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便是，在此之前的那個世界的事情。
恰好是上一個輪回的世界的事情。
正好一千年以前的事情。
這個，每千年一個輪回的世界的，上一回的事情。
這裏是荒野。
什麽都沒有的，無盡的荒蕪的大地。
在那大地的中央，有一個黑發的男子坐在那裏。他擺著一張總是悲傷的臉，一雙眼睛也同樣沒有幹勁，倦怠，帶著一絲憂鬱。
有人叫著他的名字。
“萊納”
這樣呼喚著他的名字。
於是萊納回過頭來，看向這邊說道。
“啊，是西昂啊”
西昂看著萊納的表情，出聲問道，
“你還好嗎？”
萊納聞言笑了。逗樂似的笑了起來。
“怎麽啦”
這樣反問著。
西昂看了看四下荒蕪的大地，嘟噥道，
“問我怎麽……”
他來回看著已經什麽都沒有了的中央大陸說，
“……所有，這一切”
他向獨坐在荒野中央的，一臉悲傷表情的那個人這樣說道。
而萊納隻是定定地看著他，
“………………”
什麽都沒說。
隻是那樣笑著。
很難受似的笑著。
所以西昂再次開口，
向這個，怕寂寞的惡魔開口。
想這個一直像小醜一樣微笑著的怕寂寞的惡魔開口問道。
“……你要，責備我嗎。”
而萊納這樣回答。
“為什麽要責備你？”
“那麽，你後悔嗎？”
“………………”
“後悔嗎？”
萊納聳聳肩，沒有出聲。
他現在坐在一片什麽都沒有的荒地上。
除了他自身以外，什麽都沒有。
失去了一切的他，很孤獨。一直都是這樣。他身處的地方總是那樣孤獨，被黑暗所包圍。所以他也總是帶著一臉欲泣的表情，讓自己沉沒在那片孤獨之中。
西昂問道。
對荒野之中獨自一個人坐著的萊納問道。
“……菲莉絲呢？”
萊納聞言眯細了眼睛，伸出手指向前方。指向在稍微前方一點橫躺在那裏的，一個女子的身影。
西昂定睛看去，再次發問。
“……殺了麽？”
萊納隻是點點頭。
“……為了我，把她殺掉了麽？”
“………………”
“全部，都是我的錯吧？”
“……不是你的錯啦”
“但是”
“好啦閉嘴。不是你的錯”
“…………”
西昂沉默了。
萊納明明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卻還是擺出了一副傻傻的笑容。
荒野之中什麽都沒有。
不，其實這個世界也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所以西昂看向唯一還留在這裏的摯友的臉——
凝視著萊納。
“…………”
隨後他朝著荒野的另一側看去。
那邊是一片廣闊的沙漠。在荒野的另一側，無盡的沙漠延伸著。
那裏是所有這一切的起源。
那裏也是所有這一切的終結。
西昂看著那個起始與終焉之地，向這世上唯一還留在這裏的隻有說道。
“你覺得如何？”
“什麽呢”
“能對那邊做點什麽嗎”
“你明明知道的吧”
“…………啊，沒錯。確實知道”
肯定，什麽都做不了。明明為了到達這裏，付出了那麽多那麽多的代價。
把所有朋友與親人都作為祭品，終於才到達了這裏。
不，萊納甚至連自己的妻子都殺掉了。
西昂又把視線投向另一邊橫躺在大地上的菲莉絲。即使是死後的她也是那麽美麗，好像隻是在那裏熟睡一般。
但是，已經死了。
被萊納吞噬了力量。
而那正是為了要獻給西昂而吞噬下的力量。隻是即使在西昂接受了這力量之後，大概也沒有辦法做到什麽事情。
以西昂的力量，無法阻止眼前膨脹到溢出的絕望。
選擇是錯的。
為了到達這裏而選擇的前進道路是錯的。
“果然，都是我的錯”
因此西昂說著責備自己的話語。
萊納抬頭看向他，用那張總是帶著些許睡意的臉。
“都說了不是你的錯啦。你已經很努力了”
“哈哈”
“隻是我們的力量還不夠而已”
“哈哈哈”
“結束吧。我們輸了”
“哈哈……哈，笑不出來啊”
西昂皺起眉頭。淚水快要流出來了，可是即使這樣也已經失去了意義。
世界已迎來終焉。
黑暗已近在身旁。
黃昏已悄然而至。
西昂環視周圍的黑暗說道，
“……萊納”
“嗯？”
“我要吃掉你”
萊納聞言，理所當然似的聳了聳肩，
“本來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殺掉菲莉絲的嘛”
“啊啊”
“那麽，快點動手吧。我好累”
“啊啊”
“不過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了吧，即使現在吃掉我，你也沒有勝算了哦？這個世界就要消失了”
“我知道”
“那麽，為什麽還要努力呢？”
低頭凝視著萊納，凝視著這個雖然老是睡意十足，卻始終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摯友，西昂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並不是戰鬥。我想要做一個詛咒”
“詛咒？”
“嗯。把我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留下來的詛咒。把我們出生在這世上，所經曆過的愛呀恨呀，全部銘刻下來的詛咒。已經不想再對那些瘋狂的神們惟命是從了。我要做一個，讓他們對把我們製作出來，擅自利用甚至囚禁起來的事情後悔不已的詛咒。”
西昂這樣說道。
聽著他的話語，萊納仍舊是那樣笑著。好像笨蛋一樣，真的很開心似的笑著。
“……你啊，性格還真差耶”
“哈哈”
“即使做了那樣的事情，又有什麽會改變嗎？”
“誰知道。隻是，我不想這樣毫無意義地死去”
聞言萊納又笑了。
“好像撒嬌的小孩子一樣呢”
“我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又不是現在才開始的？”
“說的也是啦”
這時西昂向萊納伸出手。萊納抓住他的手站了起來。兩個人並肩站著，抬頭看向那片高高的天空。
不過，天空也已經沒那麽遠了。
因為所有的一切已經要開始崩壞了。
兩個人就這樣抬著頭說著話。
“那麽，來動手吧”
“啊啊”
“西昂”
“嗯？”
“能和你一起在這裏，我很開心哦”
西昂扭頭看著他。萊納果然還是在笑。明明為了最後兩人一起到達這裏犧牲了所有的一切，他卻還是笑著。
開心的事情明明一個都沒有。
值得高興的事情明明一個都沒有，萊納他卻還是看著自己笑，說能夠一起在這裏，很
開心。
於是西昂也點點頭回應道。
“我也是喲”
“那，我先走一步”
“啊啊”
“吞噬掉我吧。”
“……我明白了”
然後一切就終結了。
萊納倒向地麵。
他死了。
這個世界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但是西昂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因為摯友現在就在自己這裏。摯友的力量，就在自己的身體之中。
所以他保持著一副欲泣的表情，揮動起手臂。
絕不回頭地開始構築魔方陣。
光之魔方陣。
用剛剛得到的，來自萊納的知識，他拚死構築著魔方陣。
在那之中編織著詛咒。
在那之中編織進憤怒，憎恨，還有愛。
那是一個仿佛體現著人類這生物本身一般的詛咒。
仿佛是一個由人類來製作出人類一般的詛咒。
終於，這個詛咒完成了。
就在沙漠那邊蔓延過來的黑暗要將所有的一切吞噬殆盡的時候，完成了。
西昂看著這個詛咒喃喃道，
“……我真是，最差勁了”
現在他做出來的這個詛咒，是一個要以自身作為祭品獻上方能發動的詛咒。
這個詛咒發動了的話，自己就會從名為人類的這個容器中解放出來，變成另外一種形式的詛咒。
變成那樣的話，就永遠也不能死去了。
要在永恒的痛苦之中，永遠，永遠地悲鳴下去。
即使大喊著不想死，現在也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那個【死】，本身就已經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為了這個詛咒，他將所有那些被自己吞噬掉的夥伴的靈魂，不，應該說是夥伴的力量，聚集在一起，才終於完成了這麽龐大的詛咒。
但是即使如此，
“……我要詛咒。詛咒這個世界。不然的話，我們不就沒有生存的意義了嗎！”
他獨自大喊著。
“明明拚命掙紮著，哭喊著才終於到了這一步……結果卻作為不知道是被誰做出來的齒輪一樣就這樣消失什麽的，我絕對不允許。隻是為了被利用才做出來的垃圾什麽的，這種結論我絕不接受。”
他笑了起來。獨自一個人，頂著一張泫然欲泣的臉笑了起來。
“我要留下爪痕。在你這混蛋自以為完美的計劃中心，用我們這些汙濁的、被詛咒的靈魂留下傷痕。”
黑暗逼近著。
黑暗逼近了。
本來，已經到了連西昂本身這個存在，也要按預定被消去，而下一個世界開始重生的時候。
“不會讓所有事情都照你想得那麽順利進行的……我是，不會被殺掉的”
西昂使用了魔法。
西昂啟動了詛咒。
詛咒將自己的靈魂攪了進去，同時也感覺到，同伴們的靈魂也一同被卷了進去。
瞬間。
悲鳴響起。
同伴們的悲鳴。
被囚禁在他身體裏的人類們的感情，所有這一切都被詛咒所改寫著。靈魂們一起發出了悲鳴。
而這悲鳴也絕不會消失。
即使被沙漠那邊蔓延過來的黑暗所包圍，也絕對不會消失。
不可能消失。因為這個詛咒，就是按照不會消失的樣子做出來的。按著在這永恒的痛苦之中，絕對不會消失的樣子做出來的。
所以空無一人的荒野中，唯獨這悲鳴不斷蔓延著。
“哈、哈哈哈”
西昂笑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昂哭著。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瘋狂地大笑著。終於連他自己也變成詛咒了。
但是悲鳴沒有消失。
痛苦，絕望，愛，憎恨，全都沒有消失。
永遠都會在這個地獄裏徘徊，掙紮著存在下去。
但是世界已經消失了。
下一個輪回要開始了。
下一個輪回開始了。
不過詛咒確實殘留了下來。
和至今為止都不一樣。
他的。
西昂的。
不，他們所有人的悲鳴，在這個被計劃好的世界之中，確實留下了些許的傷痕。
終章 最後的那五天
西昂?阿斯塔爾醒了過來。
地點是一如往常的辦公室隔壁的，那個臥室。
隻是，雖然睜開了眼睛，卻還是覺得沒什麽現實感。最近失去意識的期間，一直一直不斷地被不知是來自誰的意誌搞得自己腦海一片混沌，連現在自己所在的世界到底是哪裏都搞不太清楚了。
他撐起身體，環視著四周。
真的是一個隻有一張床的狹小房間。
並不是那片黑暗蔓延的荒野。
這時，
“……荒野？”
他小聲地嘟噥道。
為什麽自己剛才會把自己的房間和荒野對比起來呢，搞不明白。
夢中的記憶繁複交雜，現在的他實在沒辦法一個一個記得清楚。唯一記得的，就是他似乎曾經看過來自不知幾千萬億人類的夢境。
似乎聽過，那無數的人類所發出的悲鳴。
“……我看到的那些，應該是【墮落的黑色勇者[阿斯路德?羅蘭德]】的記憶吧？”
他小聲地自語著。
隻是不管怎麽說，那些夢的內容他都已經沒多大印象了。
還記得的，就隻有看過那些夢的這件事情本身。
其他還有一些弄懂了的事情。
比如關於這個世界，是按照計劃運行著的事情。
比如關於那片在這世界中擴散的，黑暗的起源。
還有為什麽，羅蘭德會是這樣的一個國家呢？
為什麽這個世界，會被做成這個樣子呢？
為什麽，這個世界會是如此汙濁呢。
關於這些內容的線索有好幾個。不，其實這兩年和路西爾一起對此也做了相當程度的調查。
萊納寫下的報告。
勇者的遺物。
龍拉?龍特爾留下的研究資料。
艾利斯家埋藏的，惡魔的秘密。
還有盤踞在自己體內的，阿斯路德?羅蘭德的記憶。
最初所有的這些事情都十分散亂。可是隨著調查的不斷進行，那些不為人知的情報慢慢就把這些事情都串在了一起。
“…………”
西昂抬起頭。注視著沒有電燈而稍顯昏沉的房間中的黑暗。
在這裏。
在這片黑暗之中，過去被某個不得了的家夥做出來的詛咒正在彌漫著。這個詛咒雖然影響甚微，卻確實地扭曲了這個世界的構成。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想吞噬萊納啊”
西昂這樣喃喃著。
吞噬掉的話，萊納就會永遠沉沒在那片黑暗中了。
那麽，要怎麽辦？
殺了他？
殺了他的話，又會有另一個【萊納】出生的。這樣的話，就不用吞噬掉萊
納，吞噬掉那個新生的家夥就好了。對那個不會讓自己感受到任何愛情或友情的對手，要吞噬掉是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因為踐踏著他人而前進這樣的事情，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在到達這裏之前，在走到現在這一步之前。
“……我”
不知多少次踐踏著他人，如此才能一路走來。
理由的話太過理所當然。
不得不前進的理由。
踐踏並擊潰他人，不得不向前邁進的那些大義的名分，要多少有多少。
隻是即使如此，那也不是能夠被原諒的事情。
於是他又想起了萊納寫在報告裏的話語。
向著讓大家什麽都不用失去的世界。
向著那個大家都能夠歡笑著，睡睡午覺就好的世界。
“……不存在啊”
西昂無力地自語，
“那樣的世界，創造不出來啊……”
至少自己，是沒有創造那樣一個世界的資格的。
他正是如此認為。
可是萊納卻還是那麽信任他。說因為他是英雄王。說他是個很棒的國王，說要幫助他。
可是自己明明就不是值得如此被愛的人類。不，其實已經不能說是人類了。
“……我要，把你吞噬掉的啊，萊納”
他小聲喃喃。
“你也會被我當成墊腳石，墜落到無盡的痛苦之中，而我卻要繼續向前”
他小聲地說著。
“明明吞噬掉同伴還背叛了他們，卻反而有著大義的名分。真的很可笑吧？”
說著這樣的話的他並沒有笑。
隻是定定地凝視著虛空。
“…………”
這時，旁邊的辦公室裏傳來的聲音。
“啊咧，西昂那家夥不在啊”
是萊納的聲音。
然後又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回答道，
“唔嘸。那麽為他回來的時刻做準備，我們來幹點惡作劇吧？”
“喂你這話說得太早了吧？他有可能在旁邊的臥室裏哦？”
“呣？那我們小聲點？”
“太晚啦”
兩個人交談著。
西昂注視著傳來聲音的門扉。然後皺起眉頭。要用怎樣的表情去見他們倆才好，自己真的不知道。那兩個人一直都如此明亮耀眼，一直一直都那樣相信著自己。
對他們的那份心情，作為一個背叛者的自己到底要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
然而這時。
“喂西昂！你在嗎！”
就在西昂做好心理準備之前，門就被哐當一聲暴力地弄開了。菲莉絲出現在眼前。她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睛看了看自己，然後又縮回手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喂萊納”
“什麽啊”
“就跟你說的一樣，那家夥確實在”
“嗯”
“果然我們還是應該小點聲才對”
“所以我就跟你說太遲啦”
“笨蛋。這世上才沒有什麽太遲了的事情。首先先用粘接劑把門糊上讓他打不開如何？”
“哦，這個聽起來很有意思嘛……可是啊菲莉絲”
“說”
“你這聲音一點也不小啊”
“完蛋了！好吧，那就搶在西昂出來之前趕快糊好！”
菲莉絲大聲說道。
而因為太有趣，西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剛才還沉悶陰暗的氣氛，拜這兩個超厲害的家夥所賜已經煙消雲散了。
“……要是就這樣什麽都不做，全都放棄掉就好了呐”
他歎息著。
這時，他看到門和床之間有什麽液體一樣的東西流了過來。
“喂，你們還動真格的啊”
西昂從床上跳了起來，伸手抓住門把手說，
“我要開門咯！”
菲莉絲回答道，
“試試啊！”
然後最後是萊納……
“不不不不不，你等等，我現在就在門正對麵誒你現在打開我會被撞到頭……喂菲莉絲！你推我幹嘛……”
“能打開的話就盡管來打開啊！”
“你等等等等等，就說了現在打開會撞到我的頭……”
話才說到一半，總之西昂就已經幹脆地一口氣打開了門。於是立刻萊納的頭就被門撞得發出了哐的一聲巨響。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發出慘叫，倒在了地板上。兩邊的菲莉絲和西昂兩個人低頭看著他，一起說道。
“什麽啊，你在啊”
“我聽夠你們這種發言了啊啊啊啊”
西昂聽著萊納大喊大叫，轉身走到了辦公室的桌邊。一如既往的，要做的工作早就堆積成山了。
不過那些並不是國內的事務。吞並了艾斯塔布爾，奪走了貴族的權力並再分配，國內的通知已經差不多都完成了。雖然並不是完美完工，這個世界本身也就沒有完美這一說。
和萊納呀菲莉絲呀一起歡笑的時間能夠一直一直持續下去的世界早就已經……
“……呐菲莉絲”
“嗯？
“去吃團子不？我請客喲”
對西昂的邀請菲莉絲立刻轉過頭來。一定會很高興地說好快走什麽的吧……雖然這麽想著，可是實際上菲莉絲卻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
“這又是什麽陷阱嗎！？”
她大喊道。
“又是那個嗎。說有緊急的工作必須立刻去辦要不然就幹掉威尼特團子店什麽的！”
居然被這麽說了耶。而旁邊的地板上的萊納正在偷偷摸摸地想要從這個房間裏逃出去。他也覺得西昂說完那話之後肯定會塞一堆工作過來。
於是西昂笑了。
“什麽嘛你們，都不相信我~”
萊納聞言，看著他說道，
“你至今為止做過什麽值得被相信的事情嗎？”
菲莉絲也，
“你這團子的大敵。世界的大敵。”
於是西昂笑了。居然這麽不相信自己，要是真的請他們吃團子，不塞他們工作的話，這兩個家夥一定會超感動的吧。
不過，自己是真的想要包含著感激之心最後這麽做一回的。想對他們說一直都陪著自己真的謝謝你們。想說一直都陪著自己這樣的渣滓真的真的謝謝你們。
“………………”
但是，算了。
反正要分別的話，就和往常一樣來個大款待好了。最後的最後還想要被溫柔地誇獎什麽的，這樣的想法太卑鄙了。
所以他笑了起來。
“嘛，那就按你們兩人說的給你們安排工作吧”
“我就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過都暴露了也沒辦法啦。來工作吧”
一邊說著，西昂伸手拿了一份文件。
萊納一臉厭惡地看著他。
菲莉絲思考了一陣說，
“啊，那個。西昂說要吃團子，我也難得突然想要吃團子了。”
仍舊趴在地板上幹脆準備睡覺的萊納說，
“喂，你不是一直無論什麽時候都想吃團子的麽”
“唔嘸。大概十有八九的時候都想吃吧”
“偏食過度啊喂”
於是西昂開口道，
“那麽，我和萊納從現在開始，不連續五天熬夜工作不行咯”
“喂喂喂喂我可沒聽說啊！！”
“去買讓人即使熬夜也能精神滿滿地努力下去的團子吧~”
“唔嘸。交給我好了。”
“所以我就說我可沒聽說那回事！再說哪有什麽讓人熬夜也沒事的團子啊！”
“你說什麽？你這混蛋看不起團子嗎！”
“哈？為什麽會變成這種展開你別拔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萊納被打飛了。滿意地低頭看看他，菲莉絲說道，
“那麽我去了”
“好，慢走~”
她就這樣走出了辦公室。剩下的，隻有西昂和萊納兩個人了。
萊納倒在地板上，裝出一副昏過去的樣子。西昂一邊翻著文件一邊說，
“呐萊納”
“………………”
“你現在睡的那裏，好像就是剛才你們搞粘接劑的地方吧？”
“誒？！”
“啊，果然沒昏過去嘛”
“糟糕！被騙了！”
“不不，粘接劑的話確實是真的”
“誒……”
萊納看了下地板。自己的衣服上果然沾上了粘接劑，被黏在了地板上。萊納掙紮了一下，
“嗯，唔，呣……呃，西昂”
“怎麽？”
“動不了”
“真是的”
西昂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伸手幫被黏在地板上起不來的萊納站了起來。
然後他對著萊納一笑。
“於是被西昂大人救回一條小命的萊納?龍特說道，連續五日熬夜工作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才沒說”
“沒說也是要讓你幹活的”
“你好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邊說著，萊納一邊坐在了桌子上。看著自己被粘接劑弄髒的衣服說，
“怎麽辦，果然還是回去一趟換個衣服吧”
“不幹。你回去了肯定就不會回來了吧？”
“睡個十天就回來”
“嗯，那就不幹。叫房間外麵的部下幫你準備一下衣服好了”
“誒，搞不好會不和我口味的”
“好好，去叫他們幫你準備吧”
於是萊納聳聳肩走出了房間。西昂目送著他走出房門。
又隻剩一個人了。
“……熬夜五天的工作，呢……”
他小聲說道。
其實並沒有必要熬夜那麽久。這個國家需要做的工作，基本上都已經差不多做完了。
剩下的隻是要進入下一步。開始下一步的行動。但是卻還說要再熬夜五天。明明今天就已經必須要去改變一切了。
明明今天就已經必須要前進了，卻還是想再在這裏停留五天。
因為萊納他們在這裏。
好想再多和他們在一起久一點。
“不過，再五天就好。隻要五天……然後，就結束。然後，我就前進……”
萊納回來了。
西昂笑著。
菲莉絲也回來了。
西昂笑著。
一如既往，不曾改變。
明明已經是最後了。
已經是最後的五天了，一切卻都還是一如往昔。
拚命地工作。
萊納在抱怨。
菲莉絲在吃團子。
看著這一切，西昂笑著。
然後他想到。
這也一定，是個夢吧。
這麽完美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看著這樣的夢境，自己都快沒有前進的勇氣了。
所以自己，不能再繼續做夢了。
不能再著迷於這些幻想了。
在幸福的實踐中沉浸太久的話，就會無法動彈了。
這樣的時間，一下子就溜過去了。
五天的時間過去了，夜晚即將迎來黎明。
地點是羅蘭德王城的屋頂。
工作過度實在是頭疼不已，萊納說想要去外麵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於是就變成了這樣。
萊納將視線投向城下街道。那邊的街道，正在開始被染成紅色。
太陽升起，黎明將至。
看著那初生的陽光，萊納他。
萊納?龍特說道。
“……看起來……看起來這一切都好像夢幻一般呢”
然後他扭過頭。
萊納看向西昂，用那雙一如既往帶著睡意的眼睛。疲倦的眼睛。但是，卻信賴著西昂的那雙眼睛。
西昂也看著他。
看著萊納。
然後。
“…………”
下定決心，要前進了。
========================================
之後的故事，由《傳說中勇者的傳說》第十一卷繼續——
完
恰好是上一個輪回的世界的事情。
正好一千年以前的事情。
這個，每千年一個輪回的世界的，上一回的事情。
這裏是荒野。
什麽都沒有的，無盡的荒蕪的大地。
在那大地的中央，有一個黑發的男子坐在那裏。他擺著一張總是悲傷的臉，一雙眼睛也同樣沒有幹勁，倦怠，帶著一絲憂鬱。
有人叫著他的名字。
“萊納”
這樣呼喚著他的名字。
於是萊納回過頭來，看向這邊說道。
“啊，是西昂啊”
西昂看著萊納的表情，出聲問道，
“你還好嗎？”
萊納聞言笑了。逗樂似的笑了起來。
“怎麽啦”
這樣反問著。
西昂看了看四下荒蕪的大地，嘟噥道，
“問我怎麽……”
他來回看著已經什麽都沒有了的中央大陸說，
“……所有，這一切”
他向獨坐在荒野中央的，一臉悲傷表情的那個人這樣說道。
而萊納隻是定定地看著他，
“………………”
什麽都沒說。
隻是那樣笑著。
很難受似的笑著。
所以西昂再次開口，
向這個，怕寂寞的惡魔開口。
想這個一直像小醜一樣微笑著的怕寂寞的惡魔開口問道。
“……你要，責備我嗎。”
而萊納這樣回答。
“為什麽要責備你？”
“那麽，你後悔嗎？”
“………………”
“後悔嗎？”
萊納聳聳肩，沒有出聲。
他現在坐在一片什麽都沒有的荒地上。
除了他自身以外，什麽都沒有。
失去了一切的他，很孤獨。一直都是這樣。他身處的地方總是那樣孤獨，被黑暗所包圍。所以他也總是帶著一臉欲泣的表情，讓自己沉沒在那片孤獨之中。
西昂問道。
對荒野之中獨自一個人坐著的萊納問道。
“……菲莉絲呢？”
萊納聞言眯細了眼睛，伸出手指向前方。指向在稍微前方一點橫躺在那裏的，一個女子的身影。
西昂定睛看去，再次發問。
“……殺了麽？”
萊納隻是點點頭。
“……為了我，把她殺掉了麽？”
“………………”
“全部，都是我的錯吧？”
“……不是你的錯啦”
“但是”
“好啦閉嘴。不是你的錯”
“…………”
西昂沉默了。
萊納明明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卻還是擺出了一副傻傻的笑容。
荒野之中什麽都沒有。
不，其實這個世界也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所以西昂看向唯一還留在這裏的摯友的臉——
凝視著萊納。
“…………”
隨後他朝著荒野的另一側看去。
那邊是一片廣闊的沙漠。在荒野的另一側，無盡的沙漠延伸著。
那裏是所有這一切的起源。
那裏也是所有這一切的終結。
西昂看著那個起始與終焉之地，向這世上唯一還留在這裏的隻有說道。
“你覺得如何？”
“什麽呢”
“能對那邊做點什麽嗎”
“你明明知道的吧”
“…………啊，沒錯。確實知道”
肯定，什麽都做不了。明明為了到達這裏，付出了那麽多那麽多的代價。
把所有朋友與親人都作為祭品，終於才到達了這裏。
不，萊納甚至連自己的妻子都殺掉了。
西昂又把視線投向另一邊橫躺在大地上的菲莉絲。即使是死後的她也是那麽美麗，好像隻是在那裏熟睡一般。
但是，已經死了。
被萊納吞噬了力量。
而那正是為了要獻給西昂而吞噬下的力量。隻是即使在西昂接受了這力量之後，大概也沒有辦法做到什麽事情。
以西昂的力量，無法阻止眼前膨脹到溢出的絕望。
選擇是錯的。
為了到達這裏而選擇的前進道路是錯的。
“果然，都是我的錯”
因此西昂說著責備自己的話語。
萊納抬頭看向他，用那張總是帶著些許睡意的臉。
“都說了不是你的錯啦。你已經很努力了”
“哈哈”
“隻是我們的力量還不夠而已”
“哈哈哈”
“結束吧。我們輸了”
“哈哈……哈，笑不出來啊”
西昂皺起眉頭。淚水快要流出來了，可是即使這樣也已經失去了意義。
世界已迎來終焉。
黑暗已近在身旁。
黃昏已悄然而至。
西昂環視周圍的黑暗說道，
“……萊納”
“嗯？”
“我要吃掉你”
萊納聞言，理所當然似的聳了聳肩，
“本來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殺掉菲莉絲的嘛”
“啊啊”
“那麽，快點動手吧。我好累”
“啊啊”
“不過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了吧，即使現在吃掉我，你也沒有勝算了哦？這個世界就要消失了”
“我知道”
“那麽，為什麽還要努力呢？”
低頭凝視著萊納，凝視著這個雖然老是睡意十足，卻始終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摯友，西昂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並不是戰鬥。我想要做一個詛咒”
“詛咒？”
“嗯。把我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留下來的詛咒。把我們出生在這世上，所經曆過的愛呀恨呀，全部銘刻下來的詛咒。已經不想再對那些瘋狂的神們惟命是從了。我要做一個，讓他們對把我們製作出來，擅自利用甚至囚禁起來的事情後悔不已的詛咒。”
西昂這樣說道。
聽著他的話語，萊納仍舊是那樣笑著。好像笨蛋一樣，真的很開心似的笑著。
“……你啊，性格還真差耶”
“哈哈”
“即使做了那樣的事情，又有什麽會改變嗎？”
“誰知道。隻是，我不想這樣毫無意義地死去”
聞言萊納又笑了。
“好像撒嬌的小孩子一樣呢”
“我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又不是現在才開始的？”
“說的也是啦”
這時西昂向萊納伸出手。萊納抓住他的手站了起來。兩個人並肩站著，抬頭看向那片高高的天空。
不過，天空也已經沒那麽遠了。
因為所有的一切已經要開始崩壞了。
兩個人就這樣抬著頭說著話。
“那麽，來動手吧”
“啊啊”
“西昂”
“嗯？”
“能和你一起在這裏，我很開心哦”
西昂扭頭看著他。萊納果然還是在笑。明明為了最後兩人一起到達這裏犧牲了所有的一切，他卻還是笑著。
開心的事情明明一個都沒有。
值得高興的事情明明一個都沒有，萊納他卻還是看著自己笑，說能夠一起在這裏，很
開心。
於是西昂也點點頭回應道。
“我也是喲”
“那，我先走一步”
“啊啊”
“吞噬掉我吧。”
“……我明白了”
然後一切就終結了。
萊納倒向地麵。
他死了。
這個世界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但是西昂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因為摯友現在就在自己這裏。摯友的力量，就在自己的身體之中。
所以他保持著一副欲泣的表情，揮動起手臂。
絕不回頭地開始構築魔方陣。
光之魔方陣。
用剛剛得到的，來自萊納的知識，他拚死構築著魔方陣。
在那之中編織著詛咒。
在那之中編織進憤怒，憎恨，還有愛。
那是一個仿佛體現著人類這生物本身一般的詛咒。
仿佛是一個由人類來製作出人類一般的詛咒。
終於，這個詛咒完成了。
就在沙漠那邊蔓延過來的黑暗要將所有的一切吞噬殆盡的時候，完成了。
西昂看著這個詛咒喃喃道，
“……我真是，最差勁了”
現在他做出來的這個詛咒，是一個要以自身作為祭品獻上方能發動的詛咒。
這個詛咒發動了的話，自己就會從名為人類的這個容器中解放出來，變成另外一種形式的詛咒。
變成那樣的話，就永遠也不能死去了。
要在永恒的痛苦之中，永遠，永遠地悲鳴下去。
即使大喊著不想死，現在也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那個【死】，本身就已經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為了這個詛咒，他將所有那些被自己吞噬掉的夥伴的靈魂，不，應該說是夥伴的力量，聚集在一起，才終於完成了這麽龐大的詛咒。
但是即使如此，
“……我要詛咒。詛咒這個世界。不然的話，我們不就沒有生存的意義了嗎！”
他獨自大喊著。
“明明拚命掙紮著，哭喊著才終於到了這一步……結果卻作為不知道是被誰做出來的齒輪一樣就這樣消失什麽的，我絕對不允許。隻是為了被利用才做出來的垃圾什麽的，這種結論我絕不接受。”
他笑了起來。獨自一個人，頂著一張泫然欲泣的臉笑了起來。
“我要留下爪痕。在你這混蛋自以為完美的計劃中心，用我們這些汙濁的、被詛咒的靈魂留下傷痕。”
黑暗逼近著。
黑暗逼近了。
本來，已經到了連西昂本身這個存在，也要按預定被消去，而下一個世界開始重生的時候。
“不會讓所有事情都照你想得那麽順利進行的……我是，不會被殺掉的”
西昂使用了魔法。
西昂啟動了詛咒。
詛咒將自己的靈魂攪了進去，同時也感覺到，同伴們的靈魂也一同被卷了進去。
瞬間。
悲鳴響起。
同伴們的悲鳴。
被囚禁在他身體裏的人類們的感情，所有這一切都被詛咒所改寫著。靈魂們一起發出了悲鳴。
而這悲鳴也絕不會消失。
即使被沙漠那邊蔓延過來的黑暗所包圍，也絕對不會消失。
不可能消失。因為這個詛咒，就是按照不會消失的樣子做出來的。按著在這永恒的痛苦之中，絕對不會消失的樣子做出來的。
所以空無一人的荒野中，唯獨這悲鳴不斷蔓延著。
“哈、哈哈哈”
西昂笑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昂哭著。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瘋狂地大笑著。終於連他自己也變成詛咒了。
但是悲鳴沒有消失。
痛苦，絕望，愛，憎恨，全都沒有消失。
永遠都會在這個地獄裏徘徊，掙紮著存在下去。
但是世界已經消失了。
下一個輪回要開始了。
下一個輪回開始了。
不過詛咒確實殘留了下來。
和至今為止都不一樣。
他的。
西昂的。
不，他們所有人的悲鳴，在這個被計劃好的世界之中，確實留下了些許的傷痕。
終章 最後的那五天
西昂?阿斯塔爾醒了過來。
地點是一如往常的辦公室隔壁的，那個臥室。
隻是，雖然睜開了眼睛，卻還是覺得沒什麽現實感。最近失去意識的期間，一直一直不斷地被不知是來自誰的意誌搞得自己腦海一片混沌，連現在自己所在的世界到底是哪裏都搞不太清楚了。
他撐起身體，環視著四周。
真的是一個隻有一張床的狹小房間。
並不是那片黑暗蔓延的荒野。
這時，
“……荒野？”
他小聲地嘟噥道。
為什麽自己剛才會把自己的房間和荒野對比起來呢，搞不明白。
夢中的記憶繁複交雜，現在的他實在沒辦法一個一個記得清楚。唯一記得的，就是他似乎曾經看過來自不知幾千萬億人類的夢境。
似乎聽過，那無數的人類所發出的悲鳴。
“……我看到的那些，應該是【墮落的黑色勇者[阿斯路德?羅蘭德]】的記憶吧？”
他小聲地自語著。
隻是不管怎麽說，那些夢的內容他都已經沒多大印象了。
還記得的，就隻有看過那些夢的這件事情本身。
其他還有一些弄懂了的事情。
比如關於這個世界，是按照計劃運行著的事情。
比如關於那片在這世界中擴散的，黑暗的起源。
還有為什麽，羅蘭德會是這樣的一個國家呢？
為什麽這個世界，會被做成這個樣子呢？
為什麽，這個世界會是如此汙濁呢。
關於這些內容的線索有好幾個。不，其實這兩年和路西爾一起對此也做了相當程度的調查。
萊納寫下的報告。
勇者的遺物。
龍拉?龍特爾留下的研究資料。
艾利斯家埋藏的，惡魔的秘密。
還有盤踞在自己體內的，阿斯路德?羅蘭德的記憶。
最初所有的這些事情都十分散亂。可是隨著調查的不斷進行，那些不為人知的情報慢慢就把這些事情都串在了一起。
“…………”
西昂抬起頭。注視著沒有電燈而稍顯昏沉的房間中的黑暗。
在這裏。
在這片黑暗之中，過去被某個不得了的家夥做出來的詛咒正在彌漫著。這個詛咒雖然影響甚微，卻確實地扭曲了這個世界的構成。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想吞噬萊納啊”
西昂這樣喃喃著。
吞噬掉的話，萊納就會永遠沉沒在那片黑暗中了。
那麽，要怎麽辦？
殺了他？
殺了他的話，又會有另一個【萊納】出生的。這樣的話，就不用吞噬掉萊
納，吞噬掉那個新生的家夥就好了。對那個不會讓自己感受到任何愛情或友情的對手，要吞噬掉是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因為踐踏著他人而前進這樣的事情，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在到達這裏之前，在走到現在這一步之前。
“……我”
不知多少次踐踏著他人，如此才能一路走來。
理由的話太過理所當然。
不得不前進的理由。
踐踏並擊潰他人，不得不向前邁進的那些大義的名分，要多少有多少。
隻是即使如此，那也不是能夠被原諒的事情。
於是他又想起了萊納寫在報告裏的話語。
向著讓大家什麽都不用失去的世界。
向著那個大家都能夠歡笑著，睡睡午覺就好的世界。
“……不存在啊”
西昂無力地自語，
“那樣的世界，創造不出來啊……”
至少自己，是沒有創造那樣一個世界的資格的。
他正是如此認為。
可是萊納卻還是那麽信任他。說因為他是英雄王。說他是個很棒的國王，說要幫助他。
可是自己明明就不是值得如此被愛的人類。不，其實已經不能說是人類了。
“……我要，把你吞噬掉的啊，萊納”
他小聲喃喃。
“你也會被我當成墊腳石，墜落到無盡的痛苦之中，而我卻要繼續向前”
他小聲地說著。
“明明吞噬掉同伴還背叛了他們，卻反而有著大義的名分。真的很可笑吧？”
說著這樣的話的他並沒有笑。
隻是定定地凝視著虛空。
“…………”
這時，旁邊的辦公室裏傳來的聲音。
“啊咧，西昂那家夥不在啊”
是萊納的聲音。
然後又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回答道，
“唔嘸。那麽為他回來的時刻做準備，我們來幹點惡作劇吧？”
“喂你這話說得太早了吧？他有可能在旁邊的臥室裏哦？”
“呣？那我們小聲點？”
“太晚啦”
兩個人交談著。
西昂注視著傳來聲音的門扉。然後皺起眉頭。要用怎樣的表情去見他們倆才好，自己真的不知道。那兩個人一直都如此明亮耀眼，一直一直都那樣相信著自己。
對他們的那份心情，作為一個背叛者的自己到底要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
然而這時。
“喂西昂！你在嗎！”
就在西昂做好心理準備之前，門就被哐當一聲暴力地弄開了。菲莉絲出現在眼前。她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睛看了看自己，然後又縮回手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喂萊納”
“什麽啊”
“就跟你說的一樣，那家夥確實在”
“嗯”
“果然我們還是應該小點聲才對”
“所以我就跟你說太遲啦”
“笨蛋。這世上才沒有什麽太遲了的事情。首先先用粘接劑把門糊上讓他打不開如何？”
“哦，這個聽起來很有意思嘛……可是啊菲莉絲”
“說”
“你這聲音一點也不小啊”
“完蛋了！好吧，那就搶在西昂出來之前趕快糊好！”
菲莉絲大聲說道。
而因為太有趣，西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剛才還沉悶陰暗的氣氛，拜這兩個超厲害的家夥所賜已經煙消雲散了。
“……要是就這樣什麽都不做，全都放棄掉就好了呐”
他歎息著。
這時，他看到門和床之間有什麽液體一樣的東西流了過來。
“喂，你們還動真格的啊”
西昂從床上跳了起來，伸手抓住門把手說，
“我要開門咯！”
菲莉絲回答道，
“試試啊！”
然後最後是萊納……
“不不不不不，你等等，我現在就在門正對麵誒你現在打開我會被撞到頭……喂菲莉絲！你推我幹嘛……”
“能打開的話就盡管來打開啊！”
“你等等等等等，就說了現在打開會撞到我的頭……”
話才說到一半，總之西昂就已經幹脆地一口氣打開了門。於是立刻萊納的頭就被門撞得發出了哐的一聲巨響。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發出慘叫，倒在了地板上。兩邊的菲莉絲和西昂兩個人低頭看著他，一起說道。
“什麽啊，你在啊”
“我聽夠你們這種發言了啊啊啊啊”
西昂聽著萊納大喊大叫，轉身走到了辦公室的桌邊。一如既往的，要做的工作早就堆積成山了。
不過那些並不是國內的事務。吞並了艾斯塔布爾，奪走了貴族的權力並再分配，國內的通知已經差不多都完成了。雖然並不是完美完工，這個世界本身也就沒有完美這一說。
和萊納呀菲莉絲呀一起歡笑的時間能夠一直一直持續下去的世界早就已經……
“……呐菲莉絲”
“嗯？
“去吃團子不？我請客喲”
對西昂的邀請菲莉絲立刻轉過頭來。一定會很高興地說好快走什麽的吧……雖然這麽想著，可是實際上菲莉絲卻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
“這又是什麽陷阱嗎！？”
她大喊道。
“又是那個嗎。說有緊急的工作必須立刻去辦要不然就幹掉威尼特團子店什麽的！”
居然被這麽說了耶。而旁邊的地板上的萊納正在偷偷摸摸地想要從這個房間裏逃出去。他也覺得西昂說完那話之後肯定會塞一堆工作過來。
於是西昂笑了。
“什麽嘛你們，都不相信我~”
萊納聞言，看著他說道，
“你至今為止做過什麽值得被相信的事情嗎？”
菲莉絲也，
“你這團子的大敵。世界的大敵。”
於是西昂笑了。居然這麽不相信自己，要是真的請他們吃團子，不塞他們工作的話，這兩個家夥一定會超感動的吧。
不過，自己是真的想要包含著感激之心最後這麽做一回的。想對他們說一直都陪著自己真的謝謝你們。想說一直都陪著自己這樣的渣滓真的真的謝謝你們。
“………………”
但是，算了。
反正要分別的話，就和往常一樣來個大款待好了。最後的最後還想要被溫柔地誇獎什麽的，這樣的想法太卑鄙了。
所以他笑了起來。
“嘛，那就按你們兩人說的給你們安排工作吧”
“我就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過都暴露了也沒辦法啦。來工作吧”
一邊說著，西昂伸手拿了一份文件。
萊納一臉厭惡地看著他。
菲莉絲思考了一陣說，
“啊，那個。西昂說要吃團子，我也難得突然想要吃團子了。”
仍舊趴在地板上幹脆準備睡覺的萊納說，
“喂，你不是一直無論什麽時候都想吃團子的麽”
“唔嘸。大概十有八九的時候都想吃吧”
“偏食過度啊喂”
於是西昂開口道，
“那麽，我和萊納從現在開始，不連續五天熬夜工作不行咯”
“喂喂喂喂我可沒聽說啊！！”
“去買讓人即使熬夜也能精神滿滿地努力下去的團子吧~”
“唔嘸。交給我好了。”
“所以我就說我可沒聽說那回事！再說哪有什麽讓人熬夜也沒事的團子啊！”
“你說什麽？你這混蛋看不起團子嗎！”
“哈？為什麽會變成這種展開你別拔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萊納被打飛了。滿意地低頭看看他，菲莉絲說道，
“那麽我去了”
“好，慢走~”
她就這樣走出了辦公室。剩下的，隻有西昂和萊納兩個人了。
萊納倒在地板上，裝出一副昏過去的樣子。西昂一邊翻著文件一邊說，
“呐萊納”
“………………”
“你現在睡的那裏，好像就是剛才你們搞粘接劑的地方吧？”
“誒？！”
“啊，果然沒昏過去嘛”
“糟糕！被騙了！”
“不不，粘接劑的話確實是真的”
“誒……”
萊納看了下地板。自己的衣服上果然沾上了粘接劑，被黏在了地板上。萊納掙紮了一下，
“嗯，唔，呣……呃，西昂”
“怎麽？”
“動不了”
“真是的”
西昂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伸手幫被黏在地板上起不來的萊納站了起來。
然後他對著萊納一笑。
“於是被西昂大人救回一條小命的萊納?龍特說道，連續五日熬夜工作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才沒說”
“沒說也是要讓你幹活的”
“你好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邊說著，萊納一邊坐在了桌子上。看著自己被粘接劑弄髒的衣服說，
“怎麽辦，果然還是回去一趟換個衣服吧”
“不幹。你回去了肯定就不會回來了吧？”
“睡個十天就回來”
“嗯，那就不幹。叫房間外麵的部下幫你準備一下衣服好了”
“誒，搞不好會不和我口味的”
“好好，去叫他們幫你準備吧”
於是萊納聳聳肩走出了房間。西昂目送著他走出房門。
又隻剩一個人了。
“……熬夜五天的工作，呢……”
他小聲說道。
其實並沒有必要熬夜那麽久。這個國家需要做的工作，基本上都已經差不多做完了。
剩下的隻是要進入下一步。開始下一步的行動。但是卻還說要再熬夜五天。明明今天就已經必須要去改變一切了。
明明今天就已經必須要前進了，卻還是想再在這裏停留五天。
因為萊納他們在這裏。
好想再多和他們在一起久一點。
“不過，再五天就好。隻要五天……然後，就結束。然後，我就前進……”
萊納回來了。
西昂笑著。
菲莉絲也回來了。
西昂笑著。
一如既往，不曾改變。
明明已經是最後了。
已經是最後的五天了，一切卻都還是一如往昔。
拚命地工作。
萊納在抱怨。
菲莉絲在吃團子。
看著這一切，西昂笑著。
然後他想到。
這也一定，是個夢吧。
這麽完美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看著這樣的夢境，自己都快沒有前進的勇氣了。
所以自己，不能再繼續做夢了。
不能再著迷於這些幻想了。
在幸福的實踐中沉浸太久的話，就會無法動彈了。
這樣的時間，一下子就溜過去了。
五天的時間過去了，夜晚即將迎來黎明。
地點是羅蘭德王城的屋頂。
工作過度實在是頭疼不已，萊納說想要去外麵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於是就變成了這樣。
萊納將視線投向城下街道。那邊的街道，正在開始被染成紅色。
太陽升起，黎明將至。
看著那初生的陽光，萊納他。
萊納?龍特說道。
“……看起來……看起來這一切都好像夢幻一般呢”
然後他扭過頭。
萊納看向西昂，用那雙一如既往帶著睡意的眼睛。疲倦的眼睛。但是，卻信賴著西昂的那雙眼睛。
西昂也看著他。
看著萊納。
然後。
“…………”
下定決心，要前進了。
========================================
之後的故事，由《傳說中勇者的傳說》第十一卷繼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