些瞧不起我家的人,對我們家姐妹刮目相看,用實力,狠狠打他們的臉。


    家裏姐妹三個,大姐是個老實人兒,性格木訥,最聽父母的話,爹媽讓她幹啥,就幹啥,根本沒啥脾氣,從小幹農活就是一把好手,割豬草、放牛、收苞米,十裏八鄉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沒她幹的快、做得好,十八歲那年,就在爹媽的做主之下,嫁給了同村裏的一個從沒見過的憨厚後生,收了五千塊錢彩禮,添置的新電視機、新縫紉機和新家具,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結婚了。


    大姐夫這個人,沒啥大能耐,就是普通的莊稼漢,春秋農忙時候,在家侍候地,冬夏兩季,就去附近工地打打短工,勤勞能幹,也不煙不酒,是個過日子的人。他呢對大姐說不上好,也談不到壞,偶爾吵兩句,沒一會就和好了,兩口子隻知道悶頭幹活攢錢,生活過的不鹹不淡,也無風無浪。


    蔡二丫排行老二,爹媽沒啥文化,加上丫頭片子一多,取名也隨意的很,大姐叫大丫,老二跟著就叫二丫,三妹叫三丫,名字好記得很。


    她從小學習成績還不錯,小學和初中,都是名列前茅,可是,在當時,家裏經濟條件不太好,生的孩子多,計劃生育又被罰款了不少,就連家裏的老黃牛都被牽走了,老爹說,家裏沒錢攻讀兩個娃讀書念學,她和三丫,必須下來一個幹活貼補家用。


    但是三丫聽了,死死抓住花布書包不撒手,用懇求的目光望著二姐。


    蔡二丫是姐姐,必須讓著小妹,雖然她也好想讀書,但她知道,這個寶貴的念書機會,必須留給自己的小妹,姐妹裏,她最聰明,模樣兒也最好看,她是最有機會通過讀書考出去,離開這個窮山村的,自己不能耽誤她,更不希望小妹跟大姐一樣,被耽誤在這封閉落後的山溝溝裏,慢慢成為被一堆孩子包圍的黃臉婆。


    於是,蔡二丫義無反顧的輟學了,去鎮上的紡織廠打工,做了廠妹,辛苦加班,每個月勤快一點,她能拿到兩千多塊,除了每個月留下自己必須的三百塊錢生活費,省吃儉用,她把剩下的工錢,都托人送回家裏的爹媽,好供讀小妹讀高中。


    在這個不大的紡織廠,蔡二丫一幹就幹了五年,後來小破廠子效益不好,就黃了,拖欠了工人半年工資。蔡二丫打小就不是個吃虧的主兒,跟著一幫姐妹去拿廠裏的東西抵工資。她力氣大,抱了兩大卷紗布,拿去市集賣了幾百塊,就打了一個黑車,回家了。


    到家裏幫著年老的父母幹農活,蔡二丫發育得早,十六七歲就跟大姑娘似的了,模樣也算長得可以吧。老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很快,附近村子裏的大齡後生,就托三親六故,帶著煙酒糖茶,登門向蔡二丫求親來著,門檻都快被踩平了。那段時日,她那好整兩口酒的老爹,可是沒少喝免費的好酒。


    可是,蔡二丫跟窩窩囊囊半輩子的大姐,性格可不一樣,讓她隨便找個男的結婚,就生娃過日子,沒門!要找,自己也得找一個自己喜歡的!蔡二丫打小就有老豬腰子,脾氣也倔,爹媽可不敢像對大姐那樣逼她,隻能任由二姑娘去了。


    又過了一年,村東頭的一個老人死了,他家裏的兒子在外麵是個小包工頭,手裏有幾個糟錢,老爹生前不見他咋孝順,老爹死了,卻大大起了孝心,從縣城了雇了一個哭喪隊,還帶歌舞雜耍表演的,敲敲打打了三天三夜,把他死爹的喪事辦的還挺轟動。


    農村嘛,平常也沒啥娛樂活動,難得有戲班子,大家都來他家湊這個熱鬧,蔡二丫也不例外,晚上吃完飯喂了狗,早早就揣了一把瓜子,擠在他家院子裏的人群中,看裏麵的表演。


    最開始是二人轉,後麵還有幾個露出肚皮的妖豔女人調豔舞,鬧哄哄的。蔡二丫正想回家,壓軸出場的一個年歲半百的老頭子出場了,給大家拉了一段二胡獨奏“二泉映月”,那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把聽眾裏好多人,都給整得得鼻涕眼淚一大把。


    蔡二丫仔細看那個老藝人,看上去也就五十多歲,就是麵相顯老,長得著急,鞋拔子臉,帶頂帽子,翻白眼,裝瞎子是一絕,惟妙惟肖。


    蔡二丫就跟草台班子彈三弦的師傅套近乎打聽,才知道那位二胡大神,叫趙山河,是戲班子裏的台柱子,照片還上過市裏文化局的報紙,也是縣城遠近聞名的“大腕”呢,縣城裏沒人不知道他的名號的。


    趙山河,蔡二丫默默記住了這個以後影響自己一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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