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尾聲。


    對學生來說,結業典禮跟春假即將到來的這個時期,企業則是在迎接「財報」此一重頭戲。緊急的洽詢和預算消化,專案的結案以及驗收作業。其忙碌的程度,簡直就像這個月世界末日要來臨一樣。對於社會新鮮人來說實在有些暈頭轉向。再加上小規模的建構和提案依然像往月那樣不斷接踵而來。會死人,真的會累死啊。


    「每年的三月都像這個樣子嗎?」


    工兵一邊將mta建構專案的提交資料裝訂成冊,一邊這麽詢問。桌上是本日預計實施的作業清單,確認完畢的有兩項,尚未確認的還有十二項。


    「嗯,是啊。」


    鄰座的室見這麽回答。隔間的另一端傳來輕快的敲鍵聲。她僅僅中斷了一瞬間,然後做了個呼吸:


    「不過今年比較好一點喔。畢竟沒了riddle trill,應該變得輕鬆許多才是。」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工兵不寒而栗。這樣叫做「比較好」?怎麽回事,所謂的社會人士都是一群被虐狂集團嗎?還是我們公司的情況特刖嚴重?


    「工兵!k商會來電。對方詢問早上洽詢的結果如何了。」


    「是,我馬上接!」


    舉手後,海鷗立刻將分機轉來。正當工兵艱苦萬分地處理急性子的資訊係統負責人的投訴之際,這次則是其他客戶寄來的設定變更委托郵件。緊接著是os部門的調查請求。


    「室見——!」


    工兵至此終於抵擋不住,隻好出聲求援。隔間上方突然探出一個小腦袋:


    「幹嘛?」


    「不好意思,我要處理一下k商會的事情,能不能幫我看看剛才收到的郵件?我想應該是要追加ssg的policy才對。」


    「哦,居然開始用下巴使喚本小姐了。」


    「對不起,可是——」


    「開玩笑的。是ml的280號吧?我會處理的。」


    她若無其事地這麽說道,然後返回座位。


    太好了——工兵拍拍胸膛鬆一口氣,但隨即感到有些不對勁。奇怪?室見有這麽好溝通嗎?換成平時,她應該會再多抱怨個幾句才對。例如「把工作丟給上司成何體統」或是「你架子愈來愈大了呢。看來我要整頓一下公司內部的上下關係了」之類的。


    晤,還不至於那麽不講理吧。室見立華這個人看似目中無人,個性卻出奇地正直。應該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刁難部下才對。


    不過,總覺得——


    (嗯——)


    自從女高中生那件事情後,她的樣子就怪怪的。感覺有些隔閡。應該說態度變得疏遠了吧。不經意間就會流露出一股不協調感,某些往常預期中的反應好像也不再丟過來了。


    莫非她一直很在意嗎?


    在意被自己看見兩人互動的那一幕,以及神秘女孩稱呼她為「七隈」一事。


    (雖然我自己倒是沒有想得太多。)


    倘若室見表現得和往常一樣的話,自己大概會認為當天隻是單純「認錯人」。但像這種微妙的反常舉動不斷出現,反倒讓人愈來愈掛心。


    還是問問看好了。


    亂猜一通也隻會讓自己更累。畢竟是每天都必須見麵的人,盡量不要製造一些不必要的禁忌比較好。


    「話說回來,室見——」


    工兵用隨意的語氣開口。


    「之前那個女孩到底怎麽回事呢?」


    「那個女孩?」


    「就是那個穿水手服的。」


    室見「喔」的回答一聲,接著發出輕微的歎息:


    「真是討厭呢。愈到春天就愈多那種怪人。」


    「你不認識對方嗎?」


    「完全不認識。隻是個陌生人喔。」


    無憂無慮的反應。


    「大概是宗教還是什麽團體在遊說吧?先假裝認錯人,然後再聲稱『其實我的身分是——』之類的。」


    「可是對方穿製服邢。」


    「就是為了引誘你這種好色男人上鉤。」


    「先不討論我是不是好色男人——」


    遊說……遊說嗎?嗯,就是假裝熟人進行推銷,算很常見的手法。


    「但我總覺得對方緊緊糾纏不放,一副很執著的樣子呢。雖然看不出有什麽不良的意圖。」


    「那可能真的認錯人了吧?把我跟另一個相似的人搞混了。」


    「相似的人……」


    會錯認成什麽人呢?對方的言談態度要說是對學校的朋友或學姐似乎不太尋常。是關係更密切的朋友、姊妹或表親嗎?


    室見用鼻子哼了一聲:


    「我說你又怎麽回事,幹嘛突然提起三天前的事情?難道就那麽關心女高中生嗎?莫非對ol已經膩了?」


    「請不要說得那麽難聽!誰對ol膩了?」


    「還不就是你跟加奈、橋本課長、赤阪小姐還有那個almada的某某人。」


    「完全沒有!況且藥院小姐也從來沒提過這種事情吧?你們兩人聯絡的次數明明都比我還更頻繁了。」


    「也對啦。」


    她似乎做了個聳肩的動作。加奈——扶桑通建的工程師藥院加奈子與室見之間的交情很好。聽說她們甚至會在工作的場合之外一起用餐和血拚。若真有什麽不良的舉動,第一時間就會被她告狀吧。實在是危險極了。


    「還是不聊了。」


    像這樣子交談下來,對方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就和平常的室見並無二致。是自己太敏感嗎?工兵歎一口氣,正要回去繼續工作的瞬間——


    「噢,藤崎在不在啊!」


    伴隨刺耳的粗啞嗓子,門被推開了。氣氛開始喧囂起來。還來不及發出「嘖」的聲音,一名紅臉男性便走了進來。是社長六本鬆。他頂著目光炯炯的眼珠子環視室內。


    「嗯,怎麽?不在啊?這麽緊急的時候,真是傷腦筋的家夥啊。有沒有其他可以商量的人……喔,櫻櫻!」


    目光不小心對上了。盡管連忙縮回身子,但卻為時已晚。那禿頭的矮小身軀緩緩地走過來。話說櫻櫻根本就不是人名了吧,這是在唱童謠嗎?


    「請問有什麽事嗎?」


    工兵忐忑地詢問。社長得意地揚起嘴角:


    「是個good news。我們拿到三笠汽車的網際網路閘道建構案嘍。」


    啊?


    「三笠……是那個三笠嗎?」


    「還會有誰,當然是那個聞名全球的三笠了。怎麽可能有其他公司呢?」


    三笠汽車,家喻戶曉的國內汽車龍頭製造商。集團營收超過二十兆圓,員工總數三十萬人以上。於全球都設有販賣及製造的據點,僅僅是主要的相關公司就超過一百家。我們居然接下了那種大公司的係統建構案?不不,是騙人的吧?


    「咦?這是在說笑吧?我完全沒聽說過這個消息,印象中也沒有估價過。」


    「估價?」


    他嗤之以鼻道。


    「你當我處理過多少這類案件了?當然是沿用類似案件的提案書,老早報價給對方啦。」


    「…………」


    為其他公司量身打造的估價單是不可能拿來沿用的。假使真的要沿用,在未經過專家檢查的情況下就貿然使用也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盡管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但對於這位獨裁經營者卻很難行得通。工兵的背部襲上一股寒意。


    「然……然後呢?所謂的商量是——」


    總之先把話聽完再說吧。按捺著湧現的不安感,工兵繼續催促著下文。社長「嗯」了一聲後點點頭:


    「明天就要啟動了,趕快決定一下負責


    人就開始準備吧。還有,本月之內就要釋出。」


    哇啊啊啊啊啊!果然絕對沒有好事!話說本月之內釋出?在這種年度尾聲的修羅場狀態下,要本月釋出?


    「總之請先讓我們看看當初提出的估價單。若有提案資料的話也請一並提供。」


    以堅決口吻提出這項要求的是室見。她從隔間裏走出來,表情變得十分凝重。社長看似有此被震懾一般移開了目光。


    「嗯,等我回到位子上再把檔案伺服器的路徑寄過來。」


    「請現在就告訴我們。」


    「現在?」


    「萬一有不清楚的部分,我們希望當場確訊。」


    「話是這麽說,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啊。」


    「我來搜尋。隻要有部分的檔名就行。或是建立日期也無妨。」


    室見找來一台筆電,絲毫不給對方辯解的機會。六本鬆一臉死心的樣子輕敲著額頭。她耐著性子問出斷斷續績的關鍵字後,找到了想要的資料。然後點擊兩下滑鼠開啟檔案:


    「japan autopilot股份有限公司……創立時的基礎建設建構和維護?」


    不是三笠汽車嗎?被工兵和室見兩人注視著,六本鬆突然「喔喔」的拍了一下手:


    「對了,想起來了。他們是準備成立新事業。好像要把自動駕駛的業務從三笠本體分出去。說什麽為了跟其他汽車製造商合作,聯手建立日本自己的業界標準之類的。」


    「我們就是要建構那間新公司的網際網路閘道嗎?」


    「應該吧。聽說一切從簡開始,備妥最低限度的環境即可。」


    跟剛才說的差太多了吧。嗯,雖然比起要在一個月之內建立國內龍頭企業的基礎建設,這個顯然輕鬆多了。盡管如此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室見的目光掃視著資料:


    「客戶負責人是三笠的人吧?」


    「嗯,似乎是由資訊係統負責人外派。會議應該也在三笠的總部進行吧。」


    「閘道的用途呢?僅供公司內部使用?還是要作為自動駕駛的基礎建設?」


    「聽說那方麵要另外建構。和三笠之間的連線也是由現有的供應商負責。」


    「設施呢?例如dc或機架之類的?」


    「三笠的集團公司好像會準備妥當。」


    原來如此。


    想不到建構範圍定義得滿清楚的。似乎沒有籠統的作業分工和硬塞pm業務的情事發生。但既然如此,為何隻有閘道要委托我們建構?這個疑問不禁湧上心頭。有現有供應商和資訊係統子公司的話,就沒有必要特地委托給弱小的的sier了吧。


    十分納悶的工兵舉起手:


    「不好意思,可以問個問題嗎?」


    「哦,都這麽晚了啊?抱歉,事情就是這樣,拜托你們啦。約定開會的時間跟地點我會再寄過來。」


    對話在絕妙的時間點被打斷。還來不及叫住對方,社長便操作著手機裏的電話簿一邊走出了辦公間。


    真的假的?


    照這個情勢來看,多半不會有什麽好的後續發展。


    「還是老樣子,這老頭真會製造麻煩。居然挑在這種時候接棄。」


    室見這麽咂舌道。她扭曲臉頰的肌肉,表情變得相當氣憤。


    「就好比盂蘭盆節或歲末新年時恰好碰上婚喪喜慶的感覺呢。」


    「考慮目前的業務量,老實說實在很難辦到。」


    「但也沒辦法丟給其他人吧?要讓dv公司處理嗎?」


    「不——」


    為了改善收支,目前正讓他們概括承接arterica公司的業務,很難再委托更多工作了。


    「總之先來朗讀校對資料吧。十五分鍾後,ok?」


    「好的。」


    工兵暫時返回處理到一半的作業,將其完成至一個段落。他回覆來自os部門的交談視窗,表示稍後會再回答,然後在行事曆裏輸入會議的結束時刻。


    將社長的資料列印兩份後,工兵將其拿到位於窗戶旁的會議區,再移動好白板的位置便準備妥當。在他快速瀏覽文件之際,室見也來了。


    「久等了。」


    那嬌小的臀部沉入辦公椅內。她說了一句「首先——」同時打開筆電的上蓋,目光對上這邊並做了個呼吸:


    「一開始先來決定個大方向好了。這一次你也要參與設計。」


    「設計?我嗎?」


    她纖細的下巴頷首道:


    「剛才大致瀏覽一下,老實說像這種工作量我一個人根本就處理不完。你來到這裏好歹也快邁入第二年了,總得增加一些可以獨力完成的工作才行。」


    「這個……既然叫我做,我自然會做了。不過——」


    這樣真的好嗎?讓自己這種菜鳥負責上遊工程。盡管隻是相關企業,但畢竟還是那個三笠的係統耶。


    或許是看出自己不太有信心的樣子,室見撐開鼻腔道:


    「不用擔心,原則上我隻會分派你經曆過的領域而已。基礎建設方麵的技術,你大致上也都處理過了對吧。要有自信一點。」


    「我知道了。」


    在此打退堂鼓也不是辦法。再加上最近老是朝代理部長或產品經理等莫名其妙的方向發展,自己也希望藉此機會再度回歸技術人員的本分。


    「那麽」——室見拿起文件,從頭開始朗讀客戶的委托內容。


    網際網路閘道。


    正如字麵所述,是網際網路的出入口。準備線路和網路服務供慮商契約,確保網路的連接性。私人家中的寬頻網路連線就此層麵來說也算是閘道的一種吧。一條flets線路再加上三口寬頻路由器,以極端的例子而言這樣就可以標榜為網際網路閘道了。話雖如此,這純粹是個人使用的場合。若是企業使用的話,條件就完全不一樣了。


    「複習一下。企業的閘道有哪些必要條件?試著列舉出三項。」


    「三……三項嗎?呃——」


    麵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工兵手忙腳亂地回答。


    「速度、穩定性……呃——還有一個是……業務配合?」


    「完全不行,三十分。」


    室見深深歎了一口氣。


    「第一個速度就錯了吧。最近這幾年就連個人使用的線路都有1g了。但相反地,企業用戶卻還存在僅有數百m的線路吧。以我們至今看過的客戶來說。」


    「啊,的確。」


    一百或兩百m,甚至連使用十m速度的客戶都有。


    那又會是什麽呢?三項條件。


    「『穩定性』則是說對了。說成『可用性』也行,總之就是將高品質的機器和線路冗餘化,使停機時間縮短在最小程度。既然是商務用途,就不能讓業務停擺,所以基本上必須使用專線和企業取向的通信設備。這是第一項。」


    嗯嗯。


    「第二項是安全性。家庭用的網際網路總而言之不管怎樣的通訊都要能連上,不過企業卻完全相反。隻放行必要的封包。不僅如此,針對允許的動作還會個別設置閘道以檢查其完整性。總之就是不讓非法的資料進來。還有,不可讓用戶端與外部終端直接連線,一定得透過代理伺服器。」


    「所謂代理伺服器,就是proy嗎?」


    「以網頁來說是這樣沒錯。暫時把自己當作用戶端的通訊終端,並進行各類檢查,然後再代為發送。換成是郵件的話,這種東西本身就會冠上『閘道』二字了。」


    室見用手指轉動著一隻筆。


    「然後,第三項是紀錄取得。也就是所謂的logging。檢查員工有沒有違規存取


    ,係統是否正常使用中。具體來說就是proy和防火牆的存取紀錄,過去的郵件存檔等等。」


    「原來如此。」


    解釋得很清楚。企業的綱際網路閘道所必須具備的要素是「穩定性」、「安全性」以及「紀錄管理」。要實現上述三個條件就得花費相當的代價,所以才會那麽昂貴。和個人用途的網際網路連線差了好幾個零。


    「順帶一提,本次的提案範圍是——」


    室見在桌上攤開估價單,用粉紅色的指甲描劃著記述:


    「網路連線路由器、交換器、防火牆、外部和內部dns、網頁代理伺服器、郵件中繼伺服器,還有遠端存取設備。」


    「很多樣化呢。」


    「防火牆和dns的部分就交給你了。會設定ssg吧?」


    「是的。」


    juniper ssg係列,以資安設備來說幾乎是業界標準了。過去的案件裏也曾多次使用過,在使用感方麵應該不至於措手不及才對。


    「dns是采用lnfoblo。這個你或許是第一次接觸,稍後我會寄一些建構案例給你。嗯,反正網域數也很少,應該沒有大太的難度才是。」


    「唔,要在初次接觸的機器上負責設計,本身就很強人所難了吧。」


    「你剛說了什麽嗎?」


    「沒有。」


    將dns和防火牆交給自己,也就代表剩下的部分將全由室見一個人建構。不能因為是未接觸過的機器就抱怨些什麽。


    「知道了,那麽我就負責這兩個項目。對了,今後要以什麽樣的方式進行呢?」


    「首先製作設計草案和現況訪談表。針對各人負責的部分各製作一張,先有個概念圖的程度就好。晚上八點之前完成,然後實施內部審查。可以嗎?」


    「是……我會盡力的。」


    隻能硬著頭皮做了。工兵在估價單上自己負責的項目打了圈作記號。


    「啟動日期訂在明天,可沒有時間發呆了。總之盡量不要發生任何做白工的狀況。」


    室見望了一眼牆上的時鍾。


    「我接下來要外出,有什麽追加情報就透過irc分享吧。我會盡量瀏覽的。」


    「了解。是去作業嗎?」


    「去參加better media的ap追加作業。雖然不喜歡挑在這麽忙碌的時候,不過沒辦法,對方很早之前就已經委托了。」


    「辛苦了。」


    敬業精神還是一樣令人景仰。指定的交貨日期就算死也要遵守。不眠不休的專家集團。我們駿河係統se部門,隻要有哪裏呼喚就會立刻上門。


    究竟經曆過什麽樣的職涯才會變得如此嚴以律己呢?在jt&w的時代似乎也沒有受過什麽教育和指導,所以是在那之前或更早以前的經驗影響所致嗎?


    (室見的……過去。)


    『七隈?』


    女孩的聲音忽然在腦中蘇醒。


    製服打扮的女高中帶著懇切的表情呼喚著室見。


    『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呢?該不會做了什麽危險的事情吧?一直都聯絡不上你,我……我們——』


    那究竟是什麽意思呢?不,雖然後來的結論是認錯人了,但果然還是覺得——


    「櫻阪?櫻阪你在聽嗎?」


    「咦?啊,是的。」


    回過神後,赫然發現那上吊的雙眼就近在眼前。室見揚起怒眉正麵瞪向這邊:


    「還在發什麽呆?我剛才叫你先收拾一下資料喔。」


    「對……對不起。」


    工兵急忙拿過文件。但或許是太心急,手指彈了一下紙張。正想要伸手撿拾的時候,這次卻換成把書寫用具推落在地。砰咚砰咚的塑膠碰撞聲隨之響起。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室見一臉傻眼地嘀咕道。真是的,我在做什麽啊——工兵不禁這麽心想。變得怪怪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吧。


    到頭來,工兵直到快傍晚為止都無法著手處理三笠的作業。


    仿佛看準了室見外出的那一刻,洽詾的電話不斷湧入,逼得原本就瀕臨崩潰的行程徹底瓦解。委托之後是委托,確認之後又是確認。接分機的時候,手機有時還會同步響起。這裏難道是客服中心嗎?還是野戰醫院?就在欲哭無淚地一一應對之際,社長的郵件又彷佛再三叮嚀般地飛來。


    『明天一早能不能陪我去見客戶?對方希望我們說明一下srg46。』


    唔,拜托饒了我吧。


    最後被迫找上se部門最沒有存在感的成員三澤幫忙,好不容易總算把工作處理妥當,已經是快要六點的事情了。不知不覺都過了下班的時間。


    (然後,現在才要製作現況訪談表啊……)


    工兵一臉厭倦地頹然趴在桌子上。臉頰上傳來硬碟的震動。


    筆電排放出微溫的廢熱。工兵移開筆電本體,拿起三笠案件的估價單。上麵用紅色圓圈強調的記述,是中午開會時所決定的負責範圍。一個是防火牆,而另外一個則是——


    dns嗎?


    domain name system,網際網路上用來解析名稱的架構。


    將相當於電腦地址的ip位址與人類方便記憶的主機名稱做連結。例如173.194.126.247是google.jp,而183.79.227.111就是yahoo.jp那樣,以機能本身來說再簡單不過了。設定也很單純,隻要將位址和主機名稱配對登記即可。事實上,自己在過去也操作了好幾次。純粹隻是用編輯器編輯檔案內容的簡單作業而已。


    但說到設計,從零開始建構的話,就需要更進一步的深入理解了。


    例如網際網路上存在著無數的主機。莫非這些全都要登記在自家公司的dns伺服器裏嗎?每當某個主機的位址改變,就必須一次次變更紀錄才行嗎?


    答案應該是否定的吧。


    首先,這麽做太耗費工夫。要逐一輸入總數高達十億以上的主機名稱,實在讓人難以想像。更不用說還要維護了。根本不像正常人會做的事。


    既然如此,應該有某種自動化且省力化的架構才對。


    工兵啟動瀏覽器,前往搜尋引擎,輸入「dns」和「架構」的關鍵字之後按下enter鍵。置頂的搜尋結果是「關於dns的架構」。就是這個了。他點選進入。


    疑問在文章的開頭便迎刀而解。


    為了兼具規模和效率,dns采用了分散式環境。將名稱以句號區隔並且階層化,然後針對每一層設置各自負責的dns伺服器。例如以surugasystem.co.jp來說,順序就是根網域(rootdomain)的伺服器→jp網域的伺服器→co.jp網域的伺服器→surugasystem.co.jp網域的伺服器。


    當網際網路的使用者想存取.surugasystem.co.jp時,首先會向根伺服器詢問jp網域伺服器的位置,再逐一向co.jp和surugasystem.co.jp進行詢問。最後才會抵達登記有主機名稱的伺服器,然後取得實際的ip位址。這樣一來,各伺服器隻要設定有最低限度的紀錄即可。


    這種搜尋方式稱之為「遞回查詢」。受理遞回查詢的伺服器則被稱為快取伺服器。順帶一提,登記有主機名稱的伺服器叫內容伺服器,而用戶端的查詢裎式則似乎叫做resolver。


    (然後,我現在要建構的是japan autopilot公司的內容伺服器和快取伺服器。)


    經過整理之後,就變得好懂許多了。


    針對japan autopilot公司的主機名稱和ip位址進行現況訪談,輸入新建構的內容伺服器。之後再準備用於應付用戶端名稱解析要求的快取伺服器。ok,朝這個方向製作會議資料吧。


    工兵喘口氣,撐起身子。就在他稍梢做了個伸展操並啟動powerpoint之際——


    「先走一步了——」


    輕柔的聲音突然自背後響起。


    轉頭一望,隻見海鷗已經站了起來。她肩上背著一個背包,做好了回家的準備。


    「咦?海鷗你要回去了嗎?」


    白皙的臉龐回首。亮麗的黑發撫過其背部。


    「當然嘍——都已經過下班時間了。」


    「夜晚還很漫長喔。要不要和我一塊享受社畜生活呢!」


    「請容我鄭重拒絕。」


    被無情地拒絕了。那眼尾細長的雙眼看似頑皮地眯細:


    「更何況工兵,你不是要準備一堆明天的東西嗎?我留下來也沒有對象可以聊天吧。」


    「不不,有海鷗你在的話,我就會迅速地把工作結束掉喔。應該說,就算叫我現在當場停下也無妨。」


    「這樣一來加班就沒有意義了呢。」


    「我的工作就是和海鷗聊天。」


    「喔——工作啊。」


    海鷗微微傾著脖子,回答一句:「既然是工作性質的談話就要收錢喔。」


    「哦?順便問一下,收費大概是多少?」


    「以我在銀座的實際行情來看,一個晚上大概是七萬圓吧。」


    「好貴!話說那個銀座是——?」


    到底是什麽店家的行情啊?盡管很感興趣,但還是別太深入追究了。大人的世界是很深奧的,很多事區區一個年輕人很難一窺究竟。


    海鷗轉動目光:「對了——」


    「立華她外出嗎?還沒有回來呢。」


    「是的,好像是作業有些延宕。」


    她剛剛才和自己聯絡過,說會晚一點回公司。她要做的資料應該比自己還多才對,這樣子真的沒有問題嗎?


    「立華最近怪怪的呢。」


    海鷗冷不防地這麽喃喃自語。工兵「咦?」的一聲抬起臉。黑頭發的助手揚起眉毛道:


    「樣子是不是有些反常?莫非隻有我這麽覺得嗎?」


    「唔……」


    海鷗也有類似的感想嗎?這麽說來果然不是我的錯覺?難道室見還對之前的事耿耿於懷?


    「嗯嗯?發生什麽事了嗎?」


    「說有的話還真的有。」


    神秘女高中生的登場,以及對於室見令人費解的呼喚方式。


    該怎麽說明才好呢?工兵猶豫著一邊開口。嗯,既然是海鷗的話,就算知道室見的隱私應該也不會害她的吧。工兵先用一句「其實」開頭,正準備說明事情經過的時候——


    雄壯的手機鈴聲響起。這個管弦樂的旋律……唔喔,是《神鬼奇航》嗎?海鷗從背包裏取出手機。


    「啊,是的,我是賀茂。」


    她僅透過眼神表示歉意,同時以罕見的正經語氣回答。


    「現在正要離開……咦?大家都到了?二十分鍾前?……了解,我立刻過去。這個嘛……大概十五分鍾吧。」


    她掛斷電話,一副很愧疚的樣子低下頭:


    「不好意思,工兵,我現在要去參加一個活動。由於我是主辦人,所以非去不可。剛才聊到一半的事情,等我稍後抽出時間再跟你聯絡。」


    「啊,不,沒關係。反正也不是那麽急迫的話題。」


    就算等到明天再說明也無妨。話說回來,海鷗匆忙的模樣很令人在意。如此讓她焦急的活動究竟會是什麽?


    「你們好像在開什麽派對?」


    「不是。呃……是環遊日本一周。」


    啊?


    「是我們這些摩托車旅遊同好所策劃的。從今天開始,利用三個星期的時間環遊全國。由於事前準備了很久,大家也都摩拳擦掌的,稍不留神就很有可能會落單,所以——」


    「不……不不,請等一下。」


    工兵舞動著雙手製止道。


    「咦?這是怎麽回事?三個星期?你要請假嗎?從明天開始一路……」


    「嗯。」


    「離開東京?」


    「還會離開本州喔——因為預計要繞去北海道之類的地方繞繞。」


    真……真的假的?


    不顧一臉錯愕的工兵,海鷗徑自拿起了安全帽:


    「反正我也累積了不少特休。別擔心,這陣子的事務我都已經處理完畢,一些瑣碎的申請類的也拜托os部門的助理小姐協助了。」


    啊,都這麽晚了。


    她慌張地看了一下手機。


    「那麽,我走嘍!有什麽事情再打我手機吧。」


    活力十足地打完招呼後,海鷗便下班了。工兵遲了一些想要叫住對方,但人卻已經消失在門的另一端。低沉的呻吟白喉嚨深處傳出:


    「唔,我根本沒有海鷗你的手機號碼啊……」


    *


    「事情就是這樣,海鷗她好像從今天開始休假三個星期。真是一大打擊,這樣我之後來公司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欸,正常來說你應該是是來工作的吧。」


    室見的吐槽依舊如此無情。她一邊踩響高跟鞋,一邊往這邊瞪來。強烈的朝陽將套裝的條紋照耀得十分明亮。


    三月五日星期五,工兵等人走在神田川沿岸的道路上。目的地是距離水道橋車站最近的三笠總部。途經黃色外牆的wins再通過小石川橋的路口,首都高速公路的高架橋從左手邊匯合過來。或許是通勤時段恰好結束,往來的行人很少。卡車在寬廣的車道上行駛而過。


    「我說你啊,今天的資料你是列印最終版本沒錯吧?出門之前還在那裏改東改西的,真怕你是改到之前的版本。」


    「不用擔心,我經過多次檢查後才印出來的。你看,這是估價單和現況訪談資料。」


    工兵從公事包裏取出透明文件夾。室見用鼻子哼了一聲後將臉轉回前方。她頂著不悅的表倩加快步伐:


    「真是的,這又不是暑假作業,好歹也預留一些緩衝時間吧。要是老拖到最後一刻才把事情完成,有朝一日會損失慘重的喔。」


    「……我會注意的。」


    「嗯,不過也才一天而已。我也知道沒有多少充裕的時間。」


    她擦拭額頭的汗水,眯起一隻眼睛。或許是陽光太強的緣故,其套裝的打扮感覺有些受拘束的樣子。那纖細的手指抓住領口將空氣送入。


    「唉——好想脫衣服。」


    「不行啊。」


    「cool biz。」


    「你太心急了。」


    現在才三月而已耶。嗯,雖然今天的氣溫的確很高。


    室見抽動一下鼻頭:


    「我身體有點不太舒服喔。都怪這陣子電話講得太晚了。」


    「?是關於工作嗎?」


    「不,是私事。」


    「私事。」


    「真是煩死人了。都說最近工作很忙,以後再談了。」


    莫非是跟蹤狂?


    獨自居住的小女孩,每天夜裏都接到可疑人物的電話!


    ……先不開玩笑了。不過這番發言的確讓人在意。該不會是和之前的女高中生在聯絡吧?


    「呃,對方是女的嗎?」


    「啊?為何這麽說?」


    「唔,直覺而已。」


    「才不是。真有那種邋遢的女人我才討厭。簡直會倒胃口了。」


    原來如此,那就沒有關係了——剛剛想到這裏,工兵頓時愣住。等等,既然不是女性的話,那麽講電話的對象就是——


    (男性?)


    這……這是怎麽回事?


    工兵陷入輕微的恐慌之中,目光直視著室見。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呢?正打算這麽再次發問的時候——


    「我們到了。」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抵達高樓大廈前。厚重的入口大門上懸掛著mikasa字樣的logo。這裏就是今天的目的地,日本最大的製造商,三笠汽車的總部大樓。


    室見瞥了手表一眼:


    「雖然有點早,不過還是先進去吧。畢竟櫃台那邊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呢。」


    「好……好的。」


    氣勢受挫的工兵乖乖跟在後麵。兩入穿過寬敞明亮的大廳來到接待處,在被模特兒般的接待小姐震懾的同時一邊告知來訪的公司名。


    等待負責人出現的期間,室見開始詳閱提案資料,似乎沒有接績剛才的話題的打算。工兵隻得悶在一邊,過了不久便有一名穿著開領襯衫的男性走過來。


    「駿河係統?」


    「啊,是的。」


    工兵彷佛觸電般從椅子上彈起。男性恭敬地行了一禮:


    「我是三笠汽車的端間。今天請多多指教了。」


    對方是個還不到三十五歲,看似忠厚老實的人物。國字臉寬額頭,內雙眼皮的眼眸泛著知性的光輝。見到男性從名片盒中取出的東西,工兵急忙翻找公事包。


    「我是駿河係統的櫻阪,為負責本案件的工程師。」


    請多指教——他行了一禮並交換名片。緊接著,室見也站在端間的麵前:


    「同樣是駿河係統,我叫室見。以技術負責人的身分總括本次的設計和建構。」


    「技術負責人?」


    對方一臉混亂的表情確認名片。或許是對於外表和職位的不一致感到困惑吧。嗯,很正常的反應。工兵立刻開口補充:


    「她是我的上司。」


    「上司。」


    「我是按照室見的指示行動的。」


    「喔——」


    端問納悶地微傾腦袋,但接下來便不再深入追問。收起名片,他說了一句「這邊請」便開始帶路。


    穿過展示的車輛來到電梯間,按了往上的按鈕之後門隨即開啟。目的地似乎是二十樓。包括端間在內,三人都靠著牆壁盯著樓層數字的顯示。


    「請問兩位有參與srg46嗎?」


    對方突然問了這個問題。工兵回了一聲「咦?」同時思索這句話的含義。


    「啊,是的。我們兩人都是開發團隊的成員。我算是其中的開發負責人。」


    「哎呀!真的嗎?」


    男性的表情豁然開朗。他轉過腦袋露出微笑:


    「那東西真是救了我們一命啊。其實上個月我們為了v6的轉移工作起了很大的爭執呢。就在傷透腦筋之際,熟識的供應商就帶來了srg46。」


    「咦?」


    「真的是千鈞一發啊。當初聽到要徹底解決必須花費好幾千萬,大家的臉都綠了。等到通訊順利建立的時候,每個人都不禁熱烈鼓掌。哎呀,真的很感動呢。世上居然會有公司製作出如此便利的東西。」


    「您……您過獎了。」


    srg46由於采取經銷商模式販賣,所以有很多案例都不清楚終端用戶是誰。盡管不知對方熟識的供應商是哪家,不過大概也和我們簽訂了經銷契約吧。有種意想不到的關聯從中發揮作用的感覺。


    伴隨清脆的鈴聲,電梯停止了。端問按下「開」的按鈕一邊說道:


    「嗯,雖然是題外話,不過正是因為有這份實績,本次才打算委托給貴公司呢。六本鬆社長前來拜訪之際,我立刻就聯想到『啊,是srg46的那間公司』。心想既然也有提供si服務,那麽就務必要和貴公司做成一筆生意了。」


    「原來是這樣啊。」


    看樣子這次並非發掘到什麽問題案件。從社長的語氣聽來,原本還在擔心其中會存在多少的問題,不過既然我們的技術能夠得到讚賞就暫且放心了。可以在不用擔心交貨日期與預算陷阱的情況下進行工作。


    端間加深了嘴角的笑容:


    「嗯,雖然本次的交貨日期和預算都相當緊迫,不過既然六本鬆先生都誇下海口:『我們的成員是無所不能的!請包在我們身上吧!』所以我們非常期待能夠再現srg46的奇跡喔。請多多指教了。」


    「…………」


    麵帶笑容的工兵,內心欲哭無淚地在走廊上前進。奇跡就是因為不會每次都發生才叫奇跡。不過現在講這個也沒意義了。先在心中幻想著痛揍社長好幾拳吧。


    「請進。」


    兩人被帶進一處毛玻璃的會議室。


    幾名男女自會議桌的另一端起身。每個人都穿得很隨性,脬子上還掛著mikasa字樣的員工證。他們從二十歲到四五十歲不等,感覺年齡層相當廣。或許是剛才已經先進行過討論,白板上寫著一些筆記。


    「這兩位就是駿河係統的人。」


    聽了端間的介紹,三笠的員工們紛紛行了一禮。工兵在回禮的同時一邊取出名片盒:


    「那麽,先彼此問候嗎?」


    「說得也是,那就從前頭開始吧。」


    負責人排成一列取出名片。工兵首先向前頭的微胖男性問候:


    「我是駿河係統的櫻阪,請多指教。」


    「我是三笠汽車的h鄉。負責it基礎建設的整體企劃。」


    「這就收下了。」


    工兵將收取的名片移至盒子下方。緊接著是褐發的年輕人:


    「我是y形。擔任help desk的組長。」


    「我是櫻阪。本日請多指教。」


    戴眼鏡的女性:


    「我是k山。負責郵件係統。」


    「我叫w田。是遠端存取的負責人。」


    「我是s島。運用設計團隊的組長。」


    「我是n畑。負責資訊安全的統籌和營運——」


    好多!


    到底有幾個人啊。難道這是要踢足球嗎?真不愧是超大型企業。仔細一看,還有幾名追加的負責人陸續進入房間道:「我來晚了。」


    名片夠不夠用啊?


    在臉色發青的工兵開始計算剩下的名片之際,終於不再有人進來了。總數為十二人。好險,名片還足夠。


    「那麽就開始吧。駿河係統,請問要使用投影機嗎?」


    麵對端問的問題,工兵搖搖頭:「啊,不用。」


    「我們已經印好了書麵文件,這就發給各位。雖然數量上有點多。」


    「給我,我來傳過去吧。」


    「不好意思。」


    他將透明文件夾的資料請對方順時針發放。由於沒有料到這麽多人,數量上有些不足,真的需要的話再把我們自己的分也一並發下去好了。記述的內容可以透過電腦確認,再不行的話就和室見兩人共用一份吧。很好。


    確認大致發放完畢後,端間點點頭:


    「都就緒了嗎?那麽再次介紹,我是三笠汽車的端間,擔任本案件的整體pm。」


    整體pm嗎?難怪處理事情這麽老練。端間在桌麵上盤起雙手:


    「我們事務局的工作,就是備妥本次成立japan autopilot之際所需要的業務係統、流程以及基礎建設。由於事出突然,所以時間上並不充裕,還請多多提供協助了。」


    彼此互行一禮。


    「本次委托駿河係統處理的,


    是網際網路的閘道部分。與相關供應商以及電信業者的會麵將另行安排,今天先就專案進行的方式統合彼此的認知,所以會議暫時以說明貴公司構想的型態來進行可以嗎?」


    「是的,沒有問題。」


    工兵打直身子,做了個呼吸。他平息內心的緊張並環視客戶:


    「本次承蒙有這個機會參與專案,實在是感激不盡。我們將會盡力提供協助,以讓貴公司的業務得以成功,還請多多指教了。關於敝公司的體製,主要由我櫻阪負責溝通窗口的業務。至於這位室見則是——」


    他微傾脖子瞥了一眼:


    「本專案的技術負責人。統籌包括網路和伺服器在內的整體設計規劃與實際安裝。」


    氣氛浮躁了起來。和端間一樣的反應。想必是被眼前少女所扮演的角色嚇了一跳吧。說難聽一點就是半信半疑,但這種反應並非負麵的。反差愈大的話,在凸顯她的能力時造成的衝擊也就愈大。輕蔑將轉變為欽佩。像這種逆轉的戲碼,自己至今不曉得看過多少次了。所以用不著焦急,時間是很充裕的。


    工兵翻動手邊的資料:「那麽——」


    「我們根據估價單製作出了整體架構的草案,接下來要進一步說明。首先由室見開始。」


    他根據事前的角色分工發出暗示信號。來吧,趕快上場了。給這些負責人當頭棒喝般的一擊。告訴他們工程師的好壞可不是靠外表和性別來決定的。拜托你了,boss。


    …………


    「室見?」


    褐色的眼眸眨了眨。姣好的臉龐如夢初醒一般回頭望來:


    「咦?什麽?」


    「還在問什麽。說明,資料。」


    工兵小聲催促後,室見猛抽一口氣。她急忙望向資料:


    「抱歉,呃——」


    啪啦啪啦快速翻頁的聲音。


    「關於參數表,原則上是使用敝公司的範本。不過考慮到貴公司可能有標準的設定,所以這方麵在本日的現況訪談後將會反映於範本上——」


    不,不對不對。


    「不對,還在一開始的部分喔。現在要說明的是整體設計的草案。」


    「是這樣嗎?」


    「在這裏。」


    客戶不安地注視著這邊,明顯一副困惑的樣子。但自己也是相同感受。你在發什麽呆啊?振作一點好嗎!


    「失禮了。我繼續說明。」


    室見終於開始解說開頭的頁數。


    但在這之後,她的發言繼續走調。不是講錯就是漏念,就連資料的順序也都忘記,還在尋找下一處要說明的地方。到最後,由於麵對客戶的問題還回以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工兵隻得急忙接手繼續說明。他一邊回想著前一天的會議內容,努力地進行現況訪談。


    「……以上便是我的說明。那麽,還請各位先將剛才的內容帶回研究,可以嗎?」


    「說得也是。各位認為如何呢?」


    端間環視左右,確認沒有異議後點點頭:


    「那就這麽辦吧。下次會議是下星期同樣的時間,沒有問題嗎,駿河係統?」


    「沒有問題。」


    「知道了。我會先預訂好會議室。」


    會議結束。密集的離席聲響起。工兵歎息地收拾資料之際,端問呼喚一聲:「櫻阪先生。」


    「不好意思,占用一點時間好嗎?」


    「咦?啊,好的。」


    宰見已經離開房間了。正打算叫她回來的瞬間,對方卻製止道:「很快就結束了。」


    端間麵帶和藹的表情坐在一旁的座位,然後做了個呼吸:


    「那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語調瞬間變得凝重。其眉間刻劃深深的皺紋,目光的盡頭處是室見的背影。


    「這麽說很抱歉,不過我實在不認為她能夠勝任技術負責人一職。看起來也不太了解資料的內容,將本次的專案交給她負責真的沒有問題嗎?」


    「這個——」


    麵對這個露骨挑明的問題,工兵欲言又止。的確,看到剛才的會議表現想必會很不安吧。以總管整個專案的立場來說,會視為一大隱憂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今天的室見非常奇怪。看起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應該說類似心係著仟麽事情的感覺。


    工兵低下頭:


    「不好意思,她今天身體好像不太舒服,我應該先向您告知才對。實在非常對不起。」


    這並不是撒謊。事實上,她也提到自己因為講私人電話而導致睡眠不足。看來她或許比想像中累積了更多的疲勞。


    端間喃喃念著:「原來是不舒服啊。」他彷佛再三確認般開口:


    「也就是說,實力方麵沒有問題了?」


    「是的,我可以保證。」


    「既然櫻阪先生您這麽說的話……」


    夾雜歎息的這句話,讓工兵化解了緊張。端間看似苦笑地行了一禮:


    「抱歉,說了那麽失禮的話。畢竟這個專案完全不容許失敗。」


    「我們才不好意思,抱歉讓您操心了。室見那邊我會好好跟她說的。」


    工兵行了一禮,從座位起身。


    室見一直在門外等著。用眼神示意之後與她會合,在端間的帶領之下走向電梯間。兩人坐進抵達的電梯,按下一樓的按鈕。


    「那麽,我就送兩位到這裏。」


    端間深深低下頭道。乳白色的門關閉,遮蓋了男性的身影。喧囂中斷,沉默降臨現場。


    「室見,你身體有那麽不舒服嗎?」


    僅停頓一下,工兵便開口這麽問。室見瞬間眨眨眼睛,然後尷尬地移開目光:


    「是啊,比我想像中疲憊許多。對不起。」


    「那就老實說嘛。隻要跟我商量的話,就可以變更簡報順序了。」


    「我覺得對你負擔太重了。畢竟是那麽緊急的案件。」


    「很感謝你這麽為我著想,不過要是失敗的話就得不償失了吧。剛剛差點就在啟動會議階段喪失客戶的信賴了喔。」


    麵對斥責般的這番指正,室見未做出反駁。她僅簡短地嘀咕:「說的也是。」


    工兵的內心很不平靜。唔,目前的狀況下反駁的話固然很傷腦筋,但自己同樣也不喜歡這種模棱兩可的謝罪。有什麽問題就應該說出來分享,大家一起討論把事情解決。


    幾經煩惱後,工兵下定決心。他麵向室見深呼吸一口氣:


    「昨天的電話究竟是什麽內容?」


    「啊?」


    「就是接了那個電話,你才會變得這麽奇怪吧?既然如此請告訴我其中的內容。如果有什麽煩惱的話我可以提供意見。」


    直截了當地切入核心。既然迂回行下通,那就從正麵突破。他蓄意提出這個失禮的問題。


    室見滿臉不悅地皺眉:


    「你在講什麽啊?都說是我自己的私事了,根本就沒有必要向公司的同事解釋吧。」


    「不過已經影響到工作了不是嗎?」


    「才沒有。」


    「你剛才明明還說身體不舒服。」


    「身體不舒服和電話的內容是兩回事。我今天純粹隻是睡眠不足導致發呆而已。」


    「所以我想知道,為何講電話講到自己睡眠不足。」


    「那不是可以告訴你的事情。」


    「為什麽?」


    「因為跟你無關。」


    「有關係。」


    「沒有。」


    「有。」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真煩耶!」


    吶喊的聲音比想像中更大。


    不知不覺中,電梯門已經打開


    了。大廳裏的人們看似驚訝地望向這邊。


    「……抱歉。」


    室見緊晈著下唇。低頭的瞬間,長發遮蓋了臉部。她就這樣逃跑般地離開了電梯。


    工兵急忙追上。周遭投來充滿好奇的目光。心跳劇烈,體內深處傳出「怦咚」的脈動。海鷗說過的話此時在腦中回蕩。


    『立華最近怪怪的呢。』


    『樣子是不是有些反常?莫非隻有我這麽覺得嗎?』


    不,海鷗,你是正確的。


    已經無庸置疑了。室見立華的確遇到了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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