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納。龍特躺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覺。他的房間還是一樣,除了床鋪以外,什麽東西都沒擺放,一副空蕩蕩的樣子。而床鋪的四周仍然堆滿了姬法之前留下來的雜物……


    當事人姬法現在人在何處已是個謎。


    在那個戰場上,她被洛蘭德的魔法騎士給逮住,強行被迫和萊納等人分開了。


    「……………。」


    萊納躺在床上,環視四周那些完全沒有整理的雜物。


    「唉……別隨便把東西放在人家房間嘛,整理起來可是很麻煩的耶……」


    他頂著無神的表情嘟噥道,又茫然地仰望著天花板,微微地閉上眼睛。


    戰爭就這樣落幕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艾斯塔布爾宣告投降了。理由很簡單。因為艾斯塔布爾最強的部隊——艾斯塔布爾王立魔法騎士團,被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給打敗了……


    這個情報被存活的艾斯塔布爾魔法騎士們帶回國內,一經傳開來之後,便使得整個艾斯塔布爾陷入了混亂當中。


    於是,艾斯塔布爾立刻對洛蘭德提出投降的要求。


    話又說回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吧?


    他們自認為無法和擁有靠一名士兵的力量,就可以擊潰五十名堪稱背負著國家威信的最強力部隊——魔法騎士團的國家,在戰場上相匹敵。


    於是,艾斯塔布爾成了洛蘭德的領地。


    現在洛蘭德國內充斥著將長年以來持續爭戰不休的對手打敗的喜悅。


    以一個人的力量打倒敵人的英雄是!


    一個叫西昂?阿斯塔爾的人。


    當然事實上是萊納殲滅魔法騎士團。


    那時,當有一個英雄靠個人力量殲滅敵人的傳聞流進民間時,西昂立刻就報出自己的姓名。再加上就萊納所聽到的傳聞,西昂身上本來就流有王族血統……


    或許是基於這種種原因吧?西昂突然被稱為救國的英雄,或者下一任的國王候選人等等……瞬間,他被擢升到軍部的高層了。


    所以,他跟姬法一樣,自從那天之後,就完全沒和萊納見麵了。


    是的。


    萊納失去了一切。


    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


    戰爭明明結束了,然而回神一看,身邊不久之前還存在的東西,現在卻一樣都不留了。


    連泰爾和湯尼、法露也都不在了。


    可是……


    「啊~~~明天還要上課,真是麻煩啊……蹺課吧……」


    萊納還是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樣子。


    這時——


    房門突然打開來。


    「喂,萊納。」


    他聽到西昂的聲音。


    然而萊納連頭都不抬一下。


    「嗯~~?」


    「什麽嗯不嗯的。你這個人真是的。我說啊,你趁現在趕快逃吧。」


    「啊?什麽意思?我為什麽要逃……」


    萊納話還沒說完,西昂便打斷他,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繼續說道:


    「士兵們就要來這裏抓你了。軍部的高層人士基於之前發生的事情,判斷放任你的『複寫眼』不管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如果你再這樣呆呆地留在這裏,可是會被抓進監獄的哦。」


    「啊?」


    西昂這番聳人聽聞的話,讓萊納不由自主地驚叫道,順勢一起身。


    「怎麽會這樣?不是說好,擊退艾斯塔布爾的魔法騎士團的人就是你嗎?為什麽我現在還要……」


    「那隻是因為我自報姓名才變成這樣的情況,軍部的高層知道你是擁有『複寫眼』的人,所以你殲滅艾斯塔布爾魔法騎士們的事情,很快地就被識破了。」


    這些解釋更加讓萊納感到混亂。


    「等一下啦!這樣說不是很奇怪嗎?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還能獲得拔擢?你不是這次戰役中的英雄的事實既然都已經敗露了……」


    萊納問道,西昂疲累至極似的搔著頭說:


    「是這樣的……那隻是軍部為了在民眾麵前保住麵子,才讓事情變成這樣的。他們也想要獲得民眾的支持啊。讓英雄出頭天,這樣民眾才會支持軍部。明白了嗎?可是事實上,軍部的高層知道是你殲滅艾斯塔布爾魔法騎士,而且他們感到害怕。他們害怕之前虐待你的種種行徑就要遭到報複了。他們不想放棄你這股強大的力量,可也不能因為這個原因而殺了你。所以,他們決定把你關到監獄去豢養著。結論就是這樣。」


    萊納聞言,眯細了眼睛。


    「…………豢養?」


    「嗯,他們是這樣說的。」


    「哼~~~」


    這時萊納頂著好像思索著什麽事情,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想似的茫然表情點點頭。


    「話又說回來,西昂的情報還真是靈通啊……真了不起啊。」


    萊納就像一個鄉下老人般悠哉地喃喃自語著,還一個勁兒地點著頭,西昂見狀,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說你啊,上兵就快來了。你趕快整理一下行李……」


    這次輪到萊納打斷西昂的話。


    「我說啊,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什麽事?」


    「我在想,西昂的地位既然是軍部中的高層,應該會知道吧?」


    「就問你什麽事啊?動作再不快點……」


    「姬法,她怎麽樣了?」


    「………………」


    瞬間,西昂不說話了。


    萊納仍然頂著惺忪的眼睛,沒有一絲絲急躁的樣子,也看不出他打算從床上下來。難道他連一點逃命的意思都沒有嗎?


    西昂見狀,露出苦笑說道:


    「姬法被關進監獄了。理由是……簡單說來,就是——她是以艾斯塔布爾的間諜身分被送進洛蘭德。不,事實上被送進來的人不隻有她一個。她跟她的妹妹還有姊姊一共三個人一起被送進來。


    她們被送進來的目的,是將收集到的情報傳回艾斯塔布爾,好讓艾斯塔布爾在發動戰爭時,可以讓洛蘭德的魔法騎士團落入陷阱,然而……洛蘭德的軍隊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們的真實身分在一來到洛蘭德之後很快就被識破了。當時,姬法的姊姊被殺了,而妹妹被當成了人質……於是,她被反過來利用了。成工讓艾斯塔布爾的魔法騎士團落入陷阱的誘餌——詳細的內情就是這樣。可是,她那已經沒什麽用處的妹妹早就已經……」


    「嗯~~」


    萊納感到無趣般的點點頭。


    西昂凝視著做出這種反應的萊納。


    「…………那麽,你……不打算逃嗎?」


    萊納宛如感到疲累似的皺起了眉頭。


    「嗯,因為逃命是很麻煩的事呀。我可得一直逃跑耶?不成不成!我最不會做這種事了。」


    這根本就不是問題的真正重點所在啊……


    於是萊納又躺回了床上。


    「我就先午睡一下吧!然後再好奸想想。」


    此時,門再度打開了。這一次是幾個全副武裝的衛兵們急匆匆地衝進來。


    「萊納。龍特。上級命令,將你逮捕!」


    萊納隻是把目光轉向他們。


    「啊,來得可真快。」


    他的語氣當中一點緊張感都


    沒有,聽起來極度地無精打采。


    靠在門上,交抱著雙臂的西昂看他這個樣子,露出不悅的表情說:


    「…………就說吧?我不是說他們很快就會來了?」


    「嗯~~牢房裏麵不知好不好睡啊……」


    「誰曉得啊!」


    「既然如此……我就叁讓他們養一陣子吧,哈哈。三餐附帶午睡,想起來好像挺愜意的。那麽,西昂,再會羅,。」


    萊納就這樣懷著輕鬆的心情被帶走了。他究竟在想什麽啊?明知道要被帶去的地方是監獄耶……


    跟著——


    「哦,再會。」


    西昂以帶著些許悲傷的聲音喃喃說道。


    於是,兩個人就此分道揚鑣。


    場景一轉……


    艾利斯家的道場。


    西昂是第二次來到這大得近乎異常的道場。


    他第一次來艾利斯家拜訪時也曾經被帶到這邊來。之後每次造訪就直接被帶往庭園,跟菲莉絲及伊莉絲針對調查的結果進行商討。


    從此就再也沒有被帶到道場來過了。


    聽說艾利斯家好像還有一座有別於這個寬廣道場的另一座道場,貴族子弟們都被帶到那邊去;而西昂被帶往的這個道場,除了艾利斯家的人之外,一律禁止進入。


    禁止進入……


    因此,這裏理所當然就有一個疑問了。


    西昂為什麽會被帶到這個道場?


    第一次帶西昂到這個道場的老管家曾經說過,第一次到艾利斯家造訪的人一定得跟路西爾見麵才行……


    事後西昂針對此事問過菲莉絲,然而菲莉絲也隻用一句話就交代了事!「我們家從來沒有那種習慣。而且西昂為什麽會被帶到道場,也是看路西爾怎麽想,我也不懂。」


    「…………」


    結果現在,西昂再度被帶到這個道場。


    「看樣子……我好像很得人緣呢……」


    在西昂的眼裏,這個大得不得了的道場裏空無一人。


    不,也許就像之前那一次一樣,其實路西爾人早就在眼前了……


    就在此時——


    背後有聲音響起。一個澄澈,但是卻全然不帶一絲絲感情的聲音。


    「嗯,西昂嗎?」


    是菲莉絲。


    一張絕世的差麗容貌,配上一張冰冷至極的表情。


    那對細長的眼睛凝視著西昂。


    「你怎麽會在這裏?」


    「啊?哦,我本來是想來見菲莉絲和伊莉絲的,結果就被帶到這裏來了……」


    話才說到一半,菲莉絲微微地,真的隻是微微地眯細了眼睛,因此西昂便不再說下去了。


    那是一種有別於演技的真正感情變化,這是西昂第一次看到她的表情產生些微改變,遂不由自主地住了嘴。


    說是改變,其實她也隻是把眼睛微微地眯細了而已……


    可是菲莉絲立刻又恢複了原先的麵無表情。


    「是這樣嗎?」


    說完,菲莉絲便把瞼轉向道場,然後用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說。


    「出來吧!」


    瞬間。


    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在道場當中。


    不,是出現在西昂的意識當中,然後慢慢地具體成形……


    一個男人現身了——


    路西爾。艾利斯。


    艾利斯家目前的當家主人。


    他有一頭和菲莉絲一樣閃閃發亮的金色頭發,還有一張端整得難以置信的臉孔。笑意貼也似的浮在臉上。


    「歡迎。西昂?阿斯塔爾。首先我一定要恭喜你能從致命的險境當中平安歸來。而且還破例地得到拔擢……菲莉絲己經跟你捉過了嗎?」


    這個男人現身的方法明明就像個妖怪一樣,然而說話的口吻卻又像與人閑話家常一般。


    西昂已經很習慣艾利斯家的異常現象,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聽到路西爾這樣問,西昂說:


    「是的。很感激菲莉絲小姐在我不在的那段期間,一樣辛苦工作,當我得到報告時……」


    此時,從戰場上歸來、立刻與菲莉絲見麵時的情景突然浮上西昂腦海。


    那是西昂造訪艾利斯家時,菲莉絲劈頭就說的話——


    「咦?你竟然活著?這倒挺無趣的……」


    西昂麵露苦笑。


    「…………啊,總之,我好像給菲莉絲小姐帶來不少麻煩。該說些慰勞話語的應該是我……」


    不知道為何,菲莉絲聞言竟然點了點頭。


    「那是當然了。我沒什麽話對一個差點死掉的人說。」


    「嗯~~~」


    西昂哼了一聲,臉上的苦笑更濃了。


    路西爾帶著微笑望著這兩個人。


    「看來兩位發展得挺好的。哈哈。我真是高興啊。」


    菲莉絲一聽,依然麵無表情地說:


    「夠了,進入主題。」


    「哦,說得也是。那就讓我們進入主題吧?今天請你來這邊,是因為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想法?」


    西昂不解地回答道,路西爾點點頭說:


    「沒錯。現在我要問你幾個問題。幾個讓我可以判斷你適不適合的問題。希望你能回答我。」


    「啊……適不適合?適不適合什麽?唔,要我回答是沒有問題,不過……隻是這樣嗎?」


    心情莫名地奸像還不差的路西爾點點頭。


    「嗯。隻是這樣。就為了這件事,才把你帶到這裏。不過,你要接受提問得有一個條件。」


    「條件?」


    「嗯。」


    此時——


    路西爾的表情丕變。


    他閉上眼睛,臉上的表情變得非常地、非常地安靜……


    然後用淡然的語氣說:


    「我提出問題。如果你的答案不符我意,我就殺了你。放心吧!不會痛的。就算你的腦袋和身體分離,你也不會察覺。你隻是死了而已。一


    死……?


    西昂聽到這個字眼,眉頭一皺。


    他無法理解。不,應該說,之前他雖然已經目睹艾利斯家有諸多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可是這一次……


    這個男人怎麽突然講這種話?他提出問題,如果我的回答不符他的意,他就要殺我?


    這是我接受他問我問題的條件。如果不接受這個條件,就不能接受提問……


    「………………」


    西昂不懂。


    為什麽我得勉強接受這種帶有危險後果的質問?


    這時,路西爾說話了,宛如直接回答了西昂內心的疑問一樣。


    「這裏可是艾利斯家呢,西昂。」


    瞬間。


    西昂的眼睛眯細了,而且帶著銳利的色彩。


    隻這麽一句話,西昂就完全了解路西爾隱含在字麵下的意思了。


    這裏是艾利斯家。


    世世代代隻追隨國王的家族。


    而這個家族目前的當家主子,希望測試一下西昂是否合他的意。


    西昂定定地看著路西爾,臉上帶著笑。


    「原來如此。」


    他喃喃說道。


    這時菲莉絲說話了。


    「真是無聊啊。你打算在這裏丟掉好不容易才從戰場上撿回來的一條命嗎?」


    可是西昂並不理會菲莉絲。


    他沒有必要再多問。


    他決定不再迷惘了。


    不,那個戰場就已經決定他應該前往的道路了。


    曾經失去一切。


    卻依然奮力向前。


    隻要擁有這股力量,應該就可以殺掉所有的一切了吧?


    哥哥、姊姊……甚至連國王也……


    可是……


    西昂說:


    「好,你就問吧!你倒是問問看啊……路西爾.艾利斯。」


    路西爾一聽,笑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可能會這樣說。」


    西昂閉上眼睛。


    是的。


    我已經不能停下腳步了。


    我要把擋在前麵的人全部殺光。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什麽條件都可以接受。


    就算是……


    惡魔——


    那個地方一片黑暗。


    萊納被鎖鏈捆綁著,站在漆黑的房間正中央。


    圍坐在他四周的,都是一些他從小就認識的瞼孔。都是一些老人,每個人都有著一張宛如死了一般,了無生氣、沒有表情的臉。


    然而,現在,那些臉孔都緊繃著,露出畏怯的色彩……


    萊納環視這些臉孔,以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說:


    「哪,你們說這一次要把我養在牢房裏?真是無聊到極點啊~~人家在那個學院裏又沒有胡作非為。」


    於是一個坐在座位中央,留著純白胡須的老人說:


    「住口,你這個怪物!誰說你可以說話的!?」


    「怪物……啊?是、是。脾氣太過火爆,小心血管繃斷了喲,老師。」


    沒錯。萊納稱這個老人為老師。以前在那個孤兒院當院長的老人……


    其他的人都是軍部裏的幹部。


    老人們相繼出口怒罵。


    「都是你這小子多管閑事,才貪讓阿斯塔爾那毛頭小子一步登天!」


    「要是你跟阿斯塔爾都死在戰場上就天下太平了。」


    「你知道嗎?就因為讓你活下來,我們要遭受那些人們多嚴重的叱責嗎?」


    「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們這種出身低賤的鼠輩還如此得意!?」


    萊納依然帶著傭懶的表情,聽著這些不堪入耳的辱罵言詞,然後說道:


    「唔,難道你們就是為了發這種牢騷才把我找來嗎?啊,原來如此。隻要有像我這種可愛的寵物在你們身邊,就可以消除你們的壓力了吧?」


    「不要胡說八道!」


    瞬間,老人之一將放在桌上的煙灰缸丟了過來,擊中萊納的頭部,頓時鮮血直流。


    紅色的血形成一道線,從額頭上流下來……


    老人們見狀嘲笑道:


    「那是什麽呀?流的是紅色的血嗎?想學人類啊?明明是隻怪物!」


    「………………」


    明明是隻怪物……


    萊納就是在這種長期被羞辱的環境下成長的。現在再有人用這些話語來激他,他也沒什麽感覺了。隻覺得好傭懶。


    不,他不隻是沒有感覺,現在甚至……


    「咦?怎麽會這樣?我的頭覺得有點痛耶……」


    頭都流血了當然會痛!——老人們如此罵道,根本不把萊納的傷當一回事,聽到萊納的說詞,隻又是連珠炮般的痛罵。


    「小子!拿我們當傻瓜啊!?」


    萊納仍然頂著鬆垮的表情,很幹脆地說:


    「把人當傻瓜的是你們吧?我一直都是被當傻瓜的人啊。哪,有什麽事情就快說吧!這些鎖鏈吃肉吃得好深,挺痛的耶~~我沒有這種特殊癖好,所以感覺不是很好……」


    萊納語帶揶揄的話激得老人們又想繼續辱罵他,不過他們總算恢複了平靜……


    他們頂著極度厭惡的表情,又開始說道:


    「算了。今天之所以把你叫來,是為了傳達國王的指示。國王下令說,因為要把你關進監獄,所以可以為你實現一個願望做為補償。本來像你這種下賤的人哪有資格實現願望……但是慈悲為懷的國王卻十分堅持。記住!這是國王的大恩大德。哪,如果你有什麽希望,就快說吧!」


    這突如其來的慈悲,讓萊納不禁皺起了眉頭。他環視著在場的老人們。


    「慈悲為懷……啊……可是,結果我還不是被關起來了?啊,是因為那樣嗎……因為這次的事情,使得國王對『複寫眼』產生相當大的恐懼感吧……所以他願意幫我實現願望,隻希望能讓我乖乖地不惹事生非。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胡蘿卜和鞭子的道理嗎,+」


    老人們一聽,狠狠地瞪著萊納。


    「少羅嗦!快說!少在這邊得意忘形!」


    看樣子萊納說的並沒有錯。


    「嗯~~~」


    萊納感到困惑似的呻吟了一聲,然後說:


    「唔,既然是可以實現的話,那麽夢想當然就要愈大愈好羅,,……或許可以幫我準備一個,能在監獄裏的任何一個角落睡覺的特大號枕頭……」


    姑且不說這個夢想有哪裏算大了,萊納此時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事情一樣。


    「啊……對了。就幫我那個吧!」


    於是,他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那是個冰冷的地方。


    是一個由石塊、鐵格子以及絕望所構成的空間。


    被帶到監獄的萊納看到這副景象。


    「哇……這個地方看起來好像比我想像中的還讓人不舒服……不過好像還蠻好睡的……」


    他用即使麵對這種狀況,也絲毫沒有緊張感的輕佻聲音說。


    舉目四望,在這個一人一房、算是格局相當豪奢的牢房裏,有許多和萊納截然不同、完全散發出沉悶、陰鬱氣息的男女老少,有人用無力的眼神看著萊納,有人露出嘲笑似的表情看著他。


    萊納對著這些人揮揮手,寒喧打招呼,這時獄卒往萊納的背上一拍。


    「小子,趕快走!真是的!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喜孜孜地進牢房的。」


    「嘿……就是啊。牢房提供三餐還附午睡,我還以為很多人會喜歡這種生活呢。」


    獄卒一聽笑了。


    「啊哈哈哈!什麽東西啊?你真是有趣啊……這種理論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尤其這個地方又是專門關一些窮凶惡極的犯人的地方,多的是神經過敏的人。不是一級戰犯就是連續殺人犯。我隻要一想到自己稍微一鬆懈就可能會被殺,胃就開始痛……」


    在這個比較愛說話的獄卒的催促下,萊納在監獄當中走著。


    「獄卒大叔也挺辛苦的吧……」


    「就是說啊。如果讓那樣的人勾搭在一起的話,事情就麻煩了,所以你瞧,牢房不都是隔成個人房嗎?不過這些家夥終究都是很危險的人……啊,對了。話又說回來,你幹了什麽好事?會被關進這種地方的人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哦……」


    此時,或許是突然想到萊納也是被關進這種牢房的


    犯人之一吧?剛才還跟萊納有說有笑的獄卒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


    讓人不禁要問他,都什麽時候了才發現這件事……


    萊納雲淡風輕地說:


    「唉,因為我一直睡午覺,礙著了上司的眼……」


    「啊?睡午覺?」


    「是啊。所以他說,既然那麽愛睡,就到牢裏去睡一輩子吧!我個人也認為這點子不錯……」


    聽完,獄卒竟然砰砰砰地拍著萊納的肩膀,搖搖頭說:


    「唉……你是因為這樣被關進來的啊,你真是走衰運……我想你的上司一定是個很有力的人士吧。可憐的家夥……好吧!你在這邊的生活就交給大叔我負責了。話是這麽說,可大叔也不是什麽事情都能罩你,不過你想要什麽,大叔都會盡量幫你去調度就是了。」


    「哦?真的嗎?真是太幸運了!」


    就這樣,萊納和獄卒之間建立起了意氣相投的交情,這時他剛好也來到了自己的牢房前麵。


    這間牢房跟其他牢房一樣,隻有石牆還有鐵格子。


    唯一不同的是……


    牢房裏還有其他人。


    一名紅發少女蹲踞在牢房的角落。獄卒見狀說道:


    「咦……這可奇陸了,怎麽會有人……」


    他從懷裏拿出公文紙,開始做確認。


    萊納對他說:


    「啊,大叔大叔,沒關係啦。剛好我找這家夥有點事,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文件上應該也寫得很清楚了……」


    於是獄卒再三地檢視文件的內容。


    「啊,你說得沒錯。這可不是——軍隊高層所發的命令文件嗎?這是怎麽一回事……你究竟是什麽人?」


    「嗯~~我想我大概像隻寵物吧?」


    「啊?」


    「都無所謂啦。嗯,請打開牢門吧上二十分鍾左右之後再回來吧。」


    「啊,哦。我知道了。」


    也許是軍部高層所發的命令文件發揮了效用吧,獄卒的態度顯得非常地老實。


    萊納見狀,一邊帶著苦笑,一邊走進牢房。


    確定獄卒在牢門上上了鎖離去之後,他坐到少女旁邊。


    可是,少女不知是否睡著了,卻一動也不動。


    萊納頂著茫然的表情看著這個少女奸一會兒。


    她穿著一身髒一療的衣服,頭發也好不到哪裏去。她抱著膝蓋,頭也不抬地睡著,一副不想要別人來打擾的態勢,這個模樣不是他之前所熟悉的那個女孩子。


    持續觀察了好一陣子之後,萊納的瞼上突然浮起不懷好意的色彩,往少女的頭上就是一拍。


    「喂,姬法!老是偷懶睡午覺,成績會一落千丈的!」


    「哇!?」


    瞬間,姬法抬起頭來。她帶著極度驚訝的表情凝視著萊納,然後不知為何環視著四周,奸像要確認什麽事情一樣,最後……


    「咦?咦?咦?這裏不是牢房嗎……那……萊納為什麽在這裏!?」


    她驚愕地大叫。


    以足以響徹整個監牢的巨大音量。


    萊納趕緊搗住耳朵,皺起眉頭。


    「姬法,你的嗓門也未免太大了。」


    「…………啊、唔……對不起……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叫怎麽回事?」


    「我是問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哦……這個嘛~~該怎麽說好呢……真是麻煩啊……」


    「喂,如果你跑到這裏來,隻是為了跟我說要把事情說明清楚是一件很麻煩的事的話,小心我一腳把你踢翻。」


    「我、我知道啦。」


    嘴巴上雖然這麽說,然而萊納的心中卻偷偷地想著,應該先睡個午覺吧?他聳了聳肩。


    然後砰地往自己手掌心一擊。


    「總之,我有事情非得跟姬法說不可。我是專程來告訴你的。」


    「…………有事情要跟我說?」


    「嗯。那個……」


    接著,萊納以仍然沒什麽鬥誌的語氣淡淡地說道:


    「總之,我要告訴你,你的妹妹好像在很早以前就被殺了。」


    「………………!?」


    聽到萊納這一席話,姬法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全身不停地打著顫。


    「萊、萊納怎麽會知道……?這件事隻有這個國家的高層……」


    說到這裏,姬法住了嘴。那對紅色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萊納。她的眼神……變得冰冶無比,失去了情感的色彩……


    「原……原來如此。原來你也是洛蘭德的爪牙……你是跑來勒索背叛國家的我嗎?或者是來殺我的?」


    「………………」


    萊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仍然隻是頂著惺忪的表情凝視著姬法。


    萊納的反應更是激怒了姬法。


    「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要欺淩我們到這種地步!?光是殺我們還不足叢讓你們滿足嗎?我不想聽!說什麽我妹妹死了……而且,我更不想……從萊納口中聽到這個消息。你早就知道所有一切?你明明知道,還在心底竊笑?我竟然跟你告白說我喜歡你……你是不是在心底竊笑我是一個愚蠢的女人……?」


    淚水從姬法的眼中落下來。她的眼神是如此地冰冶,仿佛對所有的事情都感到絕望一樣,然而,淚水卻依然從那對眼睛當中滿溢出來。


    「或者,你打算為泰爾、湯尼以及法露報仇?你無法原諒背叛你們的我,所以特地跑來殺我?你想把我打落絕望的穀底,再殺死我?或者這樣你還不滿足?……那你究竟要我怎麽做?我早就隱約知道……妹妹被殺了。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呢?我無計可施啊!我……我……」


    此時,姬法整個人崩潰了。她蹲踞在地上,開始啜泣著。


    萊納看著她好一會兒,歎了一口氣。


    「唔~~真是麻煩啊……」


    說完,他便咕嚕地往地上一躺,用還是一樣沒有鬥誌的語氣說:


    「我真是搞不懂啊……戰爭這種東西究竟是什麽?我對別人的領地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啊~~」


    萊納說的話跟姬法的問題真是八竿子都打不著邊,姬法聞言不禁抬起頭來。


    可是萊納不予理會,繼續說道:


    「泰爾、湯尼、法露都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不是說過嗎?睡午覺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啊。隻因為一些無聊事而丟掉性命……」


    「你、你在說什麽啊……」


    「我真的搞不僅啊……戰爭……是為了什麽而發動的?一定是那些太有鬥誌的人搞的鬼。可他們卻連沒有什麽鬥誌的人都一起卷了進去……」


    說到這裏,萊納突然起了身。


    「那麽,沒有鬥誌的人該怎麽辦才好呢?我明明隻是一直睡午覺而已,偏偏姬法一直哭,泰爾他們又莫名其妙地死了,連姬法的妹妹也沒命了?現在我又惹得姬法生氣,再加上連以前那個女孩子也……我……不像西昂一樣,我沒想過要改變整個國家什麽的麻煩事,可是……我隻是一直睡午覺而已,我又沒有傷害任何人……到底有什麽地方……是可以不但讓任何人受到傷害?」


    萊納說完,看著自己的手。


    染血的手……


    萊納是這樣想的。就算當時這隻手以有


    別於他本人的意誌動作……


    那隻手搔著他那一頭睡亂了的頭發。


    「喂,姬法你在發什麽呆?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沒什麽……那個……倒是萊納才奇怪,怎麽突然……」


    此時,牢房外頭有聲音響起。


    「喂!萊納.龍特。三十分鍾到了,怎麽樣?」


    是獄卒。


    萊納對他淡淡一笑。


    「哦,馬上就好。」


    說完他便站了起來。同時強行將姬法拉了起來。


    「好了,姬法。現在跟我走。」


    「咦?咦?」


    萊納拉著不知所以然,一臉困惑的姬法的手,將姬法從牢房的門口推出去。


    「咦?萊納等一下……」


    鏘!


    姬法的聲音被鐵門關閉的聲音給打斷了。


    姬法在牢房外。


    萊納在牢房內。


    「…………這到底是……」


    萊納帶著沒有一絲絲緊張感,與平常無異的表情,定定地看著一頭霧水的姬法。


    「姬法,恭喜你被釋放了。」


    「啊?釋……放?」


    姬法一陣愕然,萊納覺得有趣似的又對她說:


    「也恭喜我被關了。如此一來,我終於找到一個不用顧慮任何人感受的地方,好好地睡午覺了。而且這裏又免費供應三餐。」


    獄卒一聽笑了。


    「我就說,隻有你這個怪胎會這樣想。」


    姬法頂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這兩個人。


    「等、等一下!這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我被釋放了?為什麽萊納……」


    獄卒打斷她的話。


    「啊,是這樣的……根據這張公文和調查報告,萊納.龍特願意乖乖入獄,相對地,他要求釋放姬法.諾爾斯。咦,萊納,難道你是窮凶惡極到足以與軍部討價還價的人嗎?你到底幹了什麽好事?說什麽睡太多午覺根本就是唬人的吧?」


    「我說的是事實。」


    「騙人!算了,反正往後的日子長得很。到時我再慢慢地要你說個清楚。」


    「真是麻煩啊……」


    萊納盡講著這些吊兒郎當的話,完全看不出像是一個被關進大牢的人,姬法靠上前去。


    但因為有鐵格子在,她無法再靠得更近……


    她用顫抖的聲音道:


    「為、為什麽……為什麽萊納願意為我做這種事……?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體貼?我……我背叛了泰爾和湯尼、法露……害他們被殺……」


    「你說錯了。」


    萊納帶著惺忪的表情凝視著姬法,說道:


    「殺人的不是人,是怪物啊,姬法。戰爭是一種怪物。國家是一種怪物。欲望是一種怪物,而我也是……」


    萊納說到這裏頓住了,然後對姬法微微一笑。


    「可是,姬法是個人。所以姬法不用苦惱那麽多,知道嗎?那麽,就讓我在這裏當午睡王國的國王君臨天下吧,姬法在外頭也要加……哇!?」


    瞬間,萊納被姬法從鐵格子之間的空隙伸過來的手,給一把抓住了衣領,強行被拉了過去。雖然在千鈞一發之際,他的臉避開了鐵格子,免於撞個正著……


    姬法的兩手環住了萊納的脖子。


    「姬法!?臉被鐵條夾住好痛苦……唔——」


    話才說到一半,萊納的嘴巴突然被姬法給堵住了——


    用姬法的唇。


    當然,萊納一句話也說下出來了。


    「………………………………」


    好一陣子的沉默。


    獄卒咻地吹了吹口哨。


    過了一會兒,姬法鬆開了力道,兩人拉開距離……


    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萊納一臉茫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姬法以微微濕潤的眼睛凝視著萊納。


    「我現在知道為什麽我會喜歡上萊納了。本來以為是因為你太缺乏鬥誌,讓人不需對你警戒……我以為是因為你讓我感到安心……我本來是這樣想的,但是我錯了。事實上,你是一個很溫柔體貼的人。事實上你比任何人都堅強。所以……所以,你也不是什麽怪物。我向你保證,如果你膽敢再說什麽自己是怪物的話,我可不饒你。」


    姬法滔滔不絕地說了一長串的話,萊納卻還是無言以對。


    「萊納不是怪物。至少我不認為你是怪物。我會活下去。謝謝你,萊納。還有……我一定會……」


    說到這裏,她搖了搖頭,催著獄卒帶她到出口。此時的姬法已經沒有方才那種對所有事物都感到絕望的眼神了。


    她的臉上帶著充滿堅定信念的色彩。


    「我走了。」


    於是,獄卒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搞懂整個情況,隻是頂著有幸看到好戲似的表情一邊點著頭,一邊帶走了姬法。


    萊納一直保持沉默,直到看不到兩人的身影,然後——


    「呼……剛好要吐氣的時候就被吻住了……還以為自己要窒息了呢……」


    他仍然頂著一臉鬆垮沒有鬥誌的表情,難以分清這究竟是不是他真正的心聲……


    之後過了幾天的某一日。


    「喂!獄卒大叔。請過來一下!」


    今天牢房裏依然響起一個傭懶的聲音。


    獄卒聽到聲音,頂著疲累的表情走過來。


    「我說你啊……隨便你怎一麽都好,就是別每天一直叫人嘛!如果有事,就一次交代清楚吧!而且,每次我有事找你時,你卻又一直在睡覺……」


    「什麽嘛!是你自己說有事可以隨時叫你的啊。」


    「凡事都有個限度嘛!而且你老是提一些無理的要求,什麽給我一個超特大號的枕頭啦,一天讓我吃五餐啦什麽的。」


    「對了,關於我今天想要的東西。」


    獄卒聞言歎了一口氣。


    「又要東西了……說吧。今天想要什麽?」


    「我要紙跟鉛筆。另外,不是有一所學校叫洛蘭德帝國王立軍事特殊學院嗎?我想跟那所學校的圖書館借書。」


    「書?那倒可以。這種小事我倒可以幫忙。」


    「真的?太好了!很久以前我曾經調查過,可是當時覺得很麻煩,所以就放棄了。不過現在實在太閑了,所以我在想,也許可以再試試看。」


    「唉,算了吧!我知道你在自我吹噓,就直接說想要借什麽書吧?」


    「不隻有一本哦?」


    「唉呀,幾本都好,趕快說吧!我跟孩子說好了,今天要早點回去陪他們玩的。」


    「喲……大叔有孩子啊?」


    「嗯。才七歲大,現在是最可愛的時候了……」


    「嗯~~」


    萊納聞言,一屁股坐到地上,交抱著雙臂說:


    「我說大叔啊。」


    「幹嘛?」


    「你不希望那個孩子去打仗,對吧?」


    獄卒一聽,眉毛往上一吊。


    「那還用說蘭逼世界上哪有做父母的想讓孩子上戰場的?戰爭這種東西……唉,七年前我也上過戰場……那真是最糟糕的事情……我的親朋好友和同事們都戰死了……所以我


    ……婉拒了上級把我晉升為部隊長的好意,到這種地方來擔任看守的衛兵。可是我一點都不後悔。剛好就在那個時候,我有了孩子……嗯。戰爭真不是人打的。」


    萊納聽到獄卒這樣說,點點頭。


    「我說吧?沒有人喜歡打仗的嘛~~奸,既然如此,看樣子我也得要求獄卒大叔加把勁了。那麽,你先幫我借個十本書來。全都是很笨重的書,就有勞你了。」


    「啊?你那是什麽大道理?就算你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我也會去幫你借書來啊。因為你是我在這個工作場所裏唯一可以談話的對象啊。」


    「那就辛苦大叔了。」


    「對了,你要什麽書來著?」


    「所以我才跟你要紙跟鉛筆的啊。十本書名你記得住嗎?全都是一些書名很長的書哦?」


    獄卒一聽皺起了層頭。


    「那你等一下好了。我現在去拿紙跟鉛筆。真是的,最近就算沒有幫你跑腿,也老是下班得晚,一直被老婆數落……」


    萊納一副不像有求於人的態度,就著躺在地上的姿勢,對著一邊發著牢騷一邊離去的獄卒揮揮手。


    「有勞你了~~」


    然後又伸了個懶腰。


    「說得也是,戰爭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啊啊……真是麻煩啊,又,,要查那個東西了啊……」


    最近萊納已經習慣了牢房裏麵的生活,自言自語的機會也就多了起來。


    「我的個性明明就不適合努力做事情的。,唉,有什麽辦法呢……」


    這時——


    他支起了身體。


    他看了看四周,當然沒有其他人。他看到的隻有冰冶的石牆和鐵製的柵欄而已。


    一開始他還覺得每個囚犯都被分派到一間牢房,是挺奢侈的一件事情。然而……據獄卒的說法,隻要在這種不能跟任何人交談,沒有東西會動,完全沒有任何變化的空虛單人囚房裏關上一個星期,再怎麽喧鬧的囚犯也都會變得溫馴,關上一個月左右,所有的囚犯就幾乎……


    都發狂了。


    在這種不斷地飄散出絕望和狂氣的氣氛當中,萊納交抱著雙臂呻吟道:


    「嗯~~一個月啊……豈止一個月?想從這裏出去簡直是渺茫又渺茫的奢望吧……唔,反正時間多得是,我慢慢查就可以了。不過在這之前……」


    他住了嘴,一往如常往地上一躺。


    「就姑且讓我再睡一覺吧……」


    說著,他就閉上了眼睛。


    眾人就這樣分道揚鑣。


    人們失去許多東西,然而,時間還是不停地往前進。.


    你覺得那是很悲哀的事情嗎?


    令人懷念的日子轉眼就消失無蹤。


    就算我們無法確定新得到的東西會比以前的更好……


    時間之輪依舊不停地轉動……


    每個人都被迫不停地往前走。


    但是,我們仍希望至少會有一個比較美好的未來……


    心懷野心的人。


    停駐在原地的人。


    回首過去的人。


    隻知道埋頭午睡的人……?


    這世上終歸是有許多各式各樣的人。


    總而言之——


    時間就這樣慢慢地,然而確實地一分一秒過去了。


    最初的第一年,還沒有人發現到變化已開始降臨。隻知道眼前的敵國不見了,大家的心情都像在過年過節一樣喜悅。


    可是第二年就有些不同了。國王再度宣告,這一次他們要跟尼爾法王國作戰。革命行動因為這個契機麵發動了。基於民意取向,國王被迫讓位,新國王於焉誕生。這個革命行動的過程奇妙堡讓人難以想像。緊接著貴族們相繼失蹤,這一年可謂發生了最激烈的變動。


    然而,被關進監獄的萊納無從得知外麵的風風雨雨……


    就這樣,兩年過去了。


    光線照不到那個地方。


    日光照不到,月光也一樣。


    所以,如果長久待在這種地方,恐怕就會搞不清楚現在究竟是白天或黑夜了吧?


    這應該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這種痛苦是他人所無法想像的。


    然而……


    姑且不談這些,現在的時間是深夜。


    不,若不是深夜,他就不可能來到這種地方了……


    「………………」


    他眯細了眼睛,眺望著眼前的景象。


    被石牆和鐵柵欄區隔開來的狹窄空間。


    這個狹窄的空間到處堆滿了書籍和文件。量多到層層疊疊堆疊起來的書鋪滿了地麵,本來的石板地幾乎整個都看不到了。


    再怎麽客套含蓄來形容,這裏都不能算是幹淨整齊。


    這是一個與他高貴的身分完全不相符的地方。要是那些平常圍繞在他四周的人看到他出現在這裏,一定會感到驚駭不已吧?


    然而……


    他完全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因為他深知,人的價值不是由這種芝麻鍾且大的事情來決定的。


    最近人們經常這樣說他。說他老是喜歡一些奇怪的事物。


    也許吧。


    因為,望著眼前這麽雜亂的景象,他的嘴角從剛剛就一直泛著笑意,久久不散……


    他伸出手。


    伸往被鐵鏽弄髒的柵欄當中。


    即便弄髒了他那以黑色為基調,樣式雖然簡單,但是某些有眼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非常高檔的衣服也不在乎。對他而言,那種東西一點價值都沒有。


    就這樣,他抓住散亂在當中的一把文件……


    快速地過目之後。


    「原來如此啊?」


    他感慨萬千似的嘟噥道:


    「這就是你選擇的路嗎?」


    他用「你」——來稱呼對方。


    可是,柵欄中看起來好像空無一人。能看到的隻有大量的書籍,和用不工整的文字寫就而成的文件資料。


    然而,他卻好像正跟某個人說話般的繼續說道:


    「…………本來以為你躲在這種地方,一定一天到晚睡懶覺,看來我是錯了……我一路辛辛苦苦走來,偏偏……你卻躲在這裏過得不亦樂乎,我無法接受這種差異。我不允許隻有我一個人苦惱大大小小的事情。你是我的人。我要好好用你。」


    說到這裏,他再度輕輕一笑。


    「就算你心不甘情不願也一樣。」


    「..……:.」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然而他卻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身背對著柵欄。


    就此離去。


    第二天。


    那個狹窄的空間裏的景象跟昨天晚上一樣。


    雜亂堆疊的書和文件將空間的一邊給整個埋沒了。


    此時從書堆當中……


    「啊……唔、唔、唔……」


    莫名其妙地響起一個不知如何是好似的呻吟聲。


    「唔哇……啊……啊……」


    此時——


    「哇!?」


    一個年輕的男人隨著一聲驚叫,從書堆當中一躍而起。


    他的肩膀上下起伏著,不停地喘著氣,臉上帶著驚駭


    的表情。


    「呼呼……真糟糕……埋在書堆底下睡覺,竟然差一點就窒息了……」


    男人頂著認真的表情講這種沒營養的話。


    他留著一頭睡亂了的黑色頭發和一對無神的黑色眼睛。


    他就是萊納?龍特。


    都已經過去兩年了,他散發出來的欠缺鬥誌的氣息卻一點都沒有改變……


    姑且不說這個現象究竟是好是壞,萊納就像睡了一個好覺般伸了伸懶腰。


    「呼哇!我睡眠不足……睡一下吧……」


    說著人便再度躺了下來。


    他就著這個姿勢,嘩啦嘩啦地翻著眼前的書。


    「這本也研究透徹了,果然有些膩了……算了,先吃過早餐,再來思考接下來要研究什麽吧……」


    說完,他便用力地將書往那個書堆一丟,加以整理!照他的想法,他大概覺得那就是整理了!然後呆杲地等著早餐送來。


    花了兩年的時間培養出來的體內時鍾,隻讓他造就出能正確掌握吃飯時間的能力,他知道該是吃早餐的時間了。


    「不知道今天吃什麽……昨天的飯難吃死了,如果今天的比昨天的還要難吃的話,那可真是有得瞧了……」


    他邊享受著這麽卑微的期待,邊緩慢把臉往柵欄方向靠近,等著幫他送早餐的獄卒前來。


    「還沒來啊……再不來,我可要睡覺了哦……」


    這時——


    果真如他所料,他開始聽到腳步聲了。


    是送早餐來的獄卒的腳步聲。


    萊納站了起來。


    「大叔,早安哪!」


    對已經有兩年交情的獄卒打招呼。兩人稍事寒喧,然後跟大叔訂今天他所需要的東西,這已經成了他的日課,然而……


    「………………」


    沒有回應。


    萊納不解地歪著頭。


    「喂,大叔,怎麽了?怎麽這麽沒精神啊?又跟老婆吵架啦?」


    「………………」


    還是沒有回應。


    萊納覺得可疑,隔著柵欄窺探著走廊,隻見那個熟悉的獄卒踩著緩慢的步伐,朝這邊走過來。


    可是,他的樣子有點奇怪。略微低垂著頭,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不,不隻是這樣,獄卒的手上並沒有拿著平常應該要在這時送來的早餐。


    萊納見狀,弧疑地歪著頭,然後再度癱坐在地上!應該說是書本上。


    「搞什麽?」


    萊納茫然地發了一陣呆,這時,花了比必要時間還長,才走完這短短距離的獄卒,站到萊納的麵前。


    「大叔,你今天是怎麽搞的?發生什麽事了?」


    然而,獄卒看也不看萊納,甚至像是刻意避開他的視線一樣。


    這個舉動讓萊納更感到可疑了。於是他就這樣茫然地不發一語。如果對方沒有興致講話,光是自己一廂情願地找話講就未免太麻煩了吧……他心裏就想著這些一點鬥誌都沒有的事情。


    「………………」


    獄卒不說話。


    「………………」


    萊納也不發一語。


    「………………唔…………」


    「…………………………呼哇,,害我想睡覺了……」


    「…………………………啊,真是夠了!」


    在這場沉默競爭當中敗下陣來的是獄卒。不知為何,他用強烈的語氣說:


    「你幹嘛不說話!?這樣一句話都不說,讓人家很不舒服耶!」


    「什麽話?誰叫大叔一句話都不說,害我以為是有人幫你女兒介紹相親對象,搞得你心情不佳,才不敢多說話的!」


    「胡說八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女兒才十歲嗎?」


    於是萊納咧開嘴笑了。


    「現在十歲的孩子很不得了哦。大叔,難道你不知道嗎?」


    「什、什、不、不得了!?什、什麽不得了!?我、我們家女兒絕對不會!」


    「每個父母都嘛這樣說。」


    「我就說不是這樣嘛!」


    獄卒說完,表情又整個沉了下來。


    「不是這樣啦……不是這樣……」


    「…………幹嘛又一臉屎樣,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對了,我的早餐怎麽了……?」


    萊納的真正重點在這裏。


    可是獄卒根本不理他。


    「已經兩年了……自從你來這裏之後……」


    獄卒說道,不知為何,竟然眼眶濕潤地凝視著萊納。


    萊納承受著獄卒炙熱的視線。


    「唔……幹、幹嘛用那種眼神看人……我、我可沒有這種癖好哦……?」


    他察覺到有危險的氣息,不由得略微地往後退……


    可是,獄卒根本不把萊納無厘頭的舉動放在眼裏,他拿出鑰匙,打開牢房的門。


    「想起來,在這個工作地點,能夠算是談話對象的人隻有你啊……」


    他一邊說著,竟然一邊走進牢房當中。


    萊納見狀說:


    「不、不會吧!?等等!大叔,你冷靜想想。你有老婆,又有可愛的女兒……別這樣!啊!有人要強暴我!?」


    萊納口沒遮攔地不斷叫嚷著,但隨即看到獄卒那帶著悲哀色彩的眼神,他也沉默了。


    他覺得無趣似的壓著自己那一頭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


    「大叔,幹嘛啦?今天心情很不好嗎?讓我一個人在這邊演,這樣讓人覺得很寂寞耶。嗯?怎麽了?今天發生什麽事了?」


    獄卒一聽,帶著沉痛的表情,將目光從萊納身上栘開。


    「………………本來是不想說的……」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


    萊納看著他……


    他發現了。


    「原來如此?別放在心上。不想說就不要說。」


    「………………」


    獄卒再度無言。


    可是萊納還是繼續說道:


    「是那件事吧?死刑定讞了對不對?我的死刑。」


    萊納以淡淡的口吻直接了當地問。


    獄卒抬起頭來。看著萊納的臉……看著萊納即便說這種話時,也依然昏昏欲睡、茫然似的臉,然後皺起了眉頭。


    可是萊納卻以充滿活力的聲音說:


    「我說大叔啊,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我,可以逃跑嗎?以前我們不是說好了……說奸不輕易就死。如果可以的話要努力活下去……」


    「那、那個……」


    獄卒言詞含糊,然後……


    「我……」


    話還沒說完,萊納就揮揮手,打斷獄卒的話。


    「嗯,是、是,我知道。說得也是,如果我逃了,會給大叔帶來麻煩。再說你又有親愛的老婆和女兒。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要逃,我會等大叔不在這裏的時候再跑。對了對了,那我的死刑什麽時候執行?」


    「那個…………明天……:」


    「這麽快!?」


    萊納不由得尖叫起來。其實也不能怪他,聽到這種消息,恐怕沒有人


    不會尖叫出來吧……


    獄卒好像刻意想解釋什麽似的說: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今天早上突然送來了令狀……」


    「啊,沒關係。我知道不是大叔的關係。可是……明天啊……動作倒是很快……嗯?現在我該做什麽?」


    「關於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公文件上都寫得很清楚,所以你隻要跟著我去一一處理就可以了。唔,好像執行死刑前要讓你享受一下各種奢侈的事情……」


    「哦……奢侈啊?」


    「嗯。首先是讓你洗個澡,整理一下門麵,然後穿上配給你的衣服,到高級料理店用餐……」


    「啊?這算什麽東東啊?這個國家在犯人執行死刑之前都做這種事嗎?」


    「沒啊……」


    這時獄卒的表情更形陰鬱了。


    「這一次跟往常都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麽,國王好像說他想親眼確定你被執行死刑……所以,一些人就說,既然要站在國王麵前,就算是個死刑犯,也得要有適度的裝扮……明天就要把你交給國王的直屬部下了;:」


    於是萊納懂了。


    原來如此……


    國王果然懼怕「複寫眼」。


    而且,非得親眼目睹他被殺,否則會讓他寢食難安……


    也許就是這麽一回事吧?


    「嗯~~這麽說來,我的寵物生活也結束羅?」


    「………………那麽,我們走吧?」


    聽到獄卒這麽說,萊納不禁慌了。


    「啊、啊、等、等我一下啦。那我在這裏查到的研究報告,可以帶走嗎?」


    可是,獄卒又沉著一張臉回答道。


    「那也不行。公文上說,什麽東西都不準你帶出去……」


    「真的嗎?求求你啦!別看我這樣吊兒郎當的樣子,我也挺認真的……好不好?隻要我偷偷地帶出去的話……」


    「我說不行啦。而且現在不隻我一個人在這裏……」


    獄卒說著,手一揮,便有幾個看起來健壯無比的男人們走上前來。


    男人們定定地看著萊納。


    「這家夥就是死刑囚嗎?」


    「看起來又瘦又幹的,不是什麽大不得了的家夥嘛。」


    「這種人,幹脆當場就宰了不就得了?」


    眾人你;曰我一語地說。


    萊納一聽,整個人無力地垂下頭。


    「唉……知道了啦。這些報告也得放棄了嗎……」


    「真是抱歉了。」


    「哪裏,我知道不是大叔的問題~~~」


    「那我們走吧?」


    「嗯。」


    於是,兩個人就踩著蹣跚的步履,開始往前走。


    那些身強體壯的男人們緩緩地跟在後頭。


    萊納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臉上頂著茫然的表情,腦海中不停地思索著。


    明天就要執行死刑了。


    可是,又不能在獄卒大叔值勤的時候逃跑……


    也就是說,他非得趁明天被交給國王的直屬部下,那些誇張的人時逃跑不可。


    「唔……」


    這倒是挺輕鬆的一件事。


    老實說,如果他真的想逃,即便有五、六個實力強大的魔法騎士,他也有順利逃跑的自信。


    他在那所孤兒院裏被迫學會了這樣的能力。


    再加上這對眼睛也……


    所以,萊納一邊打著嗬欠一邊拍拍獄卒的肩膀。


    「我說大叔啊。別頂著那麽不快樂的臉嘛。今天就一鼓作氣解決吧!你說先洗澡是吧?什麽樣的澡?你剛說奢侈的澡……難道還附有枕頭?」


    他的聲音是那般地開朗。


    那段奢侈的時間,真的隻有一眨眼那麽短……


    隔天。


    離開昨天投宿的豪華得異常的飯店之後,萊納眯細了眼睛,抬頭看著天空。


    陽光亮晃晃地從天上灑下來。


    天氣實在太好了,他忍不住嘟噥道:


    「這可不是~~太適合執行死刑的溫暖陽光嗎~~」


    這番話讓在後麵辦理結帳手續的獄卒又苦著一張臉。


    萊納對他露出苦笑,一邊不停地甩動手腳,伸伸懶腰,開始打理自己。


    待會就真的要進行睽違兩年的舒筋活骨了。他必須和國王的直屬士兵對峙,但求逃過一劫。


    如果連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好的話……


    「嗯,嗯,嘿~~這件衣服看起來挺誇張的,不過活動起來倒滿方便的耶+,」


    昨天獄卒交給萊納一件奇怪的衣服,他啪啪啪地翻著腰際部分的布。


    唔,這件衣服恐怕不能稱為普通的衣服吧?那是一件白色的頭盔,和配著藍色綁繩、形狀奇怪的鍾甲。


    這是隻分配給洛蘭德帝國魔法騎士團穿戴的特殊戰鬥服。


    不但活動方便,而且防禦力奇佳。


    萊納實在搞不僅,為什麽還要給快要被處死刑的犯人這種東西……總之,既然都給了,就抱著感恩的心情接下來吧?今天早上他也乖乖地把衣服穿上了。


    不管怎麽說,勢必都會演變成一場戰鬥……


    到時候,這件戰鬥服就會派上用場了吧?


    「可是……」


    萊納說著,打了個嗬欠——不,他總是在打嗬欠……


    他再度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呼……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在那麽高級的床上睡覺,害我沒睡好呢。」


    聽到萊納又在胡扯,獄卒說:


    「騙人!你不是比我還早睡嗎?明知道第二天就要上斷頭台了,竟然還能睡得那麽安穩……我可是完全睡不著呢!」


    「哦?大叔為什麽會睡不著?」


    「你啊……那是因為……」


    說著獄卒的臉色又是一沉,萊納笑著對他說: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就要死了。這可是一件大事呢。」


    「你…………不要講得這麽輕鬆……」


    獄卒一臉愕然,萊納對著他聳聳肩。,


    「唉呀,別看我這樣,我還挺有膽識的。也許我就是人們口中所說,那種不怕死的家夥吧?」


    事實上,他實在是一點都沒打算要死……


    獄卒聽到萊納這樣說,不知為何,好像很感歎似的點點頭說:


    「我:;覺得能跟你做朋友,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


    「咦?啊……是、是嗎?啊、啊哈哈!」


    聽聞此言,萊納實在太感動了,不由自主地發出幹澀的笑聲。


    兩人之間如此悠閑輕鬆的對話,這將是最後一次。


    隨著時間的流逝,獄卒的話也跟著減少了,一股沉重苦悶的氣氛彌漫在兩人之間。


    不久,該來的時間終於到來了……


    萊納在獄卒的催促下,被帶往聽說是國王住居的宮廷前麵。


    獄卒停下腳步。


    「…………我必須在這裏把你交給國王的直屬部下了。」


    「唔。」


    萊納點點頭,環視一下四周。


    他來到位於漂亮的宮廷前麵的廣場上。


    而在那邊等


    著他的是……


    出乎萊納的意料之外,竟然隻有一個女子。


    他從國王膽怯的行徑來猜測,本來以為國王應該會安排大批部屬來虐殺他的。


    沒想到竟然隻派來一個女子……


    見狀,獄卒不由得喃喃說道:


    「一個女子……?而且是一個美得讓人不敢相信的美人……」


    是的。那個女子擁有一張幾近異常的差麗容貌。


    一頭光澤亮麗的金色長發、美麗端整到令人屏息的容貌,冰冷的眼瞳,再加上一副用看似非常方便活動的皮革鎧甲,所包裹著的勻稱身材。


    腰上則佩著一把從她那華奢而纖細的手臂來看,可能隻是一種裝飾品的長劍。


    不知為何,這樣的美女卻帶著宛如死亡般的冰冷表情看著這邊。


    「嗯。看你那一張愚蠢的臉,來人就是叫萊納的犯人嗎?」


    她用非常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問道。


    可是——


    「………………」


    沒有人回答。是沒有辦法回答。


    對方可是美豔不可方物的美人。美到讓人忘了言語,不自覺地陷入沉默當中。


    獄卒還有從昨天起就一直不急不徐地跟在他們身旁的三個人,全都看傻了眼。


    隻有萊納仍然頂著睡意惺忪的眼睛,咕嚕咕嚕地打量著四周,確認待會兒可以逃跑的路線。


    要說哪一邊才是異常,看來萊納才算吧?如此美豔的女子就在眼前,他卻全然不為所動。


    女子說話了。


    用冶到穀底的聲音說:


    「辛苦各位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你們可以回去了。」


    那行動看似慢吞吞的三個人這才有了反應。


    「唔,這個……可是,我們怎麽可以把這麽危險的工作交給一個女性……」


    然而……


    「我再說一次。你們消失吧!」


    女子絲毫不留情。


    三個人難掩心中的衝擊似的,快速地離去了。而獄卒……


    「那麽,萊納。就此別過了……」


    可是萊納卻隻是敷衍般的點了點頭。


    「啊,說得也是。這一段時間以來,承蒙大叔的關照。那就再會了。」


    「再會?……啊,也對。哪天我死了,我就會去見你的。」


    「好、好。那麽……」


    萊納若無其事的態度好像讓獄卒會錯了意,隻見他頓時淚漣漣。


    「………………萊納。你這小子總是隨時體貼我的心情……我明白,我也不知道怎麽麵對這樣讓人傷感的離別……再會了!」


    說完,獄卒拔腿狂奔而去。


    萊納目送他的背影離去之後——


    和這個麵無表情到近乎異常的女子對峙。


    他用一樣鬆垮無神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女子。


    「喂,美人小姐。」


    「幹嘛,色情狂。」


    「啊……?」


    女子突如其來的回應,瞬間讓萊納一陣愕然,頓時無言以對。


    「那個……」


    好一陣子的沉默。


    然後萊納重新整頓好心情。


    「…………那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為什麽你叫我色情狂……?」


    女子帶著理所當然似的表情說:


    「你的臉啊。」


    「啊!?」


    「還有你的經曆。我已經聽說過關於你的事情了。」


    「等一下,你是指什麽樣的經曆?」


    「你沒有必要知道。」


    女子還是一樣冷淡。


    唔~~


    這可難纏了……


    從某方麵來說,萊納雖然被女子的氣勢所壓倒,然而他知道,盡說些沒營養的應酬話也於事無補。於是——他開始行動了。


    他瞼上的表情雖然仍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卻慢慢地將手抬了起來。


    「啊~~對了,不好意思,有件事想拜托你。」


    「?」


    女子快速地掃視萊納的動作,可是看不出她有特別警戒的樣子。


    萊納見狀,在內心竊笑。


    「很抱歉,我想請你放了我。」


    話聲未落,萊納的手在空氣中舞動。他以極驚人的速度畫著魔方陣。


    瞬間——


    不,魔方陣以堪稱隻有半瞬間的神速被構築完成了。


    魔法立刻完成。


    「索求雷鳴>>>……」


    萊納的動作並沒有讓女子的表情有所變化,她凝視著萊納的一舉一動,嘟噥說道。


    「哦,想殺我嗎?」


    萊納不理會女子,繼續念誦咒文。


    「稻光。」


    瞬間一道強烈的光源,從萊納所描繪出來的魔方陣中央進射而出……


    目標鎖定了女子。


    「……………………咦?」


    萊納頓時發出愕然的叫聲。


    因為他實在無法理解發生在他眼前的景象……


    就在他覺得女子的身影變得模糊的那一刹那。


    咻!.


    不知何時候被拔出來的長劍,以從下往上抄起之勢朝著萊納的下巴逼近。


    「哇!?」


    瞬間,萊納的身體往後一彎,勉強閃開了劍身,然而女子的長劍卻直接從萊納描繪出來的魔方陣的正中央劈下去,將原本集中在魔方陣中心的雷擊光球吸進刀身,再回馬一刀,劍身直線往下一揮。


    「………………唔!?」


    萊納驚駭得說不出話來,身體一縮,往旁邊一跳,逃了開去。


    之後。


    咻咚¨


    隨著一個前所未聞的奇怪聲響,女子的劍釋放出雷擊,將萊納之前的所在地炸出一個大洞。


    萊納見狀……


    「………………不、不會吧……」


    他忍不住喃喃驚歎道。


    女子的行動力實在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太過神速了。


    女子劃破了雷擊,在遭到電擊之前,將光源整個釋放出去了。


    一般人是絕對做不來這種事的。而且她還揮舞著那樣的長劍……


    萊納頂著一臉好像眼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表情回頭,凝視著將覆蓋在額頭上的美麗金發撥開來的女子。


    「難道你不是國王的直屬部下……」


    他呻吟似的說道。


    剛才他能避開女子的攻擊,或許也可說是一種奇跡了。不,也許是對方在出手之際有所斟酌……


    如果對方不破壞魔方陣,企圖一擊就殺死萊納的話,萊納早就被殺了……


    「真是不妙了……看來如果我不認真應戰的話,可能會被殺……」


    這時女子凝視著萊納。


    「哦?你是說,你剛才並沒有使出全力?」


    「唔,算隻用了七成功力吧?」


    「唔……原來如此。這就是那家夥想要你的理由嗎?」


    「嗯?那家夥?」


    「沒什麽。既然如此,那我也要稍微認真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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