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到大門打開,真紅果林反射性地回頭。


    “歡迎光臨……”


    應該要說的“茱莉安”沒能講出口,這是因為進來的雙人組看起來不像是來用餐的。


    身穿灰色西裝約莫三十出頭的男人,手伸過個子嬌小的少女腋下,像是抱住一般攙扶著。麵色如土的少女手捂著嘴,額頭浮現出汗珠。


    男人看著最靠近他的果林,問道:“請問洗手間在哪裏?她說惡心想吐……”


    “啊,是!洗手間在這裏,請往這邊走!”果林走在前麵帶路。


    站在掛有女性專用標示的門麵前,男人仿佛要推少女一把地放開她。


    “太刀掛……”


    少女回頭,眼神充滿不安地看著男人。叫做太刀掛的男人露出苦笑回答:“小姐,我不能進去女性專用的化妝室。我在這裏等你,我會請那位小姐照顧你……拜托你了。”


    最後一句話是對果林說的,然後他輕輕鞠躬點頭。


    這兩個人是什麽關係呢?果林思考著。


    (千金小姐跟隨從……的樣子?)


    但是現在沒時間慢慢思考了。果林扶著眼看就要吐出來的少女進入化妝室,幸好裏頭的小隔間沒人。


    不久,在一陣“惡嗚嗚嗚嗚嗚”的聲音與衝水聲之後,少女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臉輕鬆地走出來,在洗手台洗手與漱口。


    “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嗯。已經沒事了,謝謝。”


    對著關心詢問的果林,少女露出潔白牙齒的笑容,一臉的無憂無慮。


    可是──


    (……?)


    果林的心髒卻跳得格外厲害。怦、怦、怦,心髒開始以與先前迥異的態勢狂跳起來。果林原本就很大的雙眼,睜得更大地看著少女。


    少女沒有注意到果林的反應,正在用紙巾擦手。


    應該是國中或小學高年級的學生吧?比身高一百五十二公分的自己還要矮一個拳頭,雖然穿著裙子,但是因為沒有發育的纖細身體、棱角分明的肩膀,以及發梢亂翹的短發,讓人有種猛然一看覺得是個男孩的感覺。


    一看到她,果林就覺得胸口難受,差點就要呼吸不過來。


    (怎麽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是墜入情網的感覺──怎麽可能?果林很清楚,這是“增血”的症狀。


    企圖跟少女保持距離,果林若無其事地往後退。


    果林是個吸血鬼。自從兩百年前祖先從歐亞大陸遷移過來以後,真紅家便以居住在日本的吸血鬼身份混入人類社會,偷偷地吸取人血度日。姑且不論吸血本能尚未覺醒的妹妹,果林的雙親與兄長,全都是一找到擁有自己喜歡的口味的人類,就會趁著黑夜進行吸血的吸血鬼。


    不過唯有果林不用吸血,也沒必要吸血。果林的身體會猛烈地擅自製造出血液,若放著不管,就會以流鼻血的方式噴出體外——她是個成不了吸血鬼的“增血鬼”。


    但是,她還是擁有身為吸血鬼的本能反應。某種性質的人類一靠近,就會刺激她的本能,讓她的犬齒變長成為獠牙。不過這種一般吸血鬼應該會想要吸人血的情況,果林卻截然不同,而是會想要將增加的血注入到人類體內。


    噴了鼻血之後的善後很辛苦,而且因為流了太多鼻血還會貧血昏倒,所以要咬住人類,把血注入人類體內。然而,現在可不能這麽做。時間跟地點都太不恰當了,在這種地方咬人,可是會引起大騷動的。


    果林放棄咬住少女的念頭。


    (可是我會增血就表示……這女孩,很不幸囉?)


    能夠刺激自己的吸血鬼本能引發增血的,就隻有擁有“不幸”的人類——這麽想著,果林從退後一步的位置看著少女,少女回過了頭。


    少女看了一眼果林別在胸口的名牌。發愣的表情讓人聯想到鬆鼠,或是倉鼠之類的齧齒類動物。可能是帶著點紅色短發的顏色,還有圓圓大大的眼睛影響吧。


    “這怎麽念?好怪的名字。”


    “啊……這念成‘真紅’。”


    “哦……那後麵呢?”


    “念成‘果林’。”


    “真紅果林是嗎?我是鬆宮雲英。雲英這個名字,寫成漢字是白雲的雲跟英語的英。可是,我不喜歡‘雲’這個字。所以為了建立我名字的形象,都是寫成片假名。對了,我問你,你是高中生嗎?應該還不是大學生吧?”


    就一個不幸的人來說是張開朗的笑臉,對人說話也很親切。


    “我高一……”


    “咦?那就隻比我大三歲囉?真是厲害!”


    果林還在想什麽東西很厲害,雲英的視線已經從名牌移到了她的胸部。


    “好大,好好喔!”


    如同小孩在玩具賣場伸手去體驗絨毛玩偶的觸感一樣,雲英天真且沒有多想什麽地把手朝著果林的胸部伸過去,毫不猶豫地就大把一抓。


    “……哇!”果林大叫著往後跳。就在那一瞬間,後腦狠狠撞上牆壁。


    “痛死人了……”


    眼淚都掉下來了。抱著發痛的腦袋,果林蹲了下去。雲英緊張地彎身,看著果林的臉。


    “對、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嚇這麽一大跳……”


    化妝室的門傳來激烈敲門聲。


    “小姐,你沒事吧?小姐!”


    “真紅,發生什麽事情了?這位先生,不好意思,那邊是女廁。”


    太刀掛以及跟果林同樣在茱莉安打工的雨水健太,兩人的聲音傳了進來。後者大概是走過附近的時候,聽到果林的尖叫聲而來。


    “好痛喔喔喔喔……”


    單手按著頭部,果林靠著牆壁站起來。雲英拉開化妝室的門,對著外頭以尷尬的聲音說道:“不要大吵大鬧的,難看死了。何況我說太刀掛呀,你聽不出來我的聲音跟別人的聲音嗎?”


    跟在雲英後頭,果林也按著後腦走出了化妝室。果然站在通道上的人就是太刀掛與健太。


    “不論是誰的聲音,如果沒有發生事情,是不會出現像剛剛那種慘叫的。”


    回答雲英之後,太刀掛看著跟在雲英後麵的果林。


    “她給你添了什麽麻煩嗎?”


    “她、她摸……沒、沒事,沒有啦……”


    這種事情對男性實在難以啟齒,果林結巴起來。不過,雲英一臉若無其事地主動坦白:


    “我摸了她的胸部。因為看起來很大,我就忍不住摸了。真讓人羨慕呀,至少也有d罩杯,搞不好還有e?”


    聽到這種露骨的話,健太大吃一驚。


    果林發出不成聲的尖叫,雙手抱住胸部企圖遮掩,臉龐發燙到差點要燒起來。雖然雲英的聲音隻是充滿孩子氣的天真無邪,感覺不到什麽下流的意思,可是在異性麵前提起這回事,還是讓果林無地自容。


    “非常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小姐!”


    太刀掛愁眉苦臉地用手指推了推眼鏡,朝著果林鞠躬之後,轉身麵對著雲英。


    “又沒關係!我們都是女生呀。”雲英說。


    “這跟性別無關。沒有得到對方許可就這麽做,已經可以說是性騷擾了。請你跟這位小姐道歉。”雖然不滿地嘖了一聲,但雲英大概也覺得讓果林尖叫著撞到頭很過意不去,所以朝著果林深深鞠躬。


    “對不起。”


    “啊,沒、沒事啦,這件事情……已經沒關係了。隻要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就好。”


    果林連忙搖頭。忘了撞到頭的疼痛後,血壓又開始逐漸升高。


    雲英開朗地對太刀掛說:“吐完之後舒服多了,現在換肚子餓了。我想吃點冷的東西,像是冰


    淇淋之類的,冰淇淋百匯應該不錯。”


    “不能吃太。”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走回大廳,果林站在通道上目送他們。


    “真紅,你還好吧?”


    “媽呀呀呀——”健太輕拍果林的肩膀,果林尖叫著往後跳,健太也慌亂地往後退。


    “啊……抱、抱歉。剛剛原來發生了這種事情。”


    健太也是一個擁有“不幸”本質,會刺激果林本能的人。隻要他待在果林身邊,果林就會增血、心跳加速、體溫上升,一個不小心就會忍不住立刻噴出鼻血——因為這樣,一開始果林隻能遠離健太,跟健太保持安全距離。不過因為同班又在同一個地方打工,住的地方也很接近,所以想躲也躲不掉。


    最後果林向健太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要求健太替她保密;也告訴健太,要是太靠近會讓她增血,隻有隱瞞促使自己增血的因素是“不幸”這一點。


    (畢竟,我不可能跟不幸的人說“因為你是個不幸的人”……這樣對雨水同學太過意不去。他幫我保守秘密,跟我保持安全距離,甚至補考的時候還教我念書……他總是在照顧我。)


    由於健太的鼎力協助,最近受困於急速增血的情況越來越少,果林本人也正在努力學著控製本能。盡管如此,要彼此靠近還是很困難。更不用說是在雲英的附近,剛剛增血過後的情況。


    果林深呼吸了幾次,至少止住血液的疼痛。


    “嗯,我沒事……接下來要好好工作囉。”


    回到大廳,看到其他服務生在替坐下的雲英與太刀掛服務。


    (太好了……)


    不想太靠近雲英。要是再增血的話,就會難受到動彈不得了。


    “抱歉,我要點菜。”


    “好的。”


    時值七月中旬,白晝很長,還沒有什麽傍晚的感覺。不過接近六點,客人陸續上門,空位越來越少。果林趁忙著點餐與收拾桌子的空當張望,雲英正一臉開心地大口吃著巧克力冰淇淋百匯。


    (既然被稱為小姐,那麽應該沒有經濟上的煩惱……她有其他的不幸嗎?疾病或是家人的事情……)


    那個人也是這樣——果林想起曾經要求跟她交往的高中男生。不幸的原因解決之後,那個人就離開遠走高飛了。


    她回想過去時,被其他工作人員的聲音打斷。


    “真紅,這個是八號桌的。”


    “好的。”


    雖然接過了放有咖哩漢堡排與茄汁意大利麵的餐盤,不過果林有點猶豫。八號桌在最裏麵,就在雲英與太刀掛坐著的四號桌旁,隔著一條通道的位置。


    (……沒事、沒事的。我又沒有要跟她說話。隻要我冷靜下來,就不會增血……應該是吧?)


    她自言自語地走上了通道。


    但是,前麵的桌子坐了一家人,有兩個差不多是幼稚園大小的小孩,一點都不安分。其中一個忽然衝到通道上,撞上果林的腳。失去平衡的果林往前倒,餐盤從手上飛了出去。


    “哇──”


    “小心!”


    果林的尖叫與太刀掛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傳出液體四散時的飛濺聲。掉在地板的盤子,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轉動著。


    “好、燙……”


    聽到太刀掛呻吟的聲音,倒在通道上的果林抬頭看他。


    手拿著湯匙,張大眼睛的雲英全身靜止不動,衣服和臉幾乎都沒有被弄髒。相對地,似乎是忽然站起來保護雲英的太刀掛,則是從頭到肩膀一帶,幾乎沾滿所有漢堡排的咖哩與茄汁意大利麵。


    一片寂靜的餐廳裏頭,傳來湯汁從西裝下擺滴落到地板的聲音。


    “太、太刀掛!天呀!”


    雲英丟下湯匙大叫,小小的臉扭曲得差點哭出來,聲音都變了,站起來之後雙腳也抖個不停。看起來就像是——她雖然擔心得不得了想要衝上前去,身體卻動彈不得。


    “我沒事,這隻是普通的菜而已。這是菜的……番茄的顏色。小姐不用擔心。”


    一邊把手伸向餐廳準備給客人的濕毛巾,太刀掛一邊強調番茄以安撫雲英,還看了一眼依然倒在地上的果林。


    “你……沒事吧?”想發火又不能發火的口吻中,混雜著大約百分之十七的擔憂。


    “真紅同學?先生,真的非常抱歉!”


    店長跑了過來。聽到店長的聲音,果林冰凍的腦袋終於恢複運作。


    (我、我到底,做了什麽事……)


    被人絆倒的時候,把兩盤菜肴朝著客人的頭上潑灑過去。


    “天呀……先生,對不起!”


    事到如今,果林掀起了大風波。就在店長帶著太刀掛到男生廁所,太刀掛在洗手台洗掉頭上的菜肴之際,雲英與果林正在辦公室裏─—因為雲英討厭獨自待在位置上。


    “真的非常抱歉。”


    麵對麵坐在真皮沙發上頭,果林彎身鞠躬到額頭都快碰到桌子了。雖說意外最主要的原因在於突然衝出來的小孩,但是那一家人已經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走人,身為服務業從業人員也隻能道歉賠罪。


    “嗯……沒關係的,我隻是一開始有點嚇一跳……”


    雲英停下咬拇指指甲的動作,回答道。一開始雖然臉色蒼白,不過因為太刀掛本人不斷親口證實自己沒事安撫她,所以情緒似乎已經冷靜下來。


    “沒關係……那隻是普通的番茄。”


    聽到有如自言自語的呢喃,果林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麽說起來,剛才太刀掛先生也是不斷在強調“隻是番茄”。為什麽呢?)


    盡管在意,可現在不是問這問題的時候。等太刀掛回來,果林一定要向他本人好好道歉。總之,麵對著與他同行的雲英,果林再度鞠躬致歉。


    “對不起。”


    “沒關係,你也不是故意的嘛。太刀掛也說他沒事……”


    雲英有些擔心地笑了。


    “還好太刀掛不是沒穿衣服的禿頭,如果沒有頭發或是衣服,那就要燙傷了。”


    這種說法,似乎是想要借著玩笑緩和氣氛。


    “可是果林妹妹你還真好玩。你跌倒都是那個樣子嗎?就像是圖畫上麵畫的傻蛋一樣。”


    不知不覺,雲英就用“妹妹”來稱呼果林了,但是站在果林的立場,也說不出口製止她。最重要的是,要盡快跟雲英保持距離。像這樣彼此麵對麵,果林就感覺到血液慢慢在增加中。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哈哈哈!你臉紅了呀。雖然你年紀比我大,不過真是可愛呀……我好喜歡果林妹妹喔。”


    然而雲英似乎不想讓對話結束放果林離開。她露出開心的表情,撐著桌子探出身子,說出意料之外的話語。


    “聽我說,暑假不是快到了嗎?你要不要到我的別墅來玩?”


    “別墅?”


    “嗯。在搭船大概一個小時的島上。說是來玩啦,其實我是在找來做女仆工作的打工族。主要的工作是陪我玩,或是一起遊泳啦玩遊戲啦。島上隻有我的別墅,在私人沙灘上可以遊個過癮。也有網球場,娛樂室裏頭有遊戲機、撞球、伴唱機,下雨也沒關係。”


    果然跟“小姐”這種稱呼給人的印象一致,雲英好像是家境頗好的富貴人家子弟。


    濃縮的夏季娛樂聽起來很吸引人,不過跟這個少女在一起,對這副身為增血鬼的身體太危險了。最重要的是時間無法配合。


    “對不起,我暑假已經排好滿滿的打工行程了。這裏的班表也都排好了……”


    “隻是三天兩夜而已呢?這樣的話,應該可以找別人代班吧?我是不知道這裏的薪水有多少,不過我那邊有


    附餐點,一天是兩萬日幣,三天兩夜就是六萬。這應該是很不錯的工作吧?太刀掛是這樣說的啦。”


    “六、六萬?”


    福澤諭吉的肖像畫在腦海中狂舞{注l:福澤諭吉(1834-1901),日本思想家與教育家,明治時期的啟蒙大師,慶應大學的創立者。日幣麵額最高的一萬圓紙鈔上印有其肖像},果林的內心大為動搖。但是,她要懸崖勒馬。


    (島上的別墅,要是有什麽萬一,杏樹可就不能來救我了……)


    果林除了取代吸血,把血注入人類的行徑之外,還有許多跟吸血鬼迥異的情況。大蒜跟陽光都對她沒有傷害,可是她怕黑暗,晚上沒有敏銳的視力,也不能操控蝙蝠。最重要的問題在於,她不能操縱人類的記憶。一般的吸血鬼在攻擊目標之後,會消除目標的記憶,而果林做不到這一點。


    替她收拾善後的是妹妹杏樹。


    雖然杏樹隻有十一歲,吸血的衝動尚未蘇醒,但是她可以消除人類的記憶也能操縱蝙蝠,本領高強得跟天才一樣;而樣樣反常的吸血鬼果林,根本不可與之相提並論。以前果林襲擊與咬住人類注血之後的記憶處理,幾乎都由杏樹一手包辦。


    到杏樹鞭長莫及幫不上忙的孤島,還跟會讓自己增血的雲英在一起,這無疑是自殺的行徑。


    “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去。”


    聽到果林的拒絕,雲英不滿地撇嘴。低下頭去咬著指甲,但隨即像是想起什麽般地停止,再度麵對果林發問:“太刀掛穿的西裝,雖然看起來很普通,不過可是意大利高級布料的訂製西服喔。果林妹妹,你賠得起嗎?”


    “!”果林在沙發上全身僵硬。


    “我沒唬你喔。因為那套西裝不是太刀掛自己去買的,他負責隨侍在我身邊照顧我,為了讓他的穿著可以上得了台麵,由我爸爸出錢去買。我想光是件外套,就要二十萬或三十萬吧……啊,你看看,我的上衣也沾到咖哩了。有汙垢的製服不能穿去上學——加上我這件衣服,不知道總共是多少錢呀。”


    果林一臉慘白。


    幾十萬圓賠償帶來的衝擊,讓即使是本能的增血也都跟著煙消雲散。雖然想計算以茱莉安的時薪來說,要工作幾個小時才能付清,不過發現到那個數字會讓人昏倒之後就放棄了;或者該說是因為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眼冒金星,差點就要引發腦貧血。


    “天呀,你不要哭喔。”


    雲英慌張地說完,一籌莫展地從沙發站起來,到果林的身邊坐下。


    (天!)


    果林心中暗自叫慘,忍耐著背脊發涼的感覺,心跳越來越快。


    (不、不要呀!怎麽辦……又開始增血了……)


    雲英什麽都沒有注意到,從旁邊抬頭看著果林的臉,繼續說道:“我又沒有說我想欺負果林妹妹。求求你,如果你肯來別墅,我就不會要你賠錢。可以用你來別墅打工的薪水付,讓這些全部都一筆勾消好不好?暑假的時候一起來玩嘛!”


    說的內容近似脅迫,可是褐色眼眸卻可愛晶亮到讓人恨不起來。因為有人願意負擔賠償,因此大為動搖的內心天平,這下子傾斜得更厲害。


    盡管如此,果林依然抗拒。


    “可、可是……就算雲英小姐決定要雇用我,府上的人也未必……”


    “我爸不會來喔。爸爸要忙著跟他的太太還有小孩,說不定還有孫子一起過日子。雖然他給我很多錢,但是他不會露麵的……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一直以來都是太刀掛在照顧我。”雲英說得幹脆。


    看樣子雲英是某個富豪的情婦所生,而且母親很久以前就去世了。父親沒有把女兒帶回家去,而是用大量的金錢與雇用太刀掛這個照顧者的方式,將女兒丟下不管,似乎是這麽回事。


    果林不由地開口問道:“你不在乎爸爸跟媽媽都不在身邊嗎?”


    “無所謂啦。因為我不太記得我媽,我爸則是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認識。那邊不想看到我,我也不能硬找上門去吧……因為有太刀掛陪我,所以我不在乎這些。”


    雖然以冷漠的口吻說著自己並不在乎,但這反而讓果林聽起來有種淒涼感。也許這就是雲英不幸的地方吧?倘若真的不覺得寂寞,應該不會想挖才剛剛見麵不久的果林去當女仆。


    “啊,對了。要不要找你的朋友呢?就是平常學校的同學什麽的……”


    “我有兩個好朋友,可是他們都有事,暑假要跟家人出去旅行。”低下頭咬著指甲的回答,讓果林聽了驚慌失措。好像是她硬逼著雲英講出這難過的答案般。


    胸口的心跳越發猛烈了。


    (怎、怎麽辦啦,血增加了……如果讓她在這裏更感覺到不幸,我就要到極限了!)


    因為有杏樹這個妹妹,所以果林很習慣當個“姐姐”。


    雖然有忽然摸了一把別人胸部這等亂來的舉動,可是加以指責之後就坦率地道歉了。果林覺得雲英還算是個直率的可愛孩子,而那對人無理取鬧的行動,則有種讓人同情的感覺。


    (工作本身條件不錯,一起去別墅的話,雲英也就不會寂寞了……不幸度應該也會下降吧?)


    那麽,增血的憂慮也會跟著減輕。但是,果林還是擔心如果自己錯估情勢,那麽到時候將討不到任何救兵。


    (打工把杏樹一起找去,實在是太沒道理了。哥哥、爸爸跟媽媽白天又動彈不得,也不能找他們……唔,好難辦呀!如果有個可以照應我的人就好了……)


    大概是因為還沒想出結論,喃喃自語的樣子看起來還有希望,雲英抓著果林的手臂猛搖晃,繼續說著:“因為我父母親都不在,所以在別墅裏頭可以很輕鬆自在喔。掃地洗衣什麽的太刀掛會做,果林妹妹隻要跟我還有其他小孩一起玩就好。因為我希望你偶爾要穿圍裙跟戴頭飾,說些‘我送茶進來了’之類的話,所以說要你當女仆,不過實際上就是陪我玩的玩伴而已。好不好嘛,來嘛來嘛!”


    “可、可可、可是我……”


    “我已經找好一個叫做真由美的女大學生來了,所以才想說要再多找兩、三個人的。”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果林腦海中的燈泡突然亮了起來。不再使勁想拔出被雲英抓住的手臂,而是好好地麵對雲英。


    “請問!這樣的話可以請你再多請一個人嗎?雖然也是要問本人時間配不配合得了……就是那個剛剛在洗手間那邊的男生,叫做雨水健太。”


    推薦的理由有兩個。


    其一,若是知道果林真實身份的健太同行,自己就有個依靠了。


    自己碰到突發狀態就會腦袋過熱陷入錯亂,無法說出完美的理由解釋。不過如果是健太,就算她萬一在別人麵前噴鼻血或是咬了誰,也可以巧妙地說成是生病,或是其他原因帶過去吧?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擔心健太的健康狀態。


    經濟狀態跟自己同樣嚴苛的健太,好像打算暑假的時間都要花在打工上頭。高中生能做的工作薪水都很低,隻能增加工時多賺錢。雖說可以靠精神力量掩飾生理的疲憊,可是這麽做依然有極限。


    (如果有個三天可以賺六萬的工作,雨水同學應該也可以稍微喘口氣休息一下……)


    可是雲英好像以為這是個玩笑。她放開果林的手,倒在沙發上咯咯笑了起來。


    “你說哪個人呀?那個個子高高,頭發褐色又長得刺刺的那個人?果林妹妹,你在想什麽呀?那張臉跟女仆服一點都不搭。”


    就在果林無奈心想“不管是誰都要穿上女仆服嗎”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的是店長與太刀掛。店長一邊向雲英道歉,一邊鞠躬。


    “真的非常抱歉。送洗西裝的費用我們當然願意負責支付,不過太刀掛先生說要先確認小姐的意願……請問……”


    “啊……沒問題沒問題。好麻煩喔,太刀掛也沒問題吧?”


    太刀掛對仰著身體對他說話的雲英點頭。


    粘在頭發上的咖哩似乎洗掉了,不過襯衫領口還留著黃色的汙漬。雖然給人的感覺是三十五歲左右,不過拿掉領帶弄亂頭發之後,看起來像是年輕了五、六歲。大概是那種像是銀行員的堅毅氣質,讓他產生老成的感覺。像這樣隨意不修飾的模樣,反而是個出人意料的帥哥。


    “我也找果林妹妹去別墅了。所以,太刀掛你就把那套西裝丟了吧,也不知道送洗到底洗不洗得幹淨。反正一、兩套新西裝,對我爸也是不痛不癢……啊,太刀掛,你還有事情要跟店長說嗎?”


    “小姐沒事的話,我就沒什麽事了。”


    “那麽,大叔你可以走了。不過果林妹妹要留下來喔,我還有事要跟她商量。”


    雲英以開朗笑容結束店長的道歉。盡管一臉擔心地看了看果林和雲英等人,可是餐廳接下來要開始忙了,現在也很在乎大廳的情況,於是店長鞠躬之後便退了出去。


    太刀掛沒找椅子坐下的意思,就這樣站在雲英旁邊。雲英抬頭看著他,以開心的語氣說道:“果林妹妹呀,真是個怪人。她說希望我能雇用那個我在嘔吐的時候,人也在場的男生去當女仆。這還真是個奇怪的嗜好,對吧?”


    “我沒說要他當女仆!是去幫忙做一般的家事……”


    雲英一臉“這根本不是個問題”的表情,轉身過來背靠著沙發。


    “我不要!我沒辦法雇用男生工作。為什麽你要這麽大力推薦他?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才不是!他隻是普通朋友!”滿臉發燙的果林極力否定。“可是雨水同學打工打到都快把身體搞壞了……他是隻有媽媽的單親家庭,為了不要讓媽媽太辛苦,所以一直都很努力。”


    聽到果林的話,站在雲英旁邊的太刀掛表情有了變化。他低聲說著“隻有媽媽的單親家庭”,稍事思考之後,對雲英說道:“說不定請個男生來幫忙也不錯,隻有一個的話。”


    “咦?你說什麽?”


    “這是我從春假得到的教訓。雖然當時請了五個人那麽多,可是小姐把她們都當成玩伴,打掃整理、煮菜、搬運行李,全部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


    “是這樣嗎?哈哈哈,可是太刀掛你不是做得很完美嗎?”


    “我累壞了。我希望能有個幫手。”


    “我知道了啦。既然你這麽說,那就這麽辦吧。”雲英爽快地改變主意,看著旁邊的果林。“你說他叫雨水是嗎?如果我雇用他,果林妹妹你就一定要來喔?”


    “咦?唔,應該……是可以啦,我要先問我媽媽……大概,沒問題的。”


    順勢,果林也就隻能這麽回答。


    雲英一聽,立刻緊緊抱了上來。


    “哇!我最喜歡果林妹妹了!”


    自己居然沒有尖叫出來,果林實在覺得不可思議。她感到血液在一瞬間倍增,心髒像是裝了噴射引擎在身體中到處亂竄。


    雲英沒有察覺這一點。雖然好像知道果林漲紅了臉,不過大概隻當作是被人抱住的反應。


    “討厭,你害羞啦?來拍張找到第二個女仆的紀念照,笑一個!”


    拿出有拍照功能的手機,她單手繞著果林的脖子,按下快門。


    (我、我不行了……再繼續這樣接觸下去的話,我……)


    果林趕忙站了起來。


    “我去問雨水同學可不可以去!”


    “你是真紅果林小姐對吧?我叫做太刀掛省吾。等你能夠清楚確定你本人,還有你那位叫做雨水的朋友能不能來的時候,請打這個電話聯絡我。”


    “果林妹妹已經決定了啦!哇——我好高興喔。好了,太刀掛,我們回去吧!”


    雲英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又縮短彼此間的距離,果林的心髒狂跳到差點要爆炸。


    “我、我失陪了!”


    握著接過來的兩張名片,果林衝出辦公室。她甚至沒有時間,從容地讓身為客人的太刀掛與雲英先行離開房間。


    夏季的晚風中,混雜著草葉的青澀味道。牽牛花爬滿了停車場圍籬的一麵。深綠色的葉子中間,看得到已經結束今天任務的枯萎花朵,以及無數為了在明天綻放而充滿生氣的花苞。


    走在圍籬旁道路上的是,果林與杏樹這對吸血鬼姐妹。


    “所以,你就發簡訊叫我過來了是嗎,姐姐?”


    聽完果林的話,杏樹露出淺淺的笑容。


    路燈的白色光線照耀著白金色頭發,映照在日落後轉為深藍色的夜晚空氣中,格外美麗。五官完美無瑕,讓人聯想到古董洋娃娃。身穿使用了大量荷葉邊與蕾絲的黑色洋裝,或許因此看起來更像容易聯想。


    如同健太第一次看到時,並未發現她們是姐妹一般,杏樹與果林長得並不像。盡管如此,兩人的感情卻很好。應該說,是果林單方麵地要求杏樹幫忙。


    ‘真是會給人添麻煩呀,你這個半吊子。’


    杏樹手上抱著的布奇小弟人偶,雖然跟杏樹同步地瞧不起果林,不過果林聽了並沒有回話。額頭跟腋下之所以滲出汗水,並非單單隻是因為柏油路放射出來白天殘留的熱氣。一想到自己是個反常吸血鬼,難堪與羞愧就會讓果林冒冷汗。


    “對不起……拜托你了。我已經增血到極限。下班的時候,我連雨水同學都沒辦法靠近了。”


    跟以往相同,即使跟健太在一起,血突然激增的情況越來越少。因為果林慢慢了解到某種程度上的控製方法。然而今天那個叫做鬆宮雲英的少女,卻讓人完全沒有提防到而倍感難受,血液差點就要增加到極限。


    如果不想要噴鼻血,那就隻能找個人來咬住,把多餘的血液注進去。


    “我明白。現在必須快點找到目標……姐,那個人,你覺得如何?”


    視線掃過道路前方的杏樹,抬頭看著果林問道。


    就在兩人行走的道路前方幾公尺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影,從小巷子走出來要過馬路。那是穿著t恤加牛仔褲的年輕女子,似乎隻有獨自一人,不需要帶到別的地方去。


    “嗯、好!我們上!”


    握住拳頭給自己打氣之後,果林跨出腳步往前跑。雖然走在前麵的女子並未散發特別不幸的感覺,但這種時候也不在乎對象的性質了。


    (總之得把今天增加的部分排出體外……)


    但是,大概是聽到有人跑近的腳步聲受到驚嚇,女子頭也不回開始往前拔腿狂奔。那速度快得讓人以為:她該不會是個田徑選手?


    “咦咦咦咦──等、等一下啦!”


    驚慌失措的果林身邊,有隻蝙蝠飛了過去。蝙蝠緊追著逃走的女子,飛到她的頭上。一飛靠近,女子便像斷了線的線控木偶般倒地。


    跑近動也不動的女子,果林喃喃自語:“真過分,居然這樣就跑掉了……唉,真是嚇死人,我還以為追不上了。”


    “因為最近很不平靜,她以為是想要攻擊她的歹徒還是什麽人吧。好了,我已經讓她昏倒,你就快點注血給她,趁著沒有人的時候。”


    “嗯,好,我知道了。”


    從後方緩緩走過來的杏樹催促著,果林抱起倒在地上的女子。


    大概是二十歲吧?


    長度中等的頭發隨意地用彩色橡皮圈綁成一把,黝黑的臉也沒有化妝的樣子。領口寬鬆的t恤配上牛仔褲,還有髒髒的球鞋,一副放棄追求流行的服裝打扮。有


    如兩顆哈密瓜並排的豐滿胸部非常顯眼,說不定曾經在走夜路的時候碰到一、兩次色狼騷擾,所以剛剛才會慌張奔逃。


    果林把獠牙刺入女子的脖子,昏迷的女子身體輕微動了一下,毫無抵抗能力。


    注入大量的血液之後,再把獠牙從目標身上拔出來,移開嘴唇。


    “呼……嗯……啊……”


    把增加到血管差點爆破,在身體中奔流的血液釋放出去之後,果林感到非常舒服。殘留的愉悅讓雙眼泛著淚光,全身顫抖。她雙手抱著自己發燙的身體,等待著這些感覺消退。


    杏樹開口問道:“姐,可以了嗎?”


    “嗯。剩下就麻煩你善後了,謝謝。”


    姐妹兩人隱身到陰影底下,杏樹隨後再度派蝙蝠飛到女子頭部停留。


    女子張開眼睛。


    “咦……奇怪?怎麽回事?好痛喔!我又……跌倒了嗎?”


    拍了拍膝蓋,女子站起來再次往前走。一如以往,杏樹使用蝙蝠的記憶操縱十分完美。


    “那我們回去吧。”


    “嗯,謝謝你總是這麽幫我,杏樹。”


    女子遠離到非常遠的地方之後,果林與杏樹才走出建築物的陰影處。雙親這個時候應該早就醒來,從棺材裏頭出來了吧?


    身體狀況恢複正常的果林,在返家途中,把預定暑假要去參加的在外留宿工作,詳細地告訴了杏樹。


    “所以,聽到薪水之後,雨水同學也很有興趣。可是因為是要住宿的工作,我說我得先問過媽媽的意思,還沒給對方明確的回答。”


    “姐打算去吧?”


    “我也沒辦法呀,我又賠不起西裝。”


    “你沒問題嗎?你不是光跟那個叫雲英的小女孩講一下話,就已經增血了嗎?”。”


    “……好像還有請其他的女仆,所以我會盡量躲在那些人後麵不靠近她,與她保持安全距離。隻有短短三天,我會想辦法忍耐的。”


    “真是消極的解決方式。”


    在微笑的杏樹麵前,有隻蝙蝠飛了下來。好像是來報告什麽事情的,在那裏拍動著翅膀,隨後一下子便靜靜地飛走了。


    “蝙蝠說剛剛那個女生已經回到家,她好像已經把你的事情忘得幹幹淨淨。”


    “這樣呀,太好了……杏樹,我要去那座別墅所在的島嶼之前,你可以幫我嗎?我希望可以在身體空空的狀態出門。”


    ‘噯─—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呀……要是你沒把咖哩倒在客人頭上,就不用去工作了吧?老是在幫你收拾善後,杏樹也很可憐呀。盡管如此,她還是連句抱怨都沒有喔!’


    “你不是抱怨了嗎?用腹語術在抱怨!”


    “又不是我,剛剛說話的明明就是布奇小弟。不管你做什麽,我希望你不要再搞砸就好。”


    對著滿臉通紅揮舞著雙手的果林,杏樹麵無表情地說道。


    “媽,暑假的時候我想──”


    “健太,暑假——”


    在同一個時間提起同樣的話題,健太與母親彼此都閉上了嘴。


    兩人正在麵積六張榻榻米,隻有附流理台跟廁所的便宜公寓中,隔著折疊式矮桌坐著吃晚餐。白飯配味噌湯,還有所謂的涼拌豆腐——說好聽是簡單又健康,但講白點就是貧窮寒酸的菜單。


    “健太,怎麽了?”


    “沒、沒有啦,還是媽你先說好了……”


    “嗯,我想問你暑假打算怎麽過?你說要去搬家公司打工,不過身體要不要緊?餐廳那邊也要繼續做,對吧?”


    “沒問題啦。隻是兼兩份工作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是嗎?我擔心你在硬撐……這是你高中第一年的暑假,應當是要跟朋友一起去露營或是去海邊玩,度過最快樂的時光,可是現實生活卻隻能逼得你去打工……”


    母親難過地低下頭去。在快要壞掉的日光燈閃爍的光線底下,臉頰上的淚珠看來更添陰鬱。


    健太以更精神奕奕的聲音回答:“沒事的啦,我一點都……啊,對了,而且我也不是沒有暑假該有的玩樂計劃呀!有人問我要不要去海邊玩三天兩夜……”


    “真的嗎?”母親的表情霎時開朗起來。“太好了。原來你還有願意找你出去玩的好朋友。打從轉學以來,我就在擔心你能不能適應新學校……”


    “咦?不、不是啦,不是學校的朋友啦。”


    “那就是打工那邊的朋友了?去旅行應該要花錢吧?你們要住在哪裏的民宿?零用錢夠嗎?”


    “我們不是要住民宿,是要住別墅喔。對方說她的雙親不會來看她,覺得一個人很孤單,想要找一大堆朋友去玩,所以要我們不必擔心錢的問題。”


    雖然一開始打算老實說出自己是要去打工的,但是聽到母親懊惱讓他這個孩子去打工的話語之後,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總之不必解釋這個誤會,把沒有爭議的部分說出來就好。


    母親露出笑眯眯的表情。


    “這樣呀。不過不可以因為人家的雙親不在,就玩得太瘋喔。”


    “我知道啦……那我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你就好好去玩個高興吧。可以的話,下次請那位邀請你的朋友來我們家玩好嗎?雖然沒辦法拿出什麽好東西招待人家。”


    母親都高興成這個樣子,健太更是講不出來自己是要去打工。


    (我不是在說謊,隻是有事沒講……要是把真相講出來,媽一定會擔心的,這是沒辦法的。)


    健太以喝著碗裏味噌湯的模樣,把視線移開笑著看他的母親。


    然而這個舉動似乎引人起疑,母親忽然露出擔憂的表情,注視著健太的臉。


    “但是,健太,我希望你跟朋友交往,可以謹守高中生該有的分際……我說,難不成你是要跟先前來過我們家的那個同班同學果林,兩個人一起去旅行吧?”


    “!”


    健太把味噌湯噴了出來。


    “不、不是啦……唔,咳、咳咳……不是這樣啦……唔,咳……”


    盡管因為湯汁跑進氣管痛苦咳嗽,但是健太由衷佩服母親,母親的直覺真不可等閑視之。


    (為什麽媽會覺得我會跟真紅一起去……)


    本來就跟母親想像的內容相差十萬八千裏,隻是普通的打工而已。


    母親用路上拿到的廣告宣傳用麵紙,擦拭四散在桌上跟榻榻米上的味噌湯。趁著咳嗽的空當,健太趕緊解釋:找我去別墅玩的人是男生啦!因為想要找多一點人,所以他也有邀真紅去,不過我不知道真紅會不會去。”


    他聽太刀掛說,是果林幫他說好話推薦他去打工的,所以果林大概也會去吧,不過現在他還不知道果林的決定,勉強可以算是他沒有說謊。


    第二天,果林按她拿到的名片上頭的電話撥打。


    “喂,我是真紅果林。茱莉安的……是的,我跟我媽說過了,她說沒問題,我可以去做女仆的工作。”


    “這真的是太好了,小姐一定會很高興。剛剛雨水同學也打電話來說他可以來打工。”


    果林鬆了一口氣。雖然不能依靠杏樹,不過如果有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健太陪著,也可以稍微放心。


    她慌張地記下太刀掛吩咐的集合地點與時間。


    “還有,薪水基本上是三天兩夜六萬塊。依照工作表現,也會有其他的特別獎金。”


    “咦!真的嗎?”


    果林老實地提高聲調。太刀掛輕輕笑了笑,繼續說明下去:“其他像是衣服、毛巾、三餐等等,這邊全部包辦。你隻要帶個人用的保養品或是特別要用的東西來就好。基本上,就算兩手空空過來,也不會有什麽不方


    便……可是,隻有一件事情希望你一定要遵守。”


    讓人嚇一大跳,終於講到重點了。如果沒有什麽條件,那這份工作的條件也未免太好了。


    “希望你絕對不可以對小姐生氣。”


    “什麽?這是怎麽回事?”


    “不管你想當她的朋友還是姐姐都可以,希望你能從頭到尾都好好地寵她。如果小姐的行動有什麽問題,也不要當麵跟她說,請你事後再告訴我,我會親口告訴她要注意的地方。我想你應該聽說過了,小姐並不記得她的母親。”


    太刀掛說,由於放假之前,都在聽學校的朋友說要跟家人去旅行的事情,雲英一定覺得很孤單;但是麵對太有母親風範的女性,反而會產生抗拒,所以她想要像是“大姐姐”的人來陪她。


    “責罵、教導之類的黑臉,全部都由我來扮,請你徹底扮演好一個溫柔大姐姐的角色就好。你做得到嗎?”


    條件並不如想像中的困難。倘若討人厭的孩子也就罷了,雲英雖然有點衝動,不過還算是個可愛的小女生,於是果林開朗地回答:“沒問題,我做得到。”


    “還有,要是小姐她……”


    說著,太刀掛仿佛有所猶豫地停了下來。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對方有任何回應,果林隻好主動詢問:“請問,怎麽了嗎?”


    不過,在這短短的片刻之內,太刀掛似乎改變了主意。


    “沒什麽。請你努力讓這次旅行變成愉快的回憶,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電話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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