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破碎的圓頂天花板卷進來,吹過了一樹和克拉克之間。


    此時無論是投影在破損圓頂的偽造天空,還是可由破洞窺見的真實天空,都已經逐漸轉成藍黑色的傍晚色調。兩人不發一語了好一陣子。


    沉默期間,吉尼和瑪麗的身軀彈飛了出去。亞瑟和貝亞特麗克斯迅速衝往一樹身邊,重重地揮出了各自的武器。


    吉尼和瑪麗就像手腳都無法施力的人偶,毫無抵抗地彈飛數公尺後,直接倒趴在地,一動也不動,完全察覺不到進一步的動靜。


    亞瑟斜視一樹,出聲詢問:「你被怎麽了?」


    「力量被封印了。」


    「就剛剛那一下而已?怎麽可能……」亞瑟張口結舌。


    僅僅一擊就封印了王所持有的力量,確實令人難以置信。一記攻擊便能奪去一國最強的戰力,足以顛覆整個國家。這肯定是充分具備相關資質的人和所為,而且肯定是使用必須背負相當大風險的第一原創。


    風險──實際上,如果沒有下足功夫,那種子彈根本打不中一樹。


    此外,魔力的波長幾乎是完全自擊發槍彈的潔蕾米身上消失了。


    她應該是把一切都賭在剛剛那發子彈上了。


    「潔蕾米,退下吧,你應該再也不能戰鬥了吧。」


    克拉克這麽慰勞潔蕾米。然而「再也」兩個字卻在耳中不停回響。


    一樹拉開距離後,將視線移往了吉尼和瑪麗身上。


    「你對那兩個人做了什麽?」一樹的語氣透出些微的憤怒。


    「你應該不認為自己隻是單純地遭到背叛而已吧……不過你的想法是對的。我用藥物和電擊控製了那兩人,因為我覺得她們可能已經背叛我了。」


    她對人體加工了──美國擁有如此的技術,畢竟連魔力的波長都和先前不同了。


    「她們或許會因為後遺症而變成廢人,不過那也是無可奈何的犧牲啊。」


    克拉克冷淡的說話聲猶如凜冬中的鋼鐵,她以此嘲弄了一樹。


    一樹內心湧現了更洶湧的怒氣,認為這個女的不會躊躇他人的犧牲。


    「綠蒂、雅美學姊,幫我照看一下這兩個人,想辦法救她們。」


    擅長精法的綠蒂和雅美學姊,急忙衝到了吉尼和瑪麗身旁。


    不過有別於憤怒,一樹的頭腦其實相當冷靜。他以平穩的語調質問克拉克:


    「你應該不知道印地安的進攻方式,我一想到這點,就覺得你這是種碰運氣的做法。」


    克拉克誤導師導者的人數,洗腦已獲得一樹信任得兩人,讓她們變身,假裝是師導者。但這個計謀在戰場上能否順利執行,幾乎是在賭當下的即興演出成功與否。感覺不是個好策略,不對,根本算不上是策略。這真的是──


    「我當然是賭了一把。弱者的戰鬥在盡人事後靠的就是賭。我靠這種方式一路贏到了現在,今後也要用這種方式獲取勝利……要不然就無法保住美國的尊嚴。」


    此種覺悟就這樣把一樹逼入絕境。此時克拉克緩緩地……一步步逼近。


    一樹靜靜地盯著她,亞瑟和貝亞特麗克斯則是握好了武器。


    「科羅拉多河那邊的戰鬥應該還在進行,你打算在這個地方和我們開戰嗎?」


    「剛才那邊已經用電波傳來報告,說科羅拉多河的戰鬥也是我方占有壓倒性的優勢。很抱歉,你們已經沒用了。麥迪遜赫伊魯……就由我來打倒。」


    克拉克以一切都如我意的流暢口吻說了這番話。


    「嗯,沒關係,反正對我來說,這根本是求之不得的情勢。」


    一樹從腰際拉出一道光芒,再次從鞘中拔出了天叢雲劍。克拉克見狀,動了一下眉毛。這雖然隻是些微的表情變化,但卻是至今從未見過的驚訝神情。


    「那是王專屬的神器……?王之力明明已經被封印的你……現在還能用嗎?」


    亞瑟持有的石中劍,除亞瑟之外應該無人能夠駕馭。


    所謂王專屬的神器,就是此般象徵性的存在。


    以一樹來說,在取得三神器後,畢竟就已是公認的日本神話之王了。


    但是身為純粹魔術神話的所羅門神話,便無那種象徵性的武器。


    克拉克失算了。


    「你封印的──隻有所羅門神話之王的力量喔!」


    克拉克在此之前並不知道一樹是兩個神話的王。這時一樹氣勢十足地於柏油地麵邁步前進。「什麽!」克拉克吐露出動搖的心聲。


    一樹邊將天叢雲劍的劍鋒刺向克拉克,邊灌注魔力。


    一樹現在無法使用天照大神的魔法。他與神邑的好感度回路已經切斷,因此變得無法取得契約魔法。


    但是日本神話已經歸附於一樹,神器也認定他是主人了。天叢雲劍甚至還記得──一樹與素盞嗚尊的戰鬥。


    天叢雲劍在一樹掌心發熱,不停顫動。


    此時一樹第一次對天叢雲劍感受到至今從未感受過的愛。或許直至今日在內心某處,或許都存在著一種念頭──把它和失去的「道風」相互比較。


    克拉克的左臂發出光芒,並且迸出魔力,實體化成五角形鋼鐵。


    「支撐吾之正義的守護啊,於此成形。國防盾(vibra pentagon)!」


    那麵盾牌中央繪有星星,外周環繞紅白色雙層外框,采用宛如星條旗的設計。堅固道彷佛會散出寒氣的盾牌,正要遮擋一樹筆直的突刺。


    「彎曲吧,天叢雲劍!拔刀解魂──串蛇太刀!」


    天叢雲劍不停顫動,像是在回應一樹的愛,主張著「趕快、趕快、趕快使出我的力量」。一樹傾注魔力的劍身,大幅伸長的同時還不停左右彎曲,遠遠繞過了盾牌。


    串蛇太刀──天叢雲劍這把劍是從被砍碎的八岐大蛇尾巴內現身,因此也有傳說指它是棲宿著蛇之力的劍。如今天叢雲劍展現出那股力量,所以才會像條蛇似的自在扭擺彎曲。已繞過盾牌的天叢雲劍,從九十度側麵刺向了克拉克。


    克拉克隨即散出藍色的碎魔光輝,腳步踉蹌,接著對一樹擺出了鋼鐵般的表情。


    「你這小子,設了很多陷阱讓我跳嘛!」


    「都隻是你自己要把事情誤會成那樣而已吧。克拉克,你也知道自己是走在薄冰之上!你一判斷失準就全部完蛋了!」


    恐怕自己九成九的行動都遭她判讀了。但是克拉克今天會出現失算,其實是一樹分析判斷出不能仰賴所羅門王之力的結果。


    『一樹……!』急切的聲音響徹了一樹的腦海。


    『快對齋使用和合之力……!快點!』


    那是天照大神的聲音。一樹焦急地轉頭看往神邑,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再見~~再見~~forever~~」


    神邑以安祥的表情揮舞雙手,她的身形已變成半透明狀。


    一樹感到驚慌失措,其程度甚至是失去王者之力的那個瞬間的十倍左右。


    「等、等一下慢著慢著慢著!你幹嘛現在成佛啦!」


    『一樹,快用和合之力阻止!』腦內傳來天照大神嘶吼般的聲音。


    這樣啊……神邑先前是透過所羅門王的好感度回路獲取魔力,藉此維持她的肉體。然而現今那個回路已經切斷,神邑的生命供給來源就隻剩下天照大神,但光靠這項來源難怪不足以維持。


    一樹遵從天照大神的建議,施展了「和合之力」。神邑已然枯竭的肉體,彷佛誘人在乾燥土地上澆水,不停吸收著魔力。


    神邑的肉體最後雖然勉強恢複了,但是實體的紮實程度還是令人擔心。


    如果


    遭到攻擊魔法擊中導致魔力削弱,便有可能一命嗚呼。


    「神邑,你給我退到安全的地方!」


    真心擔憂的一樹這麽大喊後,神邑說完「好、好的」便退了下去。


    不過目前對戰的可不是會特意等待這種事情結束才出手的敵人。


    「擊碎惡事的閃光輝啊,棲宿至吾手,化為閃光!」


    魔力自背後進逼而來──撲上來毆打。一樹即使看不見,但仍能感受到現況。


    「製裁的鐵拳(justiuckle)!」


    一樹用天叢雲劍邊抵擋這一記攻擊,邊回頭察看。


    眼下克拉克的打扮已變為魔導禮裝。


    流線型的頭盔罩住了她那鋼鐵般毫無表情變化的臉部,其形狀感覺是構思自象徵美國的鳥類「老鷹」,背上還翻飛飄動著披風,另外,以魔導禮裝來說,覆蓋全身的金屬材質套裝極具特色。她左臂持握「國防盾」,揮舞右臂出拳毆打,這副模樣簡直就是體現出美式正義的英雄。


    那是克拉克的契約,「超越者(super one)」!


    同時numbers也一擁而上,襲擊而來,一樹的同伴們見狀後挺身迎擊。


    「很遺憾的是你判讀錯了!……我們是要正麵發動攻擊!」


    拳頭與劍刃碰撞後,一口氣進逼而至的頭盔彼端傳出了意誌堅定的說話聲。


    「明明剛剛才從背後攻過來,你這是在睜眼說瞎話嗎!」


    「……喀喀喀。」可聽見頭盔深處傳來細微的笑聲,一樹懷疑了自己的耳朵。


    這個女的……她笑了?在這種純粹的正麵對決時……?


    「你們聽好!王由我來收拾!你們就撐到我打贏!」


    「各位!王就交給我來!你們就去收拾那些家夥,等我獲勝!」


    一樹說出這句話後,首次體認到個中的特別意義。


    這是……自己第一場「與王的戰鬥」。與賭上王位的移香齋那時不同,現在肩負著神話,背負著自己的主張,不是單純的比力氣也不是相互廝殺而已。


    然而麵對自己背負的事物,一樹感到的不是緊張而是興奮。他總覺得自己能夠理解克拉克為何會發笑,因為連這樣的她都變得十分亢奮了。


    「……串蛇太刀!」


    天叢雲劍擋下拳頭的同時扭曲變形了。波浪狀起伏的劍鋒,一邊迂回繞行一邊襲向克拉克。克拉克迅速作出反應,以右手握抓了劍身。


    她的頭盔眼罩處,在此瞬間閃出了一道亮光。


    克拉克用左臂持拿的國防盾撲打過來。一樹見狀,將右手抽離原是雙手持握的天叢雲劍,再以右手擋下盾牌,藉此直接均衡力道。


    「自由之光啊,映照黑暗,彰顯正義!製裁的光線(justice st)!」


    克拉克的頭盔眼罩開始火熱灼燙,散出強光。


    接著從該處「zap(嗖)!」地發射了一道筆直的光束。


    雖然已預先判讀,但在打成一團的狀態下根本無法回避攻擊。一樹突然鬆開左手持握的天叢雲劍,以抓住盾牌的右手作為支點,讓身體從光束的軌道上避開。


    「他居然放開了武器!」


    不對──天叢雲劍就像蛇在扭動,自行卷到了一樹手上。


    但是克拉克看準一樹身體已失去重心,揮出了右手──「製裁的鐵拳」。這時一樹左手腕上的「八尺瓊勾玉」不停抖動──就像在說「快點,快點用我的力量」。


    ……所羅門王的力量遭到封印後,三神器就一直在做著不曾有過的自我推銷。


    說不定這些神器是真的在嫉妒呢。


    「閉鎖封印,『八尺瓊勾玉』!開緒解魂──八門束縛!」


    勾玉細繩突然從一樹的左手腕上邊變得巨大,邊持續延展,緊緊捆克拉克的身體綁住,捆了好幾圈。


    但是克拉克在全身遭到捆綁前一刻,挪偏自己的身軀,單單讓下半身躲開了束縛。她先以行動自如的右腳奮力踏穩地麵,再使勁地掃出了左腿……!


    「星條旗啊,鼓舞勇者的躍動吧……光榮的爆踢(dynamite kick)!」


    zubaaaaaan(咚)──!的一擊,讓一樹的側腹部承受了極強的衝擊。


    一樹眼看要被踢中時往後跳開,減輕了威力,即使如此……這一腳還是很沉重。


    如果不偏不倚被踢個正著,其威力應該足以炸裂防衛魔力。


    「你這個人是覺得一旦戴上頭盔就是英雄了嗎,克拉克.穆亞!」


    「我就是代表美國的正義!我的自尊毫無蒙塵!」


    「你拋棄人性,專走邪門歪道,這個樣還能稱得上是正義嗎?」


    一樹大力抨擊過去在合作立場上一直想說卻不能說的事情。


    「當然!這個國家很清楚……力量就是正義!這個美國本來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美國這個國家在過去舊時代,是世上最具力量的強者,一直是全球秩序和正義的代理人。此般國家假如突然失去力量……或許就會理所當然地出現具有克拉克這種思考模式的國民。美國過去還是強者時,會暗地裏對弱者說:「有意見就反抗看看。」當自己變為弱者後,或許隻是絕不示弱,也不請求協助,毫不遮掩地實踐自己警告過弱者的話語。


    力量就是正義──無論是身為強者還是弱者的時候,都要驕傲地貫徹這個理念,永保美國的格調。


    現下克拉克打算追擊被踢飛的一樹。她在上半身仍遭勾玉緊縛的狀態下,再次從頭盔射出了光束。


    「製裁的光線!」


    一樹采行安全墜地姿勢的同時──身體還半自主地動作,將八咫鏡高高地舉向了光束。也可說是鏡子自行移動了一樹的身體。


    「彼為不可接納之光,『八咫鏡』!封鏡解魂──月讀之鏡!」


    月亮會判讀──光的指向性,然後自由自在地加以操控。此為「月讀命」的力量。八咫鏡雖為天照大神的神體,不過三神器中都各自棲宿著不同的三貴神之力。


    八咫鏡分解具有強大熱能的光束向量後,將其能量原封不動地反射給克拉克了。但是她「哼!」了一聲,用力展開雙臂,扯破勾玉的束縛,接著還以左臂的國防盾打散了光束。


    勾玉由於一樹注入其中的魔力遭到破壞,因此邊縮回原來大小,邊再次纏繞到一樹的左手腕上。兩人相互瞪視,同時重新擺好了應戰姿勢。


    好強。這與所羅門之力遭到封印當然也有關係……不過麵對她這種乾淨俐落、質樸紮實到令人意外的強大實力,由眾多魔法選出合適類型擊破對手弱點的攻擊方式,就會無法施展開來吧。最重要的是,相較於至今所有敵人……她的精神意誌十分強韌。


    即使毫無策略,克拉克最大的作戰特質肯定是「決不動搖」。


    「我即正義。」她整理好白銀套裝,翻了一下鬥篷後,又再說了一次。


    嗯,你或許沒有必要為此感到任何羞恥。但是……


    「我要用我的正義來否定你的那份正義!」


    一樹以一步也不退讓的強大氣勢出言反駁。


    ──同時,日本神話之王必須常保寬廣的觀察視野。


    為的是在整個戰場上使用和合之力。


    從一樹和克拉克單挑的現場稍微拉開一些距離,就可見到numbers剩餘的五人與一樹的同伴們正處於對峙狀態。雙方在人數上雖有懸殊落差,但是相對於美國方幾乎是毫發無傷,我方每一個同伴都已消耗非常多的力量了。


    一樹透過和合之力,將魔力分配給鼎、貝亞特麗克、美櫻、小雪、輝夜學姊和光


    學姊六人了。六人的魔力藉此不僅完全恢複,甚至還獲得提升。


    雖然現在無法使用念話,不過美櫻仍舊了解了一樹的用意。


    「接下來就由剛剛從一樹那邊分得魔力的人上場戰鬥吧!」


    六人──若是人數過多,每個人的魔力就會變少,進而拉高萬一遭強烈攻擊打中時的危險程度。不過派出比對少還多的人數,以量取勝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日本vs美國──一樹即使是在專心對付克拉克,還是以和合之力決定出了先發陣容。


    ……一樹則是還沒對自己使用和合之力。


    ?


    「剛剛王是說要撐到她打贏,不過把那些人全都打倒也沒差吧?」


    「冷靜點,湯瑪士。他們那邊可是有英國的王在喔。你無時無刻都不能忘記我們是弱小神話。」


    「可是雅蒂蕾,英國王那些人不是退到後方去了嗎?……而且看樣子日本好像也隻派六個人出來跟我們打。他們是不是瞧不起我們啊?」


    「我就叫你冷靜點了,湯瑪士。我剛剛感應到有魔力大幅流動,對方好像用什麽手段,把魔力都集中到那六個人身上了。日本完全沒有鬆懈大意的感覺喔。」


    這五名numbers成員全都已經換上魔導禮裝,不過看起來也都盡是些奇怪的禮裝。然而他們在開戰前卻開口說:「難得我們雙方可以這麽正常地對陣。」接著每個人開始自報來曆。


    「我的名字叫湯瑪士.漢克斯。是轉正#no.#轉正3,與『好萊塢電影』的化身『狂熱(enjoy & eg)』訂立契約。我要狠狠打倒除了黑澤導演以外的所有日本人。」


    太陽眼睛搭配披在肩上的毛皮大衣,是名打扮華麗的女子。乍看之下看起來雖然像一般的名媛便服,但服裝四處都綻放出金色的光芒。


    「我的名字叫湯瑪士.漢克斯,是和象徵『契約』及『訴訟』的……『正義天秤(ck & white)』訂立契約,為no.4。事事就講清楚說明白吧。」


    她是名戴著單邊眼鏡(monocle),留著馬桶蓋頭的嬌小少女,身上披著采用黑白極端色調製成的橫條紋披風,其底下則是內衣般的穿著,背後浮現著天秤的虛像。


    「我是瑪丹娜.皮克馬尼斯!是『啦啦隊』『光之女王(queen bee)』的魔法使!是no.7!我會幫大家加油,讓大家閃耀光芒!」


    擁有極性感嘴唇和身材的女孩,身穿啦啦隊女孩風格的魔導禮裝,邊搖臂股邊這麽說。而且那是個連同性看了都會發出驚歎的翹臀。


    「本人是多明哥.凱雷門斯,是和象徵『棒球』的訂立契約的no.8。日美棒球一起加油。」


    這名女子不管自己是名女性,頂著一顆山本頭,體格相當厚實,身上穿的魔導禮裝根本就是棒球隊的製服。


    「……人家叫尼特利.斯皮魯哈葛,是「宇宙開發」的『來訪者(nasa)』……是排在最後的no.9。」


    尼特利的皮膚在魔導禮裝的影響下變成藍色,身穿銀色套裝的模樣簡直就是科幻世界裏的典型外星人。


    眼下雖然少了no.1的雷特.梅塔利卡、no.2的潔蕾米.巴雷特、no.5的吉尼和no.6的瑪麗,但她們的威容……不對,是詭異裝扮把美櫻嚇得直打寒顫。


    「這就是美式正義的numbers啊!該怎麽說呢……感覺就像怪咖大集合耶。真不愧是自由的國度……實在太自由了。而且我覺得大多都很不萌耶……」


    美式正義神話並非流傳於悠久曆史中的神話,而是象徵近代美國文化的精神,以魔力聚合體的型態化為。


    但是這些好像都不太具有人格特質。


    「小鼎和貝亞特麗克斯小姐當前鋒,我和光守在中間距離,小美櫻和小雪從後排提供支援。我認為弟弟也是這麽打算,所以才會選我們六個上場。」


    輝夜學姊迅速做出了指示。


    「……輝夜學姊,我覺得如果是現在的我,可以直接使出等級10的魔法。」


    小雪用力拉了輝夜學姊的魔導禮裝後說。


    「什麽!」站她在身邊的美櫻投以既驚訝又懷疑的目光。輝夜學姊也瞪大雙眼凝視著小雪,露出要探索她本意的表情,不過馬上就以拳輕捶另一手的手掌,表示理解。


    「原來是這樣,因為小雪本來就是魔力量較多的妖精啊……!或許原本的容器大小也會影響所謂的和合之力。」


    「可能一樹也是作此打算,所以才會分給我比較多的魔力。」


    「偏心啦,太狡猾~~太狡猾了~~」美櫻雖然胡亂擺動手腳,但小雪裝作沒看見。


    「我們應該盡量不要受傷,然後用強力的一擊速戰速決。如果我們在能保留力量的狀態下獲取勝利,一樹就能以和合之力把這些剩下的力量用在自己身上。我們的魔力再也不是隻屬於我們自己的了。」


    原本無來由地在抗議小雪的美櫻,露出認真的表情思考後,立刻頷首以對。


    據聞日本神話也絕對不是強勢神話,因此節約運用才是日本神話的戰鬥方式。


    「也就是說我們以不要受傷為前提,去搗亂她們就好吧。這種事情我很擅長。」


    此時一股稠密的漆黑魔力,纏繞上了鼎手拿在中的刀「道影」。憑依於漆黑刀身,讓其化為神器的是──憤怒魔王「布銳斯」。


    「讚許吾之秘劍,黑貓道影!拔刀解魂──『黑衣無雙』!」


    布銳斯和鼎的靈魂相互呼應,自道影釋放出的漆黑魔力化成類似魔導禮裝的「神器禮裝」。那套禮裝在鼎的動作越臻至精隨時,就會越發提升她的攻擊威力。


    「我不懂什麽困難的事情……反正去大鬧一場就對了吧!雖然我完全搞不清楚那群家夥的打扮是怎麽一回事,不過倒是很期待她們會發動什麽樣的攻擊!」


    貝亞特麗克斯感覺十分開心地握好了雙手劍。


    「你們話講完了沒!我要上了喔!」


    湯瑪士這麽宣誓後,開始詠唱咒文──「你太慢了!」


    然而才剛開始念咒的瞬間,黑貓已經來到眼前。


    「……什麽!」湯瑪士目睹前所未見的極速,同時一道斜向的閃光劃了過去。


    林崎流夢想劍之貳──「神域」。透過完美動作施展出來的斬擊,撼動了咒文詠唱者的魔力。她衝擊了構成魔法現象最為關鍵的棟梁部位,並讓其崩塌毀壞。


    布銳斯還祝福這項完美的技巧,提升了它的破壞力。


    湯瑪士在被砍飛的同時,還因咒文的煙消雲散而放生哀號。


    「咒、咒文……被砍碎了!」


    「速度好、好快……!」在其身旁的雅蒂蕾更是目瞪口呆。


    「喵呀呀呀呀呀呀呀呀!」鼎當下立刻反手回砍雅蒂蕾。然而這第二刀中略為出現多於動作,因此未達神域「咕!」但那也已經足以讓雅蒂蕾感到畏懼了。


    「原來如此……從兄長那邊分得的魔力,讓我的身體比平時還輕盈,身體強化魔法也變得犀利。看來來身為劍士的我都有獲得加乘。」


    麵對淩駕平時之上的速度和威力,鼎其實稍微沉默了片刻。雖然會覺得平日不斷重複的是那麽嚴苛的鍛煉,沒想到如此輕易就能提升力量,但還是十分感佩。


    「速度快是快,不過是我打擊時擅長應付的速度!」


    棒球製服女多明哥,邊緊握住手中的金黃光芒,邊逼近了鼎。


    「於此為臥病少女擊出勝利的一棒……約定好的飛往場外之全壘打(golden bat)!」


    一記犀利的橫向揮打襲向了


    鼎。然而鼎已預先判讀動作,往後退去。


    但多明哥的攻擊還未結束。落空的球棒脫離原本的律動軌道,無視慣性定律這種物理現象,往鼎追了過去。眼前的情形與其說像是多明哥在揮舞球棒,不過實際看起來比較像是球棒變成追蹤飛彈,拉著多明哥移動。「哇,對方用好惡心的移動方式追上來了啦!」鼎不舒服地大喊。


    「如果是那種情況的話,就來和我比力氣!我會正麵迎戰,不閃也不躲喲!」


    正在追趕鼎的多明哥麵前,貝亞特麗克斯的大劍「刷」地落了下來。


    武器和魔力氣場相互撞擊,發出「嘎嘰嘰咿咿!」的聲響。


    「武人的庇佑啊,令纏繞吾身的神威倍增!驅人踏向無限戰場的神之意誌加於此身!……纏繞的神威之帶!」


    貝亞特麗克斯在獲得北歐神話「索爾」的強化庇佑後,強勢推進。


    「如果你以為本人隻擅長打擊,可就大錯特錯了……棲宿此身的蛋白質啊,與吾之魔力結合,快快成為鋼鐵肉體……爆肉煉金術(destroy steroid)!」


    多明哥的肉體就像肆意灌入空氣的氣球,「砰」地膨脹了好幾倍。魔導禮裝並未脹破,變得圓潤豐滿,底下當然不是空氣,全都是肌肉!「我好羨慕那種魔法喔!」貝亞特麗克斯瞪大了雙眼。


    「棒球的做那種事情是要幹嘛?」鼎露出大吃一驚的神情後吐槽。


    「喀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變得巨大的多明哥不停推走貝亞特麗克斯。


    「嗬嗬嗬……不過你這樣還是贏不了我這身一樹賦予過魔力的愛之肌肉!肌肉看的不是量,而是品質!呼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怎、怎麽會這樣……喀喔喔喔喔喔喔!」


    肌肉不倒翁推輸貝亞特麗克斯,翻倒在地了。


    「呼……比力氣雖然也很有趣,不過還是被一樹的技術玩弄比較開心。不論怎麽追,再怎麽追都能不斷逃走的一樹……好吸引人。」


    「……雖然兄長不是今天才開始受歡迎,不過這家夥真的很危險耶……」


    鼎對貝亞特麗克斯投以極度冷淡的目光。


    「汝即罪!吾之天秤會將其罪視為沉重之泥土!」


    此時雅蒂蕾對鼎和貝亞特麗克斯動用了魔力。


    「黑泥禁錮刑(guilty sce)!」


    從她指尖釋放的魔力,產生出纏繞兩人身軀的黑泥般物質。


    「唔?」那種物質十分沉重,束住了兩人。


    當貝亞特麗克斯繼續砍向多明哥時,每砍一刀黑泥重量就隨之增加。


    「罪……這種魔法會依照給予傷害的程度加大重量啊。嗬嗬嗬,真有意思!盡量弄得重一點讓我瞧瞧!用那種重量來讓我屈服啊!」


    「呃……這個人是被虐狂?好、好恐怖……」雅蒂蕾嚇到發抖。


    「哎呀,重到好難行動!」


    鼎因此被奪走自身最強的武器,但仍是手握「黑貓道影」四處追趕湯瑪士。「也讓我用用魔法啦!你不要用那把會阻礙詠唱的劍隻追著我到處跑!」湯瑪士邊哭邊逃跑。


    輝夜學姊、光學姊和美櫻,還有瑪丹娜及尼特利為了掩護前線同伴,因此從遠距離互相發動攻擊魔法和防禦魔法。


    「小雪!趕快完成詠唱啊!」


    美櫻回頭跟小雪說,麵對艱澀的咒文詠唱,小雪邊冒汗邊回答:「……我知道。」


    ?


    不知不覺中夕日已經完全西沉,拉斯維加斯無論是圓頂內還是外都已是夜幕低垂。投影在圓頂上的月亮,和破損圓頂外側的真正月亮,成雙高掛在空中。


    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開始布上電力的光芒。眼下在那陣光輝中可見到跳躍的黑影。


    「網羅所有之可能性,蜘蛛絲啊,斬風飛行吧!把一條虛無縹緲的絲變得比鋼鐵還堅硬,連命運都能藉此拉到手邊……!飛天疾走網(spider drive)!」


    純白絲線從克拉克的右手腕飛出,其雖然硬如鋼鐵但非常細,前端還具有極驚人的黏著力。克拉克藉由將蜘蛛絲射到高樓建築,毫無空間限製地在夜空中恣意移動。她還會腳蹬大樓進一步加速,無拘無束地隨意飛竄,看到的人還會以為有名舞者正於夜空漫舞。即使她的行動遭到預先判讀,那種移動方式仍舊難以追上。


    這時一樹從天叢雲劍中釋放出純白光芒,解放了它的力量。


    「化為八尋白智鳥翱翔吧,『天叢雲劍』!拔刀解魂──白鳥禦陵!」


    一樹猶如化為天鵝翱翔天際的日本武尊,背上受賜一對具有柔軟羽毛的白色翅膀,起飛追向了克拉克。克拉克bang!bang!bang!地接連不斷腳蹬大樓,靠著蜘蛛絲以極小角度到處飛竄。


    突然,克拉克用力握緊了右手。


    「……交纏蜘蛛絲(tangle cmity)!」


    原本正在追趕克拉克的一樹,不知不覺中被引進了陷阱。一樹振翅深入的區域,布滿了無數的蜘蛛絲,那些絲線全都連結至克拉克的右手五根指頭──當她握緊拳頭的瞬間,蜘蛛絲全都一起落向了一樹。


    極細卻又十足堅韌的絲線以超高速進逼而來──那些根本等同無比銳利的斬擊。「你讓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不過你無處可逃了喔!」克拉克大喊。


    蜘蛛絲zing!地從四麵八方迫近。


    砍不斷嗎?真的砍不斷嗎?──不,我砍得斷!


    「天叢雲劍,展現出不是神器而身為一把刀的力量吧!我可是不會讓你蒙羞的主人!」


    無數絲線勾勒出複雜軌跡飛來,一樹叢當中選定一條,揮下了天叢雲劍。斬擊隻要稍微傾斜,刀刃路徑就會斜向滑過絲線了吧。一樹動用全身肌肉揮下的這一刀,毫厘不差地以直角──「啪!」地斷開了緊繃的細絲。


    「怎麽可能!」克拉克邊吼邊在空中滑行。


    一樹從包圍自身的斬擊中砍斷一條,開辟出逃命路徑,穿過了死亡區域。他拍打天鵝的羽翼,判讀著克拉克下一個會跳至的大樓。


    一樹先搶先到達那棟大樓,此時終於追上了克拉克。


    tangle cmity──和那個男人使用的技能名稱一模一樣。


    「克拉克,看來你真的非常喜歡雷特.梅塔利卡呢!」


    都要一決勝負的現在,根本沒有必要隱瞞了。


    「沒錯!所以我很生氣……你殺了那家夥,林崎一樹!」


    由於頭盔的關係所以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克拉克居然說出這番極富人性的話語,和她至今給人的印象有懸殊的落差。這樣的她比在此之前討人喜歡多了。


    「那家夥的命運就是總有一天肯定會被某人殺死!」


    事到如今,自己沒打算當個天真的人類,這種時候才因罪惡感而遲疑出手攻擊。


    「你這混帳又知道雷特什麽了!」


    克拉克朝著已先抵達大樓前方的一樹,擲出了左臂上的國防盾。


    麵對犀利飛來的盾牌,一樹橫向高舉起了天叢雲劍,讓刀刃沿著飛過來的盾牌側麵,透過精巧的操作,傾斜了盾牌。天叢雲劍在沒有受到一絲衝擊的狀態下,使飛抵的國防盾改變了行進路徑,以極近的距離與一樹擦身而過,擊碎了另一頭的大樓。


    「居然用一把刀就辦到這麽精細的事情!」


    克拉克頭盔的眼罩閃出亮光,zap!zap!地連續射出光束。一樹竄過好幾道光束後飛行前進,從正麵砍向了克拉克。


    克拉克打算上前扭住一樹的刀。


    「串蛇太刀!」


    一樹揮舞的天叢雲劍


    如波浪般擾動、竄行,最後從上而下斜斜斬砍。


    「我知道喔,我窺探過你們的過去!」


    克拉克的表情瞬間因震驚而扭曲。她在碎魔的衝擊下身體搖晃,但還是踏上了大樓側麵。「你是在哪裏看見他人的過去啊!怎麽可以做那種不要臉的事情!」


    此時她像是反彈似的再次往大樓一蹬,飛了過來。


    「我要阻止你們的那種做法!不要再讓人為此犧牲了!」


    兩人再度交鋒。一樹又揮下串蛇太刀,然而就在太刀身宛如蛇一樣彎曲的瞬間,克拉克的眼罩閃出了光輝。


    ……被識破了!一樹直覺到這一點的瞬間,克拉克的左手已經抓住了天叢雲劍。


    「你別把話講得那麽簡單!你以為我喜歡犧牲別人嗎!」


    克拉克以驚人的力氣,用左手把一樹連人帶刀甩飛起來,接著boom!地加大力道後鬆開手,使得一樹重重地撞上大樓,瓦礫碎片「啪啦啪啦」地落了下來。


    ……應該是吧。一樹實際和克拉克交手後就了解到,她並不是打心底喜歡造成犧牲。現下克拉克則正在公然享受與王的戰鬥。


    但是她總不能永遠都用這種方式吧。


    「看樣子你隻有在用神器的力量耶。」


    克拉克站在崩塌的大樓上,對著陷在正對麵大樓牆壁中的一樹說。


    「我因為不知道你擁有什麽樣的王者權能,所以想說先觀察看看……不過看來你大概不是還沒動用力量,而是現在無法使用那股力量。」


    一樹在心中大吃一驚,但是努力不表現出這份內心的動搖。


    一樹目前還沒對自己本身使用和合之力。


    「從你剛剛的反應來看,是被我說中了吧。」克拉克無視一樹根本麵無表情,仍是如此斷定。「你的肩膀在使力喔,那是感受到壓力時的反應。」


    當然,一樹也察覺到了──克拉克也還沒施展王者權能。


    她如果先使出「富饒之力」……


    「你的指尖繃緊了。壓力這種東西,就算想隱藏也會從身體的某個地方表現出來。你應該是覺得假如我先出手,你就麻煩了吧。」


    「……你確定你先出手不會怎樣?」一樹雖然認為無濟於事,但還是這麽虛張聲勢了。


    「我就是覺得不會怎樣。我在觀察你時,是預設你可能具有無效化、封印、篡奪等能力……不過看情形我要拋棄這層顧慮會比較好,畢竟numbers撐不了多久。也就是說是這麽一回事吧,你根本是在等他們那邊的戰鬥結束。」


    克拉克隔著眼罩透出的視線,感覺把自己小心翼翼蓋著的手牌翻到了正麵。這家夥真是厲害,講再多都沒用了。


    克拉克張開雙臂,像是在高聲歌唱似的展開詠唱:


    「……無比自豪之勇者,背負凜然飄蕩的星條旗站立於此。


    度過不知幾夜之苦難黑暗,直至破曉微光到來為止。


    星條旗徹夜飄揚,直至置身勝利喜悅之中為止。」


    克拉克張開的雙臂開始顫動,一股魔力像是卷成漩渦般自她體內湧現,其波長還迥異於她本身的魔力。那種情形也與遭到侵蝕時十分類似。


    「漫漫長夜之黑暗棲宿吾身。


    上天應當拯救之土地,祈求受到勝利與和平之眷顧。


    蓄積苦難夜晚,於此背上堅守國家之力量。


    犧牲之錢財啊、富饒啊,化為漆黑熱血繞行吾身。」


    總覺得林立於拉斯維加斯圓頂下的大樓照明變得昏暗。然而不僅是拉斯維加斯,全美國的文明和富饒都化為魔力不斷流入克拉克體內。


    她那套白銀套裝和頭盔都出現了裂痕。


    「吾為無比自豪之勇者,即使星條旗以外的一切都被染黑也無妨。


    神啊、正義啊,請鑒察此片漆黑。」


    白銀套裝和頭盔全都碎裂,極為耀眼的金發和漆黑魔力,鮮明地溢出銀色裂口。原本得魔導禮裝,在克拉克自身個性的影響下,覆蓋成了漆黑一片。透過見不得人的黑暗作法提升威力的王者權能,如今已是完全漆黑。


    「吾即美國(super one)。」


    散發不祥氣息泄溢而出的漆黑魔力,不規則又左右不對稱地扭曲了魔導禮裝,破壞了原本的設計宗旨(英雄風格)。站在眼前的,是隻能以魔人稱呼之的身影。頭盔至此完全破碎──堅信自己就是正義的克拉克,露出了真實相貌。


    漆黑的正義化身背對著兩輪月亮,擋路了一樹的去路。


    ……從身體強化魔法氣場的厚實度來看,簡直判若兩人,光是麵對麵就會感到陣陣刺痛。一樹不禁在意起同伴們的戰況。


    「……你剛才在顧慮那邊的情況吧。」她的聲音一如往昔,猶如鋼鐵般冰冷。


    一樹立刻朝自己陷入的大樓一蹬,展開天鵝的雙翅飛翔。他毫不隱藏想要爭取時間的意圖,準備拉開與克拉克間的距離。


    「……寄居於大地的漆黑意誌,共鳴吧,塗改一切。靜悄接近的力量之手(gravit hand)。」


    已經起飛的一樹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扯住,並拉往了地麵。他勉強調整好姿勢後著地,接著將視線移到為了追趕他而跳落至地上的克拉克。克拉克的銀色套裝已經破裂,從四處伸出的黑色突起物上,還釋放出某種魔力……即使判讀魔力的流動也無法掌握那種魔法現象的真麵目……那是重力嗎?


    ……不對,不隻是身體變得沉重,還感覺血液從腦中退去,意識差點就要模糊了。雖然類似貧血,不過這是……


    「是磁力。我的漆黑魔力正在對你血液中的鐵質產生作用。」


    ──流動於全身的血液都朝地麵降下,所以整副身子才會變得沉重。


    「你的劍術是細膩技術的結晶吧?用那種亂了套的身體感覺看你還多能閃躲。」


    克拉克的眼睛閃出亮光,zap!地發射了光束。那不是突襲,一樹已經預先判讀到了,他將身子後仰準備躲開這記攻擊,但身體卻搖搖晃晃顯得不穩。


    血液幹涉到動作了……那種魔法居然讓身體感覺受損到如此致命的地步!


    「麵對我現在的魔力,你究竟可以支撐多久呢!」


    克拉克用那副漆黑魔力如鎧甲般覆蓋的強健身體,蹬往了地麵。


    「閉鎖封印,『八尺瓊勾玉』!開緒解魂──八門束縛!」


    一樹立刻放出八尺瓊勾玉。邊大幅展開邊飛行的勾玉細繩,纏上迎麵而來的克拉克。


    「你以為同樣的把戲會對我一再有效嗎?」


    當勾玉細繩正要束緊克拉克的瞬間,她用漆黑魔力扭曲了身體。


    無論是關節的位置,還是肌肉的樣式,她那人類的原生形態整個驟變。就像掙脫繩子的忍者,不對,根本就像變形蟲理所當然能逃離繩索束縛一樣!克拉克鑽出了勾玉細繩。


    「現在的我不像人類,比較接近魔獸!」


    一樹大感震撼。克拉克居然在保有自我意識的狀態下拋棄了人類的身分!


    肉體隻不過是靈魂的容器,話雖如此,但若是沒有超乎常人的意誌力,也不可能以魔力強製自己的肉體劇烈變形。


    一般來說,這種人和像高杉兄弟變成八岐大蛇、師導者們變成混合獸時一樣,精神應該都會崩潰毀壞。


    眼下克拉克拋棄自尊和勝利以外的一切,甚至連身為人這件事都一起舍去,化為怪物襲向了一樹。


    她的右臂急劇膨脹,同時還朝一樹揮了下去。而且一樹目前全身血液遭到磁力控製,因此打算主動撲向那記殺身的攻擊。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


    樹邊嘶吼邊硬是控製了自己的肉體,以天叢雲劍擋下克拉克變得巨大的拳頭,並且沒打算抵抗這股莫大的衝擊力道,而是順勢架了開來。


    「很不錯嘛!」克拉克發出感佩的聲音。


    那招是「即位付」。克拉克以全力揮出的拳頭遭一樹架開至各種方向,身體眼看就要失去重心。


    等等,她身體不會失去重心──一樹立刻發覺她全身的關節都以扭曲、歪斜。


    即使是人類形態下無法進行攻擊的姿勢,對現在的克拉克來說都不成問題。


    如今這家夥無論采取何種姿勢,都無須緩衝轉換就能直接使出全力進行攻擊。


    她完全無視武術中套路(form)和連結(bination)的概念!


    克拉克的右臂萎縮,這次換左臂膨脹至不成比例。那條左臂軟呼呼地彎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後飛奔而來。


    一樹由於來不及移至刀身,因此以天叢雲劍的柄端擋下了那顆拳頭。


    他絕不抵抗那股拳壓──隻是稍稍錯開了那記拳頭的向量。


    「你以現在錯亂的身體感覺,也能用刀柄使出那種技巧啊!」


    「喀!」但是過於懸殊的攻擊威力落差,導致身體失去重心的反而是一樹。


    下一秒,克拉克的踢擊就從絕對不可能彎來的方向飛衝而至。


    「這是怎樣啊啊啊啊啊!」一樹不禁發出自暴自棄的哀號。


    克拉克的猛攻簡直是種「暴力」,彷佛會徹底顛覆一樹身為習武之人的自我認同,根本就像是在嘲笑人類以五體鍛煉出的武術──!


    不對,如果連精神意誌都屈服,那可就完了……怎麽可以認輸!


    一樹懷著勇氣,正麵接下了那記踢擊。


    激烈衝突的瞬間,一樹一邊分段退後,讓上半身大幅往後翻轉──就如因風飛舞的羽毛,化解了踢擊造成的衝擊。


    一樹順勢在柏油地麵上不停地往後翻滾。


    「武術登峰造極後根本就是雜技了啊!但是你已經逃不出那個地方了!」


    克拉克為了壓死一樹,邊讓右手變得巨大邊揮下了右手。


    背部貼著地麵──看來已經無計可施。一樹被巨人手掌壓在底下,整個人陷進了柏油地麵,防衛魔力碎裂後全數流失。既然已經陷進地麵,武術也毫無用武之地了。克拉克舉起右手,像小孩在鬧脾氣一樣,不停地用力拍打。


    還沒好嗎?──一樹在內心吶喊。難道小雪沒有理解出我的用意嗎……?


    這時離兩人戰鬥區域有段距離的另一端,膨脹起偌大的魔力,產生出一股甚至彌漫至此處的寒氣。一樹認得這股魔力。


    ──冰花崩壞(diamond dance absolute zero)!!


    「……numbers她們被幹掉了啊!」


    克拉克咋舌的同時,仍舊執著地想朝一樹揮下手掌。


    時候到了,可以借助大家的力量了……!


    ──這個瞬間,一樹發動和合之力,將所有的魔力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他全身頓時充滿活力,狠狠加速。這就是統合所有人的……和合之力!


    一樹就像被壓扁的彈簧因反作用力向上反彈,擺脫柏油地麵的束縛,站起身子,朝揮舞落下的巨人手掌高舉天叢雲劍。


    目前沒有能夠架開攻擊的空間,隻能從正麵與之對抗!


    龐大的魔力相互碰撞,炸裂出了巨大的衝擊。一樹站起身子後踏穩地麵,如今他的雙腳正一邊碎開柏油邊沒入地中,克拉克的身體則是浮了起來。


    一樹於此才終於急忙閃開,重新取好了距離。


    「一樹哥!」「一樹!」「弟弟!」「兄長!」


    同伴們一麵此起彼落地呼喚,一麵衝往了一樹的所在位置。


    「一切觸碰之物皆會燃燒殆盡……無依無靠的火炎擁抱!火翼擁抱(salfe burning embrace)!」


    美櫻使出變為寵姬魔法使後受到強化的魔法,猶如不死鳥疊合翅膀擁抱他者的火焰鎧甲裹覆了一樹。


    「讓思慕乘上閃電,賦予雷電神速……喚醒沉睡的雄獅!以心電神(ect lightning)!」


    光學姊對一樹使出化為寵姬魔法使後,除了自己也變得能對別人使用的強化魔法,提升了他的速度。


    「連光輝都沉沒,封閉於永恒凍結隻黑暗凍結之流啊……背叛吾等者也在該處!永無止境凍結之悲歎河川(giuda cocytus)!」


    「人魚的眼淚啊!將內心痛楚顯現於世。在冰結的世界裏喚出沒有那個人在的鄰座椅子,喚出相簿的空白……寂寞冰白(solitary white album)!」


    輝夜學姊和小雪朝著一樹,施展了化身寵姬魔法使後強化威力的寒氣魔法。黑與白的寒氣有如螺旋般卷成渦狀後飛衝而出。


    「使奧秘棲宿於刀紋,『天叢雲劍』!拔刀解魂──都牟刈之太刀!」


    一樹以天叢雲劍一刀斬開了雙色寒氣,藉由讓所有自然現象皆臣服的神器之力,將寒氣一點也不剩地壓縮至刀身。


    ……感覺已經獲得能夠對抗敵人的戰鬥能力了。


    一樹瞥看了衝向克拉克的同伴們。


    「……numbers敗給沒有英國之王的日本人了啊。」


    「你不要覺得這樣汙辱了一對一單挑喔。」


    一樹因心生仰賴同伴的尷尬情緒而這麽說。


    「我沒有要求過要一對一單挑喔。」


    「騙人,你很樂在其中吧。」


    麵對一樹的指謫,克拉克的表情出現動搖。


    「我自己是很享受喔,雖然後半光要閃躲就讓我吃足了苦頭。」


    克拉克「喀喀喀」地笑了。「你真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生耶。」


    看見這個笑容後……一樹再次體認到克拉克是個人類。仔細想想,自己雖然認為這家夥是個怪物,但在戰鬥過程中一直能感受到她具有人性的地方。


    「……最先搬出美國文明和富饒之力的人是我。這樣說來這場戰鬥就不是單挑,而是互相比較肩負的事物。」


    「你說的對,我也有背負的東西……!」


    一樹握好了凍結的劍刃。克拉克以此為信號,一直規規矩矩地等待他擺出應戰姿勢的她衝向了一樹。


    劍與拳頭相互碰撞。一樹打斜劍刃架開拳頭,克拉克則又再扭曲全身,從不可思議的姿勢連續攻擊,拳拳出盡全力。


    但是相較於剛才,她有那麽一瞬間動作慢了……克拉克被刀擋下的拳頭會遭寒氣凍結,靠近一樹會被他身上的火焰灼燒,碎魔的衝擊造成克拉克的身體產生經常性的輕微麻痹。


    肉體和精神都以加速的一樹,這次已能跟上那種連續攻擊的步調了。他就像迎風擺動的柳枝,不斷抵銷接連而來的攻勢。他的戰鬥能力完全追上克拉克了。


    「你和現在的我不相上下啊……和背負這麽多的我……!」


    於火焰熱氣的另一頭,魔人的臉上已微微浮現出怒氣。


    然而無論是剛才的笑容,還是現今的怒氣,都是舍棄人類身分者不可擁有的情感流露。


    「我背負的東西也不輕啊。」


    「你是說羈絆啊……那可真是種貪婪的力量。」


    「你是什麽事情都割舍太多了吧。」


    「看來現在是舍棄所有一切的我,和為了守護一切而戰的你之間的戰鬥……!」


    這個瞬間,克拉克的臉部就像鋼鐵麵具瓦解般,滿溢出了情感。


    她向一樹揮打出了憤怒之拳。一樹則跟上她的


    速度,以附有寒氣的劍刃擋下了攻擊。結果進入吭吭作響的短兵相接狀態,雙方的臉進逼至極近的距離。


    克拉克以猙獰的表情對一樹大露敵意。


    「也就是說這是場在比能貪婪到什麽地步的試膽大賽!印地安那些家夥舍棄一切,不貪任何東西!那種人隻是在逃避……!我除了最低限度的自尊以外,把一切都拿去當作賭注了!那是……以弱者之姿誕生在拉斯維加大道的我的做法!」


    「我會永無止境地貪婪!我不會舍棄所有同伴,不會舍棄任何一個人!」


    「你這個天真的小鬼!如果你有不輸給任何人的自信,那就試試看啊!……我怎麽可以輸給你這種家夥!你就在這裏敗在我的手下……然後失去一切吧!」


    此時從克拉克身上……感受到了太過情緒化的幹勁。


    一樹迅速轉身後,架開了由憤怒主導的拳頭。克拉克身體失去重心,但是她打算趁勢讓身體變形連續使出毫不間斷的攻擊──然而她那副漆黑的身軀,卻維持人形僵在原地。此時,克拉克變形失敗了。


    現在這個瞬間,她恢複成了再普通不過的人類了。


    她以意誌和一樹的意誌相互碰撞後,撼動了自身的精神。


    表露人性情感的瞬間,她就變得無法把那股力量發揮到淋漓盡致。


    「發生了什麽事……!」克拉克發出心聲動搖的喊叫。看來在精神層麵必須要先舍棄人性,才能實現這類扭曲肉體的行徑。她對此點毫無自覺。


    「弟弟,不要輸給她!」輝夜學姊送來聲援。


    一樹不想讓人看見自己這副難看的模樣。


    他的羈絆之力,正是因為有人付出富有人性的情感,才會具有此般的威力。


    「我才不會輸給你,克拉克.穆亞!」


    一樹的第二刀,砍上了因為滿溢出的情感而整個人僵在原地的克拉克。


    超高速的劍與拳已經不知交錯過幾回了──除了兩人,其他人應該完全無法得知究竟是誰命中,又是誰揮空。


    但是在好幾次、好幾十次的相互斬砍、毆打之中,有一方的魔力卻是一點一滴地明顯遭到削弱。每一次的碎魔衝擊都再再對攻防情勢造成不利,如今不再是魔人的克拉克,已經無法藉由肉體變形來扭轉戰局了。


    兩人已將魔力與專注力全都灌注到這場強化後的攻防戰中,連插入詠唱的空檔都沒有。


    交鋒數百回後,這場攻防已經不是使出超強魔法就能一口氣分出勝負,而是略勝一籌的斬擊漸漸占得上風,處於劣勢者則是連精神意誌都被摧毀到支離破碎。


    克拉克突然睜大了已經全紅的雙眼。此時致命的一擊由上而下斜斜地劃過克拉克的胸口,她終於邊仰頭望天,邊整個人倒往後方。


    「你不會失去任何東西。」


    一樹對著已經倒下的克拉克這麽喊話。


    「美國也依舊會是現在的美國,由我來守護,我不會讓這裏出現任何改變。」


    聽聞一樹的這番話後──衝向一樹的同伴中,有兩個人做出對比的反應,分別是亞瑟和尚香。前者目的在於向世界宣揚與自身訂有契約的主神隸屬的信仰,後者則是對抗中華道國進行思想侵略的梁山泊領導者。眼下亞瑟的表情透出微微的不快及沉著,尚香的表情則是顯現微微的笑意。


    克拉克像是要從肚底吐出靈魂似的大歎了一口氣後,接受了一樹的那番話語。


    ?


    「王!……王!」


    傳令兵衝進拉斯維加斯的圓頂城中,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驚,僵在了原地。那是幅身為主子的克拉克倒趴在地,教人無法置信的景象。


    「什麽事?」克拉克雖說魔力幾乎已經用盡,但仍維持著魔導禮裝的穿著。這讓傳令兵更加不知所措,不過她出聲命令道:「沒關係,快說。」


    「印地安的聖地……!大神靈!」


    克拉克的臉色變了。


    看來美國還未走抵終點。


    「大神靈一邊吞噬士兵……一邊撲天蓋地攻過來了!」


    科羅拉多河的戰場正在麵臨駭人的情況。


    一樹等人和克拉克急忙離開圓頂城市,穿過了市中心區域。走出市區後,就是一片荒野,於此能眺望遠方的科羅拉多河,及位在更過去的大峽穀。此處在印地安來襲與北美騎士團予以迎擊過無數次的情況下,已成荒蕪之地。


    現在這個戰場進行的是南北美的總體戰,眾多士兵已因魔力醉而倒地不起。


    不過戰鬥本身已經結束,倒臥在地的士兵大多是印地安人。


    然而駭人的情況並不是指這件事情。


    一陣綠色的海嘯──正從科羅拉多河的對岸排山倒海而來。


    宛如衝天烈焰般的叢林,覆蓋了整條地平線,往此處進逼。


    那是一大片枝葉繁茂的樹林。強化視力仔細一看後──發覺有數不盡的樹木,它們的根就像觸手似的不斷蠢動,橫越大地而來。樹林中也能見到各種動物和昆蟲的身影,那些存在全都衝向或飛向這邊──拉斯維加斯。


    大自然團結齊心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北美的機械士兵和聖痕魔法使們發出慘叫,四處逃竄。


    撲天蓋地而來的大自然,蹂躪了還在戰場上的人們。蜂擁而至的樹木踐踏倒趴在地無法逃命的士兵,並將根部刺入體內,吸乾他們的養分,士兵因此乾癟,最後化為鬆散的黃土。而且樹木根本沒在管是北美士兵還是印地安人。


    諸如瓦礫這類的人造物體也全被根部搗碎,化為曆曆黃沙。


    那片叢林邊將所到之處的一切回歸大自然,邊往拉斯維加斯席卷而去。


    那是……大神靈?若是如此,那麽位在其中央的就是……


    「克拉克!……麥迪遜赫伊魯能夠移動啊!」


    「沒錯……就像你說的,先前我並沒握有確切證據。但是如果要藉由這個機會一次打倒你和麥迪遜赫伊魯的話,我就隻能賭她不會移動了。不過……看樣子我是失算了。因為發動奇襲的精銳部隊和晚來的主力部隊中都沒看到麥迪遜赫伊魯的影子,所以我就認定她果然是無法移動。」


    由於麥迪遜赫伊魯沒有一起行動,因此無論是師導者們的精銳部隊還是科羅拉多河的主力部隊全都遭到殲滅──確實連一樹也沒想過這一切居然都隻是誘餌。


    『克拉克……』從排山倒海而來的叢林,傳來了透過魔力發出的說話聲。


    那是麥迪遜赫伊魯的聲音,肯定沒錯。


    『這場賭局是我贏了。我本來就在想如果把進攻時間點錯開,你和日本之王就會自己分裂起內哄,畢竟我太了解你的手法了。』


    「你的同伴被你害得全數陣亡了!」兩人交談時,一樹插話了。


    『印地安人……』


    麥迪遜赫伊魯確認是一樹等人後,停止捕食,發出了說話聲。


    『不畏懼死亡。』


    ……對印地安神話來說,這種局麵完全不成問題啊。


    克拉克「喀喀喀」地笑了。


    「被騙了……艾咪,這是我第一次被你狠狠擺了一道。我想都沒想過你會去策劃這種計謀。」


    『我本來就決定欺騙姊姊這麽一次就好,因為我根本贏不了認真起來的姊姊。早在好幾年前我就已經下定決心……要用出生後唯一撒的一次謊來殺了姊姊。』


    「我一直以來都過著如履薄冰的生活……沒想到今天一天判斷失準兩次,看來我是不行了。」


    克拉克邊深深吐出孱弱的氣息,邊走向了大神靈。


    她踏著宛如幽魂的步伐,用小聲卻又肯定的聲音說:「殺了


    我。」


    此時從大神靈膨中脹起了魔力。


    「克拉克!」


    一樹迅速伸出手,想把克拉克拉到身邊──但是她甩開了一樹。


    下一瞬間,從相隔還數公尺遠的大神靈身上,伴隨「嗖」地風切聲,飛來長長的藤蔓觸手,纏卷了克拉克。藤蔓觸手輕輕舉起克拉克,把她帶往大神靈。


    「……我早就決定要親手打倒麥迪遜赫伊魯,也已經做好判讀失準時就是自己死期的覺悟。然後還許下願望……如果要被人殺死,希望自己是死在艾咪手中。」


    「克拉克!」


    一樹出聲呼喚,但克拉克隻是一味地被拉向死亡。


    接著更是出現不計其數的藤蔓觸手,對準她的心髒後伸了過去──


    「……擊穿極星的嘶吼聲討(giant killing)!」


    ──這時一顆小小的子彈飛向大神靈,大神靈的藤蔓隨即靜止不動了。一樹回頭察看了那顆子彈的魔力來源。


    那是一股非常微小的魔力,盡管如此,這顆子彈仍是十分沉重。


    潔蕾米.巴雷特,是她擊發了那顆既沉重又棲宿漆黑之力的子彈。


    目前大神靈已經停止所有動作,王者之力已然遭到封印。藤蔓鬆開束縛,克拉克落到了地麵。


    「潔蕾米!」克拉克也神色大變,回過了頭。


    潔蕾米在先前的戰鬥中,已經用填入她所有魔力的子彈封印了一樹的王者之力,目前應該已經離開了戰場。她剛才又是拿什麽東西填入子彈?


    「由於付出的賭注沒多少,因此能夠封印的時間也隻有一會兒而已……」


    潔蕾米「唔呃」地從口中吐出鮮血後,目光移向了一樹。


    「王就拜托你了……」


    潔蕾米隻留下這句話,接著便倒在荒野之上了。


    她之前真的已經拋棄一切了,所以剛剛填進子彈裏的──肯定是生命。


    同時一樹也察覺自己遭到封印的王者權能已獲得解放。


    克拉克則是以剛才那種幽魂般步伐都像裝出來的氣勢,衝到了潔蕾米身旁。


    「……怎麽會這樣。你可不是我的魁儡喔……」


    克拉克抱起潔蕾米的上半身後嘀咕。


    「我明明計畫好唯獨讓你安然脫身……!」


    「克拉克,你不可以輕易舍棄性命!」


    一樹也衝了過來。潔蕾米這種為了克拉克拋棄性命的舍己奉獻,與克拉克那種搖搖晃晃地被拉向死亡的自暴自棄,看起來類似,但代表的重量完全不同。


    一樹有部分也是為了潔蕾米,因此不得不斥責克拉克。


    「在和你戰鬥的同時,我注意到自己心生動搖了。我……已經累了。雷特和潔蕾米也都不在了,這個國家不過就隻是個地獄罷了。」


    敗給一樹後失去正義的女子,用委靡到令人懷疑是否真的出自她嘴裏的聲音這麽說。


    如今她隻剩下被鮮血弄髒的雙手而已。


    「即使如此你還是要活下去,拚搏到真的極限,為這個國家鞠躬盡瘁吧。那才是你的自尊所在吧。但是為了不再讓鮮血繼續弄髒你的雙手……我會好好守護你。」


    一樹像是要保護克拉克似的站往前方,麵向了大神靈。


    「……看來你不是什麽天真的家夥。」克拉克嘟囔。


    這時大神靈微微顫動,力量的封印已經逐漸解除了。


    「現在要怎麽辦?也無路可退了喔。」


    尚香突然從一樹的那群同伴中探出了頭。


    「從剛才看到的感覺來說,那個大神靈在邊卷入物體邊前進時,它的行軍態勢就顯得遲鈍。我們如果繞到拉斯維加斯的後方,應該就可以趁大神靈在一麵盡情蹂躪拉斯維加斯一麵前進的時候,多少恢複一些魔力。」


    這雖是值得一聽的冷靜分析,但一樹毫不考慮地搖了搖頭。


    「你說那什麽蠢話。我要保護拉斯維加斯,我不要再讓這個國家變成地獄了。」


    此時,瑪麗和吉尼在綠蒂及雅美學姊的照顧下已經清醒,並且直視著一樹。「你是美國的……英雄……」吉尼嘀咕著。


    尚香往前與一樹肩並肩站著,一同麵向了大神靈。


    「……在一旁觀察過後,我的想法有點變了。沒有理想的現實主義看來是相當脆弱。總之,現在起我要和你一起並肩作戰喔。」


    「你不是說你用了太極圖後魔力就會見底嗎?」


    「那種說法當然是偷懶的藉口啊……我會讓你徹底活用我的能力,所以快用和合之力大量輸送魔力給我。」


    一樹感應到尚香成為和合之力的適用對象,同時與她之間還生成了羈絆連結。


    呂尚香──38。這個意思是她終於認同我了啊。


    「總是讓你上戰場,我也十分過意不去。接下來我也會拿出點一些真本事。」


    亞瑟緩緩步出了同伴群。


    真本事這三個字讓一樹大吃一驚,將視線移往他的身上。


    「吾為亞瑟.潘德拉岡之轉世,過去允諾吾等之守護現在降臨於此。」


    可說是亞瑟正字標記的英式西裝分解成光芒後,讓其穿著變化為閃耀光輝的魔導禮裝。


    他身為騎士,裹覆其身的鎧甲並非看來堅固的鋼鐵,而是以高貴雅致,閃閃發光的黃金和藍色寶石打造而成。頭上戴有皇冠,背上還飄蕩著威風凜凜的披風。


    而且不得不說其裸露程度相當高──讓白皙光滑的皮膚無所遁形。


    一樹的視線會先被豐滿的美胸吸引,也是無可厚非。


    「……你在看什麽?」


    亞瑟邊用手遮住自己的胸部邊瞪了一樹。等等,我可不是用有色眼光在看啊!


    「你果然是個女孩子啊。」


    「不是女孩,是女人,我比你年長。不要用那種像是看到可愛東西時的稱呼叫我。」亞瑟手插腰,擺出高傲姿態「哼」了一聲。


    「我並不是有意要隱藏,隻是因為……我是亞瑟.潘德拉岡的轉世,他就是英國陷入困境時,從阿瓦隆(avalon)複活,進而拯救英國過去與未來的王。」


    轉世重生──原來在英國是如此看待訂立契約這件事情啊。


    因此亞瑟報上的名號,才會與契約亞瑟王相同。


    大神靈再次蠢動。


    構成那座叢林的樹木,還有身處其中的生物群開始移動,再次向前進攻。


    那座聖地裏好像生息著無數種種植物──不過若是從師導者口中「一即是全」的角度來看,那些應該全是依照麥迪遜赫伊魯的意誌在行動。


    然後不知該說是本體,還是操控者,總之那個名叫麥迪遜赫伊魯的人肯定就位在那座茂盛叢林的核心位置。


    「我們就一口氣直衝核心吧。」


    一樹將魔力重新分配給同伴們後這麽吶喊。


    殘餘的魔力量不多,因此要費些心思才有辦法衝過叢林。不難想像踏入那個大神靈的瞬間,內部的所有動植物應該都會前來妨礙。


    「感覺有些麻煩啊,直接開一條路過去吧。我正因為擁有最適合拿來應付這種情況的神器,所以才會提議要動用真本事來協助各位。」


    亞瑟徑自走出到比所有人都還要前麵的地方。


    「白槍啊,讓星宿輝耀棲宿於槍尖,讓太陽光芒棲宿於槍尖,讓其閃光恣意奔騰,擊潰百萬軍!橫掃之閃光白槍(rhongomiant)!」


    亞瑟於手中生成一道燦爛的白光後,將之細長地壓縮成一把應該有5公尺的長槍。無論是槍柄還是槍尖,都是就像本身會發光的純白,槍尖狀如雙髻鯊的頭部,寬幅達到堪稱異


    常的地步。


    聖槍(rhongomiant)──亞瑟王持有的武器中,提到僅次於石中劍的存在就非它莫屬了。事實上,亞瑟王在沒有石中劍的那段期間,於決戰之際手上拿的武器就是這把白槍。


    「跟我來!」


    亞瑟將披風一撥,打橫長槍後,便衝向了大神靈。一樹等人也依照亞瑟所說,跟在她的後麵。大神靈和方才一樣,伸來了無數藤蔓觸手以迎擊敵人。此時亞瑟絲毫沒有放緩奔馳的腳步,直接乘著那個速度「嗽」地刺出了長槍。那記突刺引發強勁風勢,閃耀於純白槍尖的光芒則是順風呈放射狀擴散,同時飛噴而出。


    那個現象與其說是長槍的突刺,應該形容成發射光束還比較合適。亞瑟揮出這記攻擊後,帶有光芒的白槍就像已經釋放出所有蘊藏其中的魔力,消失於無形了。


    傳說中亞瑟王的「戰果」經常都是獨自一人橫掃大軍。他那種天下無雙的武藝應該早已超出人類武術的範疇了。


    宛如大型毀滅性武器的光束,一邊掃飛所有的藤蔓觸手,一邊直接種了大神靈。粗厚光束就這麽紮在蔥鬱繁茂的圓弧狀叢林的一個點上。


    於可說是沒有空隙的叢林中,開出了呈現一直線的洞。亞瑟辟出了一條路。


    「要上嘍!」亞瑟率先衝進自己鑿出的那處通道。一樹等人在感歎那陣閃光的威猛之餘,也跟在其後前進。


    大神靈內部是片比夜晚還要黯淡的漆黑。層層疊疊好幾層的枝葉,遮蔽了所有的光源,並且讓內部充滿了濃鬱到不能再濃鬱的綠色植物氣味,令人想起富士樹海的情景。一樹等人邊睜亮以魔力強化過的雙眼邊奔跑。一棵棵樹木紛紛伸出藤蔓,彎下粗厚的樹幹或樹枝,襲向了一樹一行人。鳥、蝴蝶和蛾都飛來,猿猴也邊在樹枝間飛蕩邊來到他們的所在之處。當下大自然從各個角度鋪天蓋地而來。


    「這些家夥應該像是被魔力操控的玩偶吧!這樣的話……化為打破魂魄之神鞭!在此呼喚搗亂元神的波動……打神鞭!」


    尚香在奔跑的同時,於手中生成、揮擺象徵契約太公望的武器──白木鞭。以鞭子揮擺過的空間為中心,波浪起伏般的魔力響徹四周,那是耳朵聽不見但卻能擊穿靈魂的轟然巨響。這樣武器本來的威力是能破壞敵我雙方所有的咒文詠唱,如今則是讓依靠魔力行動的動植物們嚴重出錯。操縱他們的指令因此錯亂,還把他們的行動搞亂到像是發狂一樣。


    「實在是運用得恰到好處!」亞瑟讚賞著尚香的機靈。


    一樹他們用武器和魔法掃開呈現混亂的動植物後繼續前進。


    於黑暗的彼端看見亮光了。一邊掃蕩阻礙一邊奔往亮光後,視野頓時開闊,出到了一處像是廣場得空間。之所以隻有此處明亮到猶如白天,是因為鎮在中央的物體宛如太陽般散發出光芒。


    該處有一棵既粗又巨大的猴麵包樹,讓人不禁想稱呼它為世界樹。


    在剛好仰頭往上望的高度一帶,可於那顆樹的樹幹上看見一個像是巨大車輪的圓盤。有一位少女雙臂攤開,被人固定在上頭,就像遭到磔刑。


    「你們還是來到這個地方了。」


    不太真實的少女說了這句話。她肯定就是麥迪遜赫伊魯。


    「我不會再讓你繼續破壞美國了。」


    「我沒在破壞喔,隻是要讓所有事物化整為一,創造出全新的世界秩序。大神靈(此處)裏存在著一切……」


    麥迪遜赫伊魯背後的車輪狀圓盤轉了四分之一圈。


    接著藤蔓和樹枝就從周圍的樹木中「咻咻咻」地伸出,蟲、鳥和猿猴也都現身了。


    「礙事的東西就交給我們應付,弟弟和亞瑟去對付麥迪遜赫伊魯!」


    以輝夜學姊為首的同伴們,開始著手對付像在包圍周遭般攻來的動植物。雙方在麥迪遜赫伊魯和其麵對麵的一樹及亞瑟四周構成一個圓圈,展開了魔力火花四濺的戰鬥。


    「大神靈裏包含了世上所有的現象……」


    麥迪遜赫伊魯背後的車輪轉了四分之一圈。


    爾後其周圍浮現了好幾團火球。


    「亞瑟,對方恐怕是用自然現象的魔法。我先用防禦魔法,你負責攻擊。」


    一樹對亞瑟低聲私語,亞瑟應著點了點頭。


    「你能夠施展所有屬性的防禦魔法……還能透過罕見的預先判讀技巧以劍術架開攻擊,仔細想想世上怎麽會有你這種如此善於防守的聖痕魔法使,足以媲美蕾吉娜的抵抗技術。然後我確實比較擅長攻擊,看來我們可以是對好搭檔。」


    此時多顆火球盤旋而下,砸向了兩人。「炎之支配者的呼喚聲啊,解放地底的憤怒!在此開辟吾之城牆……聳立於天地之間,隔離不淨之物!炎帝開辟(fire wall)!」一樹立起一道火焰壁,擋下了火球。


    「黃金蛇噴火,替萬千火把點亮光明……浸潤其光輝之劍刃,斬斷萬物!榮耀之王者之劍(ecalibur)!」


    亞瑟揮舞閃耀光輝的劍刃,砍向了固定著麥迪遜赫伊魯的樹木。樹上張有結界,她的劍確實在結界表麵上穿出了傷痕。


    接著麥迪遜赫伊魯周圍「啪靂啪靂」地飄起放電的火花,一道道閃電奔向了一樹他們。「絕對零度的拒絕啊,化為守護吾身的孤傲之鎧!冰牢結界!」一樹將空氣中的水分和魔法產生的寒氣匯集至前方,生成了一道冰壁。閃電的能量經由導電性強的水分流往地麵,逐一散去。另一方麵,亞瑟則是豪不顧慮防禦,隻是一味地揮舞石中劍。


    「太過分了。」麥迪遜赫伊魯吐出孱弱飄渺的說話聲。


    「兩個王居然聯手欺負我……」


    「你好歹也是個王,別像個孩子一樣!」亞瑟並未放緩速度,繼續揮舞手中的寶劍。


    「好恐怖喲……但是你會說那種話,就代表你還不知道真正的恐怖是什麽。」


    「什麽?」亞瑟止住手上的劍,轉而提高警戒。


    麥迪遜赫伊魯背後的車輪,又再轉了四分之一圈。


    「……我來告訴你們。世上所有的輪回都在大神靈裏流轉……」


    瞬間,一樹的腦中散出了火花。


    下個瞬間,一樹的腹部已經插著一把刀,身上的防衛魔力消失殆盡,感覺到自己的動作格外地緩慢。銳利的刀鋒沒入柔軟的皮膚,「噗滋」一聲切開。


    刀子從那裂口中毫無受到抵抗地迅速撥開脂肪和肌肉,一麵狠狠削著骨頭,一麵像搗碎豆腐般破壞內髒後,刀鋒沒入深處,穿出背部,冰涼的空氣竄入了體內。接著刀橫向切斬。一樹橫倒那副全然無力的身軀的同時,刀刃劃出炙熱的線形,斬開了一樹。刀從腹部中央將他開腸破肚,並穿出他的身體。一樹邊倒往一旁,邊看見了這個畫麵。下個瞬間,從傷口湧出大量的豔紅鮮血和破裂的腸子──我必須冷靜以對。陣陣烈焰燒灼般的痛楚自腹部內側傳來,一樹為此痛得滿地打滾。他雖然沒有立即死亡,但是在意識清楚的情況下,看見自身色澤粉紅的內髒後,那種駭人的影像就直接烙印在腦海裏了。此外,他知道鮮血正伴隨著灼燒般的痛楚不斷流出,全身已經逐漸失去力氣。一樹為這種疼痛滿地打滾了約五分鍾,最後終於在血壓過低,意識蒙矓的狀態下休克身亡。


    下個瞬間,一把刀劈開了一樹的頭頂。在頭蓋骨遭受威力十足的劇烈衝擊下,一樹覺得世上的一切好像都已碎裂。頭蓋骨恰好被劈成兩半,大腦輪廓宛如橡膠玩具球般歪斜凹陷。然後刀子就這麽縱向劃過……那軟呼呼的大腦……意識頓時紛亂如麻,這是因為比起死亡,神經網絡先遭到破壞了。本人知道是這麽一回事。事實上,本人也看到了自己的大腦飛散至外麵的景象。那種情況下不可能會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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