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領美國海軍第四艦隊的雷伽特艦長,從航空母艦james.f.whitmore的艦橋上,用夜視鏡向北方的空中張望。


    造成雷伽特艦長不悅表情的理由有三個。


    一個是,雷伽特艦長平常就總是一臉嚴肅。


    一個是,雷伽特艦長率領的第四艦隊在與自由號的交戰中已經處於全麵崩潰的狀態。特別是兩艘尼米茲級的航空母艦中的一艘,眼睜睜地在鐳射炮的攻擊下輕易地被擊沉,這在於他的戰曆中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屈辱。最後是,在依然持續著的與自由號的戰鬥中,還必須迎接從日本過來的客人的不合情理的狀況。這三個理由讓雷伽特艦長的不悅情緒異於往常。放在平時,稍有點事,就能聽到怒罵之聲一句兩句,甚至三句四句地傳來,但如今卻是一言不發。這反而不由得讓人感到毛骨悚然,艦橋上的全體乘務員的神經被前所未有地繃緊。


    「艦、艦長。很快就要抵達了」


    通訊員戰戰兢兢地作出報告。


    「……明白了」


    本以為會遭到怒罵的通訊員反射性地縮起身子,卻沒想到回答意外地冷靜。但是通訊員並沒有因此放下心來。


    雷伽特不發出怒吼隻有兩種情況。


    首先是心情愉快之時。雷伽特在任的三年間,這種情況通訊員用兩隻手都能都能數得過來,並且深知現在絕非是這種情況。


    另一種是,心情糟糕到極點之時。因為過於憤怒,反而讓怒吼聲轉變成平常的聲音,堵塞在喉嚨口。盡管如此,隻要稍有差池就會爆發。


    如今很明顯是第二種狀況。現在輕易地與雷伽特對話,無疑是與蒙著眼睛在雷區奔跑無異的愚蠢行為,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就算如此依然必須盡忠職守。通訊員下定決心,再次確認。


    「艦長,是否需要出迎的準備?」


    「不必。我一人就足夠了」


    憤憤地夾起沒有點火的雪茄煙,雷伽特像是吐出怨氣地說道。


    「但、但是,雖然您這麽說,對方可是……」


    「別開玩笑了!就算是總統,隻要乘到我的艦船上就必須聽從我的指示!」


    毫不講理的言論。總統與艦長的關係,如果將總統比作總經理,不,董事長的話,就算是作為第四艦隊旗艦的艦長,其立場也不過就是部門長級別而已。何況軍中階級製度森嚴,要是違逆上司,在作戰司令係統上是決不允許的。雷伽特的發言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


    但是雷伽特並不是一個隻會耍嘴皮子的男人,在這裏的所有人心中都是明明白白。


    而且要不是這樣的男人的話,根本就無法對付在突然出現的這種狀況下,還偏偏就要造訪這艘戰艦的特異人物。


    從厚木航空基地出發的f/a-18朝著太平洋的一點,筆直地以最短距離飛行。


    並不是搭載戰斧導彈後已出發的f/a-18飛行編隊。僅僅就這一機從編隊脫離,也沒載有導彈,相對意外地維持著1.8馬赫的最高航速飛行。


    目的地是離自由號所沉沒的2222方位點稍稍偏離的正在航行中的尼米茲級航空母艦james.f.whitmore。


    「很快就將到達」


    飛行員向後部坐席中的人物報告。f/a-18分為單座型與複座型兩種,現在飛行中的是後者。


    「喔」


    粗曠的應答聲從後座傳來。隨後便是一片寂靜,甚至讓人懷疑真的是否有人在身後。


    飛行員對後座的人物雖然是十分好奇,但現在還是必須專心駕駛。


    接下來就必須要降落到航空母艦之上了。夜間登船是連飛行老手都感到恐怖的事情。空母上斜伸而出的為了戰鬥機登艦用的斜角甲板的空間決不寬闊。在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間飛行,僅僅是依靠登艦誘導裝置著陸的瞬間能讓心髒一下子吊到嗓子眼。更何況這次後部坐席中乘坐的是要人中的要人。


    緊握操縱竿的手心中不禁滲出汗來。飛行員的喉嚨中發出嗚咽,總算鼓足勇氣著陸。為了讓其停止,掛起的三條提網鋼索中的最後一條總算牽引住飛機。


    但是,盡管飛行員依然是緊張得三魂出竅,


    「呀,真吃驚呢。戰鬥機在空母上著陸原來是不減速的啊」


    如同孩子般喧鬧的聲音響起。剛才的寂靜就如同是騙人一般。


    「萬一著陸失敗的話,為了能夠就這樣再次升起。所以用提網鋼索鉤掛攔截來取代減速」


    飛行員誠實作答。


    「哦。聽起來很有意思啊。不過這狹窄到苦悶的坐席真讓人受不了。趕快幫我打開吧」


    邊說著邊磅磅地敲起艙蓋的玻璃。看來是個急性子的人物。


    飛行員聽從指示將艙蓋打開,後座的人一反其給人的印象,輕鬆地跳下飛機。


    雖然身著和服乘坐戰鬥機的人物是前所未聞,但是對於任何一切都是規格外的要人———真目不坐來說,卻是奇妙地適合。


    「什麽啊。歡迎真少啊。本來還期待能有沒什麽意義的豪華樂團咚咚鏘鏘地演奏吵鬧的音樂呢。來迎接的隻有你一個啊」


    落到夾板上的不坐環視周圍,最後望向眼前站立著的一臉不悅地張著倔強表情的雷伽特艦長。


    「不好意思就我一個老頭子。在這非常時期來到甲板迎接。雖然這已經是表示出了最大限度的歡迎之意了」


    飛行員在後麵全身僵硬。說到真目不坐,可是連總統大人都不敢造次的大人物。而雷伽特卻毫不畏懼地回瞪對方。沒有想要握手的打算,連敬禮都沒有。


    「那麽,你來這裏做什麽?」


    竟然直接用「你」來稱呼。別說是「先生」了,連名字都沒有。這已經不是沒有禮貌而是沒有常識了,但意外地,眼前的和服男子對於這種態度卻沒有一絲的責難,反而是開心地作答。


    「問我為什麽來?哈,當然是來看好戲的咯。這裏可是最好的特等席啊」


    「……看好戲?」


    「哦啊。自由號對球體實驗室,再加上第四艦隊。真不錯呢,和我小時候看的大映電影不是很像嗎」


    「別說昏話了。現在眼前正在發生戰鬥,不,是戰爭!雖然現在本艦暫時後撤,但說不定什麽時候又將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


    「啊啊?你還不知道嗎,載有大量導彈的眾多援軍不是馬上就會增援過來了嗎?」


    「是啊,增援會來!但是在這之前你給我馬上離開本艦!在被攻擊前!」


    雷伽特發出咆哮。為防止戰鬥機起飛著陸的爆音,所以在空母甲板上耳塞是必須的,但現在的咆哮之聲似乎連耳塞都能震穿。


    但是眼前的和服男子將手揣在和服前襟內,沒有一絲動搖。


    「不會的」


    並非叫喊的聲音,卻不知為什麽在這空母甲板上連雷伽特的耳朵都覺得疼痛般直貫耳內。


    「不會?」


    「是喔,海星要是將這空母擊沉的話,計劃就失控了」


    「你說什麽?」


    第一次,雷伽特的表情中混入了憤怒以外的表情。常年的航海生活中每日凝望大海,似乎是將一汪海水收納其中的深海色碧藍的瞳孔,從不坐的正麵凝望。


    自己何以會如此感情用事。如今,這個人物,偏偏是這個人物來到了自己的艦上。並且明言不會遭到攻擊。但是,雷伽特並沒有輕易地把一手掌握世界最高情報,甚至能動搖世界的大人物的到來並作出安全保證這樣的情況簡單地信以為真。雖然並沒有當真,但卻因此想到了自己忘記了作戰中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戰況的確認。


    在戰場上,事態的發展,就算隻經過了一秒,對應的狀況就會有所不同。在相互對手間因無法讀取對方思維而難以出手的如同硬直狀態之時;隻是踩到了一個石頭就因為緊張過度,連呼吸都忘記立即伏地之時;激烈地槍戰進行中,人命輕易地隨著子彈的火藥消散之時———戰況總是瞬息萬變。


    一般來說,僅憑像這種來路不明的異國之人的話語,根本就不會作為戰況確認的情報。最新數據正不斷從本國傳來。但是,這個男人並沒有說謊。相信自己的直感,現在,對於與海星為敵作戰的自己來說,這個男人的話語在這種情況下,將會具有多大的價值,自然是不言自明。


    作為軍人的雷伽特來說,最為重要的並不是自己的自尊。本國的名譽、是作為軍人的驕傲。最至關重要的不用說自然就是部下的性命。而對於個人最為重要的就是———自己下個月就要結婚的女兒潔尼。


    「能跟我來一下嗎」


    以時間來計算的話,可能是還不滿兩秒的短暫時間。但是雷伽特明顯地對於不坐改變了認識。


    能認識到這種程度嗎,不坐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你,叫雷伽特吧。相當讓我滿意呢。要不要把你和那個軟弱無能的大總統換換呢」


    「這裏有點吵」


    「稍微呢……」


    不坐動了動肩。露出笑容。二人開始並肩行走。


    「你說海星不會擊沉這艘艦,是這麽說的吧?那可是一開始就僅用一炮將航母擊沉的海星啊」


    對於雷伽特的突然發問,不坐立即回答。


    「啊啊,海星是故意放走另一艘航母的。就是有這樣的自信。有這樣的戰力差。就算麵對美國最大的第四艦隊,也是毫不費力地獲得勝利。甚至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間。是想要產生這種效果啊」


    「……你,對於海星怎麽看?」


    沒有刻意地加上「同樣作為日本人」這類詞句。侍,神風,武士道。這個國家所特有的國民性有著並不可以看作弱小島國一笑而之的某些東西,海星也好、adem也好、真目家也好,如果說隻用一句擁有相同的根源來解釋,卻又有著太過複雜的內涵。


    「海星呢。嘛,一句話來說就是,一群異想天開的家夥吧」


    「異想天開?」


    「啊啊。裝模做樣與異想天開總是經常被人聯係在一起。海星這些家夥真可以說是真真正正既裝模做樣又異想天開了啊」


    「你是認同海星的做法嗎?」


    不坐沒有回答這個質問,繼續自己的話題。


    「想要充當世界警察並不是你們的特權。誰都想成為英雄的。但是所謂的英雄,並不會從被救助者那裏獲得報酬。很快就會遇到金錢上的煩惱。因此英雄很快就會與商業有所聯係,一旦開始有商業上的往來,行動就將受阻,到最後就隻剩下了純粹的善意這種碎片而已。年輕的家夥們是不會懂得這個道理的啊」


    雷伽特表示同意。一旦投身於軍隊這個群體之中,就能深刻感受到有多少被實行的各種計劃,無不是以正義為借口。


    但是不坐又一次揚起嘴角。


    「……雖然是想這麽說拉。年輕果然還是好啊。真正的熱情與正義感還沒有消磨殆盡。像我們這樣的老頭子看來的話,不過是曆史的再演,重複著愚蠢的行為而已。根本不會有什麽改變。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看起來隻是鹵莽的行動,但最後被打敗的卻是我們這邊那」


    「這不是當然的事情嗎?時代在變想法也在變,所謂正義這詞的定義也時刻在變。科技改變的話,戰爭的進行方式也會有所變化。如今的時代,要是愷撒和拿破侖還在的話,根本就不認為還能成為勝利者」


    「的確呢。這個地球與以前比起來,小了很多呢。已經不是進行擴張領土的時代了。你們所擁有的核武器之類的,說到底到爛掉也隻能用於恐嚇威脅而已。但是,鬥爭依然在繼續。就算改變形式也依然在繼續。那是人類的本質那」


    雷伽特懷著一種不可思議的感情聆聽著不坐的話語。隻是從人們的流言中所聽到的真目家,通常總是帶著陰森可怖之氣。作為當家的真目不坐,總是行蹤飄忽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而相反地自己一方的一切卻盡在其掌握。本應是這樣一種人。但是,眼前的男人,如果相互之間都再年輕二十歲的話,甚至想要一起來場足球賽,卻是給人以這樣感覺的男人。


    「但是不管誰也好,在這小小的地球,在這顆玻璃珠上本應所做的事。同樣都是以戰爭這個詞來進行解決的……直到那個男人出現為止」


    「那個男人?」


    對於雷伽特隻是單純的疑問,不坐哼笑了一聲。究竟是在笑什麽呢。是自己還是別的什麽呢,或是說可能連不坐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麽。


    「呐,雷伽特。你,相信命運嗎?」


    「我不是能夠向神抱怨的人。但是,個人還是想到死為止都做一個善良的人」


    蠻橫之中可見謙遜。異端之中可見虔誠。這就是雷伽特所持有的人性。


    「你這人,我很中意啊,所以告訴你吧。特別地哦」


    不坐的回答中充滿笑意。就好像天真孩子般的笑容。


    雷伽特屏神凝息,等待著不坐的話語。但是,


    「峰島勇次郎。這家夥將一切都改變了」


    傳來的話語並沒有超出預想。何必現在還要特意說這個,雷伽特不禁暗想。


    如今在這裏所發生的正是遺產事件。不,用事件這個詞未免太草率了。峰島.勇次郎。這是圍繞著他所遺留下的科學技術的爭奪殘殺,暴露出人類醜惡本質的戰爭。


    戰鬥的規模,恐怕是遺產犯罪史上最大的一次了吧。但是,終結這場戰爭就能改變人類從出生就背負著的宿命了嗎?


    「錯了,錯了啊」


    似乎是讀到了雷伽特的困惑,不坐第一次將手從衣服前襟中伸出,嘁嘁地不斷用食指在雷伽特麵前搖晃。


    「我說的,可不是到現在所發生的這種小家子氣的隻是為了金錢而引發的遺產事件啊。像你們國家的那些住在白色的房子和五角形城堡中隻會看著電腦屏幕的家夥,是一輩子都不會明白的啊。現在在這裏,所發生事件的真正含義」


    對於不坐的話感到有些誇大。但同時卻又深信不疑,雷伽特不禁對自己感到驚訝。這並不是從道理上的。也不是情感上的。更不是感知上的。硬要說的話,似乎是感受到一種巨大的時間洪流般的東西。


    現在所感受到的狀況,已經不是自己所知範疇內的事物了,雷伽特隱約察覺到。那並不是因為海星所持有的超規格的鐳射炮。也不是因為對於遺產這一未知兵器的恐怖。像這些東西,可以說隻不過是到現在為止的經驗的延長而已。而現在所感受到的時流,可以感到存在著與現在為止有著某種偏差的部分。


    「峰島勇次郎用頭腦改變了世界。說回來我也已經確實幾乎將世界的一切掌握在手中。已經沒有剩下什麽東西能讓我害怕的了。但是呢,其實這樣很無趣呢。在力量麵前臣服,畏懼於恐怖,背後有著大樹的庇護才會感到安心。這就是人類。但是,對於力量的反抗,對於被壓迫的命運的抗拒,想要靠自己的努力來對抗,這不也是人類的本質嗎?不過,一旦與峰島勇次郎牽連上,這一本質就將扭曲」


    與讓人感到不寒而栗內容相對地,嘛,因此卻用了一種十分輕快的語調進行解說。


    「剛才你說了吧。想要作為一個善良的人而努力。在這裏的人們,大家也都一樣啊。遵從著自己的良心與信念,作為一個善良的人而努力,這些人是因為何種因果要陷入戰鬥的窘境,今天聚集於此」


    大概自己對於不坐的話連一半都沒有理解。但是隻有這點自己十分清楚。


    峰島勇次郎是打算向神抱怨嗎。


    自己這般的凡人用命運以及神的意誌這類話語讓自己接受的東西,對於峰島勇次郎來說就是放棄了探求心嗎。


    而且,在這裏的人們,賭上性命,並消散,戰鬥著的人們,大家,都不過是峰島勇次郎所賦予的職責嗎。


    「不要擺出那麽深沉的臉。勇次郎不是神。這情況,用日式的說法就是,決定天下的合戰。這場戰鬥對我也好峰島勇次郎也好,將會倒向哪邊還不清楚。不走運的話,甚至有可能偏離我的預料,這艘航母會沉沒也說不定啊。今天,正是左右世界命運之日啊」


    雷伽特陷入沉思。


    如果從這個男人話語中感受到的是正確的話,就算自己親曆這場戰爭目睹一切,就能夠理解其中的含義嗎。


    「所以,所以說,今天我才會來啊。如何?就像我一開始說的,這裏是最高級的特等席吧?」


    說不定除了峰島勇次郎,能夠理解這場戰鬥真正含義的,恐怕就隻有眼前的這名男子了吧。


    隻是明白了這點。這裏之所以能成為特等席,就因為他是真目不坐。


    2


    leptoa在黑暗總蠢動。


    以悄然無聲的動作在黑暗的通道內疾行,讓人難以聯想到其那巨大的身體。那如同昆蟲複眼般的六具攝像頭不停地監視四方。夜視鏡以及熱傳感器,以多種方法觀測四周所獲得的數據為基礎決定接下來的行動。


    在通道中遇到十字路口,正好與其他leptoa碰頭。但是互相並沒有撞在一起,而是靈巧地各自避讓,再次展開搜索。


    在數條通道以數道房門前通過,但卻在一間門前停了下來。熱傳感器探知到牆壁的對麵有熱源反應。


    將一隻腳插入門的縫隙中,強行打開。本應十分堅固的的門卻如同膠合板一樣在一瞬間輕鬆地被破壞。


    將上半身探入殘破的門內,早已進入準備態勢的機槍間不容發地噴出火舌,將室內的盡數打爛。桌子椅子都在一瞬間支離破碎,碎片在屋內四散飛濺。


    發射時間還不足兩秒,但這時間內所發射的彈數已經過千。房間內沒有一處是安然無恙的。椅子、桌子、床、書櫃,所有的以前都已是麵目全非,化做碎片散落於地。


    監視頭探察四周。如人類形狀的熱源已經破爛不堪。但是溫度卻沒有下降。


    leptoa靈巧地在狹窄的通道中,潛伏身體,讓一半探入室內觀察狀況。夜視鏡也好熱傳感器也好,都沒有發現類似於人的東西。


    取而代之,將所發現的東西用機械手夾起開始分析。從破破爛爛的布片中將東西取出,發現是攜帶用的一次性暖手袋。是利用鐵粉氧化發熱型的。


    確認沒有其它發熱源後,leptoa又切換回搜索模式。發現通道上有人奔跑逃走的痕跡。


    不過在追逐的途中leptoa放棄搜索。因為內藏電源用盡,切換到了預備電源。這樣下去隻要再過數分鍾就將無法活動。


    將動作機能調整到最低限度,在通道內前行。而後在球體實驗室各處所備有的某一個電源插座前停了下來,並將電纜插入開始充電。


    球體實驗室幾乎所有的場所都已停止供電。但是僅限於此刻,從插座處源源不斷地傳來電力供給。一切都是fi一號機風間的管理下進行著。


    「太狡猾了吧,那麽做」


    透過帶有夜視功能的望遠鏡鏡片,在離開約100米左右的場所觀察著leptoa狀況的,正是萩原。雖然已經從小夜子那裏聽說了,但親眼所見與之前的印象又是另一回事。


    「違規也有好處呢。就用你唯一的弱點滅了你。leptoa本身十分消耗電力。所以內藏電源不能維持長時間的活動。本來應該是需要靠人工衛星送來的能量來維持活動的」


    「是說人工衛星Σ吧?這種程度連我都知道哦。不過,詳細的係統這些,你能懂嗎?」


    「啊,呀……那就是那個……」


    正在萩原被追問得理屈詞窮時,小夜子親切地作出補充。


    「是靠電磁波。將從人工衛星傳來的電磁波轉化為了電力。leptoa上部的外殼幾乎全部都是用來吸收電磁波的受信裝置」


    「啊啊,沒錯沒錯。電磁波電磁波」


    萩原歡快地隨聲附和,不過看在星野眼裏早已是原形畢露。小夜子這邊自然是更不必說。


    「預想到如室內這樣其它電磁波照射不到的場所活動,leptoa相互之間能夠進行電磁波照射,進行電力中繼供給。不過,進入到像現在這樣電磁波無法夠到的建築物內活動的情況就是一大弱點了」


    但是如今leptoa在球體實驗室內可以說是擁有著無限的電力。


    「那麽唯一的弱點也消失的現在,要怎樣才能獲勝呢?」


    「將力量集中於一點給予打擊,給予裝甲內直接傷害的方法也是可以,不過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物,我所知道的僅有一人」


    小夜子腦海中所浮現出的少女,現在正失蹤在深海某處。


    「啊啊,我還知道一個人。那個老爺爺實在是不得了啊」


    萩原想起海星在揭起反旗前,監視海星之時的事情。那時所見到的老人———路西華赤手空拳輕易地將強化裝甲擊潰。


    但是不管哪方,現在都不在球體實驗室之中。而且能夠再現二人技術、甚至是能夠理解之人都沒有。


    「所以拉,要怎麽打倒那種家夥啊。果然還是逃吧」


    對於星野的提案,小夜子依然與一開始一樣明確地搖頭否定。


    「不,我有阻止leptoa的義務。因為我是開發者之一」


    其眼神讓星野和萩原隻得點頭。


    萩原與星野移動到小夜子身前保護。


    「那個,我一個人沒關係的」


    「真見外呢小夜子小姐,我們不是朋友嗎」


    在十分鍾前剛見麵的萩原立即作答。


    「在弧石島曾經一同跨過死亡線,隻要抓住那時候的要領聯合起來總有辦法的」


    星野緊隨其後插話進來。


    「誒呀誒呀,我作為原sat隊員,以及adem的諜報員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跨過死亡線的能力應該能起到作用」


    「這麽說的話,我之前可是元自衛隊的航空團出生呢。比起sat的家夥,我的能力應該更能適任吧」


    將小夜子夾在當中,實際上在leptoa麵前,連成為小夜子百分之一的戰力都不能實現的不中用的兩名男性,展開著針鋒相對的對話。


    一直埋頭於自己思考之中的小夜子雖然隨便地附和著兩人,但幾乎都沒有聽進去。為了尋找某樣東西,帶著明確的意誌邁開步子。隻是跟在後麵走上來的兩名男性的對話,在小夜子異常靈敏的聽覺中,已作為極為瑣碎的事項聽過且過。


    「啊,有了。就是這裏」


    小夜子停下腳步的地方,是nct研究所臨時倉庫之一。本來是用來管理遺產的重要區域。本應該並不是能簡單打開的場所,不過因為受到水壓破壞,瀕臨破損的現在,手動就能讓門打開或關閉。


    「到這個房間有事情呢」


    「啊,馬上就幫你開門」


    兩名男性慌忙開門。當手電筒的光照進去的瞬間,兩人瞬間僵硬。


    「哇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


    幾乎同時發出慘叫。在打開門的正前方,正是leptoa的身影。


    「l、leptoa啊!小


    夜子小姐,我來阻擋,快、快逃」


    「是、是啊,這、這裏交給我吧」


    二人驚慌地保護住小夜子。


    然而小夜子卻以若無其事的態度回答道。


    「啊啊,抱歉。忘了告訴你們了」


    穿過嘴上雖然說著英勇話語實際上卻已是嚇得呆若木雞的二人,小夜子將手貼在眼前的leptoa上。


    「沒關係。這是adem以前回收的一台leptoa。不會動了」


    就這樣探出手想要繼續伸到後麵,突然在中途停了下來,轉頭麵向二人。


    「不過非常感謝。能夠挺身保護我,兩位都很勇敢呢」


    直到現在還僵在原地的二人,麵麵相覷,已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接下來小夜子以另人難以相信她已失明的熟練手法將leptoa解體。


    「厲、厲害啊」


    「沒什麽厲害的。隻是熟練了而已。它開發的時候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呢,所以解體與組裝是家常便飯的工作」


    盡管小夜子說得十分謙遜,但對萩原和星野來說,她的行動隻能說是讓人歎為觀止。雖然僅通過手的摸索的確有些地方沒有十分的自信,但依然將構造複雜的leptoa用最低限度的工具輕鬆拆解著。穿著繪有熊貓圖案睡衣的自稱能幹的諜報員兼前sat隊員,與現在穿著lc部隊戰鬥服自稱精英空中部隊出身的前自衛隊員,聽從著她的指示,將以她纖細的手臂來說太過巨大且不具有危險性的部分拆下,隻能做些如此這般打雜的工作。


    兩名雄性之間的地盤爭奪一時休戰過了約五分鍾後,從leptoa身上卸下了一個大型機械。


    「小夜子小姐,這是?」


    在小夜子手中的是看起來隻能聯想到機械部件的金屬塊。


    「是電磁波照射裝置。leptoa相互之間供給電力時所使用的裝置。將這個與大型蓄電池相連」


    「接下來怎麽做呢,朝倉小姐?」


    「首先尋找電力即將用盡的leptoa」


    「然後?」


    「用這個向leptoa供電」


    兩名男性麵麵相覷。


    「那個,是武田信玄嗎?給敵人送鹽」


    「送鹽的是上衫謙信拉」


    「是這樣麽?萩原先生難道說對曆史有研究?」


    「呀,這一段正好上課的時候講過拉」


    「上課?」


    「啊啊,那是因為啊,每天都要去能夠觀察女子高中生的高中……先說在前頭,這也是任務的一環哦」


    「誒?還有這種潛入調查啊?真好啊,調查一課」


    「等下兩位,認真聽我說!」


    「抱歉,小夜子小姐。聽著呢,聽著呢」


    「說到那個方法,朝倉小姐,難道說是,桃太郎作戰嗎?用誘餌勸降嗎」


    「啊啊,這真是絕妙的注意呢」


    「……兩位是不是把我當笨蛋啊?」


    雖然小夜子兩手叉腰露出憤憤的表情,不過她可愛的臉卻完全無法表現出那種魄力。


    3


    能量即將耗盡的一架leptoa,停在電源插座前。


    電源補給用的電纜插入插座。充電所花費的時間約三十秒。即使在這段時間內,leptoa也並沒有鬆懈對周圍的警戒。


    在充電幾乎將近完了之時,熱傳感器捕捉到了數名人類的身影。想要馬上完成充電,切換成追擊模式,但卻沒有成功。


    電纜無法拔出。似乎被什麽卡住了,不管如何拉扯電纜,依然無法從插座中拔出。隻要leptoa再用點力氣的話,電纜就將被拉斷,從而能重新獲得行動自由。不過電源供給電纜是leptoa的生命線之一,是作為需要回避發生的優先級最高事項之一寫入行動程序指令之中的。


    因為不能過度用力拉扯,leptoa在電源插座前進退不得。


    「嗚哇……」


    看著leptoa掙紮的樣子,星野發出驚歎。如此強大的敵方殺戮兵器,就因為無法從被做了手腳的電源插座中爭脫,竟然會如此地不中用。


    「不愧是朝倉小姐」


    「恩,真厲害,小夜子小姐。這可真是巧妙的作戰呢」


    但是二人的從容很快就消失了。


    leptoa的電纜終於被扯斷了。


    「啊、啊咧?」


    重獲自由的leptoa朝三人奔來。


    「就是現在。發射」


    在三人身前的台車上設置的是巨大的蓄電池以及與其接續著的電磁波照射裝置。


    萩原打開蓄電池的電源。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不,雖然可以聽到電磁波照射裝置那低沉的啟動聲,但除此之外毫無動靜。


    「失、失敗了?」


    「應、應該沒關係。隻是眼睛看不到而已」


    實在是看不出沒關係的小夜子顫抖的聲音,讓萩原和星野不禁吞了吞口水。而此時leptoa依舊直向三人衝來。一轉眼就到了眼前。


    「對、對不起。似乎失敗了」


    小夜子幾乎是如同悲鳴般地謝罪的同時,從leptoa冒出一縷青煙,在奔走的過程中倒下,一直在地麵上滑行到三人腳邊才停了下來。之後便一動不動。


    「發、發生什麽拉?」


    還無法了解到發生狀況的兩名男性向小夜子露出一臉懇求說明的表情。但是自己不管有多麽吃驚,不管帶著如何的表情詢問,小夜子都無動於衷。


    「發生什麽事了?」


    「啊、是的。那個,這是由於過充電導致的過熱短路」


    終於清醒過來的小夜子,以些許高亢的聲音開始說明。


    「雖然海星將leptoa的os完全地重新編寫了,但是依然存在幾個漏洞。雖說優秀之處的確優秀,但不夠周到之處仍有不少。這恐怕是因為經驗不足吧」


    小夜子受到由宇的委托進行回收leptoa的os係統的解析工作。沒想到意外地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這完全是編程失誤。雖然有複數的充電方法,但在其中的電纜充電方法不可行的情況下,其他的電源充電方法的優先度將會提高。不過由於設定失誤,由電磁波提供的充電優先度被設定的過高。就算飽和也不會停止。而結果就導致內藏蓄電池過熱短路。從而讓優先度最高的安全裝置啟動,使所有機能緊急停止。造成現在的這種狀態」


    邊說著,小夜子走到停止活動的leptoa前,輕輕地用手掌拍了拍。順便說一下,兩名男性依然保持著三米開外的距離看著而已。


    「請放心吧。已經安全了」


    終於二人注意到自己的樣子實在太過有失體麵。


    「就這樣將剩下的全部幹掉吧」


    「接下來交給我吧。已經掌握要領了」


    二人總算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但是,作為開發者的小夜子明白。


    ———不行,這太花費時間了。十三機全部用這方法打倒是不可能的……


    雖然小夜子並沒有出聲,但卻無法隱藏表情之中的陰霾。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說是幸運,萩原也好星野也好都沒有注意到這一變化。


    4


    「哦,有一手啊」


    &emspfi一號機中的風間一動不動地看著監視攝像頭的影象,感到佩服。


    朝倉小夜子是一名優秀的技術者,這方法是她想到的呢,還是說事前峰島由宇傳授的呢。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會感到不可思議。


    leptoa的os是由瑪蒙重新編寫的。由風間來看的話的確是有缺陷的操作係統,不過因此更不能


    指出。以瑪蒙的性格來說,讓她心情變差且頑固到底的可能性相當之高。而且就算有一些缺陷,在此狀況下並不認為能夠造成多大的問題。


    不過事實來看,這一缺點被充分地抓住了。


    但是風間毫不慌亂。並不隻是說他沒有所謂慌亂的感情,而是已經作出了完美的對策。


    「別怪我哦」


    風間連接上所有的leptoa,將os刷新。包含電源管理部分,風間將自己所認為的缺陷全部進行了修正。


    「如果下次還想要用相同的方法打倒leptoa的話,可會死的哦」


    但是風間的聲音自然不可能傳出去,小夜子他們依然向著下一個目標展開行動。


    風間對球體實驗室內部的監視並不僅僅局限於小夜子他們。同時對多個場所進行監視,並把握狀況。其中之一當然就是adem的核心部,司令室及其中的伊達。


    「電力恢複還沒好嗎?」


    地上展開的是球體實驗室的構造圖,在上麵接二連三地標上最新情報。靠數台無線通訊機往來交互著情報。


    雖說是相當原始的方法,但作為對應卻並不壞。


    作戰司令室中,看不到有放棄的情感。


    風間透過監視器就能感到。雖然監視器有多個損壞造成了一些不便,但風間所獲得的情報並不僅僅是從殘缺的監視器所獲得的影象。這個球體實驗室內所有人的心跳、體溫、血壓,諸如此類的情報,在風間的手中都化作把握其中狀況的情報。


    不過雖說現在還沒有放棄,但若照現在的方法,司令室就把握現在的狀況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根本無法擺脫被動的局麵。電源係統被幾乎完全剝奪是致命性的。


    確認剩餘十三台leptoa的動向。其中已有數台朝著司令室進發。雖然發生了數起戰鬥,但沒有一次能阻止leptoa。小夜子盡管隻擊退了一台,可以說已經是壯舉了。


    「不行。e21的聯絡中斷。13-03-24通道上,leptoa預測正向這個司令室行進」


    隨著leptoa的接近,司令室空氣中的緊張感頓時化做一陣嘈雜之聲擴散開來。


    但是有什麽對應方法呢?


    小夜子的方法已經不再有效fi三號機的風間,連與自己對話的餘裕都沒有,隻是一味地防禦。


    狀況的嚴峻是一個月前nct研究所遭到攻擊時所無法比擬的。在球體實驗室現狀下fi沒有逆轉的可能。就算做再多的狀況模擬,在此狀況下風間已經無法考慮出逆轉的手段了。


    「如果是峰島由宇的話做得到嗎?」


    不過那女孩已死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5


    峰島由宇已經死了嗎。


    一切都是為了拒絕已經無可挽回的現實,鬥真自己心中作出的幻覺嗎。


    「死了什麽的……絕不可能」


    鬥真就這麽低著頭,發出微弱得任何一陣輕風都能吹散的聲音。看著這一切的貝魯賽布爾發出哼笑之聲。


    「你是誰?阪上鬥真吧?流淌著禍神之血,既是鳴神尊的繼承者,也是真目家的暗殺者。那就是你。不過是一個女人的生死有什麽可讓你動搖的?築起千具屍體,讓無數生命在瞬間飛散的你有什麽心亂的必要嗎?注意到吧,你的本質就是殺人者。就是要奪取生命。沒能救到?錯了啊,是沒去救啊」


    「……沒去救?」


    「正是。沒去救。那才是你的想法。為什麽你要否定自己的本質?」


    與鬥真相對地,貝魯賽布爾的話語中可以明顯感到狂喜的情緒。


    「來吧,奪走我的生命!升華吧!你的話可以做到。不!是隻有你才可以做到!我們之間所有的就隻有互相奪取生命。活下來與奪走生命是同義的。這就是我們的存在方式,阪上鬥真!」


    ———戰鬥?怎麽做?


    與因由宇的事情發呆的自己相對地,坐在輪椅上的貝魯賽布爾卻要與自己互相廝殺,對此感到疑問。接著卻馬上又對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冷靜地分析的自己感到厭惡,這是作為真目家暗殺者之血的緣故,還是說自己個人變得奇怪了呢,鬥真已經無從判斷。


    「喂,在聽嗎?」


    「什麽?」


    連自己都感到異常冰冷的聲音。


    自己的身邊沒有由宇。在戰場上,自己的身邊,那個擁有蘊涵著強烈意誌的如黑曜石般雙眸的少女並不在身旁。


    在這種時候,平時旁觀著自己的另一個自己通常都會出現。隨著黑暗的感情湧現而活動的另一個鬥真的人格。


    「什麽什麽啊!」


    不知是不是對冷漠的反應感到不滿,還是說熱情高漲呢,貝魯賽布爾的手腕一振,將卷在兩腕上的繃帶狀的鞭子甩出。


    鞭子直線飛來。鬥真隻是微微一側身體躲過。耳朵可以聽到極近距離的空氣被鞭子切裂的聲音。貝魯賽布爾的指尖翻動。不,是認為會動。手腕上肌肉的運動已經預告了之後手指的動作。其手指的運動說不定有著什麽意義。


    貝魯賽布爾的手指靈巧地活動,控製著鞭子的動向。鞭子的走向從直線突然橫掃,從打擊變換為切斷。


    但是那裏早已沒有鬥真的頭部,鞭子隻是以切割空氣而告終。


    「沒用的。以坐在輪椅上的身體是沒有可能勝過我的」


    鬥真以毫無抑揚的聲音作出警告。以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冷徹的聲音。


    「你很吵啊。隻要殺了你就行了是吧?」


    隨意地拔出鳴神尊。


    相對地,在如此短時間的戰鬥中,能讓鬥真的態度豹變到如此,貝魯賽布爾也不禁感到驚訝。


    在比良見特別禁止區戰鬥之時的鬥真也是,毫不容情。那時為了必須要救助由宇而由焦躁產生的情感,某種意義上來說,比今天要更具有如同迫力般的感覺。


    而今天卻與氣迫與殺氣不同,並不是這種級別的。要比起來,比良見特別禁止區時為了所要守護的少女而戰的鬥真要來得更讓自己願意去麵對。少年戰鬥方式的本質有著異樣。就好象鬥真人性的部分是屬於別一領域的東西。


    鳴神尊在搖晃。繼續搖晃,接著突然消失。不,是變得無法認知。


    ———是這個嗎,就是這個嗎!?


    但是看到這一景象的貝魯賽布爾更為興奮。以前,與這相同的現象隻見過一次。在近兩年前,第一次與鬥真戰鬥之時。


    「殺了我殺了我地叫囂著,結果不還是沒死嗎,你。都煩到聽膩了啊。就按你所願了結你」


    說著,少年直插兩條鞭子的間隙潛行,不費吹灰之力就站到了眼前。冰冷的目光望向貝魯賽布爾。為了斬殺貝魯賽布爾而朝下揮落的手,就好似隻是切割柴草般,輕易地不帶絲毫猶豫。


    貝魯賽布爾沒有回避的手段。鞭子被躲過,自己身體又無法自由活動。貝魯賽布爾麵對撲向自己的斷罪之刃,帶著與鬥真截然相反的歡喜的表情迎了上去。


    但是鳴神尊的刀刃被彈開,鬥真千鈞一發地向後跳開。發出轟鳴聲的是掠過眼前的金屬塊,正是房間的艙門。


    貝魯賽布爾什麽也不能做。但是將鳴神尊彈開,如果沒有在瞬間回避的話,鬥真的頭蓋骨將遭到粉碎的攻擊,確實發生了。


    「又是這樣嗎」


    鬥真再次微微露出厭煩的表情,將視線投向被切碎的艙門的所在。那裏站立著一名褐色肌膚的少女。


    正是利衛旦。


    「說多少遍你才明白。不要多管閑事!」


    受到貝魯賽布爾的怒斥,利衛旦一瞬間縮起身體。但是真的是隻有一瞬間。立即直視著貝魯賽布


    爾和鬥真,堅決地作出反駁。


    「不要!我也要一起戰鬥!不會讓你被殺的!」


    利衛旦張開雙手,周圍的物體浮起,開始圍繞著少女盤旋。這是利衛旦強勁的磁暴所造成的現象。


    「原來如此。忘了還有另一個人」


    壓抑著頭痛,鬥真詛咒著自己的大意。但是,這一想法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想法支配著鬥真的思考。


    「……忘記另一個人的存在?」


    對自己說的話語。對此感到在意。不協調感,或者說是感到矛盾。而且隻在戰鬥的正當間所感到的稍縱即逝的不協調感。


    但是,現在卻無法埋頭於思考。利衛旦的磁暴中已經射出各種各樣的物體,殺奔鬥真。


    從椅子桌子之類的大型物體到鉛筆夾子之類的大小不一的東西一起飛來。鬥真輕而易舉地全部躲過。從過去數度的戰鬥經驗鬥真知道,在這東西有限的狹窄室內利衛旦無法盡情發揮她的能力。


    貝魯賽布爾也感到無趣似的,加入戰鬥。雖然與單人的戰鬥還能不慌不忙地從容應對,但是二人間不容發地輪番展開進攻又是另當別論了。鬥真逐漸處於劣勢,但盡管如此,卻依舊怎麽樣也無法集中精神戰鬥。


    「有兩個人?」


    看著二人的攻擊,鬥真喃喃自語。問題並不在於有兩個人。這並沒有什麽好驚訝的。


    「不對,這沒什麽好驚訝的。我本來就知道有兩個人。是的,早就知道了」


    為什麽會知道?是怎麽知道的。很簡單。從端末上調出的開閉門記錄數據中判斷出來的。不過如此而已。


    然而為什麽,這件事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


    「我……知道的。從端末數據將數據調出……」


    「喂喂,不光是產生對女人的妄想,這次變得更奇怪了嗎」


    貝魯賽布爾攻擊的隙間,利衛旦釋放出浮遊著的數個金屬部件。完美的組合。不,倒不如說是貝魯賽布爾在疏遠利衛旦。而利衛旦完美地抓住時機與貝魯賽布爾的攻擊產生連協。為了不讓自己喜歡的男子死去,拚命地。


    在不容一絲氣緩的狀態下,鬥真依然不斷地自問自答。


    「調出端末數據?怎麽做?」


    答案如同雷鳴般在腦海閃現。


    ———啊啊,我為什麽連如此簡單的事都沒有注意到啊。


    「不對!由宇還活著!」


    鬥真作出斷言。


    沒有一絲迷茫的話語。


    「我沒有操作端末。所以本不應該知道會有兩個人。要是沒有由宇的話根本做不到」


    任何逐漸切換。不,是另一個自己意識到自我而蘇醒。與那名少女的記憶一起。


    「由宇還活著。是我救的,我成功救到了!」


    歡快的聲音。


    興奮的叫喊。


    由宇的確是消失了。盡管這也是很糟糕的情況。但在沒能把她救出這件事前根本微不足道。貝魯賽布爾也不知道由宇的事。


    那麽由宇就不是因為被敵人抓走而消失的。那麽就是以自己的意誌從鬥真麵前消失的吧。那麽就一定還活著。一定在這艦內的某處活著。


    「我不會再迷惑了!由宇還在!絕對還在!」


    鬥真竭力呼喊。


    同時朝著利衛旦直切而入,避開周圍回旋的物體,突入利衛旦的懷內。鳴神尊所能及的距離。簡單就能斃命的距離。


    但是鬥真並沒有與之前一樣簡單地揮出一擊。並不是因為對手還隻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女。在如今內心確實在存在著的鬥真的裏人格還不會天真到被這種倫理性的理由所束縛。


    但是,鬥真的刀刃停了下來。保持以防禦的態勢,按著頭退開。劇烈的頭痛與暈眩,妨礙了鬥真的行動。


    「什、什麽?」


    與此相同的經驗之前也曾有過。那時的對手也是利衛旦,狀況出奇地相似。都是突入利衛旦懷中後立即發生。同時從鳴神尊那裏感到的力量,或者應該說是存在感的東西消失了。


    利衛旦站立在眼前,到現在還露出好似自己的性命被奪走而感到恐怖的僵硬表情。由此鬥真十分清楚這奇妙的症狀並不是對方刻意造成的。這與最初之時一樣,是連她都沒有預料到的。


    「別開玩笑了!」


    蘊涵著怒氣的貝魯賽布爾;一瞬間用鞭子卷住鬥真的腳。就這樣甩出將鬥真砸向牆壁。


    背後與牆壁激烈衝撞的鬥真因衝擊將肺中的空氣整個榨出,在滑落到地板後激烈地咳嗽起來。同時背後的劇痛陣陣襲來。


    「不覺得太不成樣子了嗎。看著就受不了」


    貝魯賽布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悅。是因為如話中所言對不成樣子的姿態感到不快呢,還是有什麽別的理由呢。


    雖然用力握緊鳴神尊,但平時所能感到的力量並沒有從中流入。就好象不過是握著把平常的小刀一樣。


    貝魯賽布爾的輪椅靠近。背後是控製著各種物正想要砸向鬥真的利衛旦的身影。


    雖然好不容易站了起來,想要戰鬥,但腳底卻根本用不上力。


    聽到激烈水流的轟鳴聲也正在此時。並不隻有聲音。連震動也隨之傳來。


    「怎麽回事?」


    似乎也是大出貝魯賽布爾的意料之外,吃驚地環顧四周。利衛旦也是一樣。三人同時尋找著聲音與震動的發生源。然後幾乎同時將視線停留在某一點。


    被鬥真拉開,而後被利衛旦將鎖變形而無法再次打開的艙門。


    想到門的另一側將發生什麽,鬥真不禁臉色鐵青。


    「……難到說」


    沉沒的艦內。難道某處產生了巨大的決口,讓水溢了進來嗎。


    地麵與桌子上的小物件開始跟著震動起來。水的聲音變得更大。讓人聯想到潰壩時產生的巨大瀑布。


    「來了!」


    根本沒有考慮對策甚至逃跑的時間。


    艙門伴隨著如同從外麵用大錘敲打的轟鳴聲凹陷。從彎曲的縫隙中噴射出的水柱讓三人知道剛才正是水衝擊的聲音。繼續猛然壓上的水壓讓艙門發出悲鳴。朝內側壓迫的艙門間隙中噴出的水柱變得更為激烈。


    「糟了。快逃!」


    鬥真正要站起之時,終於到達界限的艙門如同爆炸般被彈飛,回旋著拍打到牆壁上。


    通道中的海水翻卷起驚濤駭浪撲麵而來。


    6


    時間回溯到自由號內照明熄滅,鬥真失去由宇的那一刻。


    「鬥真,沒關係吧?」


    格納庫的照明全部熄滅之時,由宇最初想到的就是鬥真的安危。


    「竟然突然停電。由宇,沒關係吧?」


    鬥真的第一句話竟然也是擔心自己,明白到這一點的由宇,盡管在如此的狀況之下,臉上還是自然地綻放出笑容。同時,臉頰難以控製地變得緋紅。感到自己猛烈的心跳,慌忙地想要隱藏自己現在的樣子,立即將表情收斂作出回應。


    「啊啊,我什麽事都沒有。你這邊怎麽樣?」


    鬥真沒有回答。難道發生什麽了。將手伸向鬥真原本存在的場所,觸碰到少年的手腕。雖然隔著深海探察服的感觸並不那麽清晰,但至少沒有在鬥真身上感受到僅是觸摸就能發現的嚴重傷勢。


    但是,異常。


    盡管由宇碰觸手腕,鬥真卻依然毫無反應。


    「……由宇?」


    鬥真呼喚著。


    「怎麽了啊?喂,鬥真,鬥真?」


    雖然作出回應,但鬥真依然置若罔聞。總覺得不正常。不安與焦急逐漸在由宇心中地蔓延開。而隨後的話語讓由宇的焦急變成


    了決定性的東西。


    「發生什麽了?由宇,回答啊」


    由宇已經作出多次回應。更何況還抓著手腕。然而為什麽鬥真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還像是為了尋找由宇似的,伸出手不斷地摸索周圍。


    「鬥真,怎麽拉?我在這裏啊」


    再一次,對於由於的話鬥真毫無反應。


    「在什麽地方啊?在這麽黑暗的環境中亂跑是很危險的哦。走散的話怎麽辦?」


    鬥真搜尋著近在眼前的由宇,在黑暗中彷徨。


    「別開這種嚇人的玩笑了!」


    明白這並不是玩笑。但是由宇心中的某處依然不願承認眼前所發生的事。渴望這真的不過是個玩笑。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奮力地拉扯,鬥真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啊,啊啊,抱歉。是我不好」


    慌忙地想要抱起鬥真,但他的身體卻沒有動。


    「對了。衣服上的照明」


    鬥真打開裝配在衣服上的燈。由宇因為太過耀眼的光線眯起眼睛。鬥真的麵容近在咫尺。


    「鬥真,我在這裏啊!」


    抓住肩膀不斷搖晃。


    「由宇!」


    但是呼喊著自己名字的少年目光的焦點並沒有與眼前的少女交匯。用燈光照向周圍,搜尋著眼前的少女。


    「究竟,發生了什麽?」


    鬥真不安地喃喃自語。


    「那、那是我的台詞啊!」


    即刻回以怒吼的由宇,鬥真果然還是沒有注意到。


    感覺就好象變成了幽靈。


    鬥真看不到自己。碰觸也好說話也好都沒有反應。視覺、觸覺、聽覺,自己所給予的任何刺激都無法傳達到鬥真那裏。


    由宇不斷地朝著在格納庫內不知所措的鬥真呼喊,抓住手腕想要讓他注意自己的存在。但是沒有一次能讓鬥真有所反應。


    被深海魚嚇得手忙腳亂,小心翼翼地打開艙門移動之時,由宇也在身邊。


    「鏽?」


    打開艙門之時,鬥真注意到自由號的異變。這是由宇早已察覺的異變之一。不自然地老化的部分,隨處可見。


    「注意到得太晚了哦。我可是早就注意到了」


    雖然試著自豪地說著,但果然還是沒有反應。如同墜入奈落深淵的孤獨感折磨著由宇的心。這是比孤身一人來得更為難受的孤獨感。就算在nct研究所地下也未曾感到過如此的孤獨感覺。


    多麽地諷刺啊。鬥真雖然能夠看到跨出這世界之理半步的鳴神尊,然而,在這個世界之理之內的自己———峰島由宇卻無法看見嗎。


    「鬥真,真的看不見我嗎?感覺不到我嗎?」


    用雙手捧起臉,直視鬥真瞳孔深處。眼睛與鼻尖相對。然而鬥真眼神的焦點絕對不是落在由宇身上。


    唯一心中感到一絲溫暖的,就是鬥真拚命地尋找由宇這一點了。


    鬥真打開艙門走到通道上。由宇也跟在後麵。麵對著就這麽一直前進的鬥真的後背,由宇故意生氣地喊道。


    「太不用心了哦,鬥真。這裏可是深海海底啊。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從什麽地方浸水。所以為了讓浸水受到的損害最小化,要先把門關上啊。明白嗎?」


    鬥真依然無視著前行。由宇喪氣地將鬥真打開的門關上。此時鬥真回過頭。


    「由宇,在那裏嗎?」


    鬥真的話讓由宇的表情一下子開朗起來。


    「終於注意到了啊?太慢了哦!」


    但是,與跑上前去的由宇擦身而過,鬥真來到艙門前滿臉疑惑。


    「由宇!」


    打開剛剛才關上的門,鬥真跑回格納庫再次尋找由宇的身影。


    由宇低下頭緊咬嘴唇。同時也總算放下心來。


    能夠產生影響了。對由宇所關閉的門有所反應。但是因幹涉所造成的狀況變化的解釋之中,絕對沒有包含由宇的存在。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狀況,由宇的頭腦中逐漸產生一種假說。雖然這是自己所不願意相信的假說,但要合理地說明現在的狀況就隻有這一種可能了。


    「鬥真,再問一次。你能看到那監視器中所拍到的鳴神尊嗎?」


    由宇的話語無法傳達。一看就知道是無用的提問。一如既往沒有得到回應。但是,發生了一個變化。鬥真的表情明顯變得僵硬。不過很快就消失了。也沒有做出諸如麵向由宇的舉動。


    「再問一個問題。你真的能熟練操控鳴神尊了嗎?沒有再受到禍神之血的影響了嗎?」


    與最初的提問相同,鬥真的表情變得僵硬。


    「最後的提問。最近,是不是有過因禍神之血的衝動,想要殺了我的想法?」


    鬥真的變化變得劇烈。按住胸口跪倒在地。如同渴求著氧氣般大口地喘氣,身體不住地痙攣。


    但是這也隻是十幾秒的光景。鬥真很快站了起來,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又開始在艦內搜索。


    「果然是這樣嗎。這就是你得出的結論。為了守護我而采取的手段啊」


    由宇寂寞地喃喃。


    「難、難道馬上就要撐不住水壓了嗎?」


    看著各處都在漏水的房間,鬥真臉色鐵青。漏進來的水駐留在地上,沒到及膝處。浸水的原因似乎是因為老化鏽蝕。


    由宇也在鬥真身旁看著同樣的光景。就算聲音無法聽到,碰觸無法感到,自己的存在被無視,也不想離開鬥真身邊片刻。


    「究竟自由號裏發生了什麽?墜落了才不到一個月啊。我被抓的時候,還和新造的沒什麽區別的啊」


    由於將自己所思考內容故意從口中說了出來。為了讓鬥真能夠聽到。


    「你說的沒錯,這樣下去的話自由號將屈服於水壓被壓壞吧」


    「這樣下去會被壓壞的」


    不知是不是在回應由宇的話語,鬥真低聲說道。就算無意識地將由宇的存在從自己的意識中趕出,但也並不是十分完全。對於由宇的思念一直駐留在鬥真的心中。


    隻是明白到這一點就讓由宇歡心不已。不過現在的狀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無路可逃。耐壓裝的氧氣瓶就隻有一個,而這一個的量也已所剩無幾。從這裏逃走再到達球體實驗是到底是不可能的。


    沉沒於2222坐標的自由號,現在在鬥真麵前,包括連由宇都無法解決的這個現象在內的各種理由,已經無法再堅持多少時間了吧。


    而不得不更緊急的理由還有一個。海星。要擊潰海星———黑川計劃的機會隻有現在。但是被封閉在這裏的現在什麽都做不到。


    7


    「哇啊啊啊啊啊啊!」


    鬥真之所以會發出慘叫也是沒有辦法的。就算是由宇也對眼前的狀況感到難以置信,一時啞然。


    「幹、幹屍?」


    鬥真戰戰兢兢地確認乘組員的遺體。由宇也在一旁觀察幹屍。不過並沒有進行觸摸翻動幹屍的動作。


    剛才就因為碰觸而倒下的幹屍讓鬥真嚇得魂不附體。現在要是為了調查再翻動幹屍的話,鬥真會嚇到何種程度可想而知吧。


    「為、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幹屍啊?太奇怪了。絕對不正常啊」


    正如鬥真所言。但是由宇已經對在這坐標2222沉沒的自由號內老化鏽蝕與幹屍之謎,導出了某種程度的假說。


    「鬥真,你……」


    帶著不安的表情看著鬥真,由宇想要說什麽,但意識到跟本無法傳達後,還是將話吞了回去。吱吱地刺耳的金屬聲在此刻突然傳來。


    「什、什麽聲音?」


    由宇也一起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


    由、由宇嗎?」


    不是。自己在這裏。但是由宇沒有想之前一樣想要發出聲音。


    恐怕敵人正在接近。但是要是與無法認識到自己的鬥爭一同戰鬥的話,能做到什麽程度呢。弄不好的話說不定還回互相受到妨礙。


    ———這裏還是先躲起來才是上策嗎。


    由宇將桌上的某個物體朝頭頂上的管道投去。從被打歪的管道中正如預料地噴出水蒸氣。將身形潛藏於水蒸氣之中,由宇躲到房間的角落。


    「哇!發、發生了什麽?」


    驚訝的鬥真對水蒸氣那一頭不斷靠近的聲音作出警戒。


    離開鬥真的身邊是個錯誤。


    剛發現鬥真的腳被鞭子纏上,一瞬間就被拖進了水蒸氣的迷霧之中。


    「鬥真!」


    慌忙地追趕上去。鬥真的身體朝更裏麵的一個艙門內被拖曳而行。眼前的艙門關閉。開閉用的手動把手如軟糖般扭曲變形,變得再也無法打開。


    「這是,利衛旦的能力嗎。然後那個鞭是貝魯賽布爾。七宗罪的二人,竟然還留在這裏嗎!」


    然後,這二人與眼前的鬥真展開對峙。狀況變得更為迫切。


    8


    由宇沿著原路奔回。


    「難題一個接一個啊!」


    要打開被封閉的艙門,還必須想辦法對付七宗罪的兩名成員。


    打開通訊機,可以聽到鬥真與貝魯賽布爾的對話。這是能夠把握到某種程度狀況的唯一手段。


    「從這結論導出的結果隻有一個,那個女人本來就不存在。你這家夥根本就不可能救那個女人啊!」


    貝魯賽布爾巧妙的說話技巧不斷給予鬥真精神上施壓。


    「我……我沒能救到由宇嗎?」


    被貝魯賽布爾的言語迷惑,就輕易地吐露出絕望的聲音,讓由宇感到憤憤不已。


    「我、我不是說過我在這裏了嗎!」


    通訊機雖然可以接受聲音,但卻不能發送。若由宇的聲音突然傳到那邊,引起他們的警戒就麻煩了。但盡管如此,由宇還是忍不住怒吼起來。


    隨便地就認為是死了,或者說隨便地就認為自己從眼前消失了,鬥真的動搖越發劇烈。由宇緊咬著嘴唇隻顧向前疾行。為了實行自己所能做的、最好的手段,壓抑著感情奔跑。


    從通訊機那頭源源不斷地傳來鬥真的狀況。


    由宇所疑惑的是利衛旦。比起貝魯賽布爾,鬥真與她戰鬥相性要來得更糟糕。利衛旦的特異性,有能夠封印住禍神之血的可能性。


    腳下開始磕磕絆絆。雖然由宇的身體能力優異,但體力麵要比常人來得更差。更進一步說,身體能力其實也是頭腦勞動的恩惠。決不是擁有堅韌的身體。


    盡管如此,讓由宇重新充滿鬥誌的是,


    「由宇還活著。是我救的,我成功救到了!」


    可以聽到鬥真充滿自信的歡喜之聲。


    「注、注意到得太遲了!你真的是笨蛋呢。又呆又苯,還總是突然就變來變去。動不動就哭。動不動就生氣。還……還吻了我……後,竟然馬上就感覺不到我的存在。不管用什麽語言都找不到合適的詞來罵你了!明、明白嗎,鬥真!」


    盡管如此,嘴角自然流露出的笑容並沒有消失。步伐變得輕盈。就這樣全力以赴地奔向目的地。與鬥真最初進入的出入口。


    二重構造的門被設計成了不能同時打開。但是門的開閉檢查係統並沒有設置的那麽嚴謹,隻要做點小手腳就能讓開著的門也讓係統誤認為已經關閉。


    係統被設定為打開的門在一定時間內自動關閉。


    「問題是這套衣服的承受能力如何了」


    由宇現在想做的事伴隨著極大的危險。但是沒有猶豫。剛才鬥真的話,給由宇帶來無限的動力。


    由宇按下按鈕,門的開放警告與到計時開始。由宇拚盡全力離開門邊。大氣壓一下子從一上升到二百。每一平方厘米,如同小指甲大小的麵積上,承受著200公斤的重壓。


    防壁隔板上將突然被施加上近一萬噸的力量。有這股力量支援的話,那扇手動裝置被扭曲破壞、無法打開的門就能突破了,這就是由宇的想法。


    擔心隻有一個。在被包含有如此力量的水流之勢下,由宇所穿著的耐壓服是否能承受得住。隻有這點是未知的。能夠承受2000米的水壓,剛才來到這裏的行動已經得到證明。但是這隻是逐漸地提升水壓的情況下所能實現的。是不是能承受突然加劇的水壓並沒有得到驗證。就算耐壓服能夠承受,其中的由宇能夠耐得住這份衝擊嗎。


    但是由宇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按鈕,奔跑。腦中浮現出的是在自由號上被捕之時,將自己從絕望的深淵拯救出來的鬥真的身影。想起那時緊緊抱著自己的鬥真那有力的手腕的感觸,總覺得沒有什麽做不到的。


    不是通過計算,而是任由感情驅使的行動,這一點心中十分明了。需要再詳細計算、驗證、檢討安全性,自己的理性不斷申訴著。但是由宇將這些思考全部排除,將自己置身於感情的衝動。雖然是非理論性的,但反而能確信沒問題。比起不斷地反複驗證積累所得出的理論,不知道為什麽覺得要更為可靠。


    背後水聲逼近。顯示外氣壓的儀表直線上身。被水壓壓迫的空氣壓力不斷升高。由宇頭也不回地向前奔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鬥真身邊。隻是考慮著這一點奔跑著。


    水聲瞬間逼近到身後咫尺。


    「鬥真——!」


    少女的聲音與身形被凶暴的水流吞沒。


    就像被車碾壓過般的衝擊讓意識在一瞬間空白。身體在水中不斷翻滾著前進。沒有與牆壁發生劇烈衝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突然失去意識之在一瞬,馬上清醒過來的由宇麵對迫近而來的牆壁做好準備。不違逆水流,在撞到牆壁前的一瞬間,用腳著地。不,是衝擊。全身化作彈簧,充分利用耐壓服的關節輔助馬達機能,將衝擊緩和。盡管如此,可怕的衝擊力仍是讓牆壁凹陷,似乎要將由宇整個壓扁。無法緩解的衝力,通過沿著水流流向翻滾身體來釋放。貼在牆壁上的由於不斷翻滾。與被稱作降落傘plf(降落傘著陸著地方式)的緩和衝擊著陸方法相同的原理。


    在牆上翻滾的由宇就這樣順著水流,向內部前進。


    「脫險了」


    承受著急速上升的水壓與激流奔騰,所幸耐壓服和由宇都安然無恙。


    一邊翻滾著一邊乘著激流,由宇就這麽衝向被防壁格擋所封閉的道路。四處傳來金屬受到擠壓變形發出的悲鳴聲。通路內充滿了水,二百大氣壓的力量使整個通路嘎嘎作響。


    還剩下多少時間外部的阻隔閘門就會關閉,由宇在心中持續著倒計時。如果比預定時間更早關閉的話,水壓將消失。如果比預定時間晚的話,自由號內部將整個充滿水,二人都將死去。


    時機便是一切。一瞬,隻是一瞬,晚也好早也好,都將無法生存。


    水流的盡頭可以看見防壁。在水壓下已經凹陷,看上去隨時都將瓦解。但是好不容易來到這最後的一步,卻似乎感到一絲猶豫。由宇將自己的身體乘著水勢撞向艙門。


    9


    艙門被彈飛,從打開的通道中,水入怒濤般席卷而來。


    看到水流中心部的人影,鬥真叫了起來。


    「由宇!」


    將門破壞的水流急速地失去衝力,還不到海水將地麵整個覆蓋,就已經流盡。


    「好!」


    由宇對按照自己的計算而準時關閉的外部隔壁似乎感到很滿意。然後站到鬥真麵前。


    「由、由宇!」


    難以置信


    。


    與消失的時候一樣,由宇又在沒有任何預兆之下突然出現。


    「究竟跑去哪了啊?為什麽突然就消失了啊?我來來回回找了好多地……噗啊啊」


    話語不自然地中斷是因為遭到了由宇猛烈的一擊。


    但是,捂著臉看向由宇,鬥真說不出第二句話來。明顯地感受到少女表情中蘊藏著的悲傷。臉頰如火燒。但是自己帶給由宇的痛苦遠遠數倍於其上,鬥真隱約察覺到。


    對詢問之中的理由感到害怕。但是強壓住心中的畏懼,鬥真開口。


    「由宇,為什麽表情看起來……那麽悲傷?發生了、什麽了?」


    「我……」


    由宇的話中斷了一下,眉宇之間刻上深深的苦惱。


    但是這真的隻是眨眼之間。緊接著,就像剛才的苦惱如同騙人的一般,露出冷俊的表情。將冷俊投向鬥真。


    「我一直就在你身邊。不管是你在尋找我的時候還是在呼喊的時候,我都一直在。不僅如此,我甚至還不斷叫你,拉你的手臂,抓住你的肩膀搖晃」


    「誒?怎麽可能。由宇明明不在的啊。還是說……啊,對了!是萬、萬象迷彩來著嗎?它的一個功能就是光學迷彩,讓人看不見吧。這樣也要和我說一聲啊」


    萬象迷彩。過去在球體實驗室戰鬥中一名敵人所穿著的峰島勇次郎的遺產。其機能之一就是瞞過視覺的光學迷彩。


    但是,就僅僅這些無法完全解釋由宇所說的全部。不可能碰到了也沒有注意到的。而且不管怎麽說,這也不可能成為由宇向鬥真投以如此冷俊視線的理由。


    「錯了。我什麽都沒做」


    果然,由宇明確作出否定。


    「那麽是怎麽消失的呢?」


    「並不是我消失了。而是你拒絕看到我」


    對於由宇的話,鬥真完全無法理解。


    「由宇,你在說什麽啊?為什麽我要拒絕看到由宇呢?我沒有可能怎麽做的吧」


    「換種說法吧。你拒絕認知我。將我從意識中排除,無視了我的存在」


    「換了說法不也一樣的嘛!由宇,絕對錯了!不可能的啊,這樣的事」


    由宇所說的話,深澀也好無法理解也好,總是正確的。鬥真也總是深信不疑。就算由宇的話有多麽地難以理解,也總是拚命想要認同,從沒有過一次猶豫。


    由宇的話就是有著如此的客觀性和絕對性。對於鬥真來說有著絕對的信賴。


    但是,隻有這次無法認同。不願認同。


    那麽辛苦地搜尋由宇。擔心。尋覓。然而卻是自己將她無視,對於鬥真來說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鬥真,老實告訴我。看到我的時候,沒有萌生想要殺了我的衝動嗎?」


    然而,由宇直接的提問,卻毫不留情地深深刺入鬥真內心深處。


    「對此感到恐懼的你通過拒絕認知到我,來壓抑內心的殺戮衝動。就算我近在眼前,如果看不到的話殺戮衝動也不會突然產生。在無意識間形成的這種想法。你在比良見的地下似乎是能夠再次使用禍神之血了吧。但是這使你與另一個人格,被殺戮衝動所支配的你之間的境界變得稀薄。從你第一次覺醒為起點」


    麵對緊咬嘴唇的由宇,鬥真想要反駁,但腦內浮現出fi同調時相遇的另一個自己的對話。以及為了絕對不能讓由宇注意到,硬是持續地說謊隱瞞的事實。


    無法找到任何說辭反駁由宇伶俐的話語,鬥真隻能繼續保持沉默。


    「接下來要說明的是,你和利衛旦的能力相性是最差的。利衛旦的磁力控製能力,一定場合下能封住禍神之血之力。但是,反過來現在到是正朝好的方向發生作用。因為感受不到禍神之血的力量,讓你對與我接觸感到安心」


    「我……」


    想要說些什麽的鬥真,由宇用手製止,並轉身看想房間的另一頭。那裏站著貝魯賽布爾和利衛旦。


    「所以說。貝魯賽布爾,你的推測雖然相當的有趣,可惜沒說中」


    但是,貝魯賽布爾卻,


    「管你啊」


    隻是簡短地將話彈了回來。


    「那麽,你們兩個的話談完了沒?」


    「的確呢。但是還有一句話。這是對你們說的」


    「對我們的?」


    「不錯,你們腳邊的東西是什麽知道嗎?」


    貝魯賽布爾依然不動聲色地瞪視著由宇,盡管利衛旦對由宇的話感到在意,但視線隻是向腳邊瞥了一眼,立即又轉回由宇身上。


    地麵上薄薄地堆積著一層白色的物體。是被激烈的水流衝進來的甲烷水合物。有細小如沙的,也有大塊如拳的。


    「打開艙門時被水流帶到這裏來的吧。這是被稱作甲烷水合物的東西。環狀水分子群中包裹著甲烷氣體狀態的固體。是非常不安定的物質,隻有在高壓低溫下才能保持安定。也就是說,隻有在深海才能看到的物質。這周邊是擁有這種高純度甲烷水合物的寶庫。沉到了一個相當有意思的場所……喝」


    變得煩躁的貝魯賽布爾甩出鞭子,卻被由宇將頭輕輕一側簡單躲過。


    「羅裏羅嗦的吵死了。妨礙我的話就先殺了你」


    「哎呀哎呀,真是沒耐心的男人。我所作的說明可不是隨便聽聽的東西。希望能靜下心來聆聽。那麽接著剛才的話說吧,這甲烷水合物隻有在高壓低溫下才會安定。不,就算在這種狀態下,隻要稍微受到一點刺激就會開始分解」


    「誒?什麽,這,在溶化?」


    利衛旦睜大眼睛看著開始逐漸失去形態的甲烷水合物。


    「對對,一開始我就說過了,甲烷水合物就是水與甲烷氣體的化合物。所謂的分解就是水與甲烷分離。順便說一下,甲烷氣體將膨脹到原來體積的近二百倍」


    由宇嘴角揚起。伸出的右手中握的是深海探查服的備品之一,水中燃燒彈。


    「感謝各位的聆聽。讓甲烷氣體充滿的時間拖延戰術成功」


    由宇迅速地點燃燃燒彈,向貝魯賽布爾他們投去。


    「鬥真,戴上頭盔」


    終於察覺到由宇蠻幹用意的鬥真慌忙戴上頭盔。燃燒彈帶著火焰在空轉旋轉劃出一道弧線。


    遲了半秒,但是迅速地利衛旦展開行動。揚起手,構成牆壁的鐵板伴隨著扭曲聲被硬生生地剝離。


    燃燒彈的火焰一瞬間,似乎猛烈燃燒竄出幾道火苗。下一個瞬間,充滿通道的甲烷氣體引爆。


    爆炸聲與巨大的火焰將整個房間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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