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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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圖:霧中3p


    從窗戶射入的陽光帶著足以殺人的熱度,往室內灑落。


    六瞪著油氈地上的濃濃黑影,癟起嘴巴,陷入思索。


    進入八月不過幾天,天氣卻越來越熱。


    一切的狀況都不理想。


    「…………相…………」


    突然,遠處傳來一道不甚分明的模糊聲音。


    「……相羽。」


    是女性的聲音。


    六抬起空洞的視線。


    下一瞬間,聲音尖銳地竄入六的意識中。


    「相羽候補軍官!」


    「是、是!」


    六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做出了立正動作。


    這是受過訓練的人才會采取的下意識行動。


    「你在發什麽呆!被點名要立刻回答!」


    女性軍官站在她的正麵。


    六彷佛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似的,眨了眨眼。


    兩名少年少女站在身旁,一臉擔心地看著六和女性軍官。


    除了這個包含六在內的四人小組以外,室內放著六張站席用的小圓桌,候補軍官們各自與自己的長官圍桌而立,進行作戰會議。


    這裏是〈巫師氣息〉司令部的作戰室之一。


    室內規定要小聲說話,因此六的座位一開始喧嘩,便引來了周遭的好奇視線。


    「對不起……」


    六垂下頭來,順從地回答—女性軍官歎了口氣。


    憤怒之色從她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憐憫。


    「我知道你的朋友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死了親朋好友的不隻你一個人,你應該明白吧?」


    女性軍官盡可能地柔聲說道,六並未回望她的眼睛。


    「現在你該轉換心情——」


    女性軍官繼續說道,但六卻插嘴:


    「他們沒有死。」


    「咦!?」


    「武和月光都沒有死。」


    六拾起頭來,斷然說道。


    女性軍官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又皺起眉頭,俯視著六。


    兩人之間有著絕對的上下關係。


    女性軍官是軍官,而六是候補軍官。


    六無權擅自發言。


    更何況是頂嘴。現在的狀況,就算受到懲處也怨不得人。


    「他們還活著。」


    然而,六卻毅然而然地又說了一次。


    女性軍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兩人視線交錯的那瞬間,女性軍官勃然大怒。


    「相羽候補軍官,別露出那種眼神!我是你的長官耶!」


    六依然維持立正姿勢,但眼睛卻銳利地回望著她。


    「他們還活著,請您訂正。」


    麵對不改態度、重複同樣話語的六,女性軍官的臉脹得通紅。


    當她在盛怒之下舉起手之時,突然有人敲了作戰室的門。


    門開啟了,打破了室內的緊張;一名國中生年紀的男生探出頭來。


    「對不起,可以打擾一下嗎?」


    穿著〈巫師氣息〉訓練生製服的少年突然闖入,另一桌的男性軍官問道:


    「什麽事?」


    「呃……」


    不知訓練生是否察覺了室內的緊繃氣氛,隻見他略帶怯意地往後退,在走廊上說道:


    「特別魔法師管理機關傳喚相羽候補軍官。」


    聞言,身為六的長官的女性軍官放下了手。她立刻收起了怒氣,問道:


    「現在就去?」


    「對。」


    訓練生點了點頭。


    「去吧!候補軍官。」


    女性軍官說道,六退了一步,以僵硬的動作向她敬禮。


    「了解。相羽候補軍官退下。」


    六立刻走向走廊。


    她經過訓練生身旁,離開了作戰室,少年也猛省過來,準備離開。


    「呃……那我失陪了……」


    然而,六的長官——女性軍官卻叫住了他。


    「等一下。」


    訓練生正要轉向走廊,這又轉回室內。


    女性軍官說道:


    「能拜托你替我傳話給特殊戰鬥班的相羽十中尉嗎?」


    訓練生少年詫異地歪了歪頭,隨即發現這是命令,便連忙接令。


    ☆☆☆


    六走出作戰室所在的司令部大樓後,看見前來迎接她的車就停在正麵道路上。


    駕駛座上坐著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看起來不像〈巫師氣息〉的軍人,似乎是職員;六一搭上車,他便發動車子。


    六迷迷糊糊地望著窗外流動的景色。


    總部的麵積很大,規模和一個都市差不多。


    重要機關所在的大樓都集中在中央,宿舍和住宅則是環繞在外,擧校及醫院等設施也一應俱全。


    〈巫師氣息〉的魔法師們在總部裏過著食衣住行無虞的生活。


    就這層意義而言,這裏就是都市。


    〈巫師氣息〉總部位於紐約。


    說歸說,並非位於紐約那塊混雜擁擠的土地上;正確說來,是浮在鬧區上空的空中都市。


    人類無法感知用強力的結界魔法在海拔數千公尺高空打造的總部,不屬於〈巫師氣息〉的魔法師也無法入侵。


    截至目前為止,這個固若金湯的城池從未被攻陷過。


    六搭乘的車在不久後抵達了監察局大樓前。


    司機在大樓正麵玄關前停下了車,但一句話也沒說。


    六一下車,司機便立刻把車開走了。


    太陽照得人直發疼。


    天空不是魔法製造的壁紙,而是真的。


    六仰望著盛夏的太陽,灼熱耀眼的光芒使她想起武。


    一想到消失的他,六的心髒便宛若被撕成兩半一般痛苦,她不禁皺起眉頭。


    這種痛苦自那一天以來完全沒變。


    那天,六曾想過自己是否會痛苦得一蹶不振,但如今她已經回歸普通生活。


    如果這叫普通的話……


    監察局大樓裏的特別魔法師管理機關——通稱特魔機關——位於哪裏,她已經記住了。


    自那天以來,她不知被傳喚過幾次了。


    不隻三、四次,而每一次都帶給六拷問般的痛苦。


    然而,一站到門前,六發現自己的痛苦及感情變得遲鈍許多,宛若被蠶絲包覆起來一般,變得朦朦朧朧。


    人類真是種堅強得可恨的生物——六宛若置身局外似地想道。


    「相羽候補軍官報到。」


    「進來。」


    門內傳來聲音,六遵照指示入內。


    那是個約有十公尺長的房間。


    房間兩側擺放著高度直達天花板的書架,書架上塞滿了魔法法令及規則籌相關書籍。


    正麵鑲死的大窗戶上掛了遮陽用的卷簾,因此室內一片幽暗。


    「來,坐下吧!」


    一名矮小的中年男人從窗前的辦公桌彼端說道。


    他的手指向室內中央的沙發,但兩人座沙發上堆著厚厚的書本,一人座沙發上也一樣堆放著成疊的文件。


    「不用了……沒關係。」


    六在門前維持立正姿勢回答。


    男人露出溫和的微笑。


    但是六知道他的笑容是裝出來的。


    身為代理機關長的這個男人是特魔機關實質上的首長;六冷冷地回望著他,眼神宛若在訴說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對自己做過什麽


    事。


    代理機關長三崎蓮丈似乎是想矯正自己的駝背,先挺直了背部,才走向沙發。


    待他走近,六看見比自己矮小的他脖子上有一道粗大的紅色傷痕環繞。


    隻要是〈巫師氣息〉的魔法師都知道。


    在第一次魔法大戰中,他的脖子險些被〈引路人〉的魔法師切斷,因而留下了這道傷痕。


    不過,還有更可怕的謠言。


    有人說那是他恐懼戰爭,上吊自殺而留下的傷痕;有人說他的脖子其實已經被切斷,現在的他是具活屍;還有人說他因為工作招來自己人的怨恨,險些被砍斷脖子,各種謠言傳得滿天飛。


    六認為活屍說最適合他。


    因為這個男人給人的印象就是如此恐怖。


    三崎走上前來之後,六便撇開視線,不去看他脖子上的傷。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叫你來,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想起什麽關於上次那個事件的事。」


    三崎在唯一空著的沙發上坐下,如此說道。


    「什麽也沒想起。」


    六簡短地回答。


    沙發上的三崎笑看著六,宛若在窺探她的表情。


    六從他的臉上察覺到逼問的跡象,這回緩慢且慎重地再度回答:


    「一切都和上次所說的一樣,我什麽也不知道。」


    六聽見三崎的喉嚨發出了令人不快的笑聲。男人說道:


    「當煞,回避魔法已經證實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對於這一點,我們沒有任何懷疑。不過,我們也很無奈;〈引路人〉正要大舉進犯的時候,居然發生了這種事。如果你想起什麽,希望你能夠告訴我們。」


    「我什麽也……沒想起來。」


    六又重複一次。


    然而,她的腦中浮現的不是那天的光景,而是之後來到此地時所受的對待。


    她不怕逼問,也不怕審問,因為她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但是特魔機關卻把當時在場的所有〈巫師氣息〉魔法師全綁起來,強行帶他們來到這棟大樓,對他們施展回避魔法「讀心回避(心眼)」。


    相對於審問,這是種絕不容許對方說謊的方法,或許就追查真相而言,這麽做是理所當然的;但這並不是對自己人該做的行為。


    六並不喜歡對敵人〈引路人〉施展這種魔法,但她也知道這麽做是無可奈何。


    為了從俘虜的〈引路人〉魔法師身上找出真相,不得不這麽做。


    可是,特魔機關居然不容分說地帶走六和十,對他們施展魔法,打破砂鍋問到底。


    六原本就打算說出一切,根本用不著對她施展魔法。


    而且,三崎連不必要的事也加以追問。


    他逼六吐露心底對武的真實感覺。


    宛若要挖空心肺才肯罷休一般,連六自己都尚未清楚自覺的感情也不放過。


    如今六對於特魔機關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哥哥十和其他人也吃了同樣的苦頭。


    六努力克製快要流露於臉上的厭惡感。


    「你有看見四條桃花、一氏誠及兵頭七海三人在那個事件中現身吧?」


    三崎繼續發問。六點了點頭。


    「那他們和〈引路人〉交戰了嗎?還是攻擊自己人?」


    「……我……什麽也沒看見,真的。我那時候一片混亂,胡桃……我的朋友……快死了……」


    六想起那天的事。


    在武的家門前發生的事——


    胡桃渾身是血,倒在地上的事——


    頭開始發疼,六忍不住皺起眉頭,接著,她感到暈眩,輕輕地甩了甩頭,但是暈眩卻變得更嚴重了。


    「是啊!你的朋友當時很危急,沒辦法。」


    三崎蓮丈的聲音宛如發自水中一般,聽起來是膨脹的。


    「可是,等你回過神來,你的朋友也不見了。帶走五十島胡桃的不是四條桃花嗎?」


    「我不知道。」


    六忍著頭疼,努力回答。


    「為什麽你都沒看見?」


    三崎的聲音充滿了詫異之色。


    六暗想自己是不是該幹脆昏倒。


    這麽一來,這個男人可會驚訝?可會慌張?


    不過,六用力踩住腳,端正姿勢,毅然而然地回望三崎。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六神無主!而且,我沒發現五十島胡桃不見了,是因為我把注意力全放在武……七瀨武和月光消失之上。」


    這是真的,說謊也沒意義。


    無論是真是假,這個男人早已得到答案了。


    現在隻是在覆誦而已。


    六不禁暗想:他特地把我叫來,就是要我覆誦這些答案?


    頭疼依然持續著,但是暈眩已經好轉了。


    三崎站了起來,繞著沙發踱步。


    「你知道四條桃花為何帶走五十島胡桃嗎?」


    六在三崎背向自己的時候回答:


    「……應該是因為……胡桃快死了。」


    「怎麽說?」


    男人回過頭來,對六投以疑惑的視線。


    六說出自己的看法。


    「為了救她。兵頭老師應該有能力救胡桃。」


    兵頭七海的係統魔法是生物魔法,尤以治愈魔法最為強大。


    這一點三崎應該也知道。


    這場鬧劇究竟何時才會結束?六很想歎氣。


    「我換個問題吧!」


    三崎仍在沙發周圍踱步。


    「你的哥哥相羽十中尉從前曾被竄改記憶,變成〈引路人〉的同夥,對吧?」


    「……對。」


    雖然事情早已過去了,但這個問題仍然讓六些微動搖。


    「你的哥哥在〈引路人〉的命令之下做過什麽事,你聽他本人說過嗎?」


    「沒有。」


    「你也沒問?」


    「對。」


    「為什麽?」


    「那個時候的哥哥不是哥哥,他是被迫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再說,哥哥說他不記得記憶被竄改期間所發生的事。」


    「你相信了?」


    「對。」


    六斷然回答,三崎嗤之以鼻。


    「你真是個單純的人。你哥並沒忘記在〈引路人〉時的記憶。」


    六覺得體內的血氣似乎倏然退去了。


    十說他不記得。


    ——哥撒了謊……?


    三崎故意露出同情的表情。


    「唉,也難怪相羽中尉說謊。他應該是不希望你這個妹妹擔心吧!如果我有妹妹,我也會這麽做。」


    三崎吃吃笑著,六垂下頭,沒去看他。


    「雖然不是出於己願,但〈巫師氣息〉的他不但接連殺害同一聯盟的夥伴,甚至還把過程記得一清二楚,這種事當然不能對妹妹說了。」


    三崎的話語刺入了六的胸口。


    「相羽中尉很合作,我們才能得到許多〈引路人〉的情報。」


    三崎終於停下腳步,再度坐回沙發上,並在沙發與桌子問的狹窄空間中勉強蹺起二郎腿來。


    「你是相羽中尉的妹妹,聽說你也是個優秀的候補軍官;我是擔心你想到了什麽卻忘了跟我們說,才叫你來的。」


    六無力地站著,她已經沒有憤怒或悲傷,隻剩下無奈。


    「你說你什麽也沒看見,對於這個說法,我們並沒有懷疑;我們可以看穿任何謊言,你的清白已經受到證實了。不過,如果你的記憶受到操縱,要看出來可就不容易了,因為隱藏魔法的方法有很多。」


    「我很正常,沒被操縱記憶。」


    六說道,三崎眯起看來冷淡的細長眼睛。


    「這句話由你來說,未免太奇怪了。」


    男人笑道:


    「記憶被操縱的人在受到操縱期間並沒有自覺。你要認定你正常,是你的自由;但是正不正常是由我們判斷,不是你。」


    六察覺對方是在嘲笑她,但她視若無睹。


    「哎,也罷。如果你想起什麽,請立刻通知我。你可以走了,相羽候補軍官。」


    呼喚六的名字時,男人的視線已經不在她身上了。他從胸袋中拿出香煙,並未點火,隻是叼著。


    「失禮了。」


    六敬了個禮,不過這種動作其實和監察局沒什麽關係。


    因為三崎蓮丈並不是軍人。


    離開房間後,六大步走過走廊.快步走下樓梯。


    她隻想早一刻離開這棟大樓。


    穿過正麵玄關的大廳後,她啪一聲握住門把,推開了雙開玻璃門。


    她穿過門縫,走到室外,酷暑的熱風包圍了全身。


    六看見正麵道路上停著一台機車。


    「六。」


    「哥……」


    哥哥相羽十倚著機車而立。


    不知道十是什麽時候來的,隻見他一臉疲憊。


    使用冰魔法的十從以前就耐不住熱。


    一到夏天,他便常常生病。


    六走向前去,哥哥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哥,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他們也叫你來了?」


    六一麵詢問,一麵回想剛才和山崎的對話。


    「不是。我是聽說你被叫來這裏,所以來看看。」


    「……這樣啊!」


    看來他是擔心六,專程來接她的。


    六垂下頭,十輕輕地觸碰她的肩膀。


    「沒事吧?」


    「嗯。」


    六點了點頭,感受著哥哥的化身白手套裏的冰冷的手。


    「我送你回宿舍。」


    十一麵踢開腳架,一麵說道。


    「我得回作戰室。」


    六一臉遺憾地說道,十微微一笑。


    「不要緊,我已經徵得你的長官許可了。」


    「你跟阿拉瑪中尉談過了?」


    六驚訝地問道,十一麵跨上機車,一麵說道:


    「她很擔心你。」


    「…………」


    「她說你一直情緒低落,心不在焉。」


    「我……」


    六不敢說她沒有。


    自從那件事發生後,六的整顆心都被那天的記憶淹沒了。


    「六,振作一點。」


    六回過神來,發現十下了機車,抓住她的肩膀。


    六仰望著哥哥擔心的黑色眼眸。


    「哥,我……還是不認為他們已經死了。」


    「六……」


    「我知道,我親眼看見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武他們失蹤的時候,那個地方並不是爆炸,而是整個空間都消失了。」


    「嗯。」


    十點頭附和六的話語。


    「如果是黑暗魔法造成的空間轉移,他們很有可能遺活著。」


    「嗯。」


    「他們一定是被轉移到其他地方才回不來的,鐵定是。」


    六如此斷言,但十放開了她的肩膀。


    「六,那不是黑暗魔法造成的奎間轉移。」


    六默默回望著哥哥。


    「那是異常狀況,魔法並沒有正常發動。」


    十繼續說道:


    「解釋成許多人的魔法集中於一點造成魔法失控,比較合理。如果是這種情形,就算他們是被轉移到其他空間,那個空間很有可能不是人類能夠生存的場所。」


    「哥……」


    話還沒出口,六便察覺十的言下之意了。


    但是十卻刻意說出口,好讓六明白。


    「六,他們死了。」


    六在十的漆黑眼眸中看見泫然欲泣的自己。


    不,她已經哭了。


    「哥是豬頭!」


    六大聲說道,用雙臂推開十。


    往後退的十撞上了機車,機車砰一聲橫倒在路上。


    十回過頭去,當他再度轉回視線時,六已經從原地消失了。


    「六!」


    六不聽十的製止,奔向熱氣蒸騰的步道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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