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我們是好朋友


    學園歌劇連續劇『怪獸美少女』(節錄自九月份第五周播映內容)


    副標題「我們是好朋友」


    才剛開學不久,兩人便得知對方的存在。


    湊巧加入了同一個社團的兩人,由於同為一年級新生的關係,因此聊天的機會自然比較多。這正是促成兩人認識彼此的契機,而令人訝異的是,這種程度的小事,竟是引導兩人深交的主要契機。


    成為朋友的兩人,同時卻也是極端對比的存在。


    一邊是個性開朗活潑、深受眾人喜愛的粉紅色怪獸?赤城逢由。


    另一邊卻是十分怕生、遲遲無法跟班上同學們和睦相處不善言詞的少女?橘九月。


    遠比外表還容易陷入緊張狀態的九月,相當羨慕天不怕地不怕的逢由,同時也十分憧憬很快便能與任何人打成一片的逢由。對九月而言,輕輕鬆鬆就能辦到自己無法達成的事的逢由,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女性,不對,應該說是理想的怪獸才對。


    不過,對九月而言,逢由卻也是一個會導致她產生自卑感的結晶體,因為光是待在逢由身邊,似乎就足以讓她察覺到自己究竟是個多麽沒用的人。


    明知如此,九月還是希望能待在逢由身邊。正因為她很清楚白己永遠無法變成像逢由那樣開朗活潑,所以她才希望聖少可以待在她身旁,因為九月……非常非常的喜歡逢由。


    九月自覺自己是個渺小又不起眼的小人物,她很清楚跟怪獸比起來,自己確實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也知道逢由對她必定也僅抱持著「隻是社團活動同伴」這種程度的認知而已。


    縱然如此,九月還是毫不在乎。即便如此,九月依然希望待在逢山身旁。


    因為對九月而言,逢由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存在。


    「九月真是個很難跟她交談的女孩子耶……」


    某一天,漫步於走廊上的九月,碰巧撞見了田徑社女隊員們談論八卦的場麵。


    急忙躲起來的九月,雖然馬上察覺到她們談論的絕不是什麽正麵傳聞,卻因為克製不了好奇心,而不自覺地側耳偷聽她們的對話。


    「你們不覺得她好像在自己身旁築起了一道圍牆,不容許他人隨意靠近嗎?」


    「而且又很不會交際,憑她那副德性絕對交不到半個朋友吧!」


    聽見別人說自己壞話而大威震驚的九月,卻又因為在自己的印象中,確實曾做過她們所描述的那些事,所以反而格外認同她們的看法。


    「說得也是啦,這世上根本找不到願意跟我這種人交朋友的奇特人物嘛!」


    九月語帶自嘲地輕聲咕噥,隨即準備離開現場。就在九月踏出轉身逃亡的第一步時,她聽見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你們為什麽要這樣批評她呢?九月是個很棒的女孩子耶。雖然她確實很粗魯、又很毒舌、而且跟班上同學交際的技巧糟到極點,不過基本上她可是個十分乖巧的女孩子喔!」


    逢由,你這根本不算在幫我講話嘛……


    這陣熟悉嗓音所說出的話語,導致躲在陰暗處的九月不禁沮喪地垂下雙肩。明明能夠毫不在意地講述自己的缺點,但聽見別人開口提及同—件事,卻立即對她造成無比沉重的打擊。


    「而且你們還說什麽九月交不到半個朋友,才沒這回事咧!」


    我還是趁尚未挨上致命一擊之前,快點離開此地好了。不料伸出雙手遮住耳朵、逕自邁開腳步的九月,耳邊卻傳來不懂拿捏分寸的怪獸所發出的轟天巨響。


    「因為我跟九月是好朋友啊!」


    原本企圖逃走的九月,聞言頓時停下腳步。她內心產生一股衝動,差點驅使她做出直接轉身衝到怪獸麵前,朝著她大喊一句「別說出那麽令人難為情的話好不好!」的舉動。


    然而,九月心中的衝動終究未能實現,因為其他女孩子們的笑聲立刻響遍整條走廊。


    「啥——逢由你太奇怪了啦,我勸你還是慎選朋友比較奸喔!」


    「沒錯、沒錯,我們這群凡人實在無法理解怪獸的思考模式呢~」


    由於挺身維護九月,害得逢由也遭受眾人取笑。因為九月的緣故,導致逢由被其他人稱為怪胎。


    「既然逢由那麽受歡迎,其實隻要隨便附合她們的話就可以了嘛……」


    九月一邊覺得維護自己的逢由「簡直是個傻瓜」,一邊快步離開了現場。


    「逢由是個怪胎啦!」


    某一天,漫步於走廊上的九月,碰巧撞見了田徑社女隊員們談論八卦的場麵。


    急忙躲起來的九月,雖然馬上察覺到她們談論的絕不是什麽正麵傳聞,但卻因為克製不了好奇心,而不自覺地側耳偷聽她們的對話。


    「你們不覺得她好像仗著自己是一頭怪獸而洋洋得意嗎?」


    「我有同感!她還對自己的與眾不同感到十分自豪呢,真想叫她別再得寸近尺了說!」


    躲藏起來的九月,此時突然不經意地注視著拿在手上的罐裝果汁,這是她剛剛在自動販賣機購買,打算利用午休時間飲用的罐裝果汁,一罐一百二十元。


    「我承認她的外貌確實很可愛,不過她那副理當受到眾人奉承的嘴臉,看了就令人火大……呀——!」


    遭到一百二十元咕嚕咕嚕地當頭淋下,這名女學生不禁發出尖叫聲。


    「你、你幹什麽啦!」


    維持著斜舉罐裝果汁姿勢的九月,立刻遭到數名女學生包圍。九月先是看了看這罐自己拿在手上,大概已少掉一半容量的果汁。


    「……我的手怎麽滑了一下?」


    隨即莫名其妙地以疑問句語氣咕噥起來。


    這幾名背地裏說人壞話的女學生抓準此一大好機會,開始出聲咒罵九月。個性陰沉!看了就惡心!因為你總是擺出這副死樣子,才會一直交不到朋友啦!或許是累積了過多鬱悶情緒吧,眼見九月並未開口反駁,這群女孩子的中傷字眼變得愈來愈難聽。


    承受著誹謗中傷的九月,此時卻不發一語地陷入沉思。明知這樣的行為隻會惹她們發飆,我為什麽還是動手浪費了這一百二十元呢?


    為什麽自己還來不及思考,身體便搶先一步采取了行動呢?


    「說真的啦,像你這種人出現在這間學校,本身就是一個很奇怪的狀況!如果你還有自知之明,就快點滾回鄉下老家……嗚啊——!」


    隻見其中一名欺淩九月的女孩子,整個人突然像顆皮球一樣,彈跳著朝水平方向飛出將近三公尺遠的距離。同時,一道粉紅色巨牆聳然矗立在這群神情恍惚「咦?」了一聲的女孩子們麵前。


    「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欺負我朋友,你們真是膽大包天!」


    為了幫助九月,而將一名女孩子撞飛整整二公尺遠的粉紅色怪獸,竟莫名其妙地以敬語表達出內心的怒氣。此時的九月雖然心想「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就無妨囉?」不過,她還來不及說出這句話,女孩子們已開始同聲責備這隻破壞她們好事的粉紅色怪獸。


    「你別插手管閑事啦!真要追根究底,還不都是九月她先動手……」


    「她既沒有用果汁淋濕你們的頭發,也沒有以裝傻的回應來惹火你們,你們居然還成群結隊地欺負她?難道你們一點都不感到羞愧嗎?」


    「等等,她確實用果汁淋濕了我的頭……」


    「閉嘴!本小姐不接受任何藉口!」


    真不愧是怪獸,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麵對這隻無法好好進行對話的粉紅色生物,這群女孩子彷佛氣焰受挫般,麵麵相覷露出同樣的傻眼表情。


    「算了、算了,我們走吧!」


    根本提不起勁


    與怪獸正麵對決的女孩子們,扶起剛剛被撞飛的同伴,逕自從九月麵前離開,而留在原地的怪獸則盛氣淩人地「哼!」了一聲,轉身麵向獲救的九月。


    「你沒事吧?」


    聽見逢由聲音溫柔的詢問,九月反而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瞪視這隻好心出手救了自己的粉紅色生物。


    「……你為什麽要救我?」


    九月無法理解怪獸的想法。


    救了像我這種惹人厭的角色,逢由根本得不到任何利益。救我隻會換來更多損失,她為什麽還願意挺身維護我呢?


    遭到九月瞪視的怪獸,語氣開朗地回答她的問題。


    「隻要朋友遭遇困難,我隨時都會出手相助啊!」


    聽見她這番理所當然的回應,九月一時無法完全理解這句話的含意。九月感覺自己的思緒陷入混亂,戰戰兢兢地伸手指著自己。


    「我是……你朋友?」


    「當然啊!九月是我朋友,我絕饒不了任何敢輕視九月的家夥!」


    粉紅色怪獸抬頭挺胸擺出一副很了不起似的姿勢。麵對怪獸這個看不出究竟可不可靠的英勇姿勢,九月不禁低下頭,發出了微弱的哽咽。


    九月總算理解……為何剛剛自己會毫不猶豫地浪費掉那一百二十元,以及為什麽自己還來不及思考,身體便搶先一步采取了行動的原因。


    因為那群人瞧不起逢由——瞧不起我的朋友。


    「我也絕不會原諒任何瞧不起逢由的家夥,因為逢由你是我的……」


    回神之時,九月已緊緊擁抱住逢由身上這套布偶裝。逢由則像母親一樣,輕聲說著「乖孩子」,溫柔地輕撫將臉埋於布偶裝胸口的朋友。


    自此,兩人便成了好朋友。


    「九月,怎麽啦?你在發什麽呆啊?」


    聽見拓海出聲詢問,在社辦煮咖啡的九月猛然回神。


    看樣子她似乎是在準備泡咖啡時,突然想起往事,而不小心發愣。九月急忙拿出馬克杯,若無其事地轉身麵對拓海。


    放學後,在將近黃昏時刻的社辦裏麵,隻剩下拓海與九月兩人。


    杏子說「因為受托充當運動社的臨時幫手,所以今天無法參加社團活動」。


    逢由則丟下「我得去找個人才行」這句話,便不曉得跑哪兒去了。


    拓海在社辦隻剩下九月一個人的狀況下適時現身,於是兩人便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九月將利用陶壺煮沸的開水倒進馬克杯當中,同時側目看了書櫃一眼。隻見一本黑色手冊——靈異現象研究社專屬秘傳魔法書,十分顯眼地夾在書櫃之中。


    「久等了。」


    九月手持馬克杯出現在拓海麵前。


    「沒想到九月會主動泡咖啡給我喝……這裏麵該不會摻了什麽毒藥吧?」


    拓海則是毫不在意地脫口說出這句可能引發爭吵的話語,並老實地伸手接下馬克杯。


    平常總是以牙還牙地回罵的九月,這次卻隻是一臉不悅地將頭撇向一旁,並未展現特別激烈的反應。


    不對,應該說此時也由不得她做出什麽明顯的反應。


    (他應該不可能發現吧……)


    九月提高警覺,避免出現動搖的神態,若無其事地凝視著書櫃。在這本擺放於書櫃上的魔法書裏麵,記載著靈異現象研究社代代相傳的秘藥配方。


    記載著靈異現象研究社代代相傳的秘藥——一見鍾情藥的調製配方。


    「這杯咖啡的香味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樣呢!」


    麵對平時明明很遲鈍,卻總是在緊要關頭發揮敏銳洞察力的拓海,九月把跟瓷壺擺在一塊的白色粉末藏好,佯裝不知地開口回應。


    「有嗎?是你想太多了吧!」


    得到九月口頭保證的拓海,雖然依舊麵帶不太接受的表情,還是將馬克杯栘至嘴邊。九月定睛注視著拓海的喉嚨,露出般若的嚴肅表情,注視著他暍下杯中咖啡的過程。


    確定拓海的喉結產生蠕動之後,九月再次將視線栘回書櫃。


    此時,九月想起記載於魔法手冊上,有關一見鍾情藥的詳細敘述。


    『喝下一見鍾情藥的人,會愛上在喝下藥物之後,第一眼見到的異性。』


    「拓海。」


    九月注視著書櫃,發出了近似歎氣的微弱聲音。


    「我要你把馬克杯放在桌上,然後閉上眼睛。」


    「為什麽?」


    「別問那麽多,快點閉上眼睛就是了啦!」


    拓海原本就是個生性耿直的人,雖然感到奇怪,但還是依照九月的吩咐,放下手中的馬克杯,緩緩閉上眼睛。九月則踮起腳尖,無聲無息地緩緩走向緊閉雙眼,乖乖坐在椅子上的拓海。


    九月對自己實在很沒自信,她認為像自己這種粗俗、魯莽、講話惡毒、超不擅長與他人交談、不像逢由那樣開朗、不像逢由那樣受歡迎、又不像逢由那麽可愛的人,根本不可能受到拓海青睞。


    所以她覺得除了使用這種手段之外,自己跟他絕對無法成為互生情愫的一對。


    「對不起,逢由,即便如此,我還是對拓海……」


    在友情與愛情之間舉棋不定的九月,悄悄將臉湊近閉上雙眼的拓海。


    可能是察覺到九月的氣息吧,維持雙眼緊閉狀態的拓海,眉間頓時冒出數條縱向皺紋。


    「我說九月……你該不會暗中對我做了什麽事情吧?」0


    「我什麽都沒做啊!」


    「那你的聲音怎麽如此靠近我啊?」


    二逗你不用在意啦!」


    依然閉著雙眼的拓海,臉上浮現出「非常非常在意」的表情。九月莞爾一笑,隨即緩緩將自己的臉從拓海麵前栘開。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隻要你肯老實回答,那我就大發好心放你一馬。」


    「原來你還真的打算對我做些什麽啊!」


    九月並未針對這句近似抱怨的語句做出任何回應,她伸出雙手搭在拓海的肩頭,並緩步繞到他背後。為了不讓對方察覺到自己的緊張心跳聲,九月佯裝平靜,開口詢問拓海。


    「拓海……你對逢由有什麽看法?」


    「……我喜歡她。」


    由於事先預設他八成會丟出「就是一隻怪獸啊」之類的要寶答案來敷衍,因此一聽見他如此直截了當的回答,九月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我喜歡赤城逢由。」


    趁著九月悶聲不作任何回應,拓海又用了讓九月根本沒機會聽錯的明確態度宣言。


    會澤拓海……喜歡赤城逢由。


    「你……講得還真是斬釘截鐵呢!」


    由於極力試圖掩飾隱藏不了的動搖情緒,導致九月脫口發出了很不自然的尖銳嗓音。雖然不知拓海如何解讀九月的動搖,不過他仍以一如往常的態度來回答她。


    「因為之前我回答『怪獸』,結果被你狠狠罵了一頓啊,所以我才想說這次還是說清楚講明白比較好。」


    那是眾人利用暑假齊眾於逢由家舉辦讀書會,結束之後,在回家路上所發生的事。


    回家路線一模一樣的九月與拓海,在路上針對逢由的事展開了一場激烈辯論。當時的九月,確實狠狠修理了拓海一頓,但……


    「你也犯不著因為那件往事,而刻意選擇現在這個時間點講清楚說明白嘛……」


    九月繞過拓海的背後,再次來到他的麵前。或許是察覺到九月的氣息吧,隻見依然閉著雙眼的拓海,彷佛仰望對方似地抬起頭來。


    「我已經老實回答你的問題囉!這下子你總該答應我,保證不暗中惡整我了吧?」


    老實到不像話的拓海,覆述了九月


    剛剛親口答應他的約定。


    然而,命運注定無法改變,拓海已經喝下秘藥,他將會愛上下一眼看見的女性。唯有這個命中注定的結果,任誰也無力改變。


    「嗯,我答應你,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


    九月一邊輕聲咕噥,一邊悄悄將臉湊過去。


    「……所以,你隻管放心睜開眼睛就是。」


    聽見從前方傳來的聲音,拓海輕輕地縮了縮脖子,卻又莫名其妙地感到很有趣,於是不經意地露出一排白牙。


    「有什麽好笑啊?」


    受到嘲笑的九月頗不高興地瞪著拓海。拓海則維持著緊閉雙眼的狀態,以輕鬆的語氣說了聲「抱歉抱歉」,並露出白牙解釋自己不禁失笑的理由。


    「你不惜使用這種威脅手段來采出我的真心話,其實全都是為了逢由著想,沒錯吧?可見你確實十分重視逢由這個朋友……一想到這一點,便不禁令我會心一笑啊……」


    你們之間的友情感覺還真不錯呢!


    說著說著,拓海由衷地開懷大笑。九月喜歡的這名男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好先生,而九月最喜歡的,正足他那憨厚老實的個性。


    「想也知道嘛!逢由可是我最要好的奸朋友耶!」


    聲音微微顫抖的九月,低頭俯視著腳邊的地板。


    「……所以,你盡管放心睜開眼睛吧!」


    於是,拓海便依照九月的吩咐,緩緩睜開了已閉上好一段時間的雙眼。


    張開雙眼的拓海,麵對呈現於眼前一望無際的光景,不禁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咕噥著拋出一句話:


    「你在開什麽玩笑啊?」


    原來映人拓海眼簾的景致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拓海嚐試靠自己的力量,栘除九月那雙緊緊遮住自己雙眼的手掌感觸。然而用自己雙手遮住拓海視線的九月,卻也全力抵抗拓海這番企圖恢複視力的舉動。


    「我還是辦不到!不準看!不準睜開眼睛!」


    「為什麽又不準我睜開眼睛啊!你別鬧了,快點放開你的雙手啦!」


    遮住拓海雙眼的九月,試圖拉開九月雙手的拓海,兩人持續著這場互相拉扯一進一退的攻防戰。


    毫無預兆地打開社辦門扉的訪問者,以遲緩語調發出的招呼聲,則為兩人上演的這場千日戰爭劃下了休止符。


    「呀啊~九月在嗎~?啊,我找到拓海同學了~!」


    伴隨這陣絲毫聽不出緊張感的聲音登場的,正是擁有全無緊張感可言的矮肥短體型,全身染上粉紅色彩的怪獸。一如往常,怪獸緩慢沉重地搖晃著巨軀,毫不客氣地走進社辦。


    「這聲音……是逢由嗎?」


    對這陣耳熟嗓音產生了反應,雙眼被遮住的拓海反射性地轉頭望向社辦入口。眼見拓海的視線即將射向逢由,九月急忙用力將他的脖子轉向另一邊。啪嘰——


    「不準你看逢由!」


    「好痛好痛!搞什麽鬼啊!為什麽不準我看她啊!」


    「廢話少說,反正就是不準你看見我或逢由當中任何一人!」


    要是拓海現在看見逢由,必將導致他們當場成為一對彼此相愛的情侶。話雖如此,卻也不能當著逢由的麵,讓自己與拓海變成郎有情妹有意的佳偶。搖擺不定的少女心思,就是這麽複雜難解。


    「你鬧夠了沒啊!總不能要我一直閉著眼睛任你擺布吧!」


    「嘖……你說的倒也沒錯。既然事已至此,隻好出此下策了。吃我這記突如其來的要害攻擊!」


    砰!


    「嗚~」


    挨了九月的強烈一擊,拓海整個人呈折疊狀倒臥在地上。


    這股文章難以形容的可怕劇痛,使拓海冷汗直冒發出痛苦的呻吟,全身還顫抖個不停。但他還是勉強自己抬起汗水淋漓的臉,轉眼環視周遭,希望能找到那個攻擊自己要害的可怕女人,並狠狠地抱怨一下。


    ……不料,整間社辦早巳人去樓空。


    「這算啥啊……?」


    聲音微微顫抖、全身狂冒冷汗的拓海,再次不支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絕不是該對喜歡的人做出的舉動吧……」


    在杏無人跡的屋頂,九月心情低落地斜靠著鐵絲網。


    「九月?你怎麽啦?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被九月拉住手臂,一同來到屋頂的怪獸,看見好友沮喪的模樣,隨即擔心地開口詢問。在朱紅色彩顯得份外鮮豔的黃昏天際下,隻見這名受到怪獸關心的少女,不禁更用力地以十指扣住眼前的鐵絲網。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哪說得出口啊!


    九月從怪獸身上栘開視線,彷佛要混淆這個話題般,刻意丟出問題來回應逢由的詢問。


    「我才想問你,你剛剛怎會突然跑到社辦?我記得你不是說要去找人嗎?」


    「嗯,我剛好有事想跟拓海同學商量,所以一直到處找他啊!」


    一得知逢由所找尋的對象正足拓海,更令九月感到頭痛不已。因為此時若讓拓海與逢由碰麵,這兩人肯定會立刻成為一對彼此鍾愛的情侶。


    「抱歉,拓海現在很忙。有事的話,就由我代替他來聽你說吧!」


    「咦?可是拓海同學剛剛明明就在社辦……」


    「由我代替他來聽你說。」


    「可……可是這對我而言,算足件不太適合找你商量的事耶……」


    「我說……由我代替他來聽你說!」


    放開鐵絲網的九月,伸手緊緊拙住怪獸的肩頭。遭到這股不由分說的氣勢進逼,而臣服於九月強大魄力下的逢由,不禁反射性地點了點頭。


    「呃、嗯,那我要說了喔……」


    承受著橘色陽光照耀的怪獸,難為情又不知所措地玩弄自己的手指頭,露出上飄的眼神凝視著九月。


    「……九月,你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啊?」


    「啥?我嗎?」


    「對啊,由於你近來不是心不在焉,就是時常陷入沉思當中,所以我才猜測你會不會是遇到了什麽煩惱……」


    逢由以由衷擔憂的語氣詢問,九月則由於無法理解怪獸為何這麽擔心自己而感到困惑不已』。


    「這……我並沒有碰到什麽足以讓你操心的事啦!」


    「就是知道九月一定會這樣回答,所以我才打算找拓海同學商量啊……」


    被怪獸看穿心事的九月,雙眉頓時因為尷尬情緒而垂成八字狀。眼見九月露出困擾的表情,逢由臉上隨即浮現令人心平氣和的溫暖笑容。


    「你就是這麽溫柔,所以總是習慣獨自承擔所有的煩惱呢。其實,你大可多多找我商量啊……」


    「我一點都不溫柔啊,我隻是生性如此罷了。」


    「才不是呢!」


    布偶裝的柔軟手掌輕輕包裹住九月的小小雙手。在漂亮的黃昏天空下,一個人與一隻怪獸彼此凝視著對方。


    「九月確實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唷,因為你就是不想讓我操心,才會一直獨自扛起這些煩惱,我說的沒錯吧?」


    被道破心事的九月頓時啞口無言。明明壓根兒不知九月到底在煩惱些什麽,但逢由有時候就是有辦法無視世俗常理,一針見血地命中問題核心。


    這想必是因為逢由很懂得為朋友著想的關係。


    由於她很敏感地察覺到好朋友的異狀,並不斷思考自己究竟能為這名好朋友做些什麽……因此逢由才有辦法無視世俗常埋,一針見血地命中問題核心。正因為深知此點——也因為九月比任何人還要清楚逢由確實是個很為朋友著想的女孩,所以她再也無法繼續保持緘默。


    「


    逢由,你對拓海有什麽看法?」


    九月開口詢問,定睛凝視著逢由的雙眼。也不知是否正確理解到這個問題的含義,隻聞逢由不加思索地做出回應。


    「喜歡啊,我很喜歡拓海同學。」


    逢由喜歡拓海。


    拓海喜歡逢由。


    我明明早就知道他們對彼此的看法與心意,但……


    「……對不起,逢由。」


    任由怪獸握住雙手的九月,整個人緩緩癱坐在地上。她雙腳頓失支撐力,全身蜷縮成一團似地垂下頸項。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悄然滴落在跪坐於地板的少女手背上。


    「我……我明明早就知道逢由的心意,但……我還是對拓海動了情。」


    九月發出顫抖的聲音抬起頭來。舉首仰望著好朋友的九月,臉頰早巳被奪眶而出的淚水沾濕。


    「我是個差勁透頂的人,我欺騙了你、背叛了你……我根本沒資格繼續當你的朋友……」


    九月究竟在煩惱些什麽?得知原因之後,即便是生性開朗的怪獸也不知該說什麽話來安慰她。看見怪獸啞口無言的模樣,九月低頭哭泣,隨即態度強硬地甩開這雙長滿肉球,溫柔包裹住自己雙手的布偶裝手掌。


    聲音哽咽的九月提起最後一絲氣力,以男性化的口吻,言詞粗俗又符合九月那種不擅言詞個性的粗暴語氣,朝著被自己嚇得呆立不動的逢由喊話:


    「你不用再管我了,快點回到拓海身邊去吧!隻要你現在去找他,那個生性害羞的家夥一定會主動開口向你告白。他一定會凝視著你的雙眼,親口對你說『我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所以你大可撇下我,快點去找拓海……」


    話還沒說完,九月的身體已早一步被某種溫暖的物體輕輕包裹起來。


    九月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掌,一觸摸到這個包覆著自己的「物體」,隨即將臉深深埋人這個物體所具備的溫柔觸感之中。


    這名在屋頂泣不成聲的笨拙少女,被粉紅色生物緊緊擁人懷裏。


    緊抱著好友嬌小身軀的怪獸——這名對九月而言,堪稱獨一無二的好朋友,也因為流淚而聲音顫抖。


    「對不起,九月,都是我害你吃了這麽多苦頭,真的很對不起。」


    被好友緊緊抱在懷中的笨拙少女也伸出雙手環抱住怪獸的頸項。


    「我才要說對不起,現在我總算知道逢由究竟吃了多少苦頭;但我卻遲遲未能察覺,未能幫你分憂解勞,真的很對不起。」


    哭泣擁抱的兩人,緩緩放開對方,定睛凝視著彼此的臉龐。


    九月為了不念錯任何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說出了這句以手寫字體寫在劇本上的台詞:


    「我們永遠都是好明友喔~」


    逢由為了不念錯任何一字一句,也小心翼翼地說出了這句以手寫字體寫在劇本上的台詞:


    「我們永遠都是好明友喔!」


    ——謝謝你。


    兩人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不過這幾個字並未化為實際的句子。


    迷人的夕陽餘暉,始終溫柔地映照著互相擁抱的兩名少女。


    在襲擊要害的劇痛好不容易消退之後,拓海孤伶伶地佇立在社團辦公室裏麵。


    「她們倆究竟要到幾時才會回來啊?」


    閑得發慌的拓海,先是一滴也不剩地喝光了剛剛暍剩一半的咖啡,然後又坐立難安地在社辦裏等待逢由她們回來。特別是對於九月剛剛祭出的凶狠一擊,他更是抱持著非得臭罵她一頓,否則絕不善罷幹休的心態,但……


    哢喳。


    聽見開門聲的拓海,反射性地轉眼望向社辦入口,而佇立在拓海視線前方的人竟是……


    「呀——杏子小姐來也~沒有啦,剛剛運動社團的人告知我,他們是要我下周再過去充當助手。害我突然變得很閑,所以就跑來這邊玩囉。咦,今天隻有拓海一個人在啊?搞什麽鬼嘛~真是無聊……嗯?幹嘛從剛剛開始就直盯著我的臉看啊?如果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何不直接了當說出來聽聽呢?」


    「我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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