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3年10月3日記錄者雹霞


    致最終無法給予援助的彈子遊戲屋姑娘:


    對不起,那個時候傑博克教授說的都是真的。我殺了那個人。把那個對事情一無所知,隻是單純地笑著的孩子殺死的,我是這裏的生物武器。


    是的,我就是武器。是為殺戮而生的武器。所以說,全部的責任都要歸咎於把我製造出來的博士們身上吧。因為,殺死那個孩子的確實是我。


    我把你從一開始到現在就苦苦等待的最後的希望打破了。


    在你了解這些事實之後,我就能敢於開口問你了。


    我要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要怎麽做才能贖回我的罪過?殺人所犯下的罪過是不是一定要被殺死才可以消失?如果真的如此,就把我殺了吧。


    原諒我。被你一直厭惡的話我會覺得悲傷。


    真的很對不起,我理解不了人類的感情。憤怒,悲傷,愉悅,幸福,喜歡或是厭惡,我自己理解不了。所以,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我對你女兒的情感,大家說這是我的初戀,我就相信了。我在你的身邊時會一直想,我是喜歡你嗎?


    最終,我明白了,那樣的一種情感如同一個錯覺,其中蒙混了殺死那個孩子所產生出的罪惡感。想守護你,厭惡你的哭泣,回想起那個時刻所犯下的罪惡如此種種,都讓我覺得害怕。在你身邊的時候,我緊張得大腦一片空白,感覺到自己的異樣。被封存已久的記憶仿佛要蘇醒,這一切讓我無法平靜。全部,全部都是錯覺。我知道這並不是什麽初戀。千花他們雖然都說這很奇怪,一定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


    或許是吧。


    但是,親愛的,你不會害怕那樣的我吧?會在我的身邊吧?用你的手撫摸我,用平常的真的是最平常的話嘮叨我。你隻要知道這一點,我就會快樂。


    無論一開始是錯覺也好,胡思亂想也罷,我到如今還是很喜歡你。原諒我,原諒我吧。不要討厭我。


    摘錄自日本超常現象對策局公認執行特殊作戰家族亂崎家日記


    沒事的。


    堅持下去,會回到從前的。


    昏暗的麵包屋。燈關上了。大天白日。從外麵射入的陽光過於耀眼,而沒有照明下的店裏,更顯得昏暗。店是開著的。隻是,客人身影了了。就算有音樂在空氣中流動,店裏還是靜得連衣服的摩擦聲都聽得見。


    店的左右,陳列在貨架上的有三種麵包。這並非是麵包不好賣,而是因為操持這家小店的少女隻做三種麵包:素麵包,豆沙麵包,咖喱麵包。便利商店裏有更多種類的各式麵包。加上相比之下,價格比便利商店的高,沒有人肯走到這裏買這冷冰冰的麵包。


    因為沒有人來,所以她能毫無顧及地哭出來。


    嗚嗚


    巨大的老鍾已經壞了,時針已經不會轉動。在它跟前,這個被叫做麵包屋姑娘的少女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在哭泣。她伏在櫃台,不時哆嗦一下肩膀。好像因某事而苦惱那樣地哭泣著。


    沒有人來向她伸出手來安慰她。


    也沒有人覺得她的哭泣聲是煩人的。


    沒有讓流淚停止的理由,所以她一直沉浸在哀痛中一個勁地哭泣。


    今天也是如此,她不回來。


    明天也一定是這樣。


    遊樂園事件一周以前。


    且說


    問題一,為什麽我們會被襲擊?


    同樣把綠怪人打倒在地的生物武器。


    不知道啊對方沒有說明來意,現在這種情況是不可能有答案的。搶劫、私人恩怨,或是根本無相幹什麽可能都,無法推斷。


    那問題二,這些家夥到底是什麽東西?


    漆黑一團的身體,無眼無鼻無口,平板無表情什麽都沒有的雹霞,從他的臉上是無法窺知其內心世界的。就像是理所當然一般,他一直都用不慌不忙的語調來回答。


    可能是生物武器。是量產的。就我所知,他們的顏色接近綠二十七號。


    雹霞。他正式的名字是黑十三號,是日本誕生的陸地上最強的生物武器。三年前,他把研製他出來的尋常人工生命開發研究所毀壞,接著陷入長時間的睡眠中。之後,因某個緣由,他作為家庭中的老三再次出世。


    一千年前,一個名為閻禍的不明生物存於世間。


    它是身份來曆不明的破壞神,是神是惡魔,還是怪物,或是人類都不得而知。它曾要一度摧毀世界。麵對這個人類危機,人類團結一致最終得以打敗那個破壞神,奄奄一息地生存下來。而閻禍留下了可怕的預言。


    千年後的未來,在世間某個人類不得而知的角落裏,沉睡的閻禍之子最終會蘇醒過來。人類恐懼可怕的破壞神的再度降臨。因此,千年後的現在,超常現象對策局的工作就是想方設法尋找閻禍之子,而凰火則在裏麵工作。


    搜尋的結果,是什麽原因呢?對策局發現了好幾個與閻禍之子的dna相似的不明物。誰是真正的閻禍之子?怎麽樣都不管了,因為判斷過於煩瑣,幹脆全都殺掉吧。一時間像是這樣激進粗暴的意見也被提出了。結果這種野蠻的方法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采用了極穩妥的被冠名為溫和家族作戰的特殊作戰法,並予以實施。


    這個作戰法也就是把被當作閻禍之子的所有不明生物集中起來,讓他們共同生活。


    如果在其中能夠最終判斷哪一個是閻禍之子的話,就可以把問題解決了。如果把這樣一個美好的家毀了實在不該。那它就應該會對人類難下毒手了。


    因這樣而展開的家庭作戰,行動部隊長亂崎凰火因某個因由,以父親的身份加入了作戰中。他超越家族的苦難,更克服家族被卷入事件的影響,到今天仍無所畏懼地過著平和的家族生活。


    理應是這樣的,可是


    他正要和生物武器老三一起外出到商業街買東西的時候,遭到來曆不明的敵人襲擊。現在,他正用槍對著敵人掃射。


    槍口冒著硝煙,他毫不疏忽大意地用槍為自己作掩護以突出重圍。敵人的攻擊短暫停止了,於是他舉起一本佛青色的筆記本,向行人出示局行動部隊的證明。


    喂!我們是超常現象對策局一課的行動部隊成員。現正追擊威脅小鎮安全的不明物,在執行排除任務。路人有被流彈誤傷的危險,請就近到合式的店鋪裏作短暫躲藏。


    此等讓人騷動不安的呼號讓對突然事件毫無準備的人們驚慌失措,都自顧自地四散而逃。凰火擺出這樣完整無缺的大謊話,雹霞用驚訝的聲音說:


    父親,你現在可以麵不改色地撒謊了?!是受了母親的影響嗎?


    或許是的。凰火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貓耳少女的容顏。近日來,她被雷下毒加害,一下子就拔槍回擊,撒謊,不反對和雹霞一起逛街,這些都是作為人類的要具備的重要倫理或說是常識常態,他感到自己正被凶華菌所蠶食下去。


    凰火深吸一口氣對綠怪人喊道:


    聽著,我們是肩負超常現象對策局特殊使命的特殊作戰執行家族。攻擊我們就是攻擊超常現象對策局。而攻擊對策局就是對日本的逆謀造反!是吧?你們聽清楚,是要投降還是要跟我們打下去,你們好好想清楚。


    他歎一口氣,麵帶倦容地說:


    這個,雹霞,他們最說是生物武器


    嗯,可能是吧,雖然還不能完全斷定,總之就不是人類,對吧?


    這是一目了然的。


    或從理發店屋頂,或從拐角的對麵,零零散散地,數十個綠怪人向這邊靠過來。這該怎麽形容感覺上是全身包裹緊身衣褲的變態物種。頭部以下是大小合身的黑色西服,頭部是什麽啊?是甜瓜形狀的綠色的圓咕嚕無


    眼無鼻無口的球。


    被這群奇怪的甜瓜星人圍住,凰火閉上了嘴。為什麽隻不過是出來買個東西都會被生物武器襲擊呢?


    他們聽得懂他的話嗎?還是聽不懂?總之對凰火的呼喊毫無反應。該不會要把他們全部打倒才能回得了家吧。真是麻煩啊。


    怪人們手上並無一樣武器,但這正說明他們的戰鬥力超強。這邊有雹霞在不覺特別危險,陸地上最強生物武器的大名並不是擺擺樣子的。雹霞對付他們就像對付小孩子一樣,占壓倒性優勢。


    大概是這個緣故,怪人雖像是沒有頭腦的樣子,卻也判斷出雹霞的危險性。他們隻是像試探一般緊緊地連結在一起,沒有向前走來。


    啊真是煩人


    他心想,全都交給雹霞吧,但是他有時會作些讓人預想不到的突然行動,不在他身邊看著的話不安心。


    怎麽辦好?


    這樣想著的時候,冷不防怪人們中有了些動靜。他們像是給某個人讓開一樣紛紛左右退開,一個奇怪的人從中間走了出來,徑直走向他們。


    這是一個金發年齡性別均不明的外國人。臉的上半部分是奇怪的機械?用頭盔一樣的東西遮掩住,看過去隻見到他那件顯得有點髒的白衣。步子像是喝醉了一般地踉蹌,過來的時候還撞到左右退讓開的怪人,他還會對人家作揖道歉。


    是什麽人?


    凰火作出驚訝的表情。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張臉,但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這個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不明人物走到凰火他們的身邊,不僅對他們點頭打招呼,還舉起了一雙把前端作成鋼鑽孔機的義肢打招呼。


    你好,你好


    奇怪的口音,不,是方言?都不是像是混合了機械聲,音階非常奇特的響聲。


    你是哪位?


    從怪人們的舉動看來,此人是他們的頭兒。凰火麵露警惕的神情問。


    這個迷一樣的人一聽到他這樣問,就用一隻鋼鑽孔機手扶住頭盔以防滑落,另一隻手伸到皺巴巴的白衣裏撥弄起來要找東西。


    啊,找到了。初次見麵,這是我的名片。


    他拿出一張同樣是怪異的染成紅色的名片,遞給了凰火。與外表看起來相反,他奇怪禮儀端莊的行為讓凰火消除了先前的惡意,視線落到了他遞過來的名片上。


    上麵寫著他萬萬想不到的人名。


    天才科學家


    在這樣的頭銜旁邊寫著的是:


    傑博克=倔薩次博士


    凰火望著那張名片,搜尋腦中的記憶,參照有關此名的一些信息,再與眼前這位怪怪男人對照。


    請問


    凰火心中還有些不了然,他想再確認一下,小心地問道:


    請問,你是傑博克教授?


    嗯,是的。


    他交叉雙臂,往下看那張處於自己位置稍低的臉。


    是尋常人工生命開發研究所第三室長?


    嗯,是的。


    研製了雹霞,不隻是雹霞,更研製了大量的生物武器,企圖顛覆日本的狂妄博士?


    是的是的


    傑博克博士點點頭,舉起鋼鑽孔機的手,溫和地說。


    雹霞,不以為然,毫無反應。隻是僵硬地,一動不動地站著。現場彌漫像是看到奇怪的東西,讓人不敢相信的氣氛。


    凰火替他問道: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了啊!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讓他摸不著頭腦,傑博克博士再次用淡淡的奇怪聲音解釋:


    我是死了,不過我的腦用了科學的方法保存下來,並時刻準備著再次起動腦功能。另外為了我的死而複生,靈魂也用了科學的方法轉移,用腦移植手術放到了備用的身體裏,我因此得以複活。該要怎麽說呢?我可是忍受了強烈的排斥反應才能見到13號你的哦。


    為了能經受住那極致的痛苦而打了過多止痛藥,使得我出現了幻覺。都過去了,算了吧。傑博克博士麵向如同看到惡魔再世而渾身戰栗的凰火說道。


    什麽?我做錯了什麽了嗎?我研製了像生物武器那樣的危險物體,難道就不能為自己的死作準備麽?


    傑博克博士所發出的聲音像是不知來自何處,並且咬字不清,聽起來不像是人類的聲音似的。他說這話時還攤開雙手像是在表達喜悅之情。


    所以,我根本沒有生氣哦,13號,你真是出色,竟能把研究所摧毀,太棒了。你完全沒有顧忌我而把研究所一舉摧毀,那一瞬間所產生的殺意,該怎麽說呢?


    狂妄的博士天真地笑了。


    你是讓我感動的研製成果啊


    傑博克博士嘴角微露笑意,神情甚是滿足。


    真的沒有絲毫恨意嗎?研究所被摧毀,同事被殺害,自己也丟了性命,對造成這一切的劊子手雹霞,真的不憎恨也不恐懼嗎?


    他這奇怪的言論,讓一直沉默不語的雹霞糊塗了。凰火也聽得啞口無言。


    傑博克博士沒有在意他們的表情,繼續天真地笑著,說:


    明白了嗎?我是因為熱愛科學啊!我如果沒有像海爾那樣的強烈使命感,就不可能夠克服去渡那樣的自卑感。完全沒有。什麽都沒有。我隻是因為沉醉其中。我非常喜歡去認識研究並實驗出新事物。很可能,對於我來說,隻要一直去計算延伸至無限的圓周率都是一種幸福。


    這就是瘋狂的博士傑博克博士。


    毫無理由,毫無目的,一個天真的科學天才。這也難怪日本視他的腦為危險物而使之與世隔離。


    他,是個危險物。


    隻要給予目標,無論身處何地他都能繼續研究的科學機械。那就是一個武器啊。他自己本身是沒有惡心的。但假如有惡心的人請他開發殺人武器呢?他自己是不會知道自己研究的武器會致上千人喪生,讓上萬人痛苦的吧。他隻不過是沉醉於科學研究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


    凰火迅速思考這一切,原來是這麽煩人的呢,他皺起了眉頭。不管怎樣,一定要向超常現象對策局報告他的存在。


    那麽,請問博士,您今天的來意是?


    凰火姑且用冷靜的語調問他的來意。


    複活了的瘋狂博士,他到底是為了什麽而以這樣一種姿態出現呢?


    嗯


    傑博克博士用天真的臉仰望凰火。


    從那以後,三年了,我一直看著13號的成長。但是,若不量產的話就不能與敵人匹敵的。怎麽辦好呢?研究極其無聊,亦或許是那誘惑之下


    傑博克博士邊點頭邊嘀咕著喃喃自語,向被稱為量產型的綠怪人走去。


    他慢慢地把綠怪人連在頭部的看起來像是天線裝置的圓頭,蹺起頭部邊緣的部分來,轉動起來。


    嗑啦啦轉動的聲音。


    看,這還是自動爆炸裝置哦。


    傑博克博士說得相當理所當然。


    突然間,被起動自爆裝置的量產型向雹霞飛了過來。


    這是個小實驗,13號,你會做什麽措施?


    我覺得哭也無濟於事。


    眼淚沒有把神召喚來的力量。


    啊呀


    彈子遊戲屋姑娘擦擦滲出眼淚的眼角,緩緩抬起頭。發現屋外麵明亮得很,而對於之下屋裏的昏暗逼仄,覺得心情也鬱悶起來,於是她站了起來,按著了電燈。


    屋內稍微亮了一些。


    心情還是有點沉重。


    啊,有沒有人來幫幫我。讓這沉重內心深處呼喊而至的孤獨消失。上帝啊姑娘祈禱盼望著。


    誰?什麽人?


    店裏空無一人。


    如同童話


    故事裏那樣,她夢想著自己正焦急等待著的那個人還沒回來。就在這時,門打開了,那個人說:讓你久等了。溫柔地對自己笑著。隻不過,這隻是夢境中的人,當然也決不能打破夢的圍牆,從中走出。那木門仍像往常一樣紋絲不動。


    不是的。?


    是微微地動了一下吧?說起來,今天外頭真的有點吵鬧。哢啦哢啦一聲響,貨架上的麵包被這巨大的聲響振動得紛紛掉落地上。她慌張地從櫃頭走出來,用手扶住了門,想確認一下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突然間。


    閃光和衝擊爆破而來。


    腦袋吱吱地疼。


    並不是因為表麵受了什麽傷。研製的時候就沒有打算做得那麽脆弱。那這種疼痛到底是什麽?


    無暇思考。


    為了對付眼前這爆裂的量產型生物武器,雹霞的行動很簡單直接。


    在自己的附近沒有普通人類和可能引起二次爆炸的煤氣爐。那樣的話為了保護自己和旁凰火的性命就不得不作出行動了。那要怎麽做才能不受到爆破所帶來的傷害呢?


    很簡單,避開就好了。


    因爆破產生的閃光和驟風,衝擊帶來碎片,隻要把身體置於這些威脅的有效抵達範圍之外就安全了。雹霞就以最迅速的動作抓住凰火的脖子,什麽都沒想就向附近的店跳躍過去。


    與此同時,小範圍內引起的破壞使遠遠看著的行人受傷,一片悲鳴聲響起。


    雹霞顧不上這些,抱著凰火,向著那些門牌上寫著彈子遊戲屋的店裏一下子把門踢開,翻滾於地,而為了保護凰火而他把他置於身下,伏在了地上。


    激烈的爆破聲和衝擊聲,並不是想像中那樣大規模的爆破聲。熱波也沒有襲過來。剛剛自己感覺到的頭疼恐怕也不是爆破引起的,那隻不過是因為見到了傑博克博士產生的某些異樣感而已。


    問題是


    啊


    有個女子倒在了那裏。


    她暈了過去。應該是因為雹霞的突然衝進來而被撞到了。她頭撞到了地上,雙腳直直地伸開,動也不動。額頭上有點血滲出來。


    她的頭發紮在後腦勺上,看起來是個極平常的女孩。


    她身上穿著一件繪著奇特怪獸的圍裙。用眼睛掃描過去,唰地一下用簡易分析機調查一下,他判斷出這是個普通的人類。


    結論:普通人完全經受不住雹霞的衝撞。


    帶有希望的觀測:隻是暈厥。


    帶有悲觀的觀測:或許已經死亡。


    雹霞掩住被爆破聲受撞擊的雙耳,也不管凰火走得搖搖晃晃的,走向戰戰兢兢地倒下的女子。因為爆破和雹霞的衝撞讓小店一片狼籍,麵包散落一地,那個女孩子渾身沾滿了灰塵。


    靠近一點,她活動不了身體,隻用分析機從旁調查。


    呼吸、脈搏、血壓都正常。生命活動基礎檢查的結果是,她還活著。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呼


    聽到一聲呻吟,女子忽地睜開了雙眼,看向。


    瞳孔溫柔清澈。


    咦?


    雹霞偏頭疼又犯了,與其說是頭痛,倒不如說是腦子裏精神係統在痛。一直以來沒有堵塞滑溜運作著的腦組織開始不正常了。它向雹霞訴說著異常。


    你沒事吧?


    剛從暈厥中醒過來又開始做夢了嗎?女子用呆呆的表情靠過來輕撫身旁雹霞的臉。溫柔又溫暖,但即便是那樣的觸摸也讓雹霞覺得痛。


    有什麽


    有什麽東西在對大腦起作用。


    你還活著嗎?


    她小聲而白癡地問他。


    微微抿嘴笑了。


    這樣的微笑更加重了不明來曆的頭痛。


    這頭痛是什麽?不太明了。


    雹霞的記憶多了幾處空白點。


    但,通常來說,空白點是不會被自身所察覺到的,感覺不到它的存在。8月,在名為鳥哭島的小島上,與研製自己的去渡去彥重逢。和他說話,感觸到他的死,好不容易,雹霞再次得到記憶空白中僅有的一點東西。


    對於自己是個來路不明,由誰人研製的那個記憶空白,雹霞偶爾會覺得不安和慌亂。


    三年前,雹霞誕生於被稱為尋常人工生命開發研究所之處。但回想起來也是個痛苦。他明確不了研究所時期那幾個記憶空白點。


    記憶中隻有向著自己的博士們冰冷的眼光和聲音。慘白的實驗室。每日被施與冠名為實驗的各種電擊,爆破,和毒氣等的攻擊。


    感覺到有女孩子在身邊。


    自己對她有殺意。


    然後,變得悲傷,變得對所有的事厭惡,然後呢?或許自己會連研究所也不留下使之摧毀掉,長眠於那一片廢墟裏。再接著,三年後的今日,再次被喚醒,因著閻禍肉本碎片而培養出的生物武器之由,參加家族作戰。


    那個記憶出奇鮮明。和家族的相遇。和那個接受了自己,說是家族也沒關係的。就批準自己加入的家族相遇。無聊的每日看著的電視內容,都曆曆在目。


    可是,有關研究所時代的記憶完全想不起來。


    連是自己殺死的女子的容貌也想不起來。


    在店前麵呆站會讓人擔心的。


    背後突然響起了人聲。


    和傑博克博士再會的第二天早晨。那以後,傑博克博士就消失了,他為受傷的女子叫來救護車,還和超常現象對策局對策二課研究部的建設班聯係上,為損壞了的商店和商業街進行修葺工作。


    不知何故,那個穿著怪獸圍裙的女子的身影卻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在那店鋪的前麵徘徊,被她發現了,還對他打招呼。


    啊


    雹霞呆呆地站著,傻傻回應她。


    在他的前麵,是一個頭上包著頭巾,看起來相當有活力的女孩子,正抬頭看他。女孩子個頭不太高,臉上有著顯眼的雀斑,非常純樸。頭發恰當地束起來,但卻也不會是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女子。隻是她身上穿著的那件原色怪獸圍裙讓人覺得妙趣橫生。


    她當時正用掃帚清潔店麵。神情恍惚,輕聲地對他說話。


    怎麽回事呢?昨天她不是出現在麵包屋,而是出現在對麵的彈子遊戲屋的呀?!


    雹霞覺得太不可思議的同時,來不及細想,他就生硬地對她點頭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


    女孩愣了一下,隨即用不自然的神情來回應他:


    早上好。


    不知她為什麽不看這邊,而是去打掃那並不是很髒的店麵。


    請問


    對話止住了。一開始自己是怎麽會來看這個女孩的呢?雹霞想不明白。和她見麵會有異樣之感產生。頭會變得很痛,變得不能認真思考。


    或許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才來見她的吧。自己的事情卻要通過他人來解析,雹霞試著用他的大手捧住女孩的臉左右搖動。


    女孩當然覺得很吃驚,雹霞卻不在意她的表情,低頭向她靠近。


    奇怪,並沒有什麽奇怪的電波,我的頭怎麽會疼的呢?


    哇哇哇


    女孩把握在手裏的掃帚轉向他作出抵抗。隻不過她力氣太小對他不起作用。對他,她不覺得厭惡而隻是覺得很吃驚。


    住手


    雹霞的手要抓過來了,她向後一躲。不一會,她就氣喘噓噓,肩膀無力地垂了下來,再次看向雹霞。


    因為慌亂,她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淚眼婆娑。看到這對瞳孔,他的頭更疼了。


    在某個地方,好像在某個地方看過這雙眼睛。


    好了,你要幹什麽?你不是很吃驚的嗎?


    女孩的


    嘴唇稍稍變紅,她橛起了小嘴,用獨特且帶點卷舌的口音對他說。這語調和其他的方言都不一樣,有著不可思議的抑揚頓挫感覺。


    你,是你昨天幫我叫救護車的嗎?


    啊,嗯,是的。


    他含糊地回答。女孩稍向前靠向他小聲嘟囔: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我不太明白。昨天我隻不過值班時聽到外麵很吵鬧,剛想開門看看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就被不知名的爆破聲擊倒,暈厥過去了然後


    她看過這邊,頭再向前靠近了一些。


    我看到你抱起我


    她臉朝下看著地麵,繼續打掃。


    我就失去了意識。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了。醫院的醫生說是你叫救護車把我送到醫院的。所以,我要給你個大禮作為道謝。


    女孩對他曖昧地笑著,看起來是她誤會了。實際上,讓她頭被撞傷暈過去就是因為雹霞突然衝進來所導致的。現在沒想到不僅沒被罵,還被人感謝,這真讓雹霞費解了。


    請問


    不管如何,雹霞還是試著說出他一直掛心的事。


    怎樣都好,不要用敬語都沒關係的,我比你年紀小多了。


    啊?


    女孩睜大眼睛,仰頭看雹霞威武雄壯的身材。


    不好意思,請問您多大年紀?


    我,三歲。


    雹霞自信滿滿地回答。那三年裏基本上都在睡眠中渡過,實際上出來工作隻有一年時間。


    女孩雖然覺得吃驚,但不知何故,她曖昧地點了點頭:嗯,真的沒弄錯嗎?小聲地嘟囔著讓人聽不懂的話。然後就像是陷入思考一般不停地揮動掃帚。


    就這當兒,她還是低著頭說:


    請問


    語調含混不清,然後她往上翻眼珠偷看他。


    你明天,有沒有什麽事?


    什麽事?


    雹霞一年到頭都是在放假。他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問他。雖覺得奇怪,但他還是對她回答道:


    有空。


    是吧,那,明天到那邊的店裏來,可以嗎?


    女孩所打掃的店鋪的對麵,招牌上寫著彈子遊戲屋表明這是間彈子遊戲屋。


    我輪換值兩間店鋪的班其實是有原因的。


    她靦腆地笑了。


    今天有點不合適,明天的話就可以正式向您道謝了。勉強的話真的不好,真是不好意思。而且你也似乎不太方便吧。


    女孩見他不作聲,就隨意向他道謝起來。看起來,她對自己沒有自信而且性格多慮。


    不,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用意,不過我是空閑的。


    真的嗎?


    女孩的表情稍稍緩和,輕輕地笑了。


    好,那明天,什麽時候都可以來見見我,我等著你。


    嗯好的。對了,你的傷沒事了吧?


    他指著女孩用布巾包裹住的額頭。女孩堅強地笑了。


    放心吧,這隻不過是小傷,沒事的。


    然後,她把心放了下來接著問:


    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雹霞,亂崎雹霞。


    不是號碼,而是專屬自己的名字。


    她含混著回應道:


    是嗎?我是,溫射耶娜。


    她的發言就像是嘴裏含了東西似的含混不清。


    姑娘,你是彈子遊戲屋的姑娘,大家都這樣稱呼你的吧。


    他一定是個健壯的人,正直的人。姑娘這樣覺得。因為他救了自己啊。這或許隻是個夢,但就算是夢也還想要再擁有。


    想打破現在的這個時分。


    想破壞自己的現在。


    那個黑黑的大生物,力氣這樣強大,如果不是救了我,那我至少已經粉身碎骨了。


    她今天也沒回來。


    明天也會是一樣的。


    那天晚上,在麵包屋的二樓,姑娘在自己那間不大的房間裏發呆。屋裏悄然無聲。在這簡陋的日式房間裏什麽都沒在。真是大刹風景,一錢不值。因為沒有錢所以什麽都買不到。這一分一秒的時間真是長啊。


    她洗完澡,吹幹頭發,看著窗外發呆。


    不自覺地,眼淚湧了出來,心情頓覺不快,她緊緊抓住窗櫞啜泣起來。


    嗚嗚


    真是空虛。


    嗚


    沒有救人的理由。也不是什麽正義之士。沒有什麽上帝存在。


    第二天.惴惴不安地過了晌午之後,看起來像是迷了路的路人那樣,雹霞向商業街走去。對被姑娘叫到家裏去的事他並沒有告訴家族。為什麽呢?他自己也不明白。他覺得悄悄和她見麵被家族察覺的話是羞恥的。


    因為是特殊作戰執行家族,家族成員間必須要友好相處。而與家族以外的人結交,是不太好的。他自己這樣覺得,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不知道。也許隻是厭惡被母親知道後,這份友情就會被斷送掉之故吧。


    還有一個不理之處就是自己為何會被姑娘叫來。


    她說是想答謝他。雖這是她對他的誤解,但這對這樣的提議他是可以接受的。讓他不明白的是她不害怕自己。


    雹霞的容貌,說像人卻又不像人。他樣子極其醜陋。無眼無鼻無嘴,身材魁梧,身體各處暗藏著對任何人類都具有殺傷力的武器。


    那樣的生物武器,渾身漆黑一團的怪物


    姑娘看起來像是沒有覺得任何不諧調。她像看到普通人那樣,和他正常地對話。難道雹霞不令人害怕嗎?她邀請自己去作客,常理來說是讓人費解的。


    不明白,也想不出原由。有好幾次都想找家族成員商量一下的,但是優歌和千花都上學去了,銀夏要上班。沒有人在家裏。


    既然煩惱得想不明白,雹霞就索性去姑娘家看看好了。他其實也想搞清楚為何在她的身邊思維變得混亂,不能跟她像跟其他人一樣相處的原因。


    你要去哪裏嗎?


    躺臥在客廳地板上帝架向著門口躡手躡腳走去的雹霞發問。雹霞止住了腳步了。獅子這種動物的習性上白天大部分都會睡覺的,但對周圍的情況會有警戒心,一有什麽動靜就馬上就會察覺。


    這個亂崎家的老二,穩健的百獸之王,半睜開眼睛,靜靜地盯著他這邊。


    你看起來有點緊張,是要去戰鬥嗎?需要助太刀嗎?


    不,沒什麽事


    雹霞並不善於說謊。他含糊地推搪,手在胸前擺了擺。


    想去散散步。隻不過見個老朋友。不是什麽戰鬥啊。


    哦您緊張的樣子是很少有。我的擔心像是多餘的。說罷,帝架穩當當地站起來。


    無論什麽時候,感到危險的話,都要去找這位老兄的。雄獅子的職責就是防衛族群,守護家族安全,不管是刀山還是火海都會趕過去救人的。


    是呢,不過


    沒事的,我很強壯雹霞剛想這樣說。但轉瞬間他搖了搖頭,用了另一句話:


    謝謝你,帝架。


    聽著他這句話,帝架看著向門口走去的雹霞的背影。


    唔?


    然後靜靜地口中自言自語起來。


    還是覺得他和平時有點不一樣,看起來像是在忍受著痛苦。


    他用尾巴輕敲地板,嘴裏不住地哼哼,思考著。


    雹霞是挺強的。相比起帝架真的是強有力的。單就戰鬥力來說,他是陸上最強大的。所以,對於自帶所帶有的疼痛感或者說是某個地方的不自在,他往往沒有足夠的危機感。或許是自己單方麵地覺得沒有大礙,過於自信而察覺不到危險。而且,他年紀尚幼,一個人單獨行動真的沒問題嗎?


    他說他是去見朋友啊。


    他說的那個朋友是什麽人?或許有必要去確認一下。帝架這樣一想,就靜靜地用他強健的四肢站了起來。


    突然


    帝架


    客廳的角落有響聲和動靜,他之前完全沒有察覺到。


    他一邊吃驚地回過頭一看,是凰火站在那個角落裏。


    我聽了你們的對話


    父親大人


    帝架剛想問他什麽時候站在那兒的,就發現他的神情和往常不同,驚訝地走向了他,慢慢地靠近帝架抬頭看直直地站立著的凰火說道:


    父親大人?


    噓帝架,屏住氣息,總是差不多在這個時刻


    當凰火麵帶認真地說這話的時候,客廳於此同時打開了。


    哢恰一聲現出一張還未睡醒似的臉,那是剛起床的凶華。她走進了屋裏。她是帝架名義上的媽媽,頭上長著和頭發毛色相同的貓耳,尾巴從裙下微露出來,從外表上看就像是個小學生那樣的少女。隻不過,她的年齡已經有20歲了。她旁若無人地吸煙喝酒,更不履行選舉權,是個相當不合格的大人。


    困死了,困死了,管它什麽宇宙開發呢,隻要開發出一個睡意吸取機器就好了


    那個女子,亂崎凶華的早晨是相當遲的。說是這樣說,她想睡的時候就睡,想起床的時候才起床,根本就無視地球的自轉,自己想怎樣生活就怎樣生活。就她自己來說,她起床的時候是早上,不過實際上看她現在仍未睡醒的臉,還搖搖晃晃地走到電視機前,插上電源,看到畫麵上顯示的時間,這才知道現在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凰火慢慢地走近這個仍穿著睡衣的女子身邊。帝架剛想阻止,他已經走到了在電視機前搖晃著的女子跟前。


    是什麽時候拿出來的呢?他的手裏拿著一條粗繩子。


    以極快的速度一下子就綁住了凶華。


    凶華用半睜的眼看住綁著自己的繩索,然後才看到那是凰火。她開始覺得害怕起來,低聲淡淡說道:


    你小子,喂,你小子聽著,你是那個日語裏被解釋為粗暴下手無能徒勞諸如此類詞語的叫作奧克之名的單細胞動物嗎?因為是庸俗低等的生物,也學者也不曾認真去研究。你不知道你對我的所作所為意義何在嗎?你小子幹嘛要綁住你的妻子?你要不回答我的話我就讓你粉身碎骨!


    好好好,那是因為凶華啊,今天是不得讓妻子動彈的一天之節日,為了讓妻子動彈不了,所以丈夫必須要用繩子綁住她。


    凰火一邊笑著一邊說著大話,凶華的手腳像是被千花教導過一般,雖然被精美的繩索綁住,隨意地被扔到了沙發上。凶華還像在睡夢中,並沒有作過多抵抗,繩索好像是用特殊的材料製成的,她絲毫沒感覺到疼痛,隻是麵露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凰火。


    為了不讓人動彈而用繩把她綁起來,我不知道該稱之為慰勞還是虐待。不過,這個國家風俗裏奇怪的地方是很多的。


    看到凶華像是接受了這種說法,凰火笑嘻嘻地說:


    那你今天就這樣不要動,真的是幫了我個大忙啊作為我來說,你一生都那樣被綁住我也覺得很ok的啊


    什麽?後半句我沒聽清!?


    凶華呆然若失。她出生並成長於一個被叫做地下帝國香格裏拉的奇妙國家,所以對日本許多的風俗習慣還沒完全了解。帝架想這樣綁住這樣的她好像有點過份了,得跟凰火提提自己的意見。他這樣想著就走上前靠近了他們。


    可是凰火這時卻丟下凶華,向帝架招了招手然後從客廳裏走了出來。


    父親大人


    啊,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帝架。


    他徑直走向門口,穿上鞋子,就要出去了。帝架跟在他的後麵也出去了。凶華像是毫無懷疑似的任由被綁著看電視呢。外麵少有的清爽涼快,夏天的太陽溫和地照耀著。


    凰火走了一小會,就走到了連聽覺極佳的帝架也察覺不到的地方。他定定地看著這邊。一直以來,他都是個麵無表情的父親,這一次罕見地像是要去拚命的焦躁,麵容與人類相似。


    可以了嗎?帝架。


    凰火說著沒頭沒腦的話。


    孩童時候沒有朋友,是一件很寂寞的事。


    發生了什麽事嗎?


    帝架驚訝地問。凰火叉著腰向他解釋:


    是關於雹霞。雹霞對自己的外貌有自卑感。他是作為武器被創造出來的,也因此對他人刻意回避,並且有距離感。


    嗯。


    帝架聽到他這麽說,想起自己剛剛要跟雹霞出去時的情景。


    也是,他到現在都不叫我們哥哥。


    是啊,帝架,你聽好。那樣的雹霞,說要出門單獨跟朋友見麵。你明白嗎?雹霞想要接近某個人,跟她交往。作為家族的人,不是,作為經曆過寂寞的沒有朋友的孩童時代的亂崎凰火來說,他是在尊重並支持那個孩子的所作所為。


    您的孩童時代好像挺複雜


    帝架聽了有點發呆地說,對他點了點頭。是呢,即使不是朋友,對雹霞來說,家族以外的親密的朋友是必要的。帝架自己本身也有其他的動物朋友交往。例如因某個原因偶爾去傾聽疲於生活的工薪族的抱怨,雖然有點煩,不是也是件好事。能和某個人交往比起自己一個人孤獨好多了。


    看著少有對事情燃起熱情的凰火,帝架是表示同意的。


    總而言之,我同意。不過,綁住母親大人是怎麽回事?


    知道雹霞跟朋友見麵,那個八卦的人是不會不感興趣的。她一定會去阻礙他的,還會把事情弄糟,這就壞事了。我看都看得出來她知道後會做的事。


    嗯,同意


    帝架能非常肯定凶華聽他們這麽說一定會發怒的,他抬眼看憂心忡忡的父親。


    那,你要幫他嗎?這樣好是好,不過你打算要怎麽做才能讓事情成功呢?


    和那個朋友交往是成功亦或是失敗都是一種經驗而已,我們可以幫他的隻是排除對他的幹擾。前幾天,雹霞見到了跟他頗有淵源的博士了,這不是警戒就可以避得開的。把和他人友好相處來往之類的話強加在雹霞身上的話,隻會對他造成困擾。我們能做的隻能是好好守護他。


    與喜歡吵吵嚷嚷慣於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解決問題的凶華相比,凰火是不同的。父親有父親的思考方式,母親有母親的思考方法。但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是把孩子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來認真對待的。


    這讓帝架覺得很開心。


    凰火聳了聳肩走了出去。


    還是從旁默默地支持他吧。我和凶華不一樣,我是溫和派。


    不知為什麽,馬上就要見到彈子遊戲屋姑娘了,雹霞的腳步卻遲疑不決。他就在店的那邊徘徊不定,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如果再不去,天都要黑了。他這才下了個決心似的向商業街走去。怎麽回事?胸口感到鬱悶,是要逃走嗎?還是害怕?不明白啊,真是太奇怪了。


    在商業街四處都豎立著圓柱,看一看大圓鍾,已經是下午2點了。陽光從雲間照射下來,很明亮。行人匆忙而行,人來人往。商店飄來淡淡的音樂。雹霞心神不寧,大腦不能正常運轉。


    彈子遊戲屋姑娘,這個名號下的她對他說想要答謝,所以今天他走向她的店裏。一定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姑娘沒有理由會跟像我這樣的生物武器交往。


    大不了給個包子然後就說聲謝謝之類的話就當作了結了。


    這本是件相當簡單的事,但卻舉步維艱。


    腦袋像是在害怕什麽似的,真是不明白自己的這種感覺。越接近她的店就越發覺得頭痛。


    這不是條寬闊的商業街。一下子


    就能找到麵包屋了。看著這小店,雹霞也難以置信似地站住了。


    唔


    腳不受大腦使喚轉了個反方向,向右邊一轉,嘴裏嘟囔著:


    還是回去吧,也許會給她添麻煩


    會給她添什麽麻煩呢,自己嘴裏這樣說著卻不明所以然。是啊,自己是生物武器啊,她應該僅僅是害怕我以後會纏住她,所以想早一點向我道謝後就切斷和我的聯係,然後讓之前的一切事情了結。我不可以讓她再感到害怕了。不能跟她再見麵了,這樣做比較好。一定是的。


    嗯,他點了點頭,想要走上回去的路。


    他又停下了腳步,搖了搖頭。


    真搞不懂我自己。


    握緊了拳頭,有點害怕。雹霞又再次轉了個方向。自己是陸上最強的生物武器,世上沒有讓我害怕的東西。這應該是大謊話吧。


    理應是那樣的。


    他冒冒失失地走上前,什麽都沒想就隨手放到了麵包屋那木製的門上。因傑博克博士引發自爆的量產型生物武器而受傷的傷者,應該得到了超常現象對策局提供無償康複援助。


    他一邊這樣想一邊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門不應該這樣厚重的。


    咣啷一聲,係在門上的門鈴輕輕地響了。店內明亮,香味四溢。在貨架上擺放著三種麵包。


    在門的正對方,小小的櫃台裏麵。


    紮著馬尾的頭發。瞪著圓眼的怪獸圍裙。


    彈子遊戲屋姑娘正坐在那裏。


    她坐在那裏,手裏拿著一張紙,表情低沉,神情複雜地盯著它。樣子有點不一樣。她完全沒有察覺出雹霞的到來,隻是沉默而專注地坐在那兒。


    她的眼角滲出了眼淚。


    笨蛋


    她的嘴裏低低地發出聲音,像是在罵某個人。


    姑娘?


    他覺得奇怪,就想靠近去看那紙到底是什麽。這一來,姑娘忽地抬起了頭,作了個吃驚的反應,急忙把紙抓成一團躲開了。


    啊


    臉孔頓時變僵硬,聲音嘶啞著輕呼:


    嚇我一跳。


    然後露出了開朗卻仍帶陰雲的笑容。


    你好,雹霞。你來了啊。我剛還在想你會不會不來了呢。


    仍是一種沒有自信的靦腆語氣。


    請稍等。我去把店門關了。


    打開櫃台的門,她輕移碎步走向店的出入口。然後把掛在門上的寫著open字樣的牌反過來,轉到寫著closed的那一麵。別的店都還沒關門,難道就這麽快關門嗎?雹霞覺得歉意。所以不知什麽時候自己也發覺自己的腳步已經向門那邊退了過去,作出了想早點回去的意思。但自己卻想了解這個女孩,想和她聊聊天。


    彈子遊戲屋的姑娘。呆在她的身邊會讓他有很奇異的感覺。


    斷斷續續地頭疼。


    是這個原因嗎?頭腦一片空白,不能思考。


    到這邊來,你怎麽啦?


    不知什麽時候,在櫃台的裏麵,像是連著的住處的門被姑娘推開,她正奇怪地看著這邊。雹霞臉靠了過去,走向她身邊。在她的跟前站著,才發現她個頭很小。身材相當瘦弱。為什麽在這樣的她身邊會感到恐懼害怕呢?他想不明白。


    這是個住處,我的房間在二樓。一樓是廚房和衛生間之類的地方。


    不知道她有沒有發覺到雹霞的異樣,隻是清楚地向他作介紹。一眼望去,先看到的是門簷上掛著古雅的門簾。隨意地鬆散下來。這個房子老舊是老舊,不過被打掃得幹淨整潔,地板亮得能反光。


    進了門的旁邊就是樓梯,姑娘帶頭登了上去。


    這邊,啊,我穿著裙子不要偷看啊


    其實沒什麽可看。


    你的家人呢?


    他小心地登上那有點腐朽樓梯,注意不把樓梯給踩穿,然後他裝作無事的樣子問她。


    這店裏無聲無息的,一點生活的氣味都沒有。真是讓人掃興。沒有人氣。


    姑娘沒有回頭,說道:


    啊嗯?


    她含糊地點點頭,轉過肩頭。


    我父親是個終日遊手好閑的人,賭博欠下了債務逃走了。剛剛我看著的那張紙就是債務的催款單。我母親在是在,但基本和他斷絕了關係,現在她在對麵那間彈子遊戲屋生活。算了,說起來,我沒有什麽親人。


    她若無其事地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其實很不是滋味的。怎麽回事呢,胸口很痛,沒有親人也沒事。是真的這樣子嗎?真是搞不懂。至少對雹霞來說,現在的雙親對自己來說是很重要的。那足以被稱為親生父母的研究所博士們呢?自己不是背叛了他們,還把研究所摧毀了嗎?


    這樣一想,這些恐懼,悲傷,那些給自己帶來痛苦的親人或許不要也罷。這個姑娘的親人就是這種親人嗎?不知道。真是難以理解。


    走上樓梯,正麵看到的是放著電話和字典等物品的書櫃。它的右邊就是走廊。走廊上可以看到三個門。


    從左邊開始分別是廁所,父親的房間,我的房間。你可以到我的房間等我嗎?我去倒茶。


    啊,好的。


    姑娘把雹霞留在原處,然後就徑直下樓去了。雹霞目送她的背影,心裏想著這個時候得會說些禮節性的詞呢。然後就用bb軟件開始檢索字典工具。


    嗯請不要張羅了


    在檢索的時候,姑娘還是沒有從門簾後麵出現。嗯,跟他人交談真是有難度。他一邊這樣想一邊聳了聳肩,按她所說的走到她的房間門前推開了門。


    她的房間也是很簡陋。


    正麵就是窗,陽光透過拉上的窗簾照了出來,很明亮。


    沒有家具。有一張收拾整齊的書桌,上麵隻擺放著少量的書籍和相框。


    雹霞不自覺地靠近書桌。天花板很低。雹霞的頭幾乎要貼上去了。


    相框裏。是一張舊照片,裏麵的人看起來很奇怪。


    四個人。二個大人二個小孩。是一家人嗎?如果是的話表情也太僵硬了。全部人都沒有笑。他們隻是眼光呆滯地盯著前方。


    大人是一男一女。在他們身邊站著的是兩個麵容相似的女孩。這怕是彈子遊戲屋姑娘幼時的照片吧。他這樣想著。不過上麵的兩個小孩中哪個是她倒不能判斷出來。是七五三節的時候吧。在哪一處的神社前,一個穿著盛裝的少女和一個裝束普通的少女直直地盯著鏡頭照片。


    啊


    頭像裂開了一般疼了起來。像是要從裏麵裂開一樣。


    是什麽東西,有什麽東西從雹霞的腦袋裏麵強而有力的重壓過來。


    凰火開始著手查找傳說中的傑利拉,那群生物突破不了,繼續隱蔽進行活動。看起來有些眼熟,是綠頭生物武器!他們停止了行動。


    或許是喪失了思考能力。亦或許是還沒習慣集體行動,他們魯莽地向突進。而凰火則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掉進陷阱裏的三個生物武器,轉向呆住了的帝架,輕鬆地說:


    怎麽會有這種事?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要動手


    帝架低聲嘟囔著。馬上走到身邊那被反吊起來的生物武器前。他們手腳亂動亂蹬,拚命地掙紮著,兩隻手和腳是與人類相似的形狀,但用這樣的姿勢被吊起來根本就逃不掉。


    凰火為慎重起見,把小型手槍收到放到衣服裏,一邊嘟噥:


    這就是超常現象對策局的行動部隊長。就是這麽厲害的了。


    他驚奇地把頭稍傾向前,遠遠地望著七歪八倒,被抓獲翻滾在地的生物武器們。


    但是他們從哪裏湧出來的呢?這個生物武器。目標是雹霞嗎


    ?


    真的會有人來妨礙我們的族類呢。我們對周圍提高警惕是正確的。


    帝架對著吊著的生物武器嗅了嗅,轉向凰火。


    父親大人,是生物武器嗎?


    確實是製造出來的嗎?跟在那座島上生活著的白猿一樣,有著同一種體味。為什麽雹霞會被這群家夥盯上了呢?


    那座島指的是八月時,自己亂崎一家玩漂流時去過的一座小島。


    是鳥哭島吧。在那裏,製造出雹霞的其中一個博士去渡去彥隱居在那。他研製的名為白七號改生物武器曾襲擊過他們。


    那綠色的生物武器就是三個博士中的一人傑博克博士的作品。在那些煩人的家夥身上裝上自爆裝置以增加戰鬥力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們本身又沒什麽武裝,這種程度對凰火他們當然能輕鬆對付啦。


    無論如何,現在雹霞已經不是被稱為十三號的生物武器,而是亂崎家的老三了。雖然來是生物武器卻不想被博士們幹擾地生活了呀。


    嗯。


    帝架表情複雜,沉默了起來。他忽地抬起了頭,在他兩個站著的大街上,他們看到了一個正與章魚燒小吃店的老爺爺說著話的金發外國人。


    啊!


    凰火順著他的視線,目光轉向這個戴著奇怪像是頭盔似的用於遮住半個臉的外國人。就這樣當然地站著他並沒有覺得有人在注視著他。


    喂!!


    外國人馬上察覺了,他停止了對話,轉向這邊。手裏拿著正吃著的章魚燒。


    你好你好凰火把帝架帶上前,走到他的旁邊。用槍對準了那個帥氣的腦袋。自從那個爆炸事件後,理應對這樣的嚴加通報的,為何這個人還可以這樣平常地走在大街上?


    不許動!這樣光天化日之下現身,你膽子可真大啊。傑博克博士。對我家裏的孩子們施與生物武器打擊自己也能在這不慌不忙地吃章魚燒啊。


    喂,等一下,這位大叔,為什麽要突然間在這平和的商業街上舉著手槍對著行人呀?我不認識你啊。這是在開玩笑吧。你怎麽做出太煩人了,一槍把他斃了那樣的表情?請你住手!


    單著一隻鋼鑽機手的傑博克博士叭噠叭噠地揮著手以示抗議。


    凰火看著他呆笨的樣子,對他的敵意有點降了下來。但他還是不敢放鬆警惕,用一種極安靜的聲音問:


    那你老實回答我,傑博克博士,你為什麽會盯上了我們家的孩子?要是讓我知道你從中欺騙撒謊的話,你就會被以種族名槍殺屍首的方式被處死。


    哇,不會吧,這位獅子先生,為何這個人會這樣殘酷地對待一個僅僅是第一次見麵的人呢?


    哢啾一聲,凰火轉用了槍把舉起了手槍,傑博克博士馬上住了嘴。


    對不起,真是可怕啊,不愧是海爾撫育的孩子啊。


    傑博克博士喃喃地自言自語,他嘴裏說凰火可怕,但表情並不是在害怕的樣子,臉上還帶著笑意。


    目的?不就是因為實驗需要嗎?!通過我的實驗和觀察,其實也就是通過研究了,從中得到了新的發現,隻有這個才是科學家們的目的。


    傑博克博士哼哼地點了點頭,迅速地把白衣扯開,用背對著他們。


    如果給你們造成不便那就算了。13號的實驗還是有機會做的。我現在必須要進行的是受桃草組委托的實驗。那邊完工後再跟你們來真的。


    桃草組?


    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凰火皺著眉瞪著傑博克博士。


    傑博克博士,我事先給你個忠告,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但對我們家的孩子,你不要來下手!


    什麽?


    傑博克博士漸漸走遠,還一邊用不滿的聲音嘟噥著:


    好吧好吧,我從內心湧出的好奇心和探求心要怎麽辦才好?收集起來做成鹹烹海味嗎?真是沒意思啊好了,算了吧


    迅速地轉過身來,這個瘋狂的博士微微一笑:


    我對科學的探求是沒有人可以阻止的。


    他留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話,然後像是又想到了什麽似的繼續說:


    啊,還有啊,你,如果你很重視13號的話,就不要警惕像我這樣的人,你要警惕的是其它更多方麵的事情,例如這個小城


    他迅速地回轉,用嘴角陰森森地笑著。


    這個小城不隻是個平凡普通的小城,它巧妙地隱藏一些東西。這我是知道的,隻不過,到底是誰呢?到底是誰會做這種快樂的事情呢?嘿嘿


    你怎麽啦?雹霞,你怎麽呆呆地站著?


    姑娘推開門把臉露了出來。她看到雹霞在相片前呆站著,就把頭靠了過來。她身上還是係著那條奇怪的怪獸圍裙。手裏端著放有橙汁和一堆麵包的托盤。


    你也不開房間的燈啊。


    外麵照進來的陽光很明亮,沒有必要開燈。姑娘沒有在意,還是按著了燈讓房間亮了起來。然後她四下張望了一下房間,打開了一扇看起來像是壁櫥的拉門。拿出三個蒲團,放在了地板上。


    催促著雹霞趕快坐下,旁邊的托盤裏香噴噴的麵包香馬上鑽入鼻子,姑娘像是被稀奇地盯著麵包的雹霞感動了,低低地說道:


    啊靠近你,仍覺得你是大塊頭啊。


    是嗎?


    嗯,看起來一下就能把我踩碎。


    沒有大到那種程度吧。不過,看起來,她像是對我的身高表示感興趣,那她並沒有害怕我,對這個和人類在外貌上根本不像的自己一點都不嫌惡也不覺得驚奇。


    我的家族也是這樣對我的,這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雹霞一邊低著頭一邊作了以上的結論。


    姑娘像是害羞一般,正經地坐著,有點忸怩。她怎麽了呢?雹霞覺得奇怪,問道:


    姑娘,你怎麽啦,臉怎麽這麽紅?


    啊沒有啊


    姑娘擺了擺手,靦腆地笑了。


    瞧我家可真是髒,房間裏什麽東西也沒有,想一想,帶客人來真會讓人見笑的。


    沒有的事。


    他靠了過去,姑娘卻好像癟了的氣球一樣低下了頭。


    我剛剛也說過了,我的父親因賭博借了債逃走了,這裏的家具什麽的拿去抵押掉還債去了。


    看到她悲傷的表情,轉念一想,他終於知道她叫自己來的理由了,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嗯,我終於明白了。


    什麽?


    看著站了起來的雹霞,姑娘拚命地叫: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明白的。是殺的大家嗎?這太可怕了,借債的是我的父親,欠債還錢是理所當然的。不該做事很多,可是卻也很多不得不做的事。人生不隻是因為美好的事情才能過得下去的。


    姑娘看著雹霞,挺直了脊梁,像是對自己正辭似地說道:


    這也是在認真地生活著呀。窮也好,苦也好,神靈一定看護我的。所以不要自卑啊,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要好好活著。因為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一定要喜歡自己,無論怎麽苦都要生存下去。


    明白了嗎?她認真地對雹霞說。可他還是覺得做不到似的正座著,頭垂了下來。


    對不起,我,說錯了。對不起。


    不,沒有啦,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不知為何,姑娘也跟他道歉起來,剛剛的氣勢像是假的一樣,這會兒她的臉又沒有了自信。


    啊怎麽說好呢,我性格不好


    咣的一聲,叩著草墊子,姑娘紅著臉說:


    總之,今天是我為向你道謝而把你叫來的。我沒有想過要利用你。你幫我叫了救護車來,真是萬分感謝。


    她硬是俯下了頭,一動也不動。她笨嗎?是還


    在後悔自己說過話嗎?她真是個奇怪的女孩。


    雹霞低下了頭,用手拿起一個放在托盤裏的麵包。是豆沙包。他望向那個姑娘,她還是直直地僵硬著俯著頭。忽地,她抬起了臉,笑了。


    吃啊,吃啊,這是我烤的。啊可能不太好吃不好意思,你不吃也沒關係的。


    怎麽突然又道歉起來了。怎麽她這麽沒有自信啊


    雹霞這麽想著,一邊把麵包向自己無眼無鼻無嘴的臉遞過去。


    哦?


    姑娘吃驚地叫出聲。雹霞的臉咣地一聲開了個圓形的洞。


    哦!!!


    他一下子就把麵包吸了進去,還發出了吃東西的磕磕聲。


    他們互相盯著,沉默不語。


    姑娘戰戰兢兢地抓起咖喱包向著雹霞的臉遞過去。


    咣磕磕


    吃完了。


    這是怎麽回事?


    姑娘用一臉吃驚,呆呆地凝視著雹霞。雹霞靠近她,認真地說:


    很好吃啊。


    不對啊,我沒搞清楚你是怎麽吃東西的!你是怎麽做到的?麵包消失到哪裏去了?


    雹霞點點頭,想著家族裏的人看到這些根本就不會驚訝,她跟他們不一樣,因此向她解釋說:


    這是為消化和吸收食物的咀嚼器入口,從這裏移動到身體裏咀嚼器的食物瞬間就被咀嚼和分解,變成讓身體動作的能量了。


    你說的東西太難了我聽不懂。


    姑娘曖昧地笑著,手裏抓了好幾個麵包遞到雹霞的麵前。


    咣磕磕


    咣磕磕


    咣磕磕


    很好玩嗎?


    非常好玩。


    咣磕磕


    咣磕磕


    咣磕磕


    咣磕磕


    一連好幾次。


    直到盤裏剩下最後一個麵包的時候,姑娘才驚覺自己的不妥,臉刷地一下全紅了。


    哇我,我在玩什麽玩得這麽開心啊對不起


    不,你別放心上。


    真的嗎?


    姑娘轉過神來,把最後的麵包遞到了雹霞的麵前讓他吃。開開合合的咀嚼器入口恍惚間像是變成了一張臉。她用手摸著緋紅的臉頰搖了搖自己的頭。


    哈,真好玩,這是什麽?


    真是個奇特的女孩。


    雹霞低了低頭,問她:


    那,姑娘,你不覺得心情不快?這樣的我,我自己覺得跟怪物差不多。


    不會啊,跟你差不多的人,我小時候見得多了。


    姑娘喃喃地說著讓他聽不懂的話,臉色恢複正常。


    所以,我並不是,並不是害怕你,我的心情也沒有不快。而且我還覺得很快樂,怎麽辦呢?


    她的臉一副想把什麽東西都放進雹霞嘴裏看看躍躍欲試地著急樣子。那個什麽呢?像是有剪刀的話可以用來剪紙,折疊型手機可以無聊地打開合起來?是這種感覺嗎?


    總之,她的樣子不是害怕,也不是討厭,更不是遇到了什麽稀奇的東西一般。僅僅隻是想答謝才跟雹霞說話的。這對他來說是很開心的,不過,這種對他毫無戒備心的單純好意,總覺得讓他害怕。


    大腦,精神,還是疼痛著。


    啊


    雹霞抱住了頭,苦惱於這來曆不明的頭疼。這是什麽東西啊?在姑娘的身邊就會變成這樣。頭像是要割裂一般。從割裂的腦袋中像是放進了類似蛋一樣的東西,咚咚地敲著讓人無比厭倦。


    雹霞?


    姑娘擔心的臉龐。雹霞搖了搖頭,用大大的手掌罩住了她。


    沒事,隻是突然有點不舒服。


    真的嗎?你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姑娘喃喃地說,抓住了雹霞罩住她的手。溫暖柔軟的手。她的手指也似曾相識。這個記憶更引起了疼痛。


    不要,我不想想起來。


    雹霞?


    擔心悲傷的姑娘的臉。


    那是一張深藏在記憶中的雹霞怎麽都想不起來的某個人的臉。


    一瞬間,記憶與現實重疊。雹霞看到了他討厭的東西。


    姑娘的臉沾滿了鮮血。她沾滿了鮮紅的血,直盯著他。


    嗯


    雹霞,你哪裏不舒服?啊怎麽辦?對不起


    為什麽要向他道歉?又沒被她打。


    他是這樣想的。可是,一看到她眼角湧出的淚,雹霞又感覺到了像是意識就要飛走似的頭痛。


    姑娘的眼淚,不行,不想看到。雹霞想。


    唔


    頭好像要卷入什麽似的。


    他自己忘記了一些厭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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