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親——「前勇者」星弓耕作。


    母親——「前公主」星弓誌乃。


    長女——「災魔」星弓彩美。


    次女——「超越」星弓七美。


    長男——「冒瀆」星弓軋人。


    三女——「創生」星弓軋奈。


    四女——「祝福」星弓美智乃。


    次男——「破壞」星弓刻人。


    我們一家八口至今到底救了世界幾次,我不清楚,也不想一一二細數,那實在太蠢了。


    像是「哎呀,地球差一點就消失了!」或是「總算是製止了太古時代封印在地球上的邪神複活。」亦或是「阻止了邪惡組織想讓日本沉人海底的計劃……」等等,諸州此類的對話竟然在餐桌上頻頻出現,哪兒會有這樣的家庭呢?


    我想,搞不好將全家人的對話集結成書,會是一套波瀾壯闊又愚蠢透頂的英雄譚吧?


    不過,我接下來要述說的故事離英雄譚還差得遠,而比較像是故事之間的插曲或是幕後花絮那樣的軼聞——


    既沒有與懷抱邪惡野心的強敵或組織戰鬥,那種東西壓根就沒出現,也絲,毫沒有拯救到世界。


    可是,這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故事。


    是我拯救了我自己的故事。


    「嗯——唔……早……」


    尚未完全清醒的我,踩著搖搖晃晃的危險步伐走進起居室。


    完全不像有睡過。連「早安」這句問候語都說得零零落落,頭腦不是很靈光,甚至有種現在不是早晨而是晚上的錯覺,但窗外射入的那道清新過度的晨光否定了那個想法。


    「早安,軋人!你要現在吃早餐嗎?」


    那是老媽輕柔得很適合早晨的嗓音。然而她手上盛的飯卻有如小山一般高……那應該是美智乃的分量吧?


    「要……」


    我的回應聲聽來像失了魂,沉甸甸的身子跌坐進椅子裏。先攤著再說……


    「哥早!你到底醒了沒?」


    從老媽手上接過小山高的白飯,美智乃笑著說。別一大早就吃那麽多呀!


    插圖008


    「算是醒了吧……」


    「可是你眼睛沒睜開唷!」


    「那八成是妳的錯覺。」


    我再度陷入昏沉狀態,老媽一一將味噌湯、白飯、鹽燒青花魚端到我麵前。


    「早上就要有早上的樣子,打起精神來。」


    「哦——!」


    被老媽那麽一說,我也隻有點頭的分。在她動作利落的背上,柔軟的金色秀發飄晃著。沐浴在晨光中更顯耀眼的身影像極了某處的女神,看似很適合圍裙,但又似乎不適合……


    「開動。」


    我呆呆地一邊吃著鹽燒青花魚,一邊看向對麵空著的座位——這一周來,一直都空著的那個座位。


    「小七姊還沒回來嗎?」


    隔壁彩姊的座位也是空著,但那是司空見慣的光景。橫豎她昨夜喝到那麽晚,現在大概還在夢周公。我可不想一大早就聽到酒氣衝天的她老是「頭好痛……」的抱怨,也算是得救了。


    「昨天七美打電話回來說周末就回來了。電話裏雜音很多,我費了好一番工夫才聽懂。」


    老媽語帶喟歎地說道。


    「她有沒有說現在在哪裏?」


    「那個呀,還在外層空間就是了。」


    「到底是哪裏?是火星還是……火星她前陣子好像去過了對吧?」


    假如小七姊是到冥王星附近,回來的時間會比從火星回來還久,那我就得救了。我珍貴的清靜好時光,唯有在小七姊不在家的條件下才得以成立。


    「我人在離太陽係很遠的地方,不過別擔心我——她是這麽說的。雖然她這麽說……但是真的不要緊嗎?」


    「一定不要緊的,她可是小七姊耶!」


    這時候,她八成正踹著某星球的外星怪獸,開心得大笑吧?擔心小七姊真是浪費的極致。


    「不知道她三餐是否正常……」


    老媽擔憂的著眼點向來都跟正常人有些微出入。


    「七美姊是在跟什麽奮戰?啊,媽媽,我還要再一碗。」


    美智乃的飯碗不知何時空了。那可是座小山耶……不,這是司空見慣的事,不用想太多。


    「我也不知道。會是什麽呢?」


    記得聽小七姊說過,前陣子她去火星時,曾插手協助叫什麽銀河大聯盟的組織之偵察部隊的叛變。附帶一提,那個武裝政變要是沒有成功,這一刻地球早就在那個叫什麽銀河大聯盟的支配之下了。


    發生該起事件時,小七姊是這麽建議我的:「用光束就太那個了……鼓足幹勁、運用直覺就避得掉了。」……我強力祈求用得上小七姊建議的機會永遠不會到來。


    「她好像是要跟那個……打著玉石俱焚旗號的宇宙恐怖分子大戰。什麽神農還是加農炮的……是這樣講的對吧?反正就是那個東西如果射過來,地球就有危險了。因為預定是在今天發射,所以她得趕去阻止。」


    老媽這番話講得我一臉掩不住驚訝。想不到這個戰鬥規模會如此大而無當。小七姊,妳就好好加油吧!飛散的火花別波及到我就好。


    「七美姊出馬肯定沒問題。」


    美智乃與我英雄所見略同。反正確定今天地球不會被轟掉就好了。伯隻怕萬一發生了小七姊讓那個什麽加農炮的「呀~抱歉,一不小心就發射出去了。」的事態,那就頭大了。


    「哦,這麽晚啦?」


    「看時鍾,指針已經快走到七點半了——運勢單元的時間到了——我每天這段時間必定準時收看新聞節目的晨間運勢單元。遙控器哪去了?


    「怎麽了嗎?」


    「沒有,我在找遙控器……啊,找到了、找到了。」


    遙控器就躺在麵紙盒上。在我的手一伸過去時——


    「等等!」


    有個語調平靜但高亢的聲音製止了我。


    「怎麽?刻人,你要看電視嗎?」


    我現在才覺得刻人從剛才就一語不發,見到我這個老哥也沒有道早安,好像怪怪的。而且,他似乎一直盯著電視在看。


    「抱歉,再等一下下就好。」


    刻人眼鏡後的眼睛難得瞇了起來,直盯著電視不放。


    「不,不看也沒關係啦!不過看你這麽認真,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案件——」


    喀答!


    冷不防響起的那個聲音蓋住了我的話語。


    「我吃飽了。」


    那是美智乃突然離席發出的聲響。話說回來,她很少會有如此粗魯的動作……


    「咦?妳飯還沒吃完啊,美智乃。」


    老媽顯得有點驚訝,喊住了她。美智乃卻臉色一沉——


    「抱歉……剩下了一點。」


    說完後就頭也不回地上二樓去。


    「那孩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看著剩下的半碗飯,老媽擔心地說道。這種情形的確是很少見……


    「會不會是在減肥啊?」


    「對喔……」


    再怎麽說,她沒吃完的那半碗算來也是第二碗(搞不好是第三碗)。高一女生一大早食欲就如此旺盛,也難免我這個做哥哥的會覺得匪夷所思。


    「好,我也吃飽了。」


    食欲不是很旺盛的我,囫圖吞棗完就準備回自己的房間。走出起居室時,後麵傳來資深主播以沉痛語調播報的新聞——


    「目前仍然行蹤不明——」


    刻人依舊緊盯著電視。


    我每次都在最後時刻驚險到校,但從來沒有遲到過。


    今天也照常在上課鍾響前鑽進校門。


    即便被瞌睡蟲綁架仍是拖著沉重的身體來上學的我,稱得上是個認真的好學生吧!不過,足下的步伐走向保健室這一點除外。


    「老師——早!」


    喀啦喀啦打開了門,就看到這個房間的主人野村明美老師驚訝的臉龐。那張臉上明顯寫著「怎麽又來了?」的表情,當作沒看見。


    「早安,軋人同學!真高興今天又一早就看到你。」


    語中帶刺的問候,我也當作沒聽見,直直朝鋪有白色床單的床鋪走去。


    「喲咻!」


    脫掉鞋子,縱身一躍上了床。拉起向來鋪得平整的被單蓋上,閉上眼睛。好,可以睡了。


    「你不用上課嗎?」


    明美老師冷冷的聲音傳來,真是明知故問。不過她並不是要幹擾我睡眠,而是關心我才會那麽問,所以我也放心地一腳踩進夢鄉,一麵回答:


    「我身體不舒服。」


    「你上周也是這麽說。」


    「因為我上周也是不舒服。」


    唉~~明美老師歎了一口氣。


    「你每個星期二都會來。」


    「我每到星期二就很困。」


    榮登保健室常客王的我,會這樣一大早就跑到保健室補眠的日子也隻有星期二。每逢星期二我就很困,睡魔特別愛攻擊我,而且感覺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所以我說身體不舒服不純然是謊言。


    「是有什麽課不想上嗎?」


    「沒有啦……呼哇……真的不是。」


    「既然沒有理由,就好好去上課。」


    「請放心,我這人天資聰穎。」


    這可不是開玩笑隨便說說,不是我自誇,我的成績一向名列前茅。平常沒怎麽念書,臨時抱佛腳還抱出了這樣的好成績,值得一誇吧!我的記憶力尤其過人,以前還有人說過我一定有兩人份的腦容量。所以,像我這樣星期二曠課一整天,老師頂多念一念就沒事了。


    「真是……拿你沒辦法。」


    明美老師似乎是死心了。今天不會再對我說教了吧?


    「這樣也不錯呀!有一個人躺在這,其它人也比較敢進來。」


    「沒有那回事。」


    「我要睡了——」


    不行了,真的好困。腦髓肯定早就睡癱了。意識一味往深處下沉……


    睜開眼的第一個感覺是喉嚨很幹。


    是流汗了嗎?身上有些許濕濕黏黏的感覺。好像作了什麽討厭的噩夢,但卻記不得夢的內容,也可能隻是早餐的鹽燒青花魚太鹹了。


    我坐起身,呆望著麵向書桌忙於工作的明美老師背影,以及上麵的時鍾。十一點半。那我睡了三小時左右。


    「呀,你醒了?」


    發現我已經醒來,老師轉過身子。嘎——椅子的摩擦聲在我剛起床的耳旁嘎吱作響。盡管如此,我的意識還是不甚清楚。


    「……有沒有什麽喝的?」


    我再不要臉也覺得這要求很過分,然而明美老師嘴上說著真拿你沒辦法,手上卻開始忙著泡茶,真是位溫柔的好老師。


    「軋人同學你也要小心一點。」


    在我悠哉悠哉地啜飲老師泡的茶時,不意,老師卻說出那樣的話。要我小心一點?是要小心什麽啊?


    「就是那個呀……離奇失蹤事件。昨天竟然是在隔壁那條街發生,我們學校真該考慮一下停課的事……」


    啊,我想到了。那是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的連續失蹤事件。到目前為止,一個人都沒找著。聽老師講,這好像已經是第五個人失蹤了。我還真是不知世事啊!


    ——啊!


    我忽然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刻人就是在看這起事件的電視新聞。而且,還是死盯著那則新聞看。


    看樣子,刻人和這起事件似乎有關連。


    這起事件和刻人、或者說和我們兄弟姊妹之一牽扯上,總覺得規模似乎小了點,但是浮出台麵的往往隻是冰山一角。雖然事實上,與我們有所牽扯的小事件也不少。


    「如果不小心一點,說不定連你都會被擄走……不過,擄走軋人同學隻會更倒黴就是了。」


    明美老師笑著說道。謝謝妳的雞婆,不過我既不會被擄走,跟擄人的事更是八竿子打不在一塊。


    因為——這是刻人的案子。命運的白羽毛選中的是刻人,不是我。刻人應該很快就能解決才是。恐怕,這一連串事件的背後暗藏著威脅世界之類的陰謀……總之加油吧,刻人!那是上天托付給我們兄弟……不,毋寧說是硬套在我們身上的愚蠢定位才是。


    「受不了,有夠蠢的。」


    「嗯?軋人同學,你剛說什麽?」


    「沒有。那麽,我要繼續睡了。晚——安。」


    搶在明美老師發話前,我又再度鑽進被單閉上眼睛。


    「你們是我與老媽的孩子,拯救一、兩個世界是輕而易舉。肯定那個世界也有像我當年那樣重要的邂逅等著你們……」


    很久以前,說這番惡心至極的話給我聽的是老爸星弓耕作。老媽現在名叫星弓誌乃——聽起來就像是個老太婆才會有的名字。她的本名其實是希儂-亞達爾罕特,本人更具有聖亞達爾罕特王國大公主的顯赫身分。(注:誌乃的日文羅馬發音「sino」音近希儂。)


    當然,聖亞達爾罕特王國並不存在於我們目前居住的這個世界,那是異世界的國家。


    老爸被召喚到那個異世界是在他高二時,正好和現在的我同年。當年被召喚到聖亞達爾罕特王國的老爸,被視為傳說中來自異世界的救世主,受到莫大的歡迎——因為老爸正是被召喚過去討伐當時威脅那個世界的魔王的。


    提到魔王這種事情——


    我是覺得將自個兒世界的麻煩事推給異世界的居民實在是有點那個。不知是老爸濫好人濫到底了,還是吃飽太閑沒事幹,他居然一口就答應了國王的請求,允諾打倒魔王。老爸啊,這樣真的好嗎?


    一個普通高中生突然被召喚到異世界,而且馬上就被交付討伐魔王的重責大任,試問他能做什麽?光是要將史萊姆之類的蝦兵蟹將一個個打倒就很拚了。


    然而,老爸還真的是救世主。他若無其事地說:


    「那時候,我是有兩把刷子。」


    才隻有兩把刷子,哪有辦法一被召喚過去就砍倒惡龍啊!


    老媽倒是樂得閃光彈放個不停。


    「耕作哥當時真的好酷!大家都驚慌不已時,一個電光石火,他就打倒了對方。老媽就是因此才對他一見鍾情的~~」


    老爸被召喚到異世界的那一夜,魔王麾下的怪物正大舉進攻聖亞達爾罕特——為首的是身高足足超過十公尺的惡龍。


    全國上下都陷入恐慌與混亂,唯有尚穿著學生服的老爸獨自擋在那頭惡龍麵前,手上拿著就地撿來的一把劍。


    惡龍伴隨著激烈的地鳴逐步逼近,老爸大無畏地揮舞長劍,接著,傾注全力一劍劈下去。


    對於當年勇,老爸僅是輕描淡寫帶過:


    「在斬殺方麵,我是有相當的自信。」


    相當的自信……不止吧?


    那記單純且豪快的斬擊所產生之破壞性衝擊波,一擊就將惡龍一分為二,這隻叫作有相當的自信?


    「——解決了。」


    據說在惡龍身體漂亮地被刦成兩半倒下的巨響中,人人都聽見了老爸那句平靜的話語。


    「就在那一瞬間!老媽我胸口為之一緊,芳心發出了歡呼——」


    老媽的閃光文就暫且擱一邊。


    據說後來剩下的魔怪像是小蜘蛛般四散逃逸,在場的人都了解


    了——這名男子是無庸置疑的救世主,他必定會幫我們打倒魔王!


    天真爛漫又直率——講難聽是不知人間險惡又單純——的老媽,也就是希儂-亞達爾罕特的芳心,就在那一瞬間被救世主擄定,死纏爛打也要陪他踏上討伐魔王的旅程。


    一國公主之所以能在那樣危險無比的旅行中與勇者同行,乃是因為老媽是該世界首屈一指的魔法使……彩姊和美智乃也遺傳到了老媽的這項天賦。


    老爸確實擁有誇張到極點的驚人戰鬥力,但他對所謂的噴火、療傷「魔法」等異世界的技能卻是一籌莫展。再說,老爸也認為與其一人孤單旅行,不如有個夥伴(還是位美麗的公主)隨行來得起勁。


    就這樣,我的父親星弓耕作,以及母親希儂-亞達爾罕特,踏上了討伐魔王的旅途。


    旅途經過我就先略過。和魔王旗下四天王的戰役,以及吃了多少苦頭才拿到唯一能打倒魔王的武器——傳說之劍——諸如此類的故事,孩提時的我聽得是很興奮;長大的我則是聽到根本不想聽了,連講都不想講。


    題外話,那把傳說之劍現在就立在父親書房一角。最早是放在起居室當裝飾,後來被彩姊一句毒舌:「太大了,擋路。」給踢到現在的位置,而時常在書房悄悄為昔日好搭檔保養的父親背影,則是令人看了就心酸。


    言歸正傳,多虧老爸離譜的強悍和老媽的魔法護航,討伐之旅一路順利挺進,終於來到了魔王的城堡。然後,與魔王決戰之前,老爸居然向老媽求了婚。


    由於老爸平常都沒什麽表示,對於他突如其來的表白,據說老媽感動得淚流滿麵,點頭如搗蒜。這段小插曲,我早就聽老媽講得耳朵都快長繭了。再沒有比聽爸媽的「蠢」情往事還要累的事。


    一路愛相隨的兩人,當然不可能會在此輸給魔王。況且,要是輸了,就不會有我們兄弟姊妹的存在了。


    順利打倒魔王的兩人,發誓凱旋歸國之後就舉行婚禮。傳說中的救世主以及相扶持的大國公主結為連理,本該是一場備受眾人回順的婚事——


    可是呀可是,偏偏發生了意料外的事情。所謂的壞蛋——包括我本身的經驗在內——是一定會使壞到最後的最後關頭的。


    我在很久以前,曾經被活埋過一次而且差點死掉。


    那是在我擊潰了某個妄想征服世界的腦殘組織時——


    「豈、豈有此理……」


    在痛苦得快咽下最後一口氣的組織首領當前,我邊打嗬欠:「啊——結束了,結束了。」邊想著隔天的段考……就因為這一時的大意,瀕死的首領從懷中取出一看就知道很可疑的按鈕之時,我才會來不及反應。


    喀吱!


    回過神來,我人已經被埋在充滿沙土與瓦礫的黑暗空間中。


    別動不動就按下自爆按鈕好嗎!我的吶喊幾乎不成聲。勉強從喉頭擠出微弱的呻吟。在那時,我的頭部大量出血,意識逐漸模糊,生命正一點一滴流逝,死亡已悄然來到……


    兄弟姊妹之中,我在殺敵方麵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但在這種情況下的求生力卻是最糟的。沒有體力,沒有臂力,更不會魔法。


    此時我真的做好了死亡的心理準備。可是呀可是,很幸運地,刻人和美智乃及時救了我。感謝這對將我從鬼門關前救回來的最棒弟妹檔,自那起事件以來,我就對臨終前的壞蛋不敢掉以輕心了。


    題外話就此打住,言歸正傳回到老爸和老媽的故事上……魔王臨終前的最後一搏並不是自爆,而是使盡最後的力氣將沉浸在勝利喜悅裏的老爸和老媽兩人擊飛到異世界裏去——


    「你們休想回到國內去!」


    魔王的詛咒諷刺地實現了,兩人果真沒能回到聖亞達爾罕特。然而魔王的垂死掙紮產生了奇妙的結果——兩人被擊飛過來的異世界,正好是我們存在的這個世界。


    隻是,老爸得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並沒有大喜過望。因為老媽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無法再回到自己家鄉的世界去。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理應會很悲觀,但老媽不愧是老爸的妻子、我們兄弟姊妹的母親。她雖然個性溫和,但外柔內剛,不僅沒有被那種事情打倒,反倒很積極地適應這個世界。


    據說適應的過程一點也不辛苦……畢竟老媽的身邊有老爸相伴。


    當然在那之後兩人的愛情更為堅定,也結婚了。是個快樂大結局。不過那是就平常人的觀感而言……


    整起事件隻要稍微深入思考,就看得到不同的一麵。


    魔王臨終前的行動暗示了最壞的可能性。再怎樣使盡吃奶的力氣,前往異世界的大門也不可能說開就開。何況當年要將老爸召喚到異世界,據說也是花費了十年光陰才成功。


    換言之,那個時候魔王當場就能打開我們這個世界的門扉,一定是事先就準備好的。但是魔王沒事幹嘛做那種準備?


    理由很明確——魔王意圖將支配與破壞的觸角伸過來染指我們的世界,卻偏偏被老爸與老媽壞了他的好事。如此一來,老爸不隻是解救了異世界的危機,還偶然連自己的、這邊的世界危機也一並解除。


    純屬偶然嗎?


    我倒不這麽認為。老爸肯定是注定要被召喚,才會被召喚到異世界去;注定能夠將對方打倒,所以才會打倒魔王的。不是為了拯救異世界,而是為了解救這邊,也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危機。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為什麽老爸生來就有過人的神力,且好死不死被召喚到異世界當起救世主?會不會太過水到渠成了點?英雄老爸、美人老媽,人設定位鮮明,一看便知。這能單純用「偶然」兩字概括言之嗎?


    我不禁心想——


    是不是有什麽看不見的神抱著半遊戲的心態,將我們當作棋子操控,順便守護這個世界?「這地方有點危險,派這家夥去守護好了」——類似這樣的感覺。完全不去考慮會不會帶給當事人與身邊的人什麽影響。


    事實上,拯救世界危機的角色定位,不就像是受到某種詛咒嗎?


    睜開眼睛,不是因為獲得了充足的睡眠,也不是被人積極地叫醒……隻是有個冰涼的物體觸碰我的額頭,我才醒來的。


    「……唔、嗯~~」


    「啊,你醒了?」


    朦朧的視界裏映照出一位手拿毛巾的女學生身影。略顯驚訝的表情,打量似地注視著我的臉。看來之前碰觸我額頭的就是那條毛巾了。


    「……啊——」


    我慢吞吞坐起身,但意識尚不清楚。睜不太開的眼皮眨了好幾次,定睛望向那名女學生。這女的是誰啊?


    「我是看你流了很多汗,才想幫你擦一擦……」


    是我恍神的眨眼眨出了問號嗎?她的話語中有察言觀色的味道。


    「……啊,我沒有生氣的意思……謝謝妳的毛巾。」


    「不客氣。任何人看到你呻吟成那樣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若無其事地說完後,女學生聳聳肩。


    「我呻吟得很厲害嗎?」


    「也還好……隻是聲音大到隔壁床的入睡不著。」


    「不好意思。」


    「沒關係。倒是你是不是發燒了?要不要叫老師來看看?」


    「不、不用不用。我隻是做了個奇怪的夢……一定是這樣!」


    我苦笑了一下,那個女生低語:「那就好。」接著就坐在隔壁床,閱讀起某本文庫本,似乎不打算再和我哈啦下去——這女生個性倒挺幹脆。


    怪夢,是嗎?


    我的確是又作了夢,畢竟今天是星期二。不過,連在學校也照夢不誤還真是怪事,我朝牆上的鍾瞄了一眼。兩點半。咦?


    「妳不用


    上課嗎?」


    「我蹺掉啦!身體不舒服才想說來躺一下,想不到居然有人比我還痛苦。」


    說話直率的那張臉,的確呈現出就算我想巴結一番也無法說好看的臉色,身子骨也太單薄了些。淡色長發全梳到腦後紮成一束,深邃清亮的眼眸感覺不是很親切,但就整體而言,還算相當可愛。


    看樣子,真正的病西施登場了,我這個常年的睡太郎決定退場。


    「嘿~喔!」


    我掀開蓋住半個身子的被單,下了床;女生的目光從書本上移開,看向我。


    「你不休息了?這樣行嗎?」


    「嗯?啊,行行行!我今天身體沒有不舒服。隻是想睡,所以就來睡了。」


    「是嗎?不過你最好適可而止喔!被盯上就麻煩了。」


    「我早就被盯上了,沒差。啊,對了,那邊的書架上有茶葉罐,泡點什麽來喝喝,心情也會變好。」


    保健室這地方我可熟得很哩!


    「你對這地方還真熟,常逃課?」


    「可以這麽說。我先走了,保重。」


    「等一下!」


    喀啦!我將門拉開到一半時,她出聲遏止了我。我轉過身,隻見那名女生將書本啪答一聲合上,看著我。


    「什麽事?」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嚇了一跳,這女生不像是很愛交朋友的那一型啊!


    「我沒見過你。況且逃課若有伴,老師的口頭攻擊也會減半,幫助不小。反正多記一個名字也沒什麽損失。」


    我考慮了一下。仔細想想,身為保健室常客王,這位同是保健室常客的女學生沒看過我實在說不過去。對了,國中部校舍另有其保健室,然後再加上現在又是五月,對任何入畫百都是新學年剛開始不久的時期。這麽推算起來——


    「妳是一年級新生?」


    是啊——女生應得爽快,臉上露出「那又怎麽樣?」的表情。


    插圖018


    「我是二年級。」


    「啊,難怪我沒看過你。」


    原來如此。女生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就隻是這樣。咦?


    「也對啦,升上高中後,還是會有不認識的人。」


    「呃……」


    對於這出乎意料的爽快反應,我不禁搔了搔頭皮。女生見狀,彷佛看透了我的內心,嘴角微微上揚淺淺一笑:


    「怎麽?想說自己是學長,希望我對你用敬語?」


    「沒有,又沒人規定要那麽做。」


    「我很不會用敬語。平平是學生,卻因為比我早一年出生就端出學長架子,我也不喜歡。」


    對於她心直口快的直球式措詞,我笑了出來。


    「對學長要客氣點。」


    「我拒絕。何況我也不會去尊敬一個逃課跑來保健室的學長。」


    說得好,表情冷漠,言詞毒辣……這女生有意思,我開始對她產生點興趣了。


    「我叫星弓軋人,妳呢?」


    「柚島香奈子。」


    好怪的名字。但我也沒有資格批評別人啦!


    「訝仁?好怪的名字。怎麽寫?」


    「傾軋的軋,人類的人,不是knight那個騎士喔!(注:軋人的日文念作「kishito」,音近日文漢字的「騎士」。)


    「哦,也是啦,你的確也不像是騎士。」


    真沒禮貌。


    「hoshiyumi……星弓是嗎……」


    柚島若有所思地以手指點著嘴唇,喃喃念著我的姓氏。


    「妳該不會對我的姓氏也有意見吧?」


    「你該不會底下還有個小一歲的妹妹吧?」


    「有啊,她叫作美智乃。」


    美智乃是小我一歲的一年級學生,和柚島同學年,就算她認識也不足為奇。


    「妳們同班嗎?」


    「我們是朋友……哦,原來你就是美智乃的哥哥啊……是哦,原來就是你哦……」


    像在估價似地,柚島打量起我來,令人感覺怪不舒服的……特別是那個「你啊你的」輕蔑口氣。


    「原來妳是美智乃的朋友?真巧。」


    「還好啦,一年級學生大概沒人不認識她。」


    我皺起眉頭。為什麽?美智乃和刻人不同,應該不會特別出名才是……


    「她總是戴著奇特的飾品,長得又可愛。有很多男生暗戀她喔!」


    「咦?真的假的?」


    好驚訝。嗚唔,雖然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不過聽到這消息,我的心情挺複雜的,身為她的哥哥真不知該不該自豪。


    「你擔心嗎?」


    柚島露出壞心的笑容,看著我。


    「……不會。妳們要好好相處喔!」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美智乃朋友多得很。」


    「那是她隱藏得好,她是個很會做表麵工夫的人……」


    美智乃從以前脾氣就好,朋友也多,更不曾和任何人起過衝突。但我總覺得她做得太過完美了,簡直像是隔著一道薄歸薄,但又絕對不會破掉的牆在待人接物。搞不好她對我們家的人也是那樣……


    是你想太多了吧?


    我本以為她會那麽說,但,出乎意料地——


    「啊,沒錯!或許她就是那樣的人。」


    柚島也爽快地表示讚同。


    離開保健室回教室的途中,我看到了美智乃。她在走廊和一名女學生交談,應該是她朋友才是。時間正好是下課休息時間——


    「美智乃!」


    聽到我的叫喚,美智乃回過頭來。及肩的頭發飄揚,戴在右手腕的手銬也同時叮鈴作響。


    那就是柚島所謂的「奇特的飾品」——隻銬一手的手銬。坦白說,我也覺得那是怪怪的飾品。不是不適合她,隻是太作怪。不過呢,美智乃的嗜好本來就很奇妙,佩戴奇特的飾品也許隻是她奇特癖好的一角。


    「咦?哥?」


    話雖如此,除了這一點,美智乃倒是相當普通(就外表而言)的女孩子。說她普通是因為她沒有什麽奇怪的特征,就算去除兄長的偏心,她的長相也是屬於可愛型。應該……不會有什麽害蟲跟著吧……


    『有很多男生暗戀她喔!』


    真擔心……


    「真難得哥會來找我,怎麽了?」


    「沒有,沒事。隻是剛好從保健室出來就看到妳。」


    美智乃聽到「從保健室出來」這幾個字時,眉頭蹙了一下,後來大概想說是家常便飯就算了,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我也因而鬆了一口氣——隻是閑晃過來就挨一頓訓,我可吃不消。


    「對了,美智乃,我在保健室遇到妳的朋友。」


    「我朋友?那是不是——」


    「一位姓柚島的女生。」


    啊,果然是小香——美智乃說道。看來她們確實是朋友。


    「小香沒事了吧?雖然她常去保健室,但是她今天似乎真的很不舒服……」


    「嗯,看她的樣子是沒事了。」


    「那就好。幸好她不像某人,每次都裝病從早上逃課睡一整天。」


    我連忙顧左右而言他,真不可思議,我好像在哪也聽過這句話?


    「對了,美智乃,我跟妳說——」


    「不要故意岔開話題。你不用那麽做,我也會換話題的……說吧,你想說什麽?」


    是什麽咧?我還想問妳哩。


    「國中部今天的課都上完了?」


    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雖然隻是將臨時想到的說出來,但這倒是個不錯的話題。


    「大概吧,剛才看到


    他們放學了。哥找小刻有事?」


    「也不是有事啦,隻是最近刻人不知道在忙什麽……回到家的時間也很晚,真不曉得他在幹嘛!」


    聽了我的話之後,美智乃臉色一暗。可見她對刻人也有相同的觀感。


    「我也不曉得……會是在忙什麽呢……」


    「那小子應付得來的。他不是常說:『我不要緊的,不用擔心。』嗎?」


    「嗯……別是做什麽危險的事就好。」


    美智乃低下頭,握緊了自己的手。這個美智乃向來愛操心,但我總認為事情沒有她想象得那麽嚴重。


    說起來不好意思,但我們兄弟姊妹確實是經常與危險為鄰。雖然很少聽美智乃談到那方麵的事,但她肯定也奮戰過一兩次。


    「那倒是不至於。我隻是在猜他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想幫他一下,正準備回家之後找刻人談談……」


    「這樣啊……」


    「總之,我晚上會找他談。」


    我盡力擠出開朗的聲音說話,美智乃的臉色才稍微好轉。


    美智乃是會為弟弟著想的好姊姊,但為什麽我上頭的兩位笨姊姊沒有這份溫柔的基因呢?


    「你們的弟弟就是國中部那個眼鏡書生吧?發生什麽事了嗎?」


    默默聽著我們對話的美智乃朋友如此問道,但我也不好回答她什麽,隻好隨便敷衍兩句。我們兄弟姊妹的事,我們自個兒解決就行了。


    沒有找到刻人——


    反正放學後閑著也是閑著,我抱著找得到刻人是我幸,找不到是我命的心情,在站前商店街與小巷子之間穿梭閑晃的當兒,夜幕逐漸降臨。


    要是晃到太晚,身上又穿著製服,被巡邏中的警宮擋下來問話就麻煩了。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以身為認真的好學生自豪(自豪是我自己說的),是該到回家的時間了。


    途中經過一家人煙稀少得讓我一直很懷疑它怎麽經營得下去的便利商店,店門口聚集了一群古惑仔模樣、正在吞雲吐霧的四人組,我毫不猶疑直接走過去。


    「嗨!」


    「啊,軋人兄。安——安。」


    他們這幾個是我透過刻人認識的。又是染金發又是戴耳環的,看似凶神惡煞,聊過之後才發現他們本性並不壞。


    「你們有沒有看到刻人?我在街上晃了好久都沒看到他。」


    「今天是沒有,昨天倒是有看到。他好像很忙,還問我們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怪事……」


    「怪事?」


    「就是那個呀,最近不是馬路之狼和離奇失蹤的案件頻傳,搞得這一帶人心惶惶嗎?刻人兄又是那樣的人,他似乎想試圖解決……」


    「哦~原來如此。」


    那樣的人,指的就是具有正義感或是很熱血那方麵的意思吧!


    刻人會贏得這地區的幫派分子尊敬,是有原因的——


    從前從前,這地區的不良少年大致可分為兩大幫派,並持續不斷地爭鬥。直到爭鬥的火花飄到了刻人就讀的國中——也就是我就讀的高中國中部之際,開啟了不幸之門——這是對那兩大不良幫派而言!


    刻人因為自己的朋友在並不隸屬於任何一邊的幫派之下,卻慘遭池魚之殃,以致身受重傷一事而相當忿忿不平。


    平常溫和的家夥一日一抓狂,往往很恐怖,刻人就是最佳範例。抓狂的刻人猶如暴走的火車頭,以怒氣為燃料加速衝刺,全速開往兩大幫派其中之一的集散地——位於車站後方歇業的電子遊樂場。南無~阿彌陀佛。


    後來輾轉聽被刻人打傷得花上三周才能完全康複的家夥說,隻身闖入那個遊樂場的刻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誤闖獅籠的愚蠢小白兔……我覺得他形容得挺貼切。


    刻人乍看就像是滿街都會有的認真學生——戴著眼鏡、身材瘦弱、一百七十一公分的身高也不算特別高,就連笑容也是溫和得連蟲都殺不死的好好先生牌笑容。


    見到那樣的男生闊步走來,小混混們還來不及歪頭想:「這小子來幹嘛?」脖子就已經被刻人像抓小雞一樣提了起來。


    「破壞」——刻人的能力,恰如小七姊的命名,一旦使出真本領,現場就像刮起大風暴般被破壞殆盡。


    該怎麽形容刻人的戰鬥呢……就是很粗獷吧!他不是施展華麗的拳腳功夫,而是將對手抓起來兩兩相撞,再整個拋摔出去——這就是刻人的戰鬥方式,以蠻力定江山的破壞風格。拜托你也學學我,華麗地戰鬥一下嘛!


    在刻人將四隻小雞全抓起來大拋投出去撞牆撞地後,小混混們很快就投降了。我也隻能說請節哀順變。


    接著刻人對鼻青臉腫的幫派頭頭厲聲言明,要他別再做無謂的抗爭之後,又乘勝追擊,轉眼之間將另一個幫派以蠻力製伏。


    就這樣,這條街的內鬥由一名學生赤手空拳在短短一天之內就鎮暴完畢。盡管無法完全化解兩大幫派之間的對立,但在刻人經常嚴加看守之下,目前等於是維持在休戰狀態。刻人始終保持中立,街上的小混混對他也是另眼相看、不敢造次。


    「這陣子刻人兄好像經常四處趴趴走,你去中央公園看看,搞不好碰得到他。」


    中央公園也是這一帶小混混的集散地之一,最近因為馬路之狼事件頻傳,警宮也不時巡邏,他們的日子可說是愈來愈難過了。


    「不,算了。說不定他早就到家了,我也先回去好了。」


    「是嗎?說真的,最近這一帶治安很差,路上請務必小心。不過呢,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笨到襲擊軋人兄才是。」


    「說是這麽說啦,我這人的體質倒是和麻煩挺有緣。」


    「哇哈哈哈!這我倒是可以理解。」


    混混四人組咯咯咯笑個不停。吵死了,


    不過我和麻煩倒是真的挺有緣,有緣到我都想哭了。


    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幹萬要快步走。


    ——這是亙古不變、傳唱好幾個世代的名言。一點都沒錯,完完全全就是這樣。我反複咀嚼這句話才明白個中道理,發明這句名言的人肯定和我有相同的際遇。


    人煙稀少的地方很危險,對我來說就有如鬼門那般危險。而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直到剛剛都還在暗巷徘徊的我,也知道這一帶在這個時間點人煙非常稀少。


    不過,為什麽這地方會有如真空區一般,四周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呢?簡直就像是特地為我搭建的愚蠢舞台……然後,對麵又為什麽會傳來女孩子的尖叫聲呢?


    啊,「又來了」是嗎……


    我朝發出尖叫的方向跑過去。在莫可奈何的悲觀想法、以及久久才一次的興奮感驅使下,我從製服口袋中掏出小刀。那是一把很迷你的小刀,我有這個就萬分足夠了。


    一到轉角,多半預想得到的景象出現在我眼前——


    一名女孩背對著我跌坐在地上,她的正前方有三個高大的影子——擊襲者與遇襲者——一目了然的構圖。


    好了,這回又是什麽?是改造人也好,是魔怪也罷,是外星人更好……反正,我都會一一加以擊垮。


    「我來打擾啦!」


    我上前叉開雙腿擋在黑影前,護住女孩。


    昏暗的街燈下,黑影現出了原形。


    ……鬼?不、不是,是人類……勉強算是。不管是頭肩手腳,總之就是身體各部位都肥大得異常的人類。粗壯的手臂差不多有我的身子那樣粗,加上足足有三公尺高的塊頭,大而無當,理性蕩然無存的六隻眼睛此時正目露精光俯看著我。


    我不喜歡他們俯看的視線,最討厭被這樣狗眼看人低。


    「大肥豬!」


    我吐出這句話,與三名怪人對峙。我舉起手


    中隻有怪人指甲差不多大小的小刀,而我持刀的方式也隻是以食指和中指隨意地將小刀夾起而已。


    「啊,你是……白、白天的——」


    後方傳來女孩的聲音。我朝她瞥了一眼,唇角微微上揚。


    果然是她。


    「快走。」


    在我如此告知那名女生的同時,怪人發出非人類的吼叫聲飛撲過來。


    「——太慢啦!」


    說時遲那時快,我的身子已經來到那家夥的頭上,手上的小刀也已削掉怪人的蓬鬆亂發,割傷裏麵的頭皮,就這樣解決了一怪。


    接下來——


    我在搖晃倒下的那家夥頭上一蹬,像子彈一樣飛出去,瞄準正拚命找尋著我的第二怪之大肚皮。話雖如此,但我隻是想借著擦身而過之際,將之劃下個小傷口而已。當我的小刀劃過那家夥的側腹之際——


    就奪走了他的生命。


    我順勢在地麵上垂直降落,接著一個箭步又跳了起來,目標當然是第三怪。嘎吱!鞋子摩擦作響。


    最後一怪可能在電光石火間看見了我的身影。不過反正他也已經受傷了,現在才發現也太遲了些。


    這樣就解決了。


    我知道在我的後方,怪人們已經東倒西歪。連確認都不用去確認,隻是用手帕隨便將小刀擦一擦,收進口袋裏。


    「幹淨利落,是吧?」


    「吶……」


    我回頭淺淺一笑,向倒地三怪人對麵那個傻眼的女生打了個招呼。也難怪她會傻掉啦!要是我的速度慢到一般人也看得清楚,那可就麻煩了。恐怕在她的認知裏頭,頂多是發現我消失不見的一瞬間,怪人就倒下了。


    我盡量不刺激到她,緩步走向那名女孩。看得出她對整件事的發展很詫異,卻不見她有畏懼之色。我想也是,她不像是那麽沒膽的人……雖然我們僅有白天那一麵之緣。


    在那裏的,正是我想象中的那張臉。


    該不會是她吧——我一度這麽想過。命運的邂逅——這樣的說法會不會比較有氣氛些?別傻了。


    我呼了口氣。我到底做了幾次這樣的事?救命英雄如我:獲救幸運兒如她……我到底要扮演這種似是而非的無聊英雄到何時啊?


    「站得起來嗎?」


    我手一伸過去,那名女生就啊嗯一聲低語,抓住我的手。她慢慢站了起來,像是要吃了我的臉似地直盯著我瞧。


    「你……」


    完全站起來後,那名女生像是還未從夢中清醒過來,欲言又止的嘴巴一開一合。想問的問題太多,不知該從何問起嗎?其實我也有問題想要問她。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好問題。但我沒回答,反倒問她道:


    「柚島學妹,妳到底背負著什麽樣的世界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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