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亞作了個夢。


    他獨自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仿徨著。


    沒有愛德華,沒有西瓦,也沒有其他人。


    視線完全被剝奪,甚至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聽不到。


    自己現在朝著哪裏走,到底該往何方甚至連自己現在身處何處都搞不清楚。


    不安以及恐懼讓胸口十分苦悶。


    好想看到某人。


    好想感受到某人的體溫。


    不過,少年無論那個願望都無法實現,隻能漫無目的的持續走著。


    不久,眼前突然射下一道光芒。


    托亞停下腳步,抬頭往光線來源看去。


    那道光線,從很遙遠的天邊,細膩溫柔地照著托亞。


    接著


    『我愛你』


    年輕女孩的聲音,輕輕包住托亞的身體。


    「是誰?」


    托亞雖然心存疑惑,不過不知為何卻感到心安,並出聲向聲音的主人詢問。


    『我看得到你的內心。那是我所見過,最悲傷也是最美麗的心。』


    那道聲音,溫柔地對托亞輕聲細語。


    『別忘記別忘記我愛你就算我已經不在也要永遠記得』


    「」


    托亞感覺到某人的手臂突然抱住自己,因此倒抽了一口氣。


    雖然看不見,但是的確有觸碰到的那雙手臂,從背後溫柔地抱住托亞的身體。


    那到底是誰的手臂呢?是聲音的主人也就是那個女孩的嗎?還是其他人的呢?托亞在完全不明了的狀態下,茫然不知所措。


    不過,從背上確實傳來的體溫,將緊張的心情慢慢溶解軟化。


    「妳是誰呢?」


    對方並沒有回答。如花般的香甜芬芳,輕輕掠過鼻尖。


    托亞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那令人懷念的氣味。接著,用猶豫且細微的聲音叫喚:


    「媽媽?」


    大概是因為睡得很淺吧,托亞感覺到自己真的開口如此低喃。接著,也聽到某人因為這句話而發笑。


    抱著自己的那雙手臂漸漸遠去。


    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帶有微笑的呼吸。


    以及一道和剛剛的女孩不同的平穩聲音,在托亞的身邊耳語:


    「雖然我不是你媽媽,不過你沒事的,我就在你身邊晚安。」


    托亞因為那道聲音、以及撫摸他臉頰的溫柔雙手感到安心,再次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之後,當托亞醒來時。


    他整個人躺在床上,西瓦就陪在枕邊。


    「咦?」


    「喔,你醒了啊?太好了。」


    西瓦臉上浮現了安心的微笑。他輕輕地擰幹濕毛巾,接著將毛巾整齊地折疊起來,蓋在托亞額頭上。


    冰涼的毛巾讓托亞感到十分舒服,他放鬆的吐了一口氣。


    「我該不會」


    「你在那位老婦人的遺體前,突然說感覺身體不舒服,接著就昏倒了。當時你的臉色鐵青,愛德華少爺和我都很擔心呢雖然你身體還有一點發燙,現在覺得如何呢?」


    西瓦憂心地注視著托亞的臉。托亞害羞的拉上棉被遮住半張臉。


    「還有點惡心,不過沒事了這裏是」


    「是我們的房間啊,現在已經過中午了。因為你睡得昏昏沉沉的還稍微呻吟了一陣子。」


    「啊」


    托亞想起剛剛的聲音以及手,嚇了一跳。


    「你該不會一直在這裏吧?」


    西瓦微笑點頭。


    「是的。不過因為你睡的很熟,所以這段期間我也沒做什麽事。」


    托亞一知道西瓦一直看著自己的睡臉後,害羞度倍增,滿臉通紅的發問:


    「大家呢?警察調查的如何了?」


    「有關老婦人額頭上的圖樣,總之先當作沒看到醫生也無法以醫學的角度說明為什麽會浮現那種圖樣,而且他也斷言那和死因無關。」


    「當作沒看到」


    「雖然丈夫有說生前沒看過那樣的東西,不過普萊斯刑警卻故意充耳不聞。」


    「哇,真過分。」


    「我能理解普萊斯刑警的立場,聽到有橫死事件,提起幹勁驅車前來,死因卻是心髒麻痹實在有點就算是厚臉皮的他,在部下的麵前也無以自容吧因為這種無聊小事勞師動眾,我看他的心情應該很不好。」


    「雖然你這麽說也是啦那現在普萊斯他們在哪?」


    「調查告一段落,先護送那可憐的老先生以及夫人的遺體離開了。既然已經宣告夫人死亡的原因是病死,那他們會不會再回來我就」


    西瓦雖然句尾沉默不語,不過對話中充分顯示西瓦認為警察的搜查應該到此結束。


    托亞實在無法接受,他轉頭看顧四周。房間裏除了西瓦以外沒有其他人,起居室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響。


    「勞倫斯先生和愛德華呢?」


    「雖然普萊斯刑警說『看到謎樣的人影隻是因為你多心』,不過勞倫斯先生是真的有目擊到人影的其中一人,所以他拚命抗辯。不過普萊斯刑警根本不理會他,因此有點意誌消沉現在關在自己房裏不肯出來。」


    「是嗎?那個人也真可憐。好不容易實現了自己長年的夢想,結果卻變成這樣。」


    「是啊愛德華少爺則是去打探一些事情了。」


    「咦?!那現在不是我睡覺的時候!」


    托亞嚇得打算馬上爬起來。西瓦卻加以製止,責備說:「現在還不行。」


    「可是!他、他要一個人去嗎?要去哪?」


    「他並沒有說那麽詳細。隻說一個人沒問題,就出門了他希望我留下來陪你。」


    「怎麽這樣!」


    西瓦用他那和托亞意識朦朧時,感覺到的相同大手撫摸焦急的托亞頭頂,宛如哄孩子般緩緩說道:


    「愛德華少爺雖然有點胡來,不過他並不魯莽。因為他判斷真的沒問題,才會留我在這裏,所以不需要擔心。」


    「唔」


    西瓦用對倔強孩子說話的語氣,對看來還是無法接受的托亞說:


    「現在的問題是你的身體狀況如果你有胃口,要不要吃點什麽呢?」


    托亞稍作思考,稍微搖頭。


    「吃了可能又會很不舒服,算了。」


    「喝的呢?」


    「我想喝點清爽的。」


    「我知道了,請稍等睡一下也沒關係喔。」


    西瓦離開房間後,過了一會便拿著餐盤回來。


    「久等了。冷的東西對身體不太好,所以我就做了這個。請用。」


    「謝謝謝。」


    托亞坐起身來,接過西瓦遞來的厚玻璃杯,裏麵裝著淡黃色的液體。清爽的香味,令人立刻就知道那是將蘋果切塊磨成的果汁。


    含在嘴裏雖然不冰涼,但是蘋果的酸甜讓喉嚨感到滋潤且舒服。


    「好好喝這是愛特伍德先生做的嗎?」


    「是的。也許你會笑我呆,不過隻要一說到不舒服時要喝的東西,我腦海中首先浮現的就是蘋果汁了。」


    「因為愛德華喜歡喝?」


    「嗯。每次感冒和吃壞肚子時,他就會說要喝磨蘋果汁,所以才希望也合你的口味。」


    雖然西瓦開心地微笑著說,不過托亞輕啜果汁,臉色卻變得不太高興。接著,下定決心緩緩開口:


    「那個,愛特伍德先生。」


    「嗯?」


    西瓦輕輕轉頭看向托亞。托亞邊看著那沉著的灰色瞳孔,難以啟齒似地開口說:


    「你可以不用這麽嗬護我啊?」


    「托亞先生?我該不


    會做了什麽讓你不愉快的事情吧?」


    西瓦臉上浮現難得的困惑表情。托亞慌張地搖手否定。


    「沒、沒有啦!完全不是你說的那樣子!」


    「那麽,為什麽突然要這麽說呢?」


    托亞有些難過的說:


    「因為,愛特伍德先生不是愛德華的守護者嗎?愛德華是主人,所以重視他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不需要用一樣的態度對我吧?」


    「托亞先生」


    「因為仔細想想,我是掛名實習偵探助手,愛特伍德先生則是偵探助手對吧?也就是說,愛特伍德先生是我的前輩或許該說上司?這就是我們現在的關係。我在想,以我的立場來說,其實我才應該要幫愛特伍德先生處理雜務吧?而且我已經離開我父親家了,已經不是貴族階級的人了。」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


    西瓦嘻嘻笑了出來。托亞板起了臉。


    「幹嘛笑,我是認真的耶!」


    「我知道你總是很認真。」


    「那為什麽笑!」


    「我這麽重視你的原因,不是因為你是貴族階級的人。而是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托亞黑色的眼睛瞠得渾圓,因為這是出乎他意料外的回答。


    「我很重要?為什麽?」


    這次換西瓦驚慌失措了起來。他一邊玩弄剛剛擠毛巾時脫下的白手套,一邊回答:


    「我沒想到你會要我說明這種事。因為愛德華少爺很重視你,所以」


    聽到答案的瞬間,少年眼中出現失望的神色。


    「這不算理由!我很高興愛德華說我是他的朋友,讓我待在偵探事務所我也覺得非常幸福,可是」


    「可是?」


    「愛特伍德先生之所以這麽重視我的原因,是因為愛德華很重視我嗎?就這樣?」


    「啊?」


    「那如果愛德華不需要我了,愛特伍德先生也一樣不需要我了?愛特伍德先生的想法,總是得和愛德華一致嗎?」


    托亞簡直快要哭出來一般一口氣說完。西瓦聽完後,似乎終於了解他憤怒以及失望的理由,不禁深深歎息。


    「唉,真抱歉。我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表達得不夠好。」


    「咦?」


    西瓦灰色的成熟眼睛,注視著托亞那張板著的臉。


    「的確,對我來說,愛德華少爺的想法總是擺在優先順位。不過,守護者這個工作,並不是隻要盲目的伺候對方就可以了。就像養育小孩,光是給予寵愛也不會有好結果吧。」


    「你的意思是?」


    「做了好事就要給予褒賞,做了壞事就要加以責罵,這是最簡單不過的法則。因為愛德華少爺已經長大了,所以不需要責罵,最多給點告誡即可不過我絕對不會將愛德華少爺說的話照單全收。」


    「抱歉,這我知道,可是」


    「老實說,從愛德華少爺第一次將你帶到寢室開始,我就很喜歡你了。」


    「咦?下大雨那天?」


    托亞歪著他的小頭。


    當時還是巴爾福公立中學學生的愛德華,發現被同學欺負、全身濕透站在雨中哭泣的托亞,並將他帶回寢室。這就是兩人的相識經過。


    西瓦點頭,把自己的上衣披在穿著睡衣的托亞肩上。


    「是的。那時是我牽著你的手,送你回宿舍的吧?道別時你不安的神情,一直烙印在我心底。因此在那之後,每當在校園內遇見你時,我都會擔心你過得好不好呢。」


    「是這樣子的喔?我完全沒發現。」


    「因為我父親是管家,所以他嚴格地訓練我要在身份高貴者麵前不冒失,卻還是能好好注意對方。所以你沒發現也不是沒理由的。」


    「原來你一直注意著我。」


    「是的。不過學校規定禁止照顧其他學生,因此我什麽都沒辦法做。」


    「原來如此」


    「所以,托亞先生,當你回應愛德華少爺的心意,敲響偵探事務所的門時,我真的很高興呢。我心想這次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愛特伍德先生」


    「當然,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是當時那個年幼弱小的男孩了,甚至可以說是位能夠獨立做任何事的人所以,如果你認為我照顧你會感到心煩,請明白告訴我。」


    「哪有」


    「我知道我隻是在自我滿足。」


    西瓦表情困惑地垂下視線。


    「不過,你一直露出渴望愛情的眼神。就是因為我曾經看著備受他人寵愛的愛德華少爺長大,所以看到你那樣的眼神,才會覺得格外悲傷。所以我希望你知道有人很關心你,這才是我的本意。」


    托亞隻是瞠著驚訝的眼睛,凝視著西瓦的臉。抬起視線的西瓦,露出托亞第一次看到的羞怯笑容。


    「更老實點說,我真的隻是喜歡照顧人罷了。拜愛德華少爺之賜,才養成這樣的個性。」


    這個笑容讓托亞之前的隔閡和顧慮都自然地冰解了。


    「是嗎那我可以不客氣地接受愛特伍德先生的照顧囉?」


    「是的,如果你肯讓我繼續我個人的興趣」


    「那,我也老實說喔。」


    托亞好像在說秘密一樣,小聲的說:


    「我也最喜歡讓愛特伍德先生照顧了。」


    「我知道啊。」


    西瓦雖然平淡應對,但臉上卻露出了開心的微笑,略微粗魯地撫摸托亞的頭


    「不過,你到底怎麽了呢?」


    西瓦一邊幫再次躺下的托亞更換額頭上的毛巾,露出困惑的表情說。


    「雖然醫生說可能是感冒,但看起來不像。不過,能難過到昏倒,實在不尋常。」


    「嗯,有關這件事」


    托亞將頭埋在羽毛枕中,思考過後回答:


    「我也以為是感冒該怎麽說呢我對這個感覺有印象」


    「有印象?該不會你有什麽老毛病吧?」


    「啊,不是,不是那樣抵達城堡的時候,我也曾經突然感到不舒服吧?就是和那時候的感覺一樣還有,也和看到那個人影時感受到的寒氣很類似。」


    西瓦聽到後,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


    「那是」


    「可能是因為當時太焦急,愛特伍德先生沒說我都沒察覺。現在回想起來,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個人影那個東西,我覺得應該不是人類,我全身發冷或是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感覺到的都不是人類的氣息。人類不管抱著多深的憎恨以及怨恨,應該都不會發出那麽強烈的波動。」


    「嗯嗯」


    「雖然我一直忘了那種感覺不過這和小時候,我和媽媽走在貧民區時曾經感受過一次的寒氣很像。我當時很害怕,媽媽則非常嚴肅的說:『這是來自黑暗且意圖攻擊人類的魔物就在附近的證據。你放心,有媽媽陪著你。不過,絕對不可以回頭。』說完就拉著我的手遠離現場我剛剛才想起了這件事。」


    西瓦慎重的選擇字眼,向托亞再次確認。


    「換句話說,你覺得那個人影也是企圖攻擊人類的魔物嗎?」


    托亞態度曖昧地歪頭。


    「我有這種感覺,不然至少也是厭惡的魔物吧當我接近那個婆婆的屍體,看到額頭上的圖樣時,比昨天晚上強上百倍的寒氣突然襲來。那個圖樣我想大概是婆婆被魔物觸摸的證據吧。雖然我是第一次實際看到,不過媽媽說過魔物會像那樣留下記號。」


    西瓦聽完,很佩服地說:


    「托亞的母親對魔物以及幽靈十分了解呢。」


    「嗯。我聽她說她生長在和那種東西交談、勸戒、驅趕的家庭。話說啊」


    「嗯?」


    托亞「嗯」地呢喃一陣,遲疑地回答:


    「因為我馬上感到不舒服,所以我不能確定總之,那個婆婆的屍體,感覺很奇怪。」


    「感覺很奇怪?」


    「如果在剛死的時候便立刻接近屍體,我可能會感應得更清楚,不過昨晚我都在陪那位爺爺而無法這麽做。我在想如果在第一時間去看,我可能會更不舒服。」


    托亞皺眉說完,稍作思考後又接著這麽說:


    「其實,那個婆婆空空的。」


    西瓦愣住。


    「空空的?」


    「嗯。人死後,思念還會暫時留在身體裏。雖然程度的多寡有差異,不過幾乎沒有殘存思念等於零的人吧?」


    「你說得沒錯,除了往生的得道高僧以外。」


    「就是吧?可是,從那婆婆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思念。她可是在沒有覺悟的狀態下突然死亡耶,怎麽會沒有留下任何思念,太奇怪了。」


    「原來如此前陣子在巴爾福公立中學的事件中,我才第一次見識到死者的思念,雖然我不像你那麽確定不過我能了解你的意思。那對這件事你怎麽認為呢?是什麽理由造成那位可憐老婦人『空空的』呢?」


    「我不知道。」


    托亞很抱歉的垂下肩膀。


    「你果然也不知道啊」


    「如果能打起精神,再摸一次婆婆的屍體可能可以知道不過屍體已經不在了吧?」


    「是的,很遺憾。」


    「那沒辦法了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那麽,我換個問題。現在還感覺得到那妖魔的氣息寒氣之類的嗎?」


    托亞幹脆的搖頭回答這個問題:


    「現在什麽也沒有不過,這種經驗我真的隻有過三次,都是感覺到寒氣以及身體出現不適症狀。所以,如果那個人影真的是妖魔,我想現在也不在這個城堡裏麵可能它會在城堡出出入入的吧。」


    「原來如此,有這種可能性呢。」


    西瓦誠懇的點頭讚同,托亞稍微繃起臉。


    「你真的相信我說的?你該不會認為我都說些怪事吧?」


    「怎麽可能,我相信你。我很遺憾沒辦法和你共有這種感覺,也十分抱歉讓你有了不好的回憶隻是,你倒下時的痛苦樣子非比尋常,我很擔心是不是染上了什麽嚴重的疾病呢還好理由是這個你不是生病,實在太好了。」


    「啊是、是喔。害你擔心了,抱歉。」


    「沒關係的,等愛德華少爺回來後,請將這件事告訴他,對調查一定有幫助的。」


    「嗯。」


    托亞猛點頭。西瓦看到等不及愛德華回來的托亞,便用囉嗦的監護者口吻,不容分說地道:


    「等愛德華少爺回來再提起這種幹勁就可以了。現在就好好睡一覺,等會兒才會有精神。來,睡吧。」


    此時,愛德華回到了倫托拉。


    市區北部一個交通稍微不便,但相對的充滿自然景色的地區,有著愛德華這趟前來的目標「朗費羅之家」。


    矗立在樹林中,外觀雖老久卻十分具有古典美的建築物,被熱心人士們當做慈善事業經營著。換句話說就是便宜的老人安養院。


    在漢拔村區公所調查過資料的愛德華,查出「天鵝飯店」也就是過去卡麥隆城堡的居民貝卡夫人,現在就在這個安養中心生活。


    「最近她的狀況不太好呢。身體狀況雖然不錯,就是記憶有點所以,如果她說了什麽奇怪的話,請你就順著她的話回應。因為她年紀也大了,如果她說錯了什麽,也請不要逼問、追究或是責備她。」


    穿著很像是工作人員整潔製服的年輕女傭,將愛德華帶到位在二樓的房間,告知注意事項後便離開了。


    「打擾了。」


    愛德華輕敲塗成奶油色的門,進入房內。


    雖然規模小,不過曾是「一城之主」的貝卡夫人,現在在提供餐店以及起居照顧的房間裏,過著簡單的生活。


    配置的家具十分簡單,牆壁用灰泥漆成一點都不溫暖的白色。雖然是再怎麽說好話也不算高級的房間,不過因為經常打掃,所以給人幹淨清潔的印象。


    貝卡夫人是位穿著樸素衣服的矮小老婦人。一頭花白的頭發宛如訴說著她的年紀已經接近九十歲,背也稍微有些駝。


    坐在窗邊椅子上的貝卡夫人轉頭看見愛德華,便拄著拐杖站起身。看來她的腰和腿的狀況都不太好。


    (這種身體狀況,要怎麽把那座城堡的玄關地板擦得那麽亮呢)


    心中充滿驚訝的愛德華右手撫胸並低頭,向貝卡夫人行紳士之禮。


    「請原諒我突然來打擾您,貝卡夫人」


    不過,她顫抖的聲音卻蓋過了愛德華的招呼聲:


    「丹尼你不是丹尼嗎!」


    愛德華楞了一下,抬起頭看。


    「啊?」


    「丹尼,你回來了呀啊啊,神啊!」


    貝卡夫人用充滿喜悅的聲音這麽說,跌跌撞撞地來到愛德華麵前,緊緊抓住他的手腕。被她丟棄的拐杖掉落在地麵,因撞擊而發出聲響。


    「啊,丹尼,你果然還活著。你終於回到媽媽身邊了。」


    貝卡夫人滿是皺紋的臉,因激動而漸顯紅潤。頂著愛德華臉部的茶色塌陷眼睛,滿是激動的眼淚。


    「丹尼?」


    愛德華因為她手勁之強以及粗糙的手掌感到困惑,同時在區公所調閱的貝卡家族記錄在腦中蘇醒。


    (對了她死去的兒子叫做丹尼吧。)


    貝卡夫人察覺到愛德華的困惑,用溫暖的手牽著愛德華的手,讓愛德華在剛剛她坐著的那張椅子上坐下。


    「啊、那個,我是」


    坐在愛德華身旁椅子上的貝卡夫人,依舊緊握著愛德華的左手,用宛如在作夢般的表情說:


    「啊,你果然回來了我就知道,雖然大家都說你在旅行中死了,但我相信你還活著你終於回來了呀。這趟旅程你一定經曆了不少甘苦事吧,真是可憐。」


    (啊,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戶籍上記載了她唯一的孩子丹尼.貝卡,因旅行時遭遇山崩,年僅二十歲就死亡的記錄。


    她那記憶混亂的頭腦,已經無視時間軸,認為兒子仍維持當時的姿態活著回來了吧。


    「你看起來很健康嘛,你長大了呢啊啊,太好了,我每天都向神明祈禱喔,願望真的實現了呢來吧,和我聊聊吧。」


    貝卡夫人筆直注視著自己的雙眼,似乎稍微有一點失焦。


    一連串意料外的展開,連愛德華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不過,他聽從方才的女性所說「順著她的話」的忠告,努力保持平靜,微笑說:


    「抱歉喔,媽媽,讓妳擔心了。」


    「真的呢啊,不過,隻要你能平安回家,那就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夫人過分的喜悅,讓愛德華痛心。不過,她驟然表情嚴肅的說:


    「啊啊,丹尼,還來得及實在太好了。你能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回來,真是太好了。」


    她的眼睛漸漸恢複了意誌。那雙握著愛德華的滿是皺紋的手,變得更加用力。


    「為什麽這麽說?」


    麵對愛德華的疑問,她回答:


    「拜托你回那座城堡去。我都這把年紀了,已經不行了。」


    「可是,那座城堡不是已經脫手了?」


    愛德華猶豫地試探詢問。不過,貝卡夫人表情毅然地說:


    「現在馬上買回來。把我所有的家當都賣掉也沒關係自從聽到你的死訊到現在,你爸也死了,我也已經變成這樣了。因為實


    在沒辦法所以才會放棄,將城堡脫手不過既然你回來了,那你就必須守護那座城堡。那是貝卡家的人的任務。」


    貝卡夫人的語調無比堅定。雖然對家人的記憶已經淡薄甚至混淆,但是有關城堡的事情似乎還記得很清楚。


    愛德華本來就是因為想詢問卡麥隆城堡的事情才到這來的。


    雖然有些愧對良心,不過心想現在這樣似乎可以順利問出消息,應該算是幸運,於是他注視著貝卡夫人的臉。


    「我知道了,媽媽不過,為了守護那座城堡,那妳就得告訴我有關那座城堡的事情。」


    貝卡夫人拾起愛德華的手,點了數次頭。


    「當然,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們一族相傳的故事是我從我爸爸,我爸爸從你奶奶,你奶奶從你曾祖母那兒,一直相傳下來的重要事情不過,這件事情不能告訴其他人,直到你必須把城堡讓給你的孩子為止這是祖先們定下的規定。」


    「我知道了請說吧,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呢?」


    愛德華將身體微微傾向貝卡夫人身邊。夫人則在幾乎要額頭相碰的近距離,壓低聲音開始訴說


    從父親那聽來的事,她至今不知道在心中回想過多少次了。


    貝卡夫人雖然偶爾痛苦地咳嗽,但還是淡淡說出發生在遙遠過去的故事。


    故事是從領主卡麥隆公爵,在漢拔村外的森林中建造一座小城堡開始。


    這座城堡是為了卡麥隆公爵體弱的女兒建造的。十七歲的她心髒十分虛弱,必須在空氣清爽且充滿綠色大自然的這塊土地休養。


    當時的季節正值夏天,一家人為了在那座城堡避暑,而聚集在一起。


    村民們全都前來拜見領主,看到和村女完全不同,如夢幻中的妖精般美麗的領主女兒,無人不感到驚歎。


    領主一家人在森林中的寂靜城堡,度過平靜的時光,享受夏日假期,大概是因為鄉下的空氣很適合她的體質,領主的女兒也漸漸地恢複健康了。


    事情發生在某天夜裏


    「長年棲息在森林的魔物,看到出現在陽台上的領主千金,就被她吸引了那位叫做愛格妮絲的小姐,美麗到能抓住汙穢魔物的心呢。」


    貝卡夫人宛如自己曾經見過那位愛格妮絲.卡麥隆小姐一般陶醉地說著。愛德華被勾起了興趣,對談也漸漸熱絡了起來。


    「那,後來魔物和小姐怎麽了?」


    貝卡夫人摸著愛德華的臉頰說:


    「那個魔物會吸取夜晚森林中的野獸、或深夜通過森林的人們的精氣,以延長自己的壽命。所以,就算多麽喜歡小姐,太過接近的話還是會想吸取她的精氣。因此那個魔物每天都躲在樹蔭下,眺望出來賞月的小姐。不過,小姐卻自己發現了那個魔物。」


    「小姐害怕那個魔物嗎?」


    「不,雖然魔物的外表巨大又恐怖,不過小姐覺得魔物那對看著自己的眼睛,十分清澈美麗。所以小姐就自行接近魔物」


    「這麽做不就會被魔物吸取精氣嗎?」


    「嗯。魔物就是害怕會如此,所以警告她不要接近。魔物說太靠近就會想要吸她的精氣,說不想要殺她不過小姐卻一點也不膽怯。」


    「真是位勇敢的人。」


    「是啊,是啊,真的非常勇敢溫柔的小姐感受到魔物寂寞的心,便說:『今後就讓我陪著你,給你愛情吧。我想那一定比吸取心懷恐懼者的精氣,更能滿足你吧』這樣。」


    夫人泛起溫柔的微笑,發出小小的歎息。


    「兩人每晚都會在城堡前麵的河畔會麵,無所不談。不知何時開始,魔物內心充滿了小姐的愛意,漸漸不會像以前那樣感到饑餓了。魔物打從心底愛慕著溫柔的小姐;小姐也打從心底愛著外表雖恐怖,但是內心如孩童般單純的魔物故事到這裏一切都宛如美麗的童話。」


    貝卡夫人說完後突然陷入沉默,愛德華擔心的問道:


    「然後呢?啊,口渴了嗎?要不要我泡茶呢?」


    不過,夫人的手完全不放開愛德華,悲傷的垂下視線。


    「不過,卡麥隆公爵還是發現了那兩位公爵雖然非常生氣,但是害怕和魔物起衝突。因此,在兩人的事在村人之間流傳開來之前,他決定讓小姐和他長期培養要成為繼承者的心腹部下提早結婚。」


    「那實在太亂來了。」


    愛德華皺眉。雖然生在和卡麥隆公爵同為地方領主的家庭,不過因為家風十分自由,因此他實在無法認同這樣的封建做法。貝卡夫人也氣憤的點頭。


    「是啊,你說的沒錯。愛著魔物的小姐,打從心裏厭惡這種沒感情的婚姻。不過,她無法背叛撫養她長大的雙親所以小姐她」


    「該不會」


    「嗯,就像你想的,她投身城堡前的河川自殺。」


    「怎麽會這樣。」


    由於貝卡夫人說話的語調實在太過逼真,連愛德華都產生正在聽最近才發生的事件的錯覺。


    他的腦海裏,浮現美麗的少女漂浮在寂靜河川上的景象。


    「魔物悲歎小姐之死也非常憎恨把小姐逼死的卡麥隆公爵。好不容易因為小姐的愛情而沉寂在陰影下的邪惡、凶暴的魔物本性,再次蘇醒。之後,在舉行小姐喪禮的那天夜裏」


    貝卡夫人終於放開愛德華的手,擺出祈禱的姿勢,兩手緊握擺在胸前。


    「魔物襲擊城堡,把卡麥隆一家全都殺害了。不隻如此,連城堡裏的傭人也都被殺了城裏形成一片血海,到處都是死狀淒慘的屍體那景象實在恐怖到了極點。其中隻有一位男性逃出城堡,那就是管家貝卡也是我們的祖先喔,丹尼。」


    「原來如此」


    愛德華完全忘了要裝成貝卡夫人的兒子,將手肘撐在椅子的扶手上撐著臉頰,用指尖敲打著太陽穴。


    現在他知道卡麥隆家滅絕的緣由,以及卡麥隆家和貝卡家之間的關係了。剩下的是


    (或許托亞昨天晚上見到的「謎樣人影」就是那個魔物?)


    貝卡夫人不顧愛德華陷入思考,也不管聲音講到沙啞,繼續說了下去:


    「貝卡雖然身負重傷,還是拖著半條命逃到漢拔村,請求村人的幫助。不過,大家聽了之後都很害怕,沒有人敢去幸運的是,那天有位旅行中的神官住在旅社裏。」


    「神官?剛好在七女神巡禮的旅程中嗎?」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神官立刻趕到城堡,和失去理智的魔物交戰但是那個魔物很強,雖然是神官,也無法給予致命的一擊。」


    「後來怎麽了?」


    「神官把因戰鬥而虛弱的魔物驅趕到城堡的地下室,關上大門,施上重重的封印,讓魔物沒辦法跑出來。他留下『如果能就這樣把魔物關上五百年,就算是那樣厲害的魔物,也會虛弱而死吧。』這句話,就離開了村人們才終於集合到城堡,鄭重地祭吊卡麥隆一家以及傭人們。經過大家商量後,決定今後由貝卡家族守護城堡,持續監視著,絕對不能讓魔物出來。」


    「那現在魔物也在地下室?」


    貝卡夫人表情嚴肅的點頭。


    「看過魔物模樣的人,隻有我們的祖先而已。因為從那之後,地下室的封印就再也沒有解開過不過,已經過了四百年了,我相信魔物一定還在那裏。」


    「我慢慢懂了」


    許多事情終於在愛德華腦中匯整起來了。


    漢拔村的人們,將卡麥隆城堡稱作「被詛咒的城堡」、躲避城堡的理由,以及貝卡家守護城堡的理由,都獲得了解釋。


    或者,那個魔物因為某種理由


    「啊!」


    想到這裏,愛德華耳中突然浮現剛抵達「天鵝飯店」時,勞


    倫斯所說的話。


    『隻剩地下室沒去,現在我把那邊當成食物儲藏庫以及倉庫使用。』


    (等等。換句話說,勞倫斯先生不就正在封印魔物四百年的地下室出出入入嗎?)


    「地下室隻有一間吧?」


    愛德華唐突的發問,貝卡夫人表情帶著怎麽問這種無聊問題的味道,點頭回應:


    「你不是也知道嗎,丹尼。從小我就嚴正告誡過你不可以接近那裏呀。」


    「嗯嗯沒錯。」


    愛德華說些無礙的話回答,頭腦繼續忙碌思考。


    「那麽媽媽有告訴買家有關地下室的事情嗎?」


    貝卡夫人幹脆的回答:


    「我讓他答應我唯有地下室不能打開。」


    「他答應了?沒跟他說理由?」


    「是啊,怎麽可以和外來者說這種事情呢。」


    「不過對方說不定會不遵守約定,解除封印啊?」


    「哎呀哎呀,丹尼。你遭遇的經曆有痛苦到讓你忘了過去發生的那件大事嗎?」


    貝卡夫人痛心地看著愛德華說:


    「你十歲的時候不聽我的教導,跑到地下室摸了那個封印吧?你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事嗎?」


    束手無策下,愛德華隻好裝傻。


    「不太有印象耶請告訴我。」


    「真拿你沒辦法。你碰了封印的右手,不就因此被燙成重傷了嗎?你哭喊著著火了唉,那時候我好擔心喔」


    貝卡夫人正打算撫摸愛德華的右手,愛德華則是裝作若無其事的將收藏起來。


    (雖然我不知道封印是什麽樣的東西,不過如果人類碰到就會受嚴重的傷換句話說,那位勞倫斯先生應該不可能安然無事的將封印破壞掉。)


    愛德華心想:必須要回到城堡確認地下室的狀況。


    萬一,地下室的封印真的被解開了托亞看到的謎樣人影,說不定是四百年前被封印在那裏的魔物。


    (如果是普萊斯,一定會覺得這件事情很可笑不過隻要有一點點可能性,就必須驗證其真實與否。)


    愛德華一想到這就著急了起來,從椅子上站起。


    「媽媽,故事到此結束了嗎?那我現在立刻回到城堡」


    「等等。」


    貝卡夫人說完便站起來,扶著牆壁進入寢室。出來時,她單手拿著細長的包裹。


    「帶這個去,丹尼。」


    「這是?」


    接下包裹的愛德華,訝異它超乎想象的重量,因此詢問夫人。夫人用嚴肅的口吻說:


    「這是封印魔物的神官贈與我們祖先的東西。他說如果魔物跑出來,就解開包裹,使用裏麵的東西。」


    「這到底是」


    「現在不可以開聽說一定得用神聖的布包裹起來才行你就這樣帶去吧。」


    貝卡夫人製止正打算打開那稍施力,就可以扯破的破爛布包裹的愛德華。愛德華壓抑住好奇心點頭。


    「我知道了那我回城堡了。那個我會再來的,媽媽。」


    最後一句話,包含著向被他欺騙的貝卡夫人賠罪的意味。貝卡夫人不知道愛德華心中的痛苦,用爽朗的表情微笑點頭。


    「嗯,就這麽辦吧。哎呀,你回來媽媽就放心了呢,丹尼。肩膀上的重擔總算放下了,這麽一來就算去了那個世界,我也有臉見祖先了。」


    「別這麽說,請你一定要長命百歲。保重喔。」


    愛德華再也無法待在這可憐的老夫人麵前,輕輕親吻貝卡夫人的手背後,迅速離開房間。


    愛德華將包裹緊緊夾在腋下,走在漫長的走廊上。獲得可貴情報的喜悅,以及讓貝卡夫人空歡喜,甚至還讓她親手對外人傳授一脈相傳的故事的罪惡感在內心交纏。


    但是,為了讓「天鵝飯店」不繼續出現死者,也讓勞倫斯先生重拾平穩的生活,現在隻能將貝卡夫人給予的情報運用在調查上。


    愛德華如此說服自己,舉起單手招呼停在玄關前等待客人的馬車。


    愛德華回到「天鵝飯店」的時候,已經日落了。


    「愛德華!你回來了喔!」


    在玄關大廳迎接他的托亞,氣色完全恢複往常般的健康。愛德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嗨,托亞,你已經沒事了嗎?」


    「嗯!啊抱歉喔,讓你擔心了。」


    托亞看到愛德華擔憂的神情,有點垂頭喪氣的道歉。


    「您回來了呀,托亞先生一直很擔心您怎麽這麽晚還沒回來呢。」


    「我剛回來謝謝你為我擔心,托亞。」


    愛德華笑著對托亞這麽說之後,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守護者。


    「你這身打扮是在做什麽?」


    「因為勞倫斯先生整個人變的很消沉,所以今天的晚餐就由我來負責做已經快做好了,要立刻用餐嗎?」


    「那個啊,我有事情想要邊吃邊告訴你,也想聽聽你的收獲!我想知道你去了哪裏、問到了什麽之類的。」


    托亞像小狗一樣繞著愛德華這麽說,愛德華表情嚴肅的搖頭說:「不。」


    「我有點事要找勞倫斯先生。結束後再用餐托亞,你可不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呢?」


    「嘖。」


    雖然托亞不服氣地鼓起腮幫子,不過從愛德華的表情來看,他也察覺到應是有相當重要的事情吧,因此乖乖地退下了。


    「我知道了,我吃零食等你。」


    「別吃太多,不然會吃壞肚子喔。」


    留下這句話後,愛德華敲了敲勞倫斯的房間也就是以前貝卡夫人居住的房間房門。


    「勞倫斯先生?我是格萊斯頓,我進去了喔。」


    雖然對方沒有回應,但愛德華毫不介意地踏入室內。


    昏暗的房內完全沒有任何燈光。


    「勞倫斯先生?」


    愛德華用自己手上的燭台,點燃房間的燈。


    稍微明亮起來的室內,浮現坐在床邊低著頭沮喪著的勞倫斯身影。


    「勞倫斯先生,現在不是您沮喪的時候喔,我有事情想要問您。」


    「什麽事」


    雖然判定結果為心髒麻痹,不過畢竟在自己的旅社裏發生了驚動警察的橫死事件,他應該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吧。他似乎一直無法入睡,眼睛下方出現了濃濃的黑眼圈。


    「我們剛到的時候,您說過地下室現在當作食物儲藏室和倉庫使用,沒錯吧?」


    「是是的。」


    勞倫斯困惑地點頭,愛德華語氣尖銳的問道:


    「我今天去見了貝卡夫人她對我說你們兩人約定好將絕對不碰、不準進入地下室,當作是買賣這棟城堡的條件。」


    「啊那、那是是的,沒錯。」


    「那為什麽進了地下室呢?為什麽如此注重禮儀的您,會做出破壞約定的舉動呢?」


    雖然不是逼問,不過被如此嚴肅的追問,勞倫斯稍帶害怕地回答:


    「對、對不起一開始我有遵守和貝卡夫人的約定。不過我也不由得常常想到,如果可以把陰涼的地下室當作食物儲藏室和酒窯,那該有多好呢。」


    「結果呢?」


    愛德華毫不留情地追問。勞倫斯的視線不安地掃著地麵,接著老實承認:


    「那是開了旅館後不到兩個月的事情,距離現在大概一個多月前。有位穿著高檔,稍微與眾不同的客人來。」


    「與眾不同?」


    「雖是位年輕的紳士,卻留著一頭銀色長發,戴著深色的單片眼睛,我很少看到這樣打扮的人。不過,從行為舉止和說話來看,是位很優雅的男士。」


    「原來如此,那個


    人怎麽了呢?」


    勞倫斯眼神看向遠方,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況。


    「那個人從漢拔村的老者們那裏聽說這個城堡裏棲息著魔物,並因為對這件事情有興趣,所以想要調查一番。他問我城堡裏麵有沒有可疑的地方,我就告訴了他這座城有間不能打開的地下室。」


    愛德華的藍色眼睛,因興奮而更加閃耀。


    「那位紳士去了地下室嗎?打開門?」


    勞倫斯深深點頭。


    「他說一定要去看看,所以我就帶他到地下室的門口。他看到之後,呢喃著原來如此,好像失去興致似的返回自己的房間去了。隔天早上」


    「請告訴我那個人物到底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我不知道。不過他表情悠閑地說:『昨天晚上我當作試膽量,進入那個地下室。不過,裏麵什麽都沒有。』我心想糟了,之前因為看他失去了興致,而且是客人,所以如果拜托他千萬不要進入地下室好像有點沒禮貌,於是我當時什麽都沒說。」


    「但是,其實他對地下室很有興趣,所以跑進去了?」


    「嗯,證據是從地下室的門板貼到牆上,畫有奇怪圖樣的紙被撕成了兩半。」


    「等等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嗯,請便雖然是客人做的,不過我是旅館的主人。這等於是我破壞了和貝卡夫人之間的約定。既然已經違約,那就沒辦法了。我就改變做法,把食物搬到地下室去了。」


    愛德華忙碌地動腦思考。


    (那張紙大概就是「封印」吧但是為什麽?一般人類碰了應會受重傷的封印,那個人卻能觸碰、甚至撕破它進入室內,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那個地下室真有魔物嗎?)


    各種疑問排列在愛德華的腦海中,他接著問:


    「您知道那位與眾不同的客人的名字嗎?」


    「啊知道,我會用簽到本裏的記錄,做一本顧客名冊。我看看」


    勞倫斯大概是沒有因此被愛德華責備而稍微感到安心,他立刻從桌上拿出一本皮製封麵的漂亮名冊。


    翻閱厚紙頁,一個一個看過顧客名字,不久之後勞倫斯在頁麵上滑動的指頭突然停下來。


    「啊,就是這一位。這是寫在簽到本上的名字,他是一個人來的。」


    「請讓我看看這!」


    愛德華看了寫在勞倫斯所指處的名字之後,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上麵的確這麽寫著。


    克萊門斯.麥克弗森。


    (麥克弗森學長?怎麽可能不,學長的確從前就有頭漂亮的銀色長發,該不會真的是學長吧?!)


    五年不見的令人懷念的名字,讓愛德華心中充滿悸動,不過也同時感覺緊張的氣氛如烏雲般在胸口蔓延開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貴族偵探愛德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椹野道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椹野道流並收藏貴族偵探愛德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