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定好的一個星期,監視華玲──又或者是說當誘餌的日子終於結束,一樹總算得以回歸正常的生活。


    這個睽違良久的上學日,也是總學生會長戰鬥選舉的投票日。


    「現在開始發選票,請各位寫上支持的候選人姓名。」


    麗茲麗莎老師說完之後,就開始把選票發給教室裏的學生們。一個星期後終於回歸課堂,以充滿懷念的心情坐在課桌椅上的一樹也拿到了選票。


    周遭便開始傳來以筆尖輕快地敲擊著選票的聲音。


    ……我應該投給自己嗎?一樹看著選票迷惘起來。


    但既然成了候選人,若不抬頭挺胸地認為自己才是最適合當總學生會長的人選,或許也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一樹最後還是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時,有人戳了戳一樹的背。一樹後麵是小雪的座位。


    「……一樹請假的這段時間,學院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喔。」


    「不得了的大事?」一樹反問,但沒有回頭。


    「高杉兄弟進行了盛大的選舉造勢活動……」


    雖說戰鬥選舉淘汰賽落幕了,但這不代表候選人不能另外做一些別的宣傳活動。演講、發傳單……這一個星期可以做的事情可多了。


    「高杉兄弟每到午休時間就會反覆用擴音器陳述那些讓人不爽的演講內容,這幾天真是有夠煩悶的。」


    「完全可以想像啊……我把選舉活動交給了美櫻她們處理,沒問題吧?」


    一樹委托同為隊友的美櫻和琥珀代為進行造勢活動。


    一樹想表達的是──


    「魔技科與劍技科的平等與友好關係」。


    「研究不局限於天地陣的戰術並導入課程」。


    「軟化針對被視為違法召喚的所羅門72柱以外的的處置與運用」。


    以及「開始實驗性地運用神器並研究活用神器的戰術」──上述這些主張。


    學生到底會不會接受這些主張呢?這個星期完全沒在其他學生眼前露麵,想必會處於不利的狀態吧。


    「放心吧。天咲同學非常可靠地進行了造勢活動,還做了海報呢。」


    小雪從後方遞了一張紙片過來。


    攤開折起來的海報,隻見上頭印著用超少女漫畫筆觸畫的一樹人像。動畫般的上色方式、閃亮的眼睛、銳利的尖鼻和下顎、有如竹節蟲的十二頭身細長身體……


    人物旁邊的對話框還寫著「跟隨我!」,但背景不知為何卻是宇宙。


    「……請假的這段時間我居然變成了這樣啊……」


    一樹慌張地顫抖起來,坐在他隔壁的女生則笑說:「到宇宙我也跟喔!總學生會長!」


    坐在另一邊的旁邊的女生也轉過頭來說:「這次的造勢活動與其說是在宣傳林崎同學的主張,更像是天咲同學在宣傳自己有多喜歡林崎同學的活動呢。」


    「不過挺受好評的喔。」小雪說:「不隻有嚴肅的東西,更多了一份親切感。」


    親切感啊……一樹也覺得能讓人感到親切似乎才是最重要的。


    注意到一樹等人的對話,坐在教室第二排的美櫻轉過頭向他揮手。


    「一樹!那個海報是我畫的喔!怎麽樣?」


    「閉嘴!垃圾!別講無關緊要的事!也不準討論!」


    被麗茲麗莎老師斥喝之後,美櫻趕緊縮起肩膀,轉頭麵向黑板。


    把選票折到看不見裏麵的內容之後,接著就被老師回收走了。


    當天下午進行了學生會議,終於到了公布選舉結果的時刻。


    講堂的座位上坐著三年級以外的全體學生。騎士學院的三年級學生必須去全國的騎士團實習,所以這天並不在,而且三年級學生也沒有投票的權力。


    一樹等十六名候選人排成一列坐在舞台上望著底下的學生。


    天咲校長和高杉理事長依序走到舞台中央,各自重新進行就職演說。


    接著就到了公布開票結果的時刻了。


    講堂陷入一片寂靜。但是……擔任司儀的天咲校長卻沒有開口。


    不久之後,麗茲麗莎老師從側翼跑過來報告選票的統計有點延遲一事。


    這讓學生們議論紛紛。看來距離公布結果還得花上一段時間。


    在舞台上的一樹也覺得自己越來越緊張。


    緊張──與其說是出於一樹自己的意誌,不如說是因為自己是被天咲校長推薦的。一樹本人會有「才入學兩個月的我……」這樣畏縮的心情,也是無可厚非。


    但既然有人認為自己適合當總學生會長,想回應那些人的期待的心情,也隨著戰鬥選舉日漸增強。


    一樹偷瞄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其他候選人。


    輸給輝夜學姊或光學姊沒有關係。


    但剩下的十三位候選人裏,就混雜著可疑的人物。


    首先,當然不希望高杉秋水當選。


    再來就是其他的劍技科學長姊──美濃田宮、白波瀨海裏、小熊兔角、神子上大膳等人,都有可能是和高杉新任理事長有勾結的危險人物。


    他們幾個人在造勢期間似乎進行了「反魔技科」的演講。


    至於魔技科出身的幾位候選人之中,宮本玲那、桐穀夏緒、夢乃詩織、月宮紫苑等四人應該沒有問題。先前一樹與光學姊約會時,這四個人也混在襲擊的人群中。


    簡單來說,她們都是被林誌靜洗腦才參選的人。洗腦現在已經解除了。


    剩下的就是魔技科的不良學生集團……不是被洗腦,但恐怕就算當上總學生會長好像也沒有想幹什麽的意誌的可疑學生。


    雖然那位壬生亮隻是想「在戰鬥選舉上展現自己好的一麵」,但其他的岩波禮子、朝比奈雲雀與狩野美加未必是如此。說不定她們也是被高杉理事長招募或收買而參選的棋子。


    籠統地說,和高杉理事長的陰謀確實毫無關連的就是林崎一樹、音無輝夜、星風光、宮本玲那、桐穀夏緒、夢乃詩織、月宮紫苑與壬生亮這八個人。


    剩下的八個人,雖然有部分的人處於灰色地帶,但簡單來說都是一樹的「政敵」。


    從戰鬥選舉的名次順序來看,要是投票結果也是一樹奪得第一名、壬生學姊第二、輝夜學姊第三、光學姊第四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但是這場戰鬥選舉從一開始到最後都充滿了可疑的氣息,因此一樹直到現在依然無法消除不安的感受。


    ……會不會又有什麽奇妙的陰謀推翻目前的結果呢……?


    「統計結束了!」一道充滿疲憊感的聲音傳進來,麗茲麗莎老師從側翼跑了進來。天咲校長接過寫著統計結果的紙張,宣布「那麽,就開始公布結果」之後,會場又陷入了一片寂靜。一樹也因為感到口乾舌燥,而吞了一口口水。


    「僅發表前五名的得票數。」


    反正最重要的是第一名。宣布墊後的人的票數也隻是在羞辱人罷了。


    「第五名高杉秋水,得票數23票。


    第四名夢乃詩織,得票數25票。


    第三名星風光,得票數76票。


    第二名音無輝夜,得票數112票。


    第一名──林崎一樹,得票數263票。


    以上,由於獲得過半的票數,在此宣布由林崎一樹當選總學生會長。」


    瞬間的沉默過後,講堂爆出歡呼聲。在舞台上也是……坐在一樹旁邊的輝夜學姊、光學姊和夢乃學姊等其他候選人也一起對一樹獻以掌聲。


    一樹發愣地聽著歡呼與掌聲一陣子,才終於有了自己當選的實感。沒有任何懸念地依照戰鬥選舉的結果當選了……


    ……也就是說


    ,這次的事件都告一段落了嗎?都結束了嗎……?


    「總學生會長,請發表就職演說。」


    被天咲校長催促著,一樹堂堂地走到舞台正中央,站到麥克風前。


    挺身麵對響徹講堂的掌聲。已經不能再用卑躬屈膝的姿態麵對了。


    有人認真地為自己著想,所以就要努力回應對方的想念,才能產生信賴的羈絆──


    而現在自己就站在這裏。


    「在各位大力支持下,我接下了總學生會長一職。」


    主辦單位提醒過──不管會不會當選,候選人都必須事先想好演講的內容。一樹念起記在腦海裏的原稿。


    「我入學才過了兩個月又多一點,老實說還有許多不明瞭的地方,因此想必往後會有不少需要拜托魔技科與劍技科的兩位學生會長幫忙之處吧。即使如此,我還是清楚知道自己該做的事,以及大家希望我做的事情。


    魔法誕生於這個世上至今過了十五年,在所羅門72柱的協助之下創立了這所學院,是時候終結人類在新世界的規則下被耍的團團轉的時代了。聖痕魔法使不應再為自己的力量感到驕縱,劍士則需要對自己的鍛煉感到自豪,雙方必須攜手取得開拓『劍與魔法的新時代』的強大力量。


    我認為擔起這個轉換期的關鍵,就是這所騎士學院的總學生會長的職責所在。


    主動引發未曾有的變化就有如在黑暗中探路一樣,但隻要與同伴攜手前進,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肯定能看見光芒。總學生會長是為了連結起魔技科與劍技科的存在,我在此向各位表明自己率先走到黑暗之中摸索的決心。」


    雖然用了一些比較修飾的詞藻,但一樹仍把自己想表達的意思傳達了出來。


    「……最後,從各種麵向來看,我在這所學院裏都算是異端。各位對這樣的我伸出援手、接受我,並支持我。我由衷感謝各位。感謝各位的聆聽。」


    一樹向大家鞠躬之後,演講時停下的掌聲又再次以雷霆之勢響了起來。


    『要是不更加符合蕾梅的期待,那可就麻煩囉。閃耀吧!未來的後宮王!』


    在一樹的腦海中響起了蕾梅的激勵。


    ?


    學生會議結束之後,到了放學時間。一樹趕緊跑回魔女之館去確認華玲的狀況。


    「上完課了嗎,林崎一樹?你太慢了!一個人打電動實在很無聊,讓我來跟你或夏綠蒂對戰也無妨喔。」


    和玉藻前一起宣示成為一樹夥伴的華玲,這幾天已經成了整天看動畫打電動的家裏蹲。


    「還有,我肚子餓了。要我吃你做的點心也可以。」


    在這一個星期的監視期間,她已經成了會對一樹耍傲嬌的少女了。


    一樹像抓貓一樣抓住華玲的脖子後邊。


    「從現在開始,華玲也要去上學了。」


    「什、什麽?是魔技科嗎?」


    對華玲的監視已經結束了。剛才這也獲得了天咲校長的許可。


    既然這麽決定,就得趕緊讓她複學才行。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她很有可能成為無法挽救的家裏蹲。而她要去的地方不是收容所,而是一樹所期望的──魔技科。


    由於一樹成了總學生會長,可以迅速辦理轉科手續。


    「也得在魔女之館騰出你的房間呢,反正這裏有很多空房。」


    「什麽?你這家夥!不打算繼續監視我了嗎?」


    麵對突如其來的分別,華玲震驚地大叫起來。


    「寂寞嗎?」


    「哼,一點也不。」


    「我覺得很寂寞喔。」


    「哼,真是個娘娘腔的家夥啊。但既然你這麽說,要我繼續陪你也無妨喔。」


    「但還是請你離開,現在立刻離開。好了,快出去吧。」


    「等一下!你不怕我可能還會再暗殺你嗎?」


    「我相信你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討厭~~!我要待在這裏~~!點心~~!」


    這沒用的暗殺者開始揮舞著手腳,鬧起脾氣來了。


    一樹拽起華玲的脖子,倉皇地前往「學生會室」。


    魔女之館畢竟隻是生活的地方,魔技科本館校舍裏則有專為工作而設的學生會室。


    以往隻有在魔女之館幫忙做些雜事的一樹,這還是第一次踏進學生會室。


    「讓我再次鄭重恭喜你啦,弟弟!」


    打開門扉的瞬間,就看到輝夜學姊燦爛的笑容。看來她一直在門後等著一樹的到來。兩人的距離之近……學姊的額頭幾乎要貼到一樹下巴那般的近。


    「嗬嗬嗬!歡迎來到魔技科學生會室!總學生會長大人!」


    輝夜學姊敬禮之後招待一樹進房。


    學生會室的氣氛與魔女之館那優雅的感覺不同,充滿了事務性的喧囂感。


    ……輝夜學姊和光學姊她們就是在這裏處理學生會的工作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位於房間中央的四張電腦桌。其中兩張似乎沒有人使用,擺滿了資料、咖啡機和點心等雜物,儼然成了置物桌。


    雖然上頭也有一台具備印刷和影印等機能的複合式印表機,但印錯的紙張還淩亂地留在排紙盤上無人處理。


    書架上擺滿了保存電子資料的urd與資料夾,但那已經變成一座難以出入的小山。放在旁邊的盆栽也已經喪失了盎然生氣。


    ……一眼就能看出輝夜學姊和光學姊有多努力工作的房間。但看到這樣的光景,一樹首先燃起了一股想要掃除和收拾的衝動。


    在如此狹窄的空間裏聚集了平時常見的夥伴們。


    「實在太帥氣了!就算換作是我當選,也說不出那樣的演講呢。啊哈哈。」


    「兄長!看到兄長的這一天,人家作為你的妹妹實在感慨萬千啊!」


    「華玲姊姊也來了呢!」綠蒂上前抱住一樹帶來的華玲。


    「幹、幹什麽!現在沒空跟你玩!」華玲害羞地說著。


    「……總學生會長在魔技科的學生會室辦公好像不太好,會讓人有種比較站在魔技科這邊的感覺呢。」


    輝夜學姊在意著鼎和琥珀等劍技科的人員似地嘀咕著。


    「也沒差吧。兄長是魔技科的學生,若不運用魔技科的學生會室,走來走去也很麻煩吧?劍技科學生希望總學生會長出麵時,再請他來使用劍技科的學生會室就行了。」


    鼎一邊說著一邊露出苦澀的表情。


    「……再說……劍技科毀壞的校舍到現在都還沒修好呢。」


    奈亞拉托提普派出的四痕魔法使攻擊劍技科留下的傷痕,以運用煉金術最先進建築技術修複了兩個星期還是無法恢複原狀。因此,現在劍技科還在大肆動土維修校舍中。


    幸好學生宿舍沒有遭到破壞,大家還是能夠繼續住在宿舍裏頭,但現在隻能在臨時搭建的拚裝校舍裏上課,所以學校似乎也盡可能先安排能在教室外進行的實技類課程。


    「話說回來,劍技科學生會的體製最後變怎樣了?」


    「……都要怪琥珀辭掉學生會長,然後劍技科幹部選舉的投票日也是在今天。結果就變成我當選學生會長,琥珀成了學生會副會長……」


    聽到一樹的提問,鼎失落地回答。相反的,琥珀則紅著臉興奮地說:「能和鼎喵學姊一起工作真是太開心了。」


    「有輝夜學姊和鼎願意當我的左右副手,我就安心了。」


    「話說回來,一樹擔任總學生會長要做的事情是什麽啊?」


    美櫻提出直逼本質的疑問。


    「沒必要把至今我和小鼎做的工作丟給總學生會長做,所以弟弟要做的應該是『至今還沒有人做過


    的新工作』吧……像是提出能夠連結魔技科與劍技科的嶄新企畫,以及實行企畫之類。」


    「哦~~企畫!像是魔技科和劍技科共同遠足之類的嗎?」


    美櫻麵露興奮的神情提議著。


    「至少體育祭和文化祭應該合並一起舉行才是!這樣一來,我就能和兄長一起享受學校的活動了!」


    鼎也讚同美櫻的意見,接著提議。至今為止,魔技科和劍技科幾乎像是兩所不同的學校在獨自營運,因此學校的活動也都是分開舉行。


    「在談活動之前,應該先談每天的課程內容吧。為了提高劍士與聖痕魔法使的合作效用,應該加入結合雙方的戰術研究課程才是。再說了,一樹也向大家保證要跳脫天地陣的窠臼了呢。」


    一臉認真的光學姊提出了不愧是學姊才會提出的意見。


    「要是不在課堂上教授神器的使用方式,我可是會很困擾喔。」


    琥珀也認真地插話。活用神器以期提升劍士的戰鬥力是她的宿願。


    「魔技科正在進行的事、劍技科正在進行的事……為了加深彼此對彼此的理解,發行學院報紙如何呢?」


    小雪也認真地提出了意見。報紙感覺也滿有意思的。


    「考慮到預算等各種層麵,最後由弟弟你負責下決定。最終責任落在弟弟身上喔。」


    輝夜學姊用一種不容許撒嬌的態度說著。一樹才抄筆記不到一下子,大家就提出了大量的意見。


    「組成委員會,盡量推動這類嶄新的事物,就是我的工作吧……首先……要一邊讓學生了解自己的活動內容又能成為聽取學生意見的窗口……發行學院報紙或許是首要之務呢。」


    ……這時,一樹忽然想到一件事。看了大家一圈之後,才發現少了一個固定成員。


    沒看到一羽學姊的身影。不過學姊並非魔技科或劍技科的學生會相關成員,也不是非到場不可,但是……


    「琥珀,一羽學姊她怎麽了……?」


    一樹悄悄走到琥珀身旁對她耳語。


    「我有邀請她來這裏,但她看起來悶悶不樂地回絕我了。」


    琥珀也悶悶不樂地回答。一樹有種不安的預感。自從上次一樹強吻了一羽學姊之後,兩人至今還沒講過話。


    「如果你有事要找她,我想她應該在『劍神大人的祭壇』──也就是那間廢棄社辦。」


    重建的工程聲響中,一樹穿過殘留被破壞的瘡疤的劍技科校地,一路跑向第一次遇到一羽學姊的廢棄社辦。社辦大樓外頭的樓梯發出傾軋聲響,一樹站到二樓的某間社辦前,滿心緊張地敲了敲門。


    「桌球社已經廢社了,沒有要再招募新社員喔!」裏頭傳來一羽學姊的聲音。


    「……是我,林崎。」


    「咦~~!林崎﹖」


    「我必須和學姊聊一些事。」


    門扉緩緩打開,一羽學姊探出頭來。


    一羽學姊至少還願意露臉,這讓一樹安心了不少。


    但麵麵相覷之間,一羽學姊的臉頰變得越來越紅通。


    「……!」一羽學姊吞了一口口水之後,立刻將視線從一樹身上挪開,然後有點像是撞開攻擊似地,硬是從一樹與門扉之間挪出空隙,並衝了出去。


    鏗鏗鏗!──她瘋狂地跑下外頭樓梯的聲音傳了過來。


    「學姊!」一樹慌張地追了上去。兩人跑步的速度還是有差。一樹立刻就趕到了以前鼎與琥珀對戰的那附近。


    「學姊,請你別逃,聽我說完!」一樹氣喘籲籲地抓緊一羽學姊的手。


    追上逃跑的女生還強硬地抓住對方的手肘……雖然是種讓人感到罪惡感的強硬態度,但一樹有種要是不在這裏和一羽學姊好好解釋,就會喪失某種無法挽回的事物的感覺。


    沒有回頭看向一樹,手肘被抓住的一羽學姊開口說:


    「原來你……隻要跟女孩子越要好,實力就會越強啊。」


    一樹的意識瞬間緊張了起來。


    「我正打算跟你解釋這件事……請問你是聽誰說的?」


    「在那之後,音無輝夜告訴我的。會突然親我也是因為……」


    輝夜學姊看到一樹揮舞著經津主神的模樣之後,應該就洞悉一切了吧。


    一樹為了獲得力量而奪走初吻這件事──一羽學姊也已經知道了。


    「……學姊,但是我……」像是在講藉口一般,一樹無力地開口。


    「你也是為了『攻略』那個華玲才幫她的嗎?為此才親我的嗎?為了和女生變得要好,才會幫助女生……為此跟其他的女生接吻……你一直反覆做著這些事情嗎?」


    「不是這樣!我不是為了……」


    「……我知道。抱歉,我知道我說的話很沒道理……我了解,是我要求你拯救華玲的。當時確實也沒有其他方法。再說,我並沒有真的討厭………………被你親的這件事。」


    「一羽學姊……?」


    「但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我不想承認這樣的事情!」


    一羽學姊猛力地搖著頭,並用高亢的聲音喊著。


    「一羽學姊,抱歉。我硬是對你做了這種事……」


    「不用道歉!你沒有錯!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對你抱怨!畢竟……女孩子的初吻可是很珍貴的啊!我、我本來想像的是在更浪漫的情境下被奪走初吻的!」


    學姊的聲音和肩膀都在顫抖。雖然她背對著一樹,但還是能知道她正在哭泣。


    「可是……可是卻被你這種和很多女生都很要好的家夥,在那種情況下被奪走初吻……!」


    「對不起,學姊。但我真的不是抱著隨便的心情奪走你的初吻的。雖然確實不是完全純粹的心情,但是我……就算時光倒轉,回過頭再來一次,我肯定還是會做同樣的事。」


    「你以為我能接受這種說法嗎!不要一直說什麽『可是』、『但是』、『雖然』!」


    像是無處宣泄的心情一口氣爆發,一羽學姊大喊出聲。


    「我本來已經不討厭你了,還覺得能一起戰鬥很開心,甚至認為自己可以繼續變強……但我現在已經不想再看到你的臉。」


    學姊背向一樹拋出的是──訣別的話語。


    然後學姊又打算跑掉,一樹隻好趕緊再抓住她的手臂。


    「學姊,請等一下!」


    「不、不要抓著我,放手!」


    「我不想就這樣跟學姊絕交。究竟要我怎麽做才能跟你回到之前的關係呢?」


    「……被接吻之後怎麽可能還能回到之前的關係……!」


    接過吻的這個事實……果然無法假裝它從沒發生過。


    隻要想到這個行為背後的重大含義……就會覺得那是理所當然。


    「學姊要我不要道歉,但我也不想就這樣吵架分開。請讓我補償你。要我做什麽都行,就是不要像現在這樣。」


    一羽學姊終於轉過頭來。學姊的臉從鼻子到雙頰,甚至連耳朵都紅了起來。她泛著淚光瞪著一樹的眼神就有如動搖的刀刃。


    「…………那……你要負起責任。」一羽學姊一邊吸著鼻涕一邊說。


    「要我怎樣負責?」


    「……要在我認同的浪漫情境下重新親我一次。」


    「咦?」……浪漫?


    「一個月之內要辦到!要是不在一個月之內,在我認同的浪漫情境下自然地重新吻我的話,我就跟你絕交!」


    「請等一下,學姊!你是不是順勢講了非常奇怪的事啊?」


    「蠢蛋!花心男!我都打算抽身了……幹嘛還要留住我啊!我果然最討厭你了!」


    一羽學姊甩開不禁無力的


    一樹的手,像是要隱藏紅通通的臉頰似地,背過一樹一溜煙地跑掉了。一樹這次沒能追上去,而是恍惚地留在原地不動。一樹隻感到一陣暈眩──一個意想不到而且很超過的難題丟到他的頭上了。


    浪漫……是什麽東西啊?


    「還以為一定被討厭了,完全搞不懂啊。」


    塚原一羽──62。好感度反射性地浮現在眼前。


    「噗,喀喀喀……這還真是……讓我見識到不得了的場麵了呢。」


    突然,有一道聲音從旁邊的樹蔭底下傳出……是一樹有印象的,會神出鬼沒的聲音……


    「香耶!」


    「好久不見了啊,看來你還是跟女生處得不錯呢,害我忍不住笑出來了吶。」


    是身穿t恤和抓破牛仔褲這種龐克風格打扮的銀發少女。


    總是讓一樹感到心神不寧的對象就在眼前。


    「好一陣子沒見了。我想說哥哥你成了這所學院的頭頭,我也想來恭喜一下,就躲在旁邊,沒想到會看到這種鬧劇。喀喀喀……」


    香耶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地咧嘴笑著。但是,剛才發生的事對當事人來說可不是鬧劇。再說,總學生會長的任務是讓大家團結起來,才不是什麽頭頭。


    一樹這才注意到香耶身旁跟著一名少女。


    有如影子一般的黑色人物──在四目交接的瞬間,一樹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惡寒。


    黑發、黑皮膚,大約是國中生年紀的少女。像是搭配香耶的龐克打扮似地,那個女生穿著黑色無袖連帽上衣,帽緣幾乎遮住了眼睛,接著就是用鉚丁皮帶係上的短裙。短裙裏伸展出來的雙腿也非常修長且黝黑。


    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卻給人一種沁入心底的惡寒……


    「我才正想介紹這孩子給你認識呢。快點,自我介紹時要把兜帽脫掉。」


    香耶從旁伸手脫下少女連帽上衣的帽子。


    除了露出漆黑的頭發之外,還有長長的耳朵跳了出來。


    「不要!」少女用力搖頭,馬上把帽子戴了回去。


    剛才那個耳朵是妖精……但是那種發色和膚色……


    「這孩子的名字是奈亞拉之子喔。」


    香耶以唱歌般的愉悅語調說完之後,少女怒氣衝衝地喊:「才不是!」


    「我才不是什麽奈亞拉!我才不會被那種家夥給吞噬呢!我叫真夜。既然是香耶給我起的名字,你就好好這樣稱呼我嘛……!」


    「嗬嗬嗬,抱歉啦,奈亞拉之子?」


    香耶不改口繼續這樣叫,開她玩笑地透過帽子摸了摸真夜的頭。


    「嗚~~!」黝黑少女泛淚低下頭。


    ……奈亞拉之子。一樹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該不會……不……到底怎麽回事?


    「嗬嗬嗬?這孩子也是妖精呢。不,應該叫做黑妖精吧。本國首次公開亮相的……黑妖精!說穿了其實就是『某種黑色的東西』侵入了她的精神,所以肌膚和頭發才變黑罷了。你對這種現象有沒有印象啊?」


    有。某個暫時取代小雪的肉體那時──小雪的身體也像這樣黑化了。那個的名字就是……!


    「沒錯,這孩子的精神裏寄宿著『奈亞拉托提普的碎片』。」


    ……我應該已經打倒奈亞拉托提普了!應該是半點碎片也不留地打倒它了才是!


    「非一物也同時是萬物的『無貌之神』奈亞拉托提普可以將精神分割成好幾塊。這雖然很不起眼,卻是很厲害的能力呢。生存能力可不是蓋的喔。奈亞拉托提普早就為了預防發生這種事,事先把分割到最小的一塊碎片交給我保管了呢。」


    一樹對這件驚人的事啞口無言。原來沒有消滅……那個最凶惡的……


    「為什麽你會和奈亞拉托提普……?」


    「我本來就……洛基早就發現這所學院的校長是奈亞拉托提普,所以也有接觸過他,並提議讓他加入我們的行列了。雖然他拒絕了我們的邀請,但還是把代表他的存在交給我保管了。幫他保護碎片的條件就是──當本體的奈亞拉托提普被消滅時,這個迷你奈亞拉托提普就是我們的同伴了……這是他開出來的條件,然後我們也接受了。」


    香耶再次拉下真夜的帽子讓她露出妖精耳朵。


    「可喜可賀的是奈亞拉托提普的肉體掛了,所以我就撿來一個之前奈亞拉托提普保存的實驗體,然後再把奈亞拉托提普的碎片植入那個實驗體裏,所以這孩子就是奈亞拉之子。」


    「我叫做真夜啦!……我可以完全運用這份力量的因子……!」


    但是真夜馬上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並抱著頭。


    「這孩子體內的奈亞拉托提普正在企圖慢慢取回自己的力量。反過來說,這孩子不能輸給奈亞拉托提普的力量,必須趁奈亞拉托提普的力量還弱的時候飼育他,成為隻是供給力量的來源。真是令人深感興趣的樣本吶。隻要能在奈亞拉托提普還很弱的時候使勁調教調教,這孩子或許就能支配奈亞拉托提普呢。」


    「我才不是什麽奈亞拉托提普!我是真夜!」


    真夜抱著頭高喊證明自己的存在。


    「簡單來說,這位是我的同伴,奈亞拉之子。」


    「……竟把那種……把那個最凶惡的喚醒是想幹嘛!」


    「雖然弱化的奈亞拉托提普根本就是個不足掛齒的,但如此擅長精神汙染的還是非常寶貴,所以我們才千方百計讓他加入我們的陣營。可以一口氣妨礙眾多聖痕魔法使詠唱咒語的『發狂心音(psyoise)』,肯定能夠在我們和人類的大戰上派上用場啊。」


    發狂心音──能發出妨礙詠唱咒語的聲波,讓聖痕魔法使無力化。


    那時能夠突破妨礙,繼續詠唱下去的人,就隻有輝夜學姊而已。


    「還有,雖然大家都說他是最凶惡的……但奈亞拉托提普真的是那麽壞的嗎?那應該隻是哥哥主觀的想法吧?那家夥被世界的規則玩弄被弱化,在悲慘的境遇裏試圖全力拚命去做他能辦到的事。隻是這樣啊。為了生存不擇手段……這到底哪裏有錯了呢?」


    人類為了穩定獲得食物來源而畜養動物,逼它們關在狹窄的柵欄裏頭……這種行為可謂正義嗎?可謂邪惡嗎?隻要稍微轉換倫理的角度,看法也會劇烈改變。


    「要說是誰扯哥哥的後腿,應該是這個國家無能的政府還有這所學院無能的大人吧?」香耶不屑地喊著。


    「是音無校長擅用權限,利用本來隻是拚死活下去的奈亞拉托提普吧!哥哥你……到底打算效忠那種家夥到何時?」


    「你說我……效忠他?」


    「你也不過是被他利用了呀。不覺得很蠢嗎?不為自己,卻為那些智障使用力量?」


    「……我不會這樣想。我是憑自己的意誌使用自己的力量……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舍棄那些愚昧的大人,成為我的夥伴吧。」


    香耶的嘴角歪了一下之後,開始像是在演講似地說:


    「人被神的『秩序』引導,才會總是成群結伴。軟弱的人類結伴在一起,提高了生存的效率!」


    秩序──有秩序與渾沌兩種屬性。這是香耶以前說過的話。


    先前狙擊綠蒂性命的,就是把嚴格的戒律強硬加諸在人們身上的北歐神話的秩序的眾神。


    「但是本來有秩序的群體,一旦成為組織肯定就會腐敗。一個群體一旦有了上下關係,體驗到身處上層滋味的人,會變得隻思考怎麽保身,而不顧全體成員的利益。崇高的理想也會被泥巴狗屎攪和成一團垃圾!」


    上層階級的腐敗──這確實也是一樹所麵臨的現實。


    「那你認為應該要怎樣才對?」


    「所以就是『渾沌』呀。現在正是複活以前人類放棄的渾沌的時候。獲得魔法這種力量之後,人類已經不再是弱者了。我們應該察覺到自己不再需要成群結伴的這個事實。不需要規則,隻要依照本能想做的事活下去就好。將腐敗的上下關係破壞殆盡,在渾沌的世界裏尋求遵循本能的幸福。我想說的就是──你該是時候逃離那智障的連鎖了,快來加入我們!」


    「你說的不過是弱肉強食的概念罷了,那跟腐敗的上下關係又有什麽差別?」一樹直覺地明白兩人的意見水火不容,並立刻挺身反問她。


    「不強也沒有任何價值的人,以骯髒的意誌獨占支配階級的世界,和有價值的人才會站在上層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但這樣必然會出現被欺淩的軟弱人類!」


    「反正人類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放棄『平等』這兩個字了啊。」


    香耶一臉冷酷無情地說著。她的理論──說到頭來隻是獨善其身,隻要自己過得好就好,因為自己能力較強而感到驕傲……


    「如果是這樣,我無法加入你們。」


    本來麵露笑臉的香耶的眉頭開始抖動起來。「……哥哥最近似乎跟貝亞特麗克斯滿要好的嘛,是那家夥跟你說了什麽有的沒的嗎?」


    「跟那種家夥無關,我也不覺得自己有跟她很要好。」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站在秩序那邊?」


    「我並不是要站在秩序那邊之類。我現在……跟我珍重的夥伴們在一起,在魔女之館這個狹窄的地方一起生活……雖然偶爾也有跟大家意見相左的時候,即使如此,大家還是互相關心、相互照顧……」


    特別是綠蒂。


    「訂定規則……」


    輝夜學姊藉由看似不經意的行動,巧妙地限製並統整起館裏的成員。


    「彼此相讓……」


    美櫻為了讓光學姊變得更像女生也幫了一樹很多。


    「就是要這樣大家才能獲得幸福。我絕對不會去否定那與他人連結、聚集、相互關懷才產生的規定與秩序,這才是所謂的文化與社會。」


    「總有一天會腐敗的。人與人的羈絆的終點就是腐敗。」


    這讓一樹想起自己傷害了一羽學姊的事。


    「……我想,如果我隻是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肯定無法獲得幸福。不管成為多厲害的人,如果隻是孤獨一人是無法感到幸福的。要是任性妄為地存活,隻有在利害一致的時候才會與人合作……那就隻是永遠極致的孤獨罷了。」


    「有能的人孤獨也無妨。雖然我喜歡哥哥,但並不會隨時隨地一直要膩在你身旁,因為一定會有被嫌麻煩,或是對彼此感到絕望的瞬間。隻要彼此都需要彼此的時候在一起,就能夠永遠隻看到對方的優點了吧。」


    「如果是真的重要的人,有點麻煩的人際關係才更能讓人感到幸福,就像比起個人戰,還是團體戰更複雜,也更有成就感一樣。用不著因為魔法讓人類變得比以前強大就舍棄和他人在一起的生活,隻要將魔法用在理解彼此上,讓煉金術運用在富足世界,將強悍的力量拿來幫助他人就好了。」


    「哥哥講的那些都是不切實際的空話。怎麽可能把強悍的力量拿來幫助其他人啊?力量這種東西啊……就是要拿來踐踏別人才更加有趣啊!」


    世界上確實有種毫無理由,但就是喜歡踐踏弱者的人。


    一樹始終搞不懂一個人到底是怎麽會變成那種人的。


    「即使如此我還是相信人類。」


    「我才不相信人類。」


    一樹和香耶相互瞪視著。


    「……為什麽和我在同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哥哥的想法,會跟我差這麽多呢?」


    那是因為在你孤單地顫抖時沒有人對你伸出援手…


    香耶轉身背對一樹。


    「我知道了,我要讓你後悔。既然得不到手,那我也不要哥哥了。就看我把你踩在腳底下,讓你哭著求饒吧。讓比哥哥還強的我,來教教你什麽是絕望吧。反正除了我和奈亞拉之子之外,還有很多厲害的夥伴聚集在一起,所以還會有更大的驚喜喔。等你被我打敗,並露出狼狽的模樣,接著大家都棄你而去之後,哥哥就會知道什麽叫做腐敗了……」


    「香耶……你從來都不覺得寂寞嗎?」


    一樹看著她的背影問。香耶轉過頭,用毫無迷惘的眼神看向一樹說:


    「自從獲得洛基的強大力量之後,我就從未感到寂寞了。」


    這就是一切的結論,也是兩人之間的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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