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的屋簷都冒著黑煙。


    和馬與吉平現身於〈引路人〉據點的住宅區時,那兒已經呈現災害現場般的樣貌了。


    幾間連棟的房屋團團燃燒,火星乘著風在空氣中閃閃爍爍地發光飛舞。


    受到巨大衝擊而崩塌的建築物混凝土塊散落在車道上,堵住了路;前方的公寓牆壁上殘留著三公尺見方的放射狀焦黑痕跡。


    「這是…………」


    和馬忍不住停下腳步,一陣茫然。


    兩人來到車站前的寬敞圓環,平時總是待在出入口的警衛不見人影,令他們頗感訝異;他們萬萬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種事。


    和馬的手臂環著吉平的肩膀,半倚著他站立。


    施展「最後安魂曲」讓和馬幾乎失去了所有魔力,而為了回到這個世界,他又得使用魔法,因此現在的他連走路的體力都不剩。


    見了眼前這幅宛若被轟炸過的光景,和馬倒抽了一口氣,吉平則是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


    「和馬,這是〈巫師氣息〉幹的嗎!?」


    比起是誰幹的,和馬更擔心的是附近毫無人跡這件事。


    這個根據地裏住著〈引路人〉從〈巫師氣息〉及c7手中救出的魔法師和他們的家人。


    和馬一麵從吉平的肩膀上移開手臂,一麵說道:


    「你去宅邸,我去伊甸園。」


    吉平立刻反駁:


    「別說蠢話了,你連站都站不穩,一個人能去哪裏?」


    和馬的確步履蹣跚。


    「別說了,快去宅邸。」


    和馬無視吉平的話語,用銳利的目光看著他,說道:


    「蝶子和雷尼或許在宅邸裏。她們現在應該都無法戰鬥。」


    聞言,吉平吐了口大氣。


    就這幅光景判斷,宅邸仍有人的可能性很低。


    大家八成早就逃走了。


    吉平並不認為她們可能被闖入的敵人擄走或殺害。


    宅邸的安全措施比其他地方更為嚴密。


    如果〈巫師氣息〉的軍隊入侵,現在應該看不見高台上的宅邸屋頂。


    因為宅邸本身就是用幻術魔法和黑暗魔法打造的。


    宅邸仍然存在,代表並未被入侵。


    所以和馬的話或許有點可信度。


    吉平看著和馬,他的表情和語氣果然完全相反,參雜著冷酷的怒意。


    常有人因為和馬的外貌和言行舉止而誤會,其實和馬是個很重視夥伴的人。


    吉平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知道啦!她們是寶貴的人才。查看過宅邸後,我會去伊甸園的。」


    「嗯,交給你了。」


    吉平朝著位於高台的宅邸拔足疾奔,和馬則背向熊熊燃燒的住宅區,拿出了一麵小鏡子。


    他當然擔心宅邸及消失的人們,但是他更擔心伊甸園裏的人。


    伊甸園裏有許多無力戰鬥的人。


    和馬把鏡子放大到足以讓自己通過的程度,開啟了通道,衝入波紋之中。


    ☆☆☆


    喀嚓、喀嚓,金屬撞擊聲頻頻響起。


    月光坐在高度比腰部稍低的花圃磚牆上,伸長了腳,一會兒拉出膝蓋上的長劍,一會兒又收回去。


    月光一麵撞擊鞘口和護手,一麵沉思。


    攻陷沒有和馬與吉平的根據地,是個簡單到令人發悶的工作。


    他在住宅區的幾個地點放置炸彈,隻要用魔法從遠處打擊,便能輕易引爆;接著,他隻須擺出因恐懼而抽搐的表情,告訴那些試圖逃跑的人們〈巫師氣息〉來襲,不過幾分鍾,根據地裏便空無一人了。


    月光早就料到沒有人會抵抗。


    五格幾乎全都出戰c7了,他知道和馬實行重大計畫的今日此時,便是根據地變得最無防備的時刻。


    要把炸彈弄到手也不難。


    〈引路人〉的武器庫中就有一堆,誰都可以偷拿幾個出來。


    和馬似乎認為沒人會幹這種蠢事,不得不說他在這件事上太過輕率了。


    魔法師能夠使用魔法,所以從不考慮魔法以外的攻擊方式。


    但是月光卻認為除非擁有強魔力,否則就該隨時保留魔力。


    如果有其他的東西可以利用,就該物盡其用。


    喀嚓!月光再度把玩護手,並吃吃地笑了。


    「套用起承轉合的說法,這就是『起』,接下來是『承』,真令人期待啊!」


    他把把玩的劍放在一旁,環顧四周。


    眼前的鐵皮平房看在眼底,就像是滲著紅色。


    等間隔並排的玻璃窗上有著飛濺的血跡,紅色鞋印從沒關上的拉門一路延伸到月光坐著的花圃前。


    月光觀看自己的鞋底。


    「唉,真髒。」


    他在磚頭上擦抹,但是鮮血已經凝結成塊,擦不掉。


    難道得買新鞋子嗎?正當月光如此暗想時,一道腳步聲傳來。


    月光抬起頭來,凝視著伊甸圜中央的單線道前方。


    見他走來,月光便拿起旁邊的劍,站了起來。


    月光用輕快的動作拍落長褲上的泥沙,笑咪咪地迎接他。


    「歡迎歸來。」


    見了月光的開朗笑容,和馬的表情絲毫未變。


    「……月光。」


    和馬冷冷地凝視月光,走上前來。


    「崩壞世界如何?我不太喜歡那個世界,太過安靜,有點恐怖,對吧?」


    和馬一瞬間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他不明白月光為何知道崩壞世界。


    然而,現在有件令他更加關心的事。


    和馬在月光的兩公尺前停下了腳步。


    月光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上有好幾處幹掉的暗紅色血跡。


    和馬用厭惡的表情瞪著麵帶笑容的月光。


    「你做了什麽!?」


    和馬的聲音低沉又嘶啞。


    這個問題毫無意義。


    因為隻要眼睛是睜開的,誰都看得出發生了什麽事。


    車道上躺著屍體。


    男女老幼都血淋淋地倒在地上。


    和馬便是一路閃避屍體來到月光身邊的。


    麵對和馬尖銳的質問,月光聳了聳肩,嘟起嘴巴。


    「都是你不好。我本來不想濫殺無辜,都是因為你太晚回來。你看看這個。」


    月光用手拉扯自己的t恤正麵,俯視血沫。


    「無論我砍人的技巧再好,還是有鮮血濺到身上,比吃義大利肉醬麵時沾到的醬汁還惡心,真的有夠髒的,我想快點去換衣服。」


    「你沒必要殺他們吧!」


    和馬並未被月光的輕浮態度迷惑。


    宅邸所在的住宅區裏空無一人,應該是因為月光放他們逃走了;然而,伊甸園裏的人卻幾乎都死在月光的手上。


    和馬如此確信。


    屍體上有利刃造成的深刻傷痕,而且全都是一刀斃命。


    每個魔法師使用的魔法和化身都不相同。


    能夠在短時間裏用利刃殺害所有人的魔法師,在〈引路人〉之中為數不多。


    月光吃吃地笑了。


    「當然有必要啊!他們都是〈引路人〉的魔法師,反正〈引路人〉就要瓦解了,我是幫他們在被〈巫師氣息〉殺害之前獲得解脫。」


    月光把右手上的劍換到左手,說道:


    「說歸說,這裏的人不是被變成普通人類的魔法師,就是小孩,都是些弱者;他們變得不能使用魔法,應該早就想死了吧?瞧他們每天都一臉鬱悶地坐在教室裏學習人類社會的知識。那些小孩


    也一樣,父母被〈巫師氣息〉殺掉,變得孤零零的,還不知道恐怖分子為何物就被〈引路人〉抓來,以後隻能成為魔法社會的犯罪者。我是在幫他們,換句話說,這也算是一種慈悲心吧!」


    月光笑咪咪地長篇大論,和馬無言以對。


    「放心,他們應該不覺得痛,因為我一瞬間就殺掉他們了。」


    月光得意洋洋地微笑。


    「月光,你這個混蛋!」


    和馬再也按捺不住,逼近月光。


    他拔出了化身指揮棒。


    然而,月光依然麵帶笑容,並未拔劍,而是揚起掌心對著和馬。


    「欸,你要生氣是沒關係啦,可是你要不要先照照鏡子,看看現在的自己啊?」


    月光嗤之以鼻,仿佛在嘲笑和馬滑稽。


    「你看起來就像條破爛的抹布耶!」


    和馬用刺人的視線瞪著月光。


    「真悲慘,你不惜消耗生命力,使用特異魔法,結果卻被〈巫師氣息〉反將一軍,實在太難看了。」


    和馬帶著僵硬的表情聆聽月光的惡言潑語。


    「而且最後還會死在我的手上,對你來說,應該是奇恥大辱吧!」


    月光覺得可笑,吃吃笑了起來。


    過去被〈巫師氣息〉視為可怕的恐怖分子,冷酷指揮〈引路人〉的龍泉寺和馬如今魔力耗盡,束手無策,隻能像隻虛弱的小動物一樣呆立原地。


    「哎,我也知道和使出全力的你打沒勝算。我等今天等了很久啦!還得聽從〈巫師氣息〉和〈引路人〉那些無聊的家夥擺布。我明明隻是想回到原來的時代而已啊!」


    月光說道,和馬挑了挑眉。


    「你到底是什麽來頭!?」


    和馬質問月光。


    月光驚訝地眨了眨眼。


    「咦?武沒跟你說嗎?」


    這句話真的出乎月光的意料之外。


    一瞬間,他遲疑著是否該說出來,但轉念一想,反正和馬大限將至。


    即使說了,應該也不會改變什麽。


    月光說道:


    「我是武的弟弟。我知道你和武接觸過,本來還以為那小子會把我的事說出去,原來他沒說啊?那小子果然是個膽小鬼,連告密的膽量都沒有。」


    一提到武的名字,月光的心中便湧起一股苦澀的感傷。


    「武根本沒有決心。」


    月光恨恨地說道:


    「也不打算回到原來的時代。他總是隨波逐流,這種人居然是我哥,實在太窩囊了,我都想哭了。」


    和馬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口吐怨言的月光;對他而言,那並不重要。


    「你也是從未來來的?」


    和馬詢問。


    「是啊!不過,我馬上就會回到原來的時代;等到殺了你以後。」


    月光的笑容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和馬繼續問道:


    「你根本沒把〈巫師氣息〉和〈引路人〉放在眼裏吧?既然如此,為何要毀滅〈引路人〉?」


    「因為未來有〈引路人〉。」


    聽了月光的答案,和馬詫異地眯起眼睛。


    月光加以說明:


    「隻要我現在弄垮〈引路人〉,未來就會改變。隻要殺了你,就會誕生沒有你的未來,這樣武就不會變成魔法師,我也不會碰上這種事。」


    「你想改變過去?」


    和馬詢問的聲音之中帶著懷疑。


    月光大大地點頭。


    「嗯,隻要過去改變,未來就會重置。」


    「你真的這麽想?那麽現在站在這裏的你又會變得如何?」


    「應該會變回成為魔法師之前的我吧!我又沒試過,怎麽知道?」


    月光的話語中參雜著不安定與不確實的理想及妄想。


    和馬察覺這是來到過去、迷失自我的月光一廂情願的願望。


    「你這麽做,隻是自找死路而已。」


    和馬說道。


    「你怎麽知道?」


    月光完全沒把和馬的話聽進去。


    「總之,我想回原來的世界,我的親朋好友所在的世界。這裏不是我的世界,這個世界變成怎麽樣,我根本不在乎。對我而言,這裏就等於是夢裏,就算殺了人也沒有任何感覺。我馬上就會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月光用右手抓住劍鞘。


    「好啦,話題結束了。」


    說著,他從鞘中拔出了劍刃。


    月光的化身——第二代長劍夏日是把單刃的細劍,磨得晶亮。


    傍晚時分已過,伊甸園中的夜色變得愈發深沉;劍刃在路燈的微弱光線照射之下,閃耀著銀白色的光芒。


    「差不多該請你受死了。」


    月光和起先一樣,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和馬的手上已經握著指揮棒。


    他的指揮棒尖依然向著地麵,用清晰的聲音念出了咒語。


    「『解除』!」


    和馬的身體湧出了咖啡牛奶色魔力粒子。


    然而,粒子相當少量,流到指揮棒上的魔力不到平時的一成。


    「哎呀呀?你想跟我打?你的魔力已經耗盡,連站都站不穩,沒問題嗎?」


    月光笑咪咪地舉起劍來。


    「『解除』。」


    月光也解放了自己的係統魔法。


    兩人同時發動防護魔法。


    「「『幹勁』。」」


    銀白色粒子覆蓋了月光的身體。


    相較之下,和馬的「幹勁」膜層隻有薄皮一片的厚度。


    當和馬微微彈舌、揮動指揮棒時,月光已經從原地消失了。


    和馬瞪大眼睛,而月光的長劍就從他的背後斜劈而下。


    和馬回身,縮起單腳往後退,勉強避開。


    然而,月光的劍刃輕易地貫穿薄薄的防護魔法,和馬的臉上浮現了痛苦之色。


    「……唔!」


    和馬舉起指揮棒,但他無暇施展魔法。


    月光的神速魔法能夠讓他行動比任何人都快。


    和馬的肩上滲出了血,破裂的衣服垂了下來。


    「欸,如果你不抵抗,我可以讓你在無痛狀態之下歸西。」


    月光把夏日扛在肩上,勸解和馬。


    「別擔心,我已經抓到竅門了,因為那些籠子裏多的是練劍的材料。那些怪物真惡心,身體都融化了,臭氣衝天。那是什麽?生物兵器?還是你在製造妖怪人類?哈哈!」


    月光邊笑邊說道,聞言,和馬的表情變了。


    和馬的視線移向組合屋並列的伊甸園深處。


    那裏有著玻璃打造的研究中心。


    玻璃屋的牢籠裏,關著許多被〈巫師氣息〉變得不成人形的人。


    和馬想起萊恩。


    想起或許再過一陣子就能變回人類的同伴們——


    「…………」


    麵對和馬沉靜的怒氣,月光詫異地回望著他。


    月光無法理解他為何生氣。


    「哎呀,別生氣嘛!我隻是幫你收拾那些惡心的怪物啊!」


    和馬的指揮棒指向月光的胸口。


    然而,月光的臉上仍然帶著從容不迫的笑容。


    因為在和馬動指之前,月光就可以繞到背後或左手邊攻擊他。


    對於月光而言,和馬的消滅魔法並不可怕。


    月光的速度比他更快。


    打不中的魔法不足為懼。


    月光放下長劍,麵露苦笑。


    「哎,算了,被你感謝,我反而別扭。拖太久,鷲津先生可能會跑來,不好意思,我要全力收


    拾你了。」


    他緩緩舉起手臂,用劍尖指著天空。


    「『為了抵抗強韌惡魔的誘惑。』」


    隨著咒語的聲音,月光的腳邊出現了神速魔法陣。


    「『主賜予我啖肉的喜悅。』」


    整個劍刃因為月光的魔力而散發更為強烈的光芒。


    「『以身顯示靈魂的誓約。』」


    月光感覺到凝聚在右手的白色魔力傳到了長劍劍尖。


    「『薩麥爾!』」


    揮落的劍高速射出某種物體。


    同時,和馬輕輕地在手邊揮動指揮棒。


    「『安魂曲』!!」


    雙方的魔力互相撞擊,魔力粒子在兩人之間飛散。


    月光瞬間移動到三公尺左右的上空。


    這是為了閃避消滅魔法,另一方麵,從上空也可清楚窺見和馬的狀態。


    和馬被掃向後方,撞上了花圃的磚牆,仰天栽進了紫色的三色堇中。


    「哇!真的假的!?好厲害、好厲害!」


    月光浮在半空中歡呼。


    和馬試著起身,卻發出了小小的呻吟聲。


    他的右胸下方插著一個白色十字架。


    長約三十公分的十字架尖端是銳利的箭頭。


    月光立刻降落地麵,橫越車道,走向花圃。


    「那個十字架是我用最高速射出去的,絕對閃不開;消滅魔法還真厲害啊!」


    月光釋放的魔力十字架與和馬的「安魂曲」互相撞擊,橫條部分的左側碎裂了。想當然耳,施展「安魂曲」的瞬間,和馬的眼睛並未看見月光釋放的十字架。


    魔法互相撞擊隻是偶然,卻造就了讓和馬更為痛苦的結果。


    十字架箭頭貫穿胸口,從背部刺出。


    「……嗚嗚……」


    和馬半滑半爬地下了花圃,倚著磚牆跌坐下來。


    月光站在車道正中央。


    月光原以為可以輕易解決和馬。


    他帶著厭惡的表情歎了口氣。


    「我本來以為在人類滅絕計畫之後,你的魔力會全部耗盡,原來還剩下一點點啊?不過,你的傷勢很重。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如果你不抵抗,我可以一劍解決你,賞你個痛快。」


    「月……光……」


    和馬抬起頭來,他的眼神不但沒有絲毫討饒之色,甚至連半點悲痛也感覺不到。明明已經被逼到死路,和馬的眼神卻充滿憤怒和殺氣?,見了他的表情,月光忍不住打顫。


    哈哈!月光笑了。


    他現在明白玩弄老鼠的貓是什麽心情了。


    如果有時間,就能多玩一會兒了——月光遺憾地暗想道,隨即又考量自己的狀況,打消了這個念頭。


    時間不多。


    他必須在鷲津吉平到來之前結束一切才行。


    月光不想和吉平交手。


    「你的魔法很棘手,這次真的要結束了,ok?」


    說著,月光在胸前豎起長劍。


    和馬的手上雖然握著指揮棒,但他的胸口仍然插著十字架,呼吸急促。


    「『刺穿,薩麥爾!』」


    月光揮劍,再一次射出十字架。


    月光的魔力在眼睛無法捕捉的神速魔法強化之下,化為銳利的武器,飛向和馬。


    然而,和馬也在同時微微抬起指揮棒,朝著月光的臉龐施展射擊魔法。


    「『飛射』!!」


    白色十字架在距離和馬胸口幾十公分處粉碎,月光的魔力如白霧一般包圍了他。


    「哇,真的假的!?居然用基本魔法粉碎了我的十字架,真是名不虛傳啊……」


    月光瞪大眼睛,發出驚歎。


    然而,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開朗,仿佛為此感到興奮似的。


    事實上,月光的確沒料到和馬如此善戰。


    照理說,他應該能夠更快收拾和馬的。


    不過,月光樂在其中。


    他要殺的是〈引路人〉的龍泉寺和馬。


    太過簡單,豈不是很無趣嗎?


    「沒辦法,那就打近身戰吧!老實說,我不喜歡弄得渾身泥沙。」


    話一說完,月光的身影便從和馬麵前消失了。


    和馬還無暇揮動指揮棒,月光的學生鞋鞋尖便從右側飛來,朝著他的耳朵往上踹。


    「嗚……!!」


    和馬宛若鍾擺一樣左搖右晃。


    手上緊握的指揮棒無法捕捉月光,搖搖晃晃地仿徨著。


    「哈哈,這下子——」


    和馬並未聽見月光的笑聲。


    然而,他不必聽。


    「你上當了。」


    和馬的聲音之中帶著堅定的決心。


    「咦!?」


    月光於再次瞬間移動時繞到了和馬的背後,揮落的劍卻因為他的這句話而產生了遲疑。


    「『展開。』」


    和馬發出的話語顯然具備危險性。


    ——……咒語!?


    月光還來不及動起使用瞬間移動離開原地的念頭,和馬的魔法便發動了。


    「『變奏曲!』」


    和馬依然背對著月光,魔力從他的手邊噴發而出。


    膨脹成球體的魔力以和馬為中心,擴大為直徑兩公尺左右,包住了月光。


    在這個封閉空間之中隻有黑暗。


    即使睜開眼睛,依然什麽也看不見;下一瞬間,月光發出了不成聲的慘叫。


    他雖然張開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猶如粗大的針刺入腦袋似的衝擊使得月光全身麻痹僵硬,他張大嘴巴,杵在原地。不該聽見的聲音在腦海深處回響。


    宛若耳鳴的尖銳聲音帶來了切割腦神經般的劇痛。


    「月光。」


    和馬用平板的低沉聲音說道。


    「結束的是你。」


    月光無法理解和馬的話語。


    他什麽也聽不見。


    他能做的,隻有在難以承受的攻擊之中保持清醒。


    「啊……啊……」


    月光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吐光了中午吃的東西。


    他的思緒紊亂,雖然知道是聲音造成的,卻無計可施。


    他想用瞬間移動逃離原地,可是身體不聽使喚。


    他舉不起劍,也發不出聲音。


    和馬待在球體之外。


    在關住月光的同時,和馬用浮遊魔法自行脫離了。


    身為黑暗魔法能力者的和馬能夠用魔法牽引另一個空間。


    球體中隻是個平凡無奇的場所,他在裏頭擺放了兵器,以便隨時使用。


    和四條桃花一樣,使用黑暗魔法的人都擁有封閉敵人用的場所。


    和馬從外凝視球體,歎了口氣。


    球體中的音響兵器應該正逐步侵蝕著月光的神經。


    人類暴露在強力的音波之下,便會失去平衡感;持續處於這種狀態,甚至可能致死。


    然而,這個球體本身並沒有殺傷力。


    他準備這個場所,是為了在不成人形的魔法師們逃離研究中心或失控時讓他們鎮靜下來。


    和馬俯視自己的胸口。


    月光釋放的白色十字架已然化為粒子消散。


    應該是因為使用魔法的月光受了相當的損傷。


    十字架消失,安心與不安閃過了和馬的腦海。


    鮮血從右胸下方汩汩流出。


    他原以為血早已止住了,看來是因為十字架消失,傷口失去了堵塞物,才又開始出血。


    和馬用僅剩不多的魔力對自己施展治愈魔法。


    過一陣子


    血應該會停,但是這種傷勢還是得讓醫生診治才行。


    和馬如此暗想,準備打開球體,釋放月光。


    月光應該已經在球體中昏厥了,隻要用魔法將他五花大綁,等吉平趕來以後,交給吉平發落就行了。


    此時,和馬察覺了突然從旁邊飛來的暗紫色魔法,連忙從球體前跳開。


    基本魔法「彈打」掠過了球體表麵。


    和馬知道這道薰衣草色的魔力出自於何人。


    球體迸裂,裏頭的月光出現了。


    和馬大吃一驚。


    武並非單獨前來。


    而月光仍有意識。


    月光一臉鐵青地趴在地上,他緩緩抬起頭來,口水流到了下巴,痛苦地說道:


    「武……你怎麽在這裏……」


    月光的聲音之中已經沒有剛才的快活了。


    他的聲音軟弱無力,不斷發抖。


    「武……」


    和馬也看著武。


    和馬認得武身後的少女。


    ——卜瑞卜一族的女孩。


    蘇菲亞拿著一個小鐵錘,但並未「解除」。


    相反地,武已經「解除」了,劍刃似乎承受不了他的強魔力,微微地震動著。


    和馬已經知道武和月光是兄弟。


    所以武會幫哪一邊,他心底有數。


    ☆☆☆


    武和兩人保持些許距離,停下腳步。


    蘇菲亞也一樣,在武的身後停步。


    他們來到這裏,是為了阻止月光。


    從前,月光曾說他要殺了和馬,回到原來的時代。


    武早就料到月光若是想趁著和馬最為虛弱的時候下手,必然會選擇今天這個時候。


    靠著和馬相贈的徽章,武成功開啟了通往伊甸園的通道。


    和馬信任武,才給他徽章;但是就結果而言,這種狀況或許不利於和馬。


    武認為過去尚未產生重大改變。


    既然如此,會在這裏被殺的就不是和馬,而是月光。


    武無法理解月光的扭曲思想。


    他甚至覺得弟弟根本是想自殺。


    月光來到的時代比武更早一年,渴望回去的心情不斷膨脹,使得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這種沒有根據的答案之上,或許怪不得他。


    ——可是……


    趴在地上的月光直瞪著武,武隻好慢慢地開導他。


    「月光,沒人能夠保證你殺了和馬,就能回到原來的時代。」


    「那又怎麽樣?」


    月光立刻反問。


    「咦!?」


    武大吃一驚,月光撐著長劍奮力站了起來。


    「那是你的見解。我怎麽想,和你有什麽關係?」


    月光脫掉被血和嘔吐物弄髒的t恤。


    「欸,武,我要用我的方法行事,你沒權利妨礙我。」


    月光露出嘲弄的微笑。


    武回嘴:


    「那我也要用我的方法行事,行吧?我不會讓你殺了和馬。」


    「夠了!又是這句話?你幹麽老是妨礙我啊?你真的——」


    話還沒說完,月光的身影便從原地消失了。


    「很惹人厭!」


    隨著怒吼聲,月光的劍刃閃過眼前,武靠著「直覺回避(洞察機先)」避開。


    然而,月光竟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音響兵器的影響仍然殘留著。


    「……嗚!」


    月光把劍尖插入地麵,才勉強撐住身子沒倒地。


    「別打了,月光。」


    武搖了搖頭,月光橫眉豎目。


    「你很煩耶!武。什麽都不做的你就永遠留在這個世界好了。我要回去,回到胡桃身邊。」


    月光猛然翻身,轉向和馬。


    「來吧,和馬,進入尾聲了。我要殺了你,脫離這個世界。」


    「月光,住手!」


    月光完全沒把武的話聽進耳裏,舉起長劍,和馬也搖搖晃晃地舉起指揮棒。


    「我會砍掉你的頭。」


    月光吃吃笑著,立刻開始念咒。


    「『猶如疾馳於永夜之中的落雷。』」


    另一道咒語與他的聲音重疊了。


    「『受月華燒灼的孤影。』」


    武看見和馬將魔力灌注於指揮棒之上。


    「『飛翔至冥府的盡頭。』」


    同樣地,月光也把魔力灌注到長劍上。


    「『暴露於晚夏的原野。』」


    和馬的指揮棒尖散發出咖啡牛奶色光芒。


    「『吾之名為拿非利。』」


    月光的長劍劍刃化為白色粒子碎裂,變成了巨大的翅膀。


    「『也無送行夜鷹的啼聲。』」


    和馬閉著眼睛。


    「『奔馳!!』」


    月光先一步念完咒語。


    提升至神速魔法極限的瞬間移動魔法發動了,白銀色的翅膀在月光的背上拍動;


    瞬間,月光消失無蹤,連殘像也沒留下。


    然而,武靠著「直覺回避(洞察機先}」看見了即將發生的事。


    「月光!!」


    以近接攻擊為主的「拿非利」必須接近敵人和馬,才能發揮效用。


    和馬也知道這一點。


    「『退去,鳥葬安魂曲!』」


    和馬睜開眼睛,高聲念道;同時,月光出現在他的左手邊。


    月光的拳頭以驚人的速度往和馬的側臉揮落。


    然而,月光的手卻突然像是爆炸一般,化為白色粉塵分解。


    「……咦!?」


    月光停下動作,浮在空中,俯視自己的手。


    他的拳頭就像隨風飄散的白色小花一樣,化為細小的粒子散去。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從右拳至手腕,接著連手臂也緩緩消失,月光揮動手臂,仿佛想甩掉沾附在上頭的東西。


    「月光!」


    聽了武的聲音,月光轉過了錯亂的臉龐。


    「武……武……!」


    武奔向因為恐懼而抽搐的月光。


    「和馬,快住手!月光他……!」


    武抓住月光的另一條手臂,把他從空中拉下地麵;此時,他的上臂已然消失了。


    和馬在離兩人不遠處單膝跪地,不住地喘氣。


    他已經用光了魔力。


    「武,把手……放開……不然你會一起被分解。」


    聽了和馬的勸告,武為了觀看幾秒後的未來,使用了「直覺回避(洞察機先)」的應用魔法「信號夢」。


    武的眼睛瞬間化為暗紫色。


    藉由這個比平時更能清楚看見未來的魔法,武的腦海中浮現了影像。


    影像中,月光完全化為白光漩渦,溶解於空氣之中,分解消失。


    武更加用力緊握月光的手臂。


    「武!!」


    在一旁觀看的蘇菲亞叫道。


    「武。」


    和馬一麵痛苦地喘氣,一麵說道:


    「快點放手。這個魔法一旦發動,連我也阻止不了。」


    武瞪著和馬。


    「一定有什麽辦法!」


    「沒有。」


    和馬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汗水從他的額頭滑落。


    他筆直地凝視著持續消失的月光。


    「這個魔法是量子魔法,如果順利,他會在其他地方重新建構。」


    武不解其意,皺起眉頭。


    「也就是說,月光會在這裏死上一次,沒有人能夠阻止這件事。如果你繼續抓著月光的手,


    你也會一起消失,在多重宇宙中的另一個宇宙重新建構。」


    和馬對一頭霧水的武說道:


    「換句話說,就是時空轉移。武,黑暗魔法常使用空間轉移,對吧?不過,空間與時間的關係是無法切割的。我們往往以為時間是朝著固定方向流動,其實時間隻是斷斷續續的點,流動的是我們,時間是永遠不變的。我把月光轉移到多重宇宙中的另一個宇宙,現在無論我或你,都無力回天了。聽懂了就快放手吧!武。」


    和馬的說明未能替武釋疑。


    武反而覺得那是空中樓閣,是和馬的妄說。


    ——……時空轉移,量子魔法。


    ——還有多重宇宙……?


    這麽籠統的理論,要他怎麽相信?


    然而,這段時間內,月光的身體仍然持續化為粒子消失。


    這個魔法似乎不會帶來痛楚,因此一臉恐懼的月光逐漸冷靜下來了。


    月光試著拉回武抓住的左臂。


    「放手。」


    月光冷冷地說道,武皺起眉頭。


    月光淡然說道:


    「用不著又粘在一塊轉移吧?」


    「月光……?」


    「我已經厭倦有你在的世界了。」


    月光的右臂已然完全消失,肩膀到側腹之間也跟著化為粒子。


    「你就繼續在這個無聊的世界掙紮吧!我要去那個什麽另一個宇宙了。」


    聽了這句話,抓著月光左臂的武放鬆了力道。


    月光縮回自己的手,露出了笑容。


    這種表情武記得很清楚。


    孩提時代,月光輸了劍道比賽時,常露出這種表情。


    每次輸了比賽,月光當場總是一臉若無其事,麵露笑容,仿佛絲毫不感到懊惱;


    但是事後他便立刻衝進廁所,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哭泣。


    他的笑容和當時一樣。


    月光的右臉頰開始消失。


    武再次去抓他的手。


    然而,月光卻用左臂用力推開武的胸口。


    「我把你關起來,是真的想保護你;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月光突然如此說道:


    「我知道你會來這個時代,所以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心想這下子我不再孤單了,高興得都不像平時的我了。」


    「月光……」


    月光的右眼消失的瞬間,一顆水滴滑了下來。


    「哈哈,這樣好像我真的快死了。」


    月光雖然在笑,嘴角卻在發抖。


    武感到害怕,轉向和馬。


    「喂,和馬,拜托你,停止這個魔法!」


    然而,沒有回音。


    「和馬!?」


    武眯起眼睛,月光說道:


    「哈哈,他昏倒了。」


    和馬橫躺在剛才佇立的地方。


    他的眼睛緊緊閉著。


    「媽的!」


    武離開月光身邊,想把和馬搖醒,要求他停止魔法。


    「沒用的。」


    月光喃喃說道:


    「我想和馬是真的無法停止魔法。」


    「可是……!」


    武眼睜睜地看著月光失去右腳,連左腳的膝蓋以下也消失了。


    即使如此,月光仍然笑著說道:


    「以後或許再也見不到麵了,所以我就趁現在說清楚。我很討厭你。」


    「…………」


    武無言以對,回望著月光。


    「我和你隻差一歲,這對我造成多大的壓力,你大概從沒想象過吧!你擁有一切,所有我想要的事物,你都是打從一開始就擁有了。」


    月光的腳消失了,他的全身成了靄氣般的白色粒子集合體。


    「我很恨你,很討厭你!希望你從我麵前消失!」


    「月光……」


    見了月光打從心底憤慨的模樣,武感到害怕,忍不住往後退。


    「不過,我更加…………」


    月光的左眼漸漸消失。


    「更加,更加羨慕你。」


    月光的嘴角化成沙粒般的粒子,臉上的冷笑逐漸轉為安詳的微笑。


    「你……」


    之後的話語並未成聲。


    「月光!!」


    武的叫聲也未能傳入他的耳中。


    構成月光身體的所有物質全都化成元素,轉移到別的時空了。


    月光所在位置的彼端映入眼簾,獨自佇立的路燈照耀著麵目全非的研究中心玻璃外牆。


    武呆立於原地,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他的肩膀,他大吃一驚,連忙回身。


    「……武。」


    是蘇菲亞。


    她原本守在一旁觀看,如今月光消失,和馬也昏倒了,或許她是認為危機已經過去了吧!


    蘇菲亞的黃褐色眼眸擔心地仰望著武。


    「月光還活著吧?」


    武帶著依舊茫然的表情問道。


    「他隻是被轉移到某個地方去,對吧?」


    「我、我不知道……」


    蘇菲亞搖了搖頭。


    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武卻咬緊嘴唇。


    「和馬!!」


    武走向昏倒在地的和馬,硬生生地搖晃他的肩膀。


    「和馬,喂!快起來!」


    他希望有人告訴他月光平安無事,是誰都行。


    武拚命地要叫醒和馬,蘇菲亞一麵從背後靠近,一麵說道:


    「欸,武,我有一個想法。」


    武正抓著和馬的胸襟,想拉他起身。


    然而,蘇菲亞繼續說道:


    「這個人死掉,戰爭就結束了吧?」


    武感覺得出蘇菲亞的聲音比平時緊張,便扔下和馬,回過頭來。


    「……蘇菲亞?」


    (插圖)


    「如果這個人死掉,或許你的未來會改變,但是以後被殺的人都能活命。」


    麵對帶著確信說出這番話的蘇菲亞,武感到困惑。


    「蘇菲亞,這……」


    這是武從前也曾有過的想法。


    不是一時的念頭,而是反複推敲過後的想法。


    可是,用不著殺死和馬。


    現在的武是這麽想的。


    因為———


    武俯視著失去意識的和馬。


    ——龍泉寺和馬這個魔法師並不是單方麵的惡,換個角度來看,他就變成了善。


    因此,武才決定試著相信和馬。


    「我、我……」


    蘇菲亞的聲音突然傳來,武的視線從和馬移向她。


    武驚訝地瞪大眼睛。


    「蘇菲亞,住手!」


    不知幾時之間,蘇菲亞「解除」了化身鐵錘,高舉巨大的武器。


    從武的身旁朝著和馬揮落。


    「蘇菲亞!!」


    武為了阻止她而大叫,而對這道叫聲做出反應的是和馬。


    「『破壞』!」


    在武的眼前,蘇菲亞揮動的鐵錘落下,與和馬施展的強力破壞魔法交錯。


    蘇菲亞的鐵錘在和馬頭上數公分處彈開,飛向右側。


    她自己也中了強烈的魔法攻擊,彈向後方。


    「蘇菲亞!」


    武及時用腳掌施展「彈打」,蹬地而起,迅速地在空中抱住蘇菲亞。


    「真是的,連要休息一下也不行。」


    和馬歎了口氣,從橫躺的姿勢緩緩起身。


    「和馬……」


    武抱著蘇菲亞看著他,這才察覺——


    從和馬右胸流出的血把


    他的長褲染紅了。


    ——……和馬不要緊吧?


    一瞬間,武忍不住暗想:和馬的傷勢似乎很嚴重。


    ——不過,和馬應該能夠使用治愈魔法。


    用不著擔心他——武將意識拉回蘇菲亞身上。


    武不知道和馬並不擅長治愈魔法。


    蘇菲亞用手搗著肚子,臉龐因為痛苦而扭曲。


    「想殺我就別遲疑。」


    和馬說道,但蘇菲亞根本沒聽見。


    蘇菲亞的嘴唇變成了紫色,微微地顫抖著。


    她冒出了大量冷汗,弄濕了武攙扶她的手。


    「蘇菲亞,你沒事吧?」


    「……嗚嗚…………」


    武不知道該不該讓蘇菲亞躺在地麵上。


    雖然太陽已經下山了,但地麵仍留有夏季的日曬餘溫。


    然而,現在沒有其他的辦法。


    武輕輕地把蘇菲亞放下地麵,她猛然一震。


    蘇菲亞撝著遭到和馬攻擊的肚子,縮著身體。


    「蘇菲亞,我替你施治愈魔法。」


    武說道,蘇菲亞搖了搖頭。


    她用視線提醒武注意和馬。


    和馬站了起來,再度舉起指揮棒,等待著武。


    「來吧!武。現在你也有明確的理由了吧?我殺了月光,你應該很想替他報仇吧!」


    聽了和馬的話語,武立刻反駁:


    「你隻是把他轉移到另一個宇宙而已。你剛才不是這麽說的嗎!?」


    「…………沒錯。」


    和馬隔了片刻才加以肯定。


    對武而言,這是個沒有保證的不明確答複。


    ——月光還活著嗎……?


    就算還活著,自己能帶他回來嗎?武感到不安,連忙揮去這個念頭。


    和馬凝視著武。


    「姑且不論你弟弟的事。」


    他說道。


    「勸你別想得太簡單,以為殺了我就能結束一切。這種想法太膚淺了。」


    這一點武也明白。


    和馬繼續說道:


    「就算我死了,隻要吉平和我的夥伴仍在,就會繼續和〈巫師氣息〉戰下去。〈引路人〉不會消失,你隻是殺了〈引路人〉的第一任首領而已。」


    和馬表明自己的死毫無意義,而武無言以對。


    和馬用幾近優雅的動作輕輕舉起指揮棒。


    武無意與和馬戰鬥。


    然而,在他表明這一點之前,和馬的化身便釋放了魔法。


    此時,武的身體早已閃到左手邊了。


    基本魔法「飛射」掠過他的身旁。


    見狀,和馬破顏微笑。


    「原來你是回避魔法能力者啊!我再怎麽攻擊也閃得開。既然如此——」


    他以更大的幅度上下揮動指揮棒。


    武的暗紫色眼陣散發出更為鮮豔的光彩。


    武靠著「直覺回避(洞察機先)」看見了下一瞬間的未來,心知不必防備這道攻擊。


    「『安魂曲』!」


    咖啡牛奶色的魔力從指揮棒尖釋放的那一刻,露出驚訝表情的是和馬。


    魔法沒有發動。


    少量的魔力粒子從指揮棒泄出,並未成形便飛散了。


    「媽的,魔力……耗光了……」


    和馬的身體失去了力氣,往前方軟倒下來。


    見和馬倒臥在地,武垂下頭來,吐了口大大的氣。


    寂靜包圍了伊甸園,會動的物體從武的視野消失了。


    武用單手撝著臉龐。


    ——……月光……


    現在的武流不出眼淚,也叫不出聲音。


    他尚未接受事實。


    暴露在夏天的濕氣和氣溫之下的血腥味濃得嗆鼻,死亡就在附近盤踞。


    武回過身,奔向蘇菲亞。


    武在蘇菲亞身邊跪了下來,蘇菲亞微微睜開眼睛看著武。


    「武,回家吧!」


    撝著肚子的蘇菲亞麵如土色。


    「嗯,回家吧!」


    武抱起蘇菲亞走了幾步,又回頭確認倒地的和馬。


    和馬一動也不動。


    蘇菲亞看著他,說道:


    「欸,武……那個人死了嗎?」


    「不,應該還活著。不過……」


    和馬的身體下方流出了血。


    放著不管,或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武如此暗想。


    「帶和馬回去吧!」


    武說道,蘇菲亞大吃一驚,在他的懷中扭動身軀。


    「你是認真的?」


    「嗯,和馬他……」


    武靠著「直覺回避(洞察機先)」感應到——


    和馬即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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