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


    室內仍十分幽暗,但愛德華卻被激烈的敲門聲吵醒。


    離宿舍規定的起床時間,大約還有一個小時以上。


    唔怎、怎麽了?


    我去應門。


    西瓦從休息室快步走出,邊用兩手整理睡亂的頭發,邊經過愛德華身旁,朝門口走去。


    當西瓦解開門鎖的瞬間,飛奔進房的是已經穿著整齊製服的托亞。


    托亞先生?到底怎麽了?


    昨晚膽小的表情不知消失何處,表情毅然的托亞,對著睡眼惺忪的愛德華,用強而有力的口吻說:


    我有話對你說!


    堂堂挺立的托亞眼睛因為布滿血絲而整個通紅,看來他昨晚大概整夜沒睡,在思考著什麽吧?愛德華搔了搔頭。


    現在?


    現在,馬上。


    連換衣服、冼臉的時間都不給我?


    嗯。


    哎呀哎呀。西瓦,就是這麽回事。


    西瓦大概是想起也許是因為昨晚兩人的對話,讓托亞想要說些什麽吧。他滿臉睡意,邊點燃暖爐的火邊說:


    那就聽他說說看,如何?我去廚房準備熱茶畢竟天氣很冷!請兩位移駕暖爐前談話會比較好些。


    知道了雖然時間未免太早了,不過還是歡迎你。其實,我以為你前天晚上會來。


    愛德華赤腳下床,在暖爐前的地毯上坐下。托亞雖然衝色稍顯緊張,但也跟著坐下。


    愛德華朝暖爐伸出雙手取暖,並催促托亞:


    你想說什麽呢?我洗耳恭聽。


    那個別這樣好嗎?


    嗯?


    能不能用像昨天最後那樣罵我時一樣的態度說話呢?


    啊啊你是指說話不用客氣嗎?


    嗯,不需要用客氣的態度。


    我知道了,就走平民風吧。這樣我們都輕鬆。


    嗯。


    那大清早的,你來是要說什麽呢?


    雖然用詞毫不低俗,但是愛德華說話的口吻,很自然的將場麵轉換成輕鬆的氣氛。不單隻是說話的方式。連聲音的語調也變得很親切。


    愛德華利用這種自然且巧妙的方法,向托亞表達自己已經敞開心房。托亞雖然因驚訝而瞪大了眼,還是開口說:


    昨天晚上我和愛特伍德先生談過了。


    嗯。


    是你派他來的吧?


    愛德華輕聳肩膀。托亞探求般問道:


    你擔心我?


    愛德華被對方這麽一問,第一次露出些微害羞且困擾的表情。


    不擔心就不會罵你了吧?假如一點都不在意,那我根本不會管你。


    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你為什麽要擔心我呢?我知道警察、校方還有大家,都懷疑是我召喚幽靈,並向虐待過我的家夥複仇吧?


    似乎是如此。


    愛德華幹脆地給予肯定回答。托亞則像昨天一樣,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看來,那似乎是他感到不安時的習慣動作。


    那為什麽?其實你也在懷疑我對吧?


    怎麽可能。如果幽靈是你召喚出來的,你應該會老早逃離現場,才不會連續兩、三次都犯下在同一個地點被抓的失誤呢。而且,其他人就算了,你應該沒有怨恨一年級的理由吧?


    嗯。


    雖然也可能是怨恨校方對同儕間的欺負事件置之不理,不過,這點你昨天已經自清了。


    我?


    你說你遵從母親的遺言,雖然過得很辛苦,但是為了能繼續待在這裏,所以一路忍耐過來。那麽,更不可能會做出危及自己立場的事情。


    愛德華用滿懷把握的表情說:


    所以呢,召喚幽靈的不是你,你自己也曾這麽告訴我


    們。


    嗯。


    不過,你應該知道一些有關幽靈的事情,你是有目的才會出現在幽靈出沒的場所。我是因為這樣想,所以昨天才會去找你談的。


    嗯。


    你為什麽要站在幽靈出沒的地方呢?你說你是被叫去的,那是什麽意思呢?


    愛德華和托亞並肩坐著,將頭轉向托亞,壓低聲音再次提問:


    那和你的眼睛會變成銀色這件事情,有什麽關係嗎?


    !


    托亞一聽到這句話,嬌小的身體突然彈了起來。


    什麽你、為什麽那個


    愛德華毫不追究不由得倒退的托亞,打了個大大的嗬欠說道:


    佛格斯被襲擊的那天晚上,有一位老師告訴我的,他說看到你的眼睛好像會發出銀色的光芒。提摩西你哥哥在喝醉的時候好像也曾經這麽說過。


    托亞一聽到提摩西的名字,臉上血色漸失。顫抖的雙唇中,泄出細微的呢喃:


    騙人


    我何必騙你。


    啊我、不是


    托亞鐵青著臉直搖頭,兩腿直踢地毯讓身子向後退。愛德華一把抓住托亞的手腕,托亞發出如慘叫般的聲音:


    不要!我、我不是怪物


    冷靜點,我不會因為你眼睛會發出七彩光芒,或是眼睛會飛出來,就取笑你,把你當作怪物看的我和西瓦都一樣對吧?


    咦?


    托亞轉頭一看,拿餐盤的西瓦映入眼簾。


    昨天晚上溫柔安慰托亞的高大守護者,邊微笑邊把餐盤放在兩人之間。西瓦一麵在學生用的儉樸茶杯中注入琥珀色且飄散濃鬱香味的茶,一麵說:


    如果因為這點小事就大驚小怪,怎麽有資格當私家偵探的助手呢?我們住的公寓裏,還有一個比您怪上好幾倍的女占卜師呢。托亞先生,來,請用。


    謝謝謝。


    托亞在西瓦的安慰下拿起茶杯。加了許多牛奶的熱茶,讓他的身子從內暖到外,情緒也穩定了下來。


    你的眼睛會變成銀色,是真的嗎?


    托亞兩手捧著杯子,點了點頭。


    西瓦也在兩位少年的身邊坐下,開口說:


    您心裏到底藏著什麽,可不可以請您說說呢?


    可是我


    托亞十分猶豫。西瓦把愛用的小筆記本以及筆,放置在托亞麵前。


    我發誓我不做筆記。如果您希望,我甚至可以將秘密帶進墳裏。


    我也是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應該有辦法證明你是無辜的,說不定還可以逼出幽靈的實體。你願意告訴我嗎?偶爾毫無保留地相信別人也不錯喔。


    托亞仍然猶豫不決,不久後深深歎息,把茶杯放回餐盤。接著,用細小的聲音說:


    我的母親和我一樣是黑發黑眼睛和這種顏色的皮膚。我母親是從遙遠的東方國度被擄來的。然後,在安葛雷被我父親買下來,就好像買賣動物一樣。後來硬被納為父親的小妾才有了我。


    因為之前安葛雷允許人口買賣,聽說因此發生許多像這樣的悲劇。


    西瓦說完痛心地垂下雙眼。托亞點點頭繼續說道:


    不過,正室不認同這件事。所以趁父親工作離家時,將母親趕出宅邸我想,媽媽一定很想回故鄉吧。不過,因為船費太貴了,所以沒辦法回去。


    說得也是。


    要是回宅邸,不知道又會遭到什麽樣的對待。所以媽媽在貧民區生下了我,把我扶養長大。雖然她絕對不告訴我她在做什麽樣的工作,不過看外表就知道是外國人,也不太會說這個國家語言的媽媽,唯一可以做的大概就是出賣身體吧?


    托亞用如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說道,並緊緊咬住嘴唇。愛德華宛如要幫托亞打氣一般,將白皙的雙手放在托亞的肩膀上。


    托亞好似努力將淚水吞回肚裏般,一雙黑眸直瞪著地毯,稍做調息


    後開口說:


    我十一歲的時候,媽媽病死了。我遵從媽媽的遺言前住鮑德溫家我想,父親應該還算喜歡媽媽吧。所以就把我當作兒子收養,還說要照顧我到我長大成人之後的遭遇我不想說,省略吧。


    嗯,可以。隻要說你認為必要的事情就好了然後呢?


    愛德華盤腿坐在地毯上。興致勃勃地傾聽。托亞喝了一口涼掉的茶,好像想通了一般說道:


    其實,我媽媽具有不可思議的能力。


    不可恩議的能力是?


    嗯。我媽媽那邊的家族,世代都繼承這種能力。


    不可思議的能力是怎麽樣的能力呢?


    托亞在西瓦的詢問之下,交替看著愛德華和西瓦的臉說道:


    媽媽可以聽到死者的聲音,也看得到身影。


    死者的身影和聲音?


    嗯,媽媽總是告訴我,對這個世界還殘留思念的亡者,永遠無法獲得重生。她說那樣非常痛苦且可憐,所以媽媽會聽那些人的聲音。如果可以,還會幫忙實現他們的願望。


    你是說她會幫助亡者?


    嗯。就算隻是為那個人祈禱也算是一種幫助媽媽是這麽說的喔。然後,媽媽在和亡者交談的時候,黑色的眼睛總是會發出漂亮的銀色光芒。


    銀色的瞳孔那,你也有那種力量?


    托亞含糊地點點頭。


    媽媽過世之前,我並沒有那種力量。不過媽媽過世,我被鮑德溫家收養後沒多久某天晚上我聽到了小孩子哭泣的聲音。因為十分令我在意,所以我到處尋找聲音的來源。然後,我在一間沒使用的倉庫中,發現了一個小女孩。


    那個孩子該不會是


    托亞感受到西瓦探索真相般的視線,苦笑著點頭。


    我嚇了一跳,還問那個孩子怎麽了呢。然後,她抽抽噎噎地哭著說:娃娃不見了。雖然我之前沒看過那個小孩,不過我對這個家庭不太了解,所以當時深信一定是這家的孩子。後來就翻遍整間倉庫,開始幫那個小孩找娃娃。


    嗯。


    愛德華大概是聽出了話中的含意吧,皺起漂亮的弓型眉。


    家裏的人以及傭人聽到聲響。大家都醒來了。他們問我在做什麽,我說看就知道啊,我在幫這個小孩找娃娃話一說完,大家的臉色都變得好奇怪。


    你說的小孩是誰?


    托亞在板著臉孔的父親一問之下,抓著坐在地板上少女那冰冷的手,把她拉了起來說:


    就是這個孩子啊,她是這裏的人吧?


    托亞當下首次正眼看父親,看到父親的不,是眼前所有人的臉上都布滿驚訝接著,厭惡以及恐懼立刻在臉上彌漫開來。


    你在說什麽啊?那裏根本沒人。還有,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咦?


    托亞用困惑的視線巡視全場,沒想到在場的女性們紛紛發出尖叫,父親和哥哥則是鐵青著臉凝視著托亞。可以聽到從後方緊緊抱住哥哥的元配母親,用顫抖的聲音說妖怪。


    我的眼睛怎麽了?而且,這孩子不就在這嗎?


    托亞覺得十分奇怪.為何大家要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便將視線轉往身旁的鏡子上接著,身體瞬間僵直。


    原本應該是黑色的瞳孔,發出耀眼的銀色光芒而且,現在應該和自己正牽著手的少女的身影,卻沒有映照在鏡子中。


    當時,我終於了解那個女孩子是亡者,還有我繼承了母親的力量所以,其他人都看不到那個女孩。


    我想大家都很驚訝吧?


    托亞聽到西瓦極為含蓄的意見,表情變得很微妙。


    驚訝?才不是呢。從耶天晚上開始,我就被當成怪物父親他好像不知道媽媽有那種力量,他要我別再搞這種惡作劇,還說我是想讓家族丟臉嗎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把我給痛罵一頓。


    惡作劇?


    以爸爸的立場來說,不能現在才把我趕出家門,而且他也不想承認我有那種力量吧。所以,這一切都歸咎於住在平民區的沒教養小孩,為了引起騷動所做的惡作劇。所以我的家庭教師人數倍增,也被禁止進入倉庫。


    原來如此。


    不過,我好幾次趁隙溜到倉庫,和那個幽靈女孩見麵。那孩子是鮑德溫家很久以前過世的孩子,她是因為感冒過世,但是家人卻沒有在她的棺木中放進她最喜歡的娃娃


    對娃娃的留戀,讓那孩子的魂魄被綁在這個世間,無法離去嗎?


    沒錯,所以我想盡辦法幫她把娃娃找了出來。結果那孩子高興地抱著娃娃,臉上掛著微笑消失了。看到她的笑容時,我認為我做了正確的事。我深信遺傳自媽媽的這股力量,絕對不是件壞事。可是,我知道大家討厭且害怕這種力量,所以


    愛德華邊撫摸著白皙的臉頰邊說。


    所以雖然你隱藏這力量不讓人知道,但還是持續傾聽亡者的聲音並提供幫助?就單靠你一個人?


    嗯。可是我不是因為媽媽要我這樣做才做的!是我自己想做才做的!


    愛德華看到因為昨天的事情,而變得有點激動的托亞.邊微笑邊點頭。


    我知道不過,大家的想法還真古板耶。這可是一般人想要也無法獲得的能力呢,我就超級羨慕的!


    咦?


    托亞對這出乎意料的反應感到愕然。西瓦邊笑,邊為兩入的茶杯注入新茶。


    愛德華少爺從小就會因為想看妖精,而躲在草堆裏半天;或是為了想看妖怪,而半夜跑出去試膽量呢。


    是、是喔你這個人果然奇怪


    愛德華對著托亞已經超過佩服,而滿臉傻眼的表情,露出自然的笑容說:


    我終於懂了。所以你之前在我們抵達學校的當日夜裏,才會說出被叫來的這句話。因為呼喚你的是幽靈嘛,幹嘛不早點說?哎呀,我終於想通了!


    你真的相信我說的話?


    說這種謊話,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吧?


    你說得是沒錯啦。


    愛德華滿臉興致地說:


    所以是真的。托亞,你告訴我,這次引起學校騷動的幽靈,是真的幽靈嗎?


    托亞這次明確地立即點頭回應:


    沒錯,那個女人的確是幽靈。而且是個很悲傷的人。她為了尋找重要的東西而來到這個學校。


    重要的東西?


    嗯。晚上睡覺的時候,那個人的喊叫聲聽起來就像是哭泣聲一樣。


    該不會是那個在哪裏、把那個還給我吧!?


    托亞聽到愛德華驚訝的語氣,也同樣以驚訝的表情回問。


    沒錯你為什麽會知道?該不會你也聽到了?


    不,不是我。我還沒有遇見過幽靈,因為昨晚那個白癡刑警守在噴水池那。不過,被幽靈襲擊的其他學生佛格斯和愛丁頓都這麽說。


    啊啊因為那個人的思念太強烈了,強到連一般學生都看得到她的身影,也聽得到她的聲音。而且,大家都一味的害怕,誰也不願意聽她說話,所以


    所以,你想聽她說?


    嗯因為她實在很悲傷,於是我想幫她。所以,每當我聽到聲音,我就會溜出宿舍,循著線索找尋她的蹤跡。可是,每次不是被舍監發現而錯失掉機會,就是到現場時人已經不在了,不然就是好不容易見到麵、正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就被老師發現了。所以我還沒能好好地和她談上話。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呀


    正當愛德華想要繼續發問時。遠處傳來陣陣鍾聲。


    啊啊,是預備鈴呢。雖然很可惜,不過兩位下次再繼續吧。托亞先生,您得去上課了。


    西瓦露出守護者該有的態度,機敏地催趕托亞。


    可是我


    不想去教室


    托亞雖然在催趕之下不情願地站起身來,但卻毫無離開的意思,一臉憂鬱地低聲咕噥。大概是想起昨天被趕出教室的情況吧。


    啊


    觀察力敏銳的西瓦也因察覺這一點,而露出困擾的表情。然而愛德華卻也站起身來,冷靜地說道:


    我陪你走到教室。


    咦?


    我在走廊上等,如果有人把你從教室裏趕出來。那我就把你推回教室去。在對方放棄之前,我會堅持到底。你也拿出這樣的毅力吧。


    格萊斯頓學長


    叫我愛德華就好。因為你告訴了我自己重要的秘密,所以我把你當成我的朋友。如果你也這麽認為,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愛德華?


    沒錯。雖然一個人獨自奮戰很辛苦,不過有朋友陪伴就可以努力下去吧?我們一起走。


    朋友?你要當我的朋友?


    你對我有什麽意見嗎?


    沒、沒有,沒那回事,可是


    那還囉嗦什麽!好,走吧!去把你的同學打個落花流水吧!


    請等一下!您在想什麽呀?


    守護者一把抓住英勇朝門外邁開腳步的愛德華衣領,低下頭來低聲說:


    幹嘛!我又不是又去打架。別阻止我,西瓦。


    我當然要阻止!您要對自己的事情多遲鈍才甘心呢?難道您打算就這副打扮去教室嗎?


    啊。


    愛德華完全沒發現自己身穿及膝睡衣,連臉都還沒洗,才英勇跨出一步的他瞬間全身僵直。


    噗哈哈哈哈哈。


    托亞看到那樣的愛德華也不禁笑了出來接著,發出來到這間學校後,首次天真的笑聲。


    愛德華急忙整理好衣著,和托亞一起走出宿舍。


    因為已經是上課時間,所以小徑毫無人煙。猛烈的寒


    風中,兩位少年豎起衣領快步走過。


    不過,一抵達校舍,托亞的腳步自然變得沉重。走上階梯,來到教室門前,少年終於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愛德華抱著托亞的肩膀說道:


    挺起胸膛走進去吧,因為你沒有做任何壞事啊啊不對,你犯了一個大錯。


    咦?我、我做錯了什麽啊?


    遲到,不遵守學生的本分可是重罪喔。


    愛德華說完後臉上露出了笑容。托亞看到眼前如花般美麗的臉龐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也笨拙地回了個微笑。


    我知道了。


    這樣就好了放學以後,可以繼續和我聊聊嗎?


    嗯,我也希望你聽我說。放學後,我去你房間找你。


    我期待你的到來喔來,快進教室吧。還是要我陪你進去?


    托亞猶豫了幾秒,用嚴肅的表情搖搖頭。


    不用,我不希望別人說我沒人陪就不敢進教室。如同你所說,我除了遲到之外沒幹什麽壞事我走囉!


    嗯嗯。


    托亞被愛德華如催促般輕拍背後,做了一次深呼吸,不靈活地邁開腳步。


    (好!)


    托亞打起精神,推開教室後方的門。


    同學們看到托亞進來,教室一片嘩然。正麵對黑板寫字的老師,拿著粉筆轉身向後望。


    鮑德溫同學。


    那個很、很抱歉、我、我遲到了。


    雖然想要堂堂正正說出口,但是口中說出的聲音卻不斷顫抖。同學們冰冷的視線刺痛全身,腳好像麻痹一樣,動也動不了。


    忙著召喚幽靈,所以睡過頭了嗎?


    老師的諷刺讓教室一陣喧嘩。


    不用勉強啦。


    我還以為他昨天已經學到教訓了。


    果然是出身低賤的家夥,連毅力都超乎常人。


    這種帶刺的低語,將教室中誰也不歡迎托亞的事實擺在眼前。即使如此,托亞依然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但卻被一個不熟識的人用腳絆倒,直接趴倒在地上。


    啊!


    帶著輕蔑以及厭惡的笑聲,從趴在地板的托亞頭上。毫不留情地傾注下來。比起因跌倒而撞到的膝蓋,胸口更是疼痛。


    (我果然還是辦不到)


    托亞宛如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心中正浮現想要逃出教室的念頭時突然聽到窗外傳來一陣聲音:


    喂~!


    學生們為了確認聲音的來源,紛紛跑到窗邊觀看。


    (那個聲音是)


    托亞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走近窗邊。


    圍巾被強勁的風勢吹動,也吹亂頭發站在樓下的人果然是愛德華。等學生們打開窗戶,愛德華將兩手擺在嘴邊。用嚴肅的聲音大喊:


    加油喔,托亞鮑德溫!


    愛德華,你做什麽


    因為愛德華在大眾麵前呼喊自己的名字,讓托亞方才還鐵青的臉,突然染上羞紅。老師以及同學們的目光,也不斷在愛德華以及托亞之間穿梭,大夥都一陣傻眼。


    愛德華巡視全場找到老師後,優雅地敬禮並提高聲音:


    很抱歉妨礙您上課。老師,還有各位學弟!請多多照顧我重要的友人。


    友人?


    鮑德溫是格萊斯頓學長的朋友?


    那麽,打擾了。托亞,你要認真上課喔。


    愛德華不顧現場的騷動,露出耀眼的笑容用力揮揮手,踏著輕快的腳步離去。


    (愛德華為了我)


    去年的名人宿舍長,也是目前接受校長請托而來調查的愛德華,竟然稱呼托亞為朋友。無可置疑的,這等同宣告托亞的清白。


    如果托亞說謊,就會讓愛德華在眾人麵前丟臉。他刻意冒著這份危險,也要證明自己對托亞的信賴。


    各、各位,請回座位上鮑德溫同學也是。


    老師邊輕咳,邊催促學生回到座位上。他對托亞的態度變得比較慎重,這應該不是錯覺吧。同學也隻是從遠處看著托亞,再也沒多說什麽了。


    雖然這不代表歡迎,但是眾人確實瞬間對托亞另眼相看了。


    (謝謝你,愛德華)


    托亞宛如要回應新朋友的信賴一般,這次他挺起胸瞠,堂堂正正走向自己的座位


    愛德華將托亞送到教室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卻在回廊的中途停下了腳步。


    那是


    穿著破舊象牙色外套的寬闊背膀。


    在前方邁開大步行走的是普萊斯助理巡官。如果他不是要去中庭,就隻會是打算前往校舍中的某處而已吧。


    我也陪他一起去吧。


    愛德華用帶著惡作劇的口吻低聲呢喃,並保持適當的距離,跟在普萊斯的身後。


    和愛德華猜測的一樣,普萊斯筆直朝校長室走去。等到他正要舉起單手敲門時,愛德華巧妙地抓準時機拍了拍普萊斯寬闊的背。


    轉頭向後看的普萊斯,睜大著眼白偏多的眼睛。


    唔喔!你、你要幹嘛?


    早上應該要說早安才對吧?普萊斯先生。找校長有事嗎?


    沒事就不會來了。你也要找校長嗎?金毛的。


    我叫格萊斯頓,我現在突然有事要找校長。


    啊?


    我一定要聽聽你要和校長說什麽。


    喂,我沒打算要讓你聽


    愛德華無視普萊斯的喊叫敲了敲門,迅速進入校長室。


    正在桌前處理文件的克雷特校長,朝兩位客人眨了眨濃密眉毛下的細眼,立刻站起來。


    哎呀,兩位一起前來,有什麽事呢?


    我是有事才來的。


    普萊斯敬禮回答。站在一旁的愛德華,露出了微笑。


    我是來聽你們兩位講什麽的


    ,可以讓我一起聽嗎?


    喂,你


    可以。兩位都是為了讓學校重歸平靜而努力,因此希望兩位能好好相處。


    校長在好好相處的字眼上特別強調語氣,並請兩人坐下。由於愛德華坐在長椅的正中間,普萊斯無可奈何,隻好盡量和愛德華保持距離,將巨大的身體縮在長椅的一角坐下。


    校長指示女仆為兩入準備茶水,自己也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開口問道:


    聽說昨天晚上普萊斯徹夜監視噴水池


    普萊斯一邊對愛德華抱持警戒態度,一邊挺直背脊回答:


    是,不過昨天晚上幽靈並沒有出現。至今為止,幽靈都隻在日期變化的時間出現,所以之後我就去處理別的案件了。


    喔。天氣那麽冷,一定很辛苦吧?那麽今天來找我的原因,除了徹夜監視沒有結果之外,還有其他什麽收獲嗎?


    被校長如此潑冷水,普萊斯緊緊皺起眉毛,用難以啟齒的表情說:


    其實,我必須要和您談談別的案件。


    別的案件?


    是的。校長先生知道埋葬附近居民的場所也就是卡魯姆史托克村的墓地嗎?


    克雷特校長麵帶驚訝地撫摸著胡子點頭。


    嗯,稍微了解一些。我知道是塊位於學校以及村莊間的廣大墓地。


    有去過嗎?


    很抱歉,我沒有認識的人埋葬在那裏。


    我想也是。失禮了,事情是這樣的,那塊墓地這兩個月相繼發生盜墓事件。


    在墓地發生盜墓事件?


    原本乖乖在一旁傾聽的愛德華,被勾起了興趣而不禁提高聲音。普萊斯瞼色不悅,盤起雙手瞪著愛德華。


    我不是在和你說話,給我閉嘴,小鬼。


    抱歉,請繼續。


    愛德華若無其事喝下女仆端來的茶。普萊斯聳聳他寬厚的肩膀,重新調整心情繼續說:


    雖然墓地有負責守墓的人,是位耳背的老爺爺,實在不怎麽可靠。盜墓人趁深夜潛入墓地,挖開墳墓取走棺木裏值錢的東西。


    真是群敗類!


    沒錯。天亮後,守墓人發現傾倒的石碑以及淩亂的現場,才知道墓被盜了。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好幾遍。村人們雖然很氣憤,不過由於地點是墓地,沒有人厲害到可以晚上不睡覺來值班看守,警察也沒那個空閑為了偶爾才會出現的盜墓者天天守在墓地。


    嗯嗯,那也是沒辦法的


    昨天晚上,因為幽靈沒有出現,因此我在回署裏的路上順道去墓地巡視了一下。


    克雷特校長以及愛德華,心裏一邊深深佩服刑警竟然有勇氣,膽敢深夜獨自前往墓地,一邊豎起耳朵傾聽。普萊斯得意的提高音調,用他那粗獷的聲音說:


    結果我聽到了可疑的聲音!雖然我立刻趕往聲音傳來的地方,不過很可惜,小偷已經跑了。但不幸中的大幸是對方似乎剛開始挖墳,棺木尚未被打開,因此沒有任何東西失竊。


    嗯嗯.那太好了可是,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件事?


    請看這個。昨晚竊賊逃跑之後,它掉在被挖掘的墳墓邊。


    普萊斯從仍穿在身上的大衣口袋當中,拿出某樣東西給歪著脖子表示疑問的校長看。校長和愛德華一看到普萊斯擺在桌子上的那樣物品的瞬間,同時發出啊的驚歎聲。


    那是個銀製的小別針。雖然扣環部分已經不見,針也彎曲了,但尚未喪失原本的光澤,因此看得出來這是個新的別針。


    這是


    方才還以不關己事的表情聽普萊斯述說的校長,突然臉色鐵青。愛得華剛剛悠閑的表情也不複見,變得十分嚴肅。


    這不是巴爾福校的校徽嗎?


    愛德華代替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的校長開口說道。愛德華才開口發出這個問句,普萊斯便挺起胸膛對愛德華怒目而視。


    沒錯。你身為偵探,應該不會不懂這是怎麽一回事吧?金毛的。


    這


    愛德華猶豫不知該不該回答,朝克雷特校長看去。克雷特校長滿是皺紋的手,顫抖地拿起別針接著,低聲呢喃:


    我們學校的學生,竟然去盜墓


    ※※※※※


    這間學校的學生會盜墓?怎麽可能!


    西瓦聽到回到房間的愛德華說明情況後,滿臉不可置信地說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愛德華也不耐煩地回答:


    我也很懷疑啊。雖然有貧富差距,不過既然能成為這間學校的學生,我不認為會有窮困到需要去盜墓的人。可是普萊斯給我們看的別針,的確是我們學校的東西。


    西瓦把愛德華脫下的外套掛在衣架上,表情悶悶不樂。


    偶然被埋在土裏好像也不太可能吧?


    嗯,那個別針還很幹淨漂亮,不會讓人認為曾長期被埋在土裏。我想可能是挖墓途中被普萊斯發現,正要逃跑時從衣服上掉落,剛好被同伴踩到吧?所以別針才會變形。


    是嗎校長受到的打擊一定不小吧。


    雖然故作鎮定,不過打擊應該相當大。


    愛德華攤在椅子上邊打了個大嗬欠邊說:


    第一次發現的盜墓事件好像是在兩個多月前。從那時候開始,警察好像就已經開始持續認真的搜查了。雖然很難抓到盜墓者,不過可以從尋找物品下手。


    尋找物品?啊,我懂了。盜墓所得的物品,如果不換成現金就沒有意義吧?換句話說,盜墓的人一定會把贓物脫手。


    沒錯。而且盜墓的手法很幼稚不成熟,所以警察一開始就認定盜墓者是外行人。如果是外行人,不可能有脫手給黑市的管道。換句話說,在這種偏僻的鄉下,能賣那種東西的地方


    十分有限吧,原來如此那麽,若是從這方麵進行調查,現在應該已經有一定程度的進展了。


    他沒有很清楚告訴我,不過似乎還沒有找到疑似盜墓所得的物品。因為那個刑警很不會說謊,所以當他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就代表搜查進展得不順利。


    原來如此


    盜墓人可能還沒有將贓物脫手,他們說不定是想做完一票再整批脫手。


    是嗎盜取墳墓褻瀆死者是無法饒恕的罪但是一想到犯下這罪行的是這裏的學生,就很難單純希望犯人早日被逮捕,真是頭痛。


    嗯嗯不過隻要知道昨天晚上外出的學生,自然而然就可以得知其中的犯人,這件案子說不定就能輕鬆解決了。


    說得也是啊!


    啊?


    西瓦神色慌張,連衣櫃都沒關就匆忙跑向愛德華坐著的椅子。


    怎麽了?


    昨晚我回來的時候,您已經睡著了。今天早上托亞先生又一大早跑來害我忘了這回事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訴您。因為昨天晚上幽靈並沒有出現,所以我以為沒什麽大不了的,聽到您剛剛所說的我才想起來


    愛德華不耐煩地抓住西瓦上衣的袖口。


    到底什麽事?快點告訴我!


    西瓦就這樣被愛德華抓著手臂,單膝跪在主人身邊。接著,用些許緊張的表情開口說:


    昨天晚上我在這間榆林宿舍的屋頂上找到托亞先生,我們兩人就那樣在屋頂上聊起天來。


    哎呀哎呀,我就想說你怎麽還沒有回房間。我還以為你會把托亞帶來呢,後來等累了就睡著了。


    很抱歉因為談得比我想像中的還久,導致身體十分寒冷。我看托亞先生的情緒也冷靜下來了,就先把他送回旁間就在那時,我聽到有一群腳步聲朝著宿舍前來。


    腳步聲?那是幾點的事?


    正確的時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在屋頂上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想應該是過午夜兩點的時候吧。


    是嗎


    ?算了,繼續說吧。


    好。從紊亂的呼吸以及雜亂的腳步聲來猜測,我想應該有三個人以上。當時我猜想大概是偷溜出宿舍的學生吼求了吧因為我們也沒有立場責怪他們,而且彼此碰上麵也不太好,因此我和托亞先生就在屋頂上屏氣寧息,等待他們進入宿舍。


    然後呢?有從屋頂上看到他們的長相嗎?


    西瓦看到愛德華湛藍瞳孔閃爍著充滿期待的光輝,很不好意思地回答:


    很可惜,那時候偏偏天空布滿烏雲,剛好遮住了月光,附近真的一片漆黑。不過在屋頂上待那麽久,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我看到在跑進宿舍的人影當中,有一個翕著燈的學生


    看到長相了嗎?


    因為是從屋頂上看,所以看得最清楚的部分就是頭頂了。隻能說看來是個相當高大的人。


    嗯嗯總比沒看到的好。頭長什麽樣子?


    頭被黑色的帽子遮住,所以真的隻看到一小部分


    好啦!到底長什麽樣?


    在微弱燈光的照射下,我看到紅色的頭發發出些微光芒。


    紅發


    愛德華屈下上身,讓自己的臉貼近守護者的臉。


    沒有搞錯嗎?是怎麽樣的紅發?


    這個嘛因為有燈光的照射,所以一眼就看得出是相當鮮豔的紅發。


    多謝你了,西瓦!


    愛德華彈起身來,西瓦也困惑地由原本的跪姿站起。


    您這話意思是


    如果當時過了兩點,那就和普萊斯說的時間符合。也就是說,那家夥說他放棄等待幽靈出現前往墓地,結果盜墓人脫逃的時間大約是快兩點的時候。從墓地到這裏,用跑的大概要十五分鍾吧?


    意思是說,我和托亞先生在屋頂上看到的是


    是從墓地逃回來的盜墓者的可能性很高。


    怎麽會這樣那麽犯人真的是這所學校、而且還是這間榆林宿舍的學生囉?


    就是這麽一回事。而且是位有著一頭如燃燒般的紅發、身材高大的人。


    愛德華方才那少爺般穩重的表情已不複見,臉上浮現宛如獵物進入射程範圍的獵人般銳利無比的表情。


    這間榆林宿舍,滿足這個條件的隻有一個家夥就是巴恩斯。好樣的,這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他逃走!


    愛德華少爺,那麽


    走吧,西瓦,去找普萊斯。他應該還在學校附近。把剛剛的事情都告訴他!


    愛德華少爺!請等一下唉唉,少爺真是的!


    愛操心的守護者,把才剛收進衣櫃的外套、夾克以及手杖一把抱住,慌慌張張地追在主人身後而去


    哈啾。


    在一片黑暗當中,這聲噴嚏顯得更大聲。


    別打噴嚏。我不是跟你說天氣很冷,穿多一點再出門嗎?


    我已經穿很多了呀,噴嚏又不可能忍住吞回去。


    用意誌力克服這一點才算是偵探。


    我又不是偵探。


    兩位正竊竊私語拌嘴的少年是愛德華和托亞。


    兩人所在的位置,就在靠近噴水池旁茂密草從的陰影下。


    他們在熄燈時間過後,一起離開宿舍來到中庭。甚至熄掉提燈的火苗,在草叢裏靜靜等待幽靈出現。雖然有帶來一塊小地毯鋪在地上,不過地麵的寒氣還是不留情地從屁股向上蔓延,因此坐著不動的兩人,身體也漸漸開始感到寒冷。


    雖然如此,兩位少年卻完全沒說半句喪氣話,也沒有打算放棄。


    普萊斯刑警一頭埋進搜查盜墓者一案,忘了幽靈的存在。因此要和幽靈見麵並說上話,今天是絕佳的機會。


    你覺得幽靈今天會出現嗎?


    托亞聽到愛德華開口詢問,老實地回答:


    我不知道。在還沒有聽到聲音之前,我也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會不會來。


    是嗎


    愛德華吐出縷縷白煙,用豎起的大衣衣領包住臉頰,抬頭看夜空。今晚的天空也布滿了烏雲,灰色的烏雲將月亮以及星鬥都遮住了。


    對了!我和西瓦都看到了那頭紅發,這樣那個刑警還是不能把巴恩斯扭送警局盤問嗎?


    愛德華神色懊悔,卻仍冷靜地回答:


    根據這個國家的法律規定,如果未成年者隻是有犯案嫌疑,警察是不可以扭送對方的,你應該知道吧?


    是是沒錯啦!


    不過,如果是現行犯,或是有明確的犯罪證據,就另當別論了。就算沒有被帶到警察局,也可以好好刮他一頓。普萊斯就是看準這一點。而且對象是巴恩斯,就算是像普萊斯那種連大腦都是肌肉的人,也知道應該要慎重行事。


    因為他的父親是有名的政治家?


    對呀。上次的麻藥事件,在巴恩斯的父親插手之前,媒體都大肆報導普萊斯的活躍。


    可是那其實是你的功勞。


    耶不重要。不過巴恩斯的父親,對普萊斯因此得以升遷感到十分不愉快。如果這次貿然對巴恩斯出手,肯定會被他父親搞到丟了飯碗。


    那家夥身為刑警,竟然還會怕丟飯碗?


    就算是刑警,也會疼惜自己的吧?而且如果是自己喜歡的工作,我想應該會更不想因此失去吧?


    你說的也有道理啦。


    喀沙。


    !


    兩人突然聽見背後有聲響,瞬間擺好架式。不過,出現在後方的是拿著籃子的西瓦。


    原原來是你啊,西瓦。別一聲不響地靠近啦!


    我哪有那麽厲害,是兩位聊天聊得太投入所以沒發現吧今天晚上也很冷呢,我帶了東西來給兩位。


    守護者一邊說,一邊打開手中提著的籃子。香氣立刻彌漫開來,兩位少年的臉上瞬間發出愉快的光輝。


    是宵夜啊!


    嗯,是三明治和熱茶。因為我趕著送來,所以茶應該還很熱,請小心慢用。我想兩位的身體應該很冷吧?


    兩人將西瓦從茶壺中倒出來的芬芳茶品,像品嚐美味的甘露般喝下。利用熱茶溫暖身體後,並快速以火腿及小黃瓜做的三明治填飽肚子,心情終於穩定了不少。


    差不多快到了幽靈出現的時間了。


    西瓦摸著懷表指針說道,愛德華臉色稍露失望的點頭。


    今天說不守不會出現。算了,如果第一天就讓我們碰上那未免太好運了吧,明天再


    不過就在那時候,托亞發出小小的叫聲並站起身來。托亞搖搖晃晃地筆直朝噴水池走去,愛德華和西瓦也都驚訝地緊跟在後。


    托亞!你感覺到什麽了嗎?


    托亞用著宛如睡眠不足的蹣跚腳步走向噴水池,低聲呢喃:


    我聽到了很悲傷的聲音,那個人來了喔。


    你說什麽?


    愛德華和西瓦都豎起耳朵聆聽。但是。他們耳裏隻聽得到北風吹過樹木間的聲音,以及噴水池安靜的水聲。


    來了喔


    托亞突然用嚴肅且充滿自信的聲音說,愛德華和西瓦倒抽一口氣。站在兩人麵前的托亞,眼睛閃耀著如星星般耀眼的銀色光輝。


    托亞


    看在那邊。


    托亞的右手緩緩舉起。食指所指的那一片黑暗中,浮現一個朦朧的身影。


    那黑色的鬥篷宛如從黑暗中誕生,從纖細的身體曲線可以很明顯看出是位女性。


    從帽緣壓得老低的兜帽中傾泄而出的金發,發出微弱的光亮,緩緩隨風搖擺。


    愛德華少爺


    嗯,終於和幽靈麵對麵了。


    愛德華的聲音掩不住興奮。和他相對照,托亞則是用安靜清澈的聲音呼喚黑色人影:


    我不怕你,我一直聽到你的聲音我


    想幫你。


    女人好像被托亞的聲音吸引一般,緩慢接近三人。


    女人的右手握著做工華麗的小刀。西瓦看到這個景象,立刻向前一步以保護愛德華。不過,女人的手始終垂落沒有抬起。


    那個在哪裏?


    女人張開毫無血色的嘴唇,發出了細微的聲音。一陣風吹過掀起兜帽,因此讓女人的麵孔顯露出來。


    啊。


    帽下的女人還很年輕,臉上甚至還帶著一點稚嫩,空洞的眼睛是略帶灰色的綠色瞳孔。雖然並不是絕世美女,不過卻有著楚楚可憐又纖細的五官。


    不過,她的肌膚如蠟般慘白,表情也如石頭般僵硬。一眼就可以看出眼前的女人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托亞伸手製止似乎要說什麽的愛德華,用溫柔的聲音問道:


    我想要幫助你。你到底在找什麽,告訴


    不過,托亞並沒有提到在場三人都會幫忙。站在托亞麵前的女人,用沒拿任何東西的左手,突然觸摸托亞的頭。


    不對


    咦?什、什麽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女人如飄浮般移動腳步,依序又摸了西瓦和愛德華的頭。


    愛德華倒抽一口氣。因為女人掠過臉頰的手,比凍僵的瞼頰還要冰冷,就好像硬生生把冰塊貼在臉上一樣。


    什麽不對喂,拜托你,告訴我們啦!


    托亞拚命持續呼喚。女人好像終於聽到托亞的呼喚聲,直盯著托亞看。托亞用他銀色的瞳孔,回看著亡者那毫不眨眼的冰冷視線,並低聲問道:


    你是誰?你到底在找什麽?


    愛兒希


    愛兒希?那是你的名字嗎?


    女人微微點頭,視線從托亞身上飄移到他處。女人背對著三人,再次寂靜無聲地移動腳步。漆黑的背影,慢慢和黑暗融合。


    那個人給我的重要重要的


    什麽?那是什麽,你到底在找什麽?


    托亞拚命呼喚漸漸遠去的女人。


    那個人給我的戒指


    細微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最後終於再也聽不到了而女人的身影也在黑暗中消失。


    媽的她走了


    托亞的語氣充滿懊悔。


    三人隻能茫然地呆站在這無盡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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