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準備出門展開固定慢跑練習的雅彌,在玄關穿起了運動鞋。


    「早。」


    突然聽見有人打招呼的雅彌,停下綁鞋帶的動作,轉頭望向背後。隻見一名頭發呈現大爆炸狀態,身穿成套胭脂色運動服,帶著一雙惺忪睡眼的一肚站在後方。


    「早安,裏見學姊。」


    雅彌淡然出聲回應。麵對裏見那顆爆炸頭依舊不為所動的雅彌,若無其事地繼續動手綁鞋帶。


    「一大早就要出門慢跑嗎?真是精力充沛呢!」


    「畢竟這是我的固定行程啊。」


    兩人的對話一點都不熱絡。簡短聊過一句話之後,兩人便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裏見無所事事塶佇立在玄關,雅彌則默默綁著鞋帶。


    「……跑步時小心路上車輛,我會準備好早餐等你回來。」


    或許是出乎意料之外吧,聽見這句體貼話語的雅彌相當驚訝地回頭看著裏見。雅彌帶點遲疑,開口對站在背後、眼神凶狠的爆炸頭女孩說道:


    難不成……剛剛那句話是說給我聽的嗎?」


    「當然。」


    裏見象是說出『別問這種理所當然的問題好不好』這句話一般,定睛瞪視雅彌。雅彌則一手推高黑框眼鏡,同時在檢查鞋帶綁得是否夠緊後,站了起來。


    「我出門了。」


    雅彌酷帥地丟下這句話,隨即動身跑向戶外。


    最後一天早上是由裏見下廚。


    「你敢吃衲豆嗎?」


    「嗯,沒問題。」


    「是嗎……」


    裏見一邊確認雅彌的飲食嗜好,一邊將早餐端上餐桌。話雖如此,由於她無法像玉緒一樣作出格外講究的料理,因此端上桌的淨是白米飯、味噌湯及醬菜等製式菜色。


    ……兩人原本就很沉默寡言。因此,一開始享用早餐,兩人瞬間變得不發一語。隻有挪動碗盤的聲音、咀嚼醬菜的聲音、以及由電視傳出的占星解說聲,形成了兩人之間的背景音樂。


    打從第一天碰麵以來就不斷維持著緊繃關係的兩人,照理說現在應該也還互相懷疑對方是真凶……但不可思議的是,在這幅靜悄悄的早餐風景當中,卻感受不到一絲凝重氣氛。


    「裏見學姊。」


    雅彌伸長筷子夾起醬菜,以若無其事的口吻跟她交談。


    「我有個疑問,不知是否方便請教?」


    「得視問題內容而定。」


    裏見冷淡地口應,但雅彌卻沒露出半點不關心的神情,隻是淡淡地繼續這段對話。


    「為何裏見學姊如此不顧一切地堅持要拿下主角寶座呢?我總覺得以劇作家身分活躍於演藝圈的裏見學姊,事到如今應該不必再積極投入演員活動才對啊!」


    「天才八成無法體會凡人的心態吧!」


    裏見用與其說是挖苦、倒不如說比較偏向白我解嘲的語氣,挪動著筷子回答:


    「一旦遭到才華洋溢的人們團團包圍,像我這種凡人就會為了爭口氣而設法靠著努力闖出一番名堂。所謂的凡夫俗子呢,總是渴望證明努刀可以勝過才華啊!」


    「我雖然不認為裏見學姊是凡夫俗子,但我大概能夠理解學姊想表達的意思。」


    放下筷子的雅彌,神情認真地注視著裏見。也不曉得是否察覺到雅彌的視線,隻見裏見始終板著一如往常的撲克臉,繼續默默挪動筷子享用早餐。


    「對於在歌劇學園累積了整整三年努力的裏見學姐而言,能否拿下『學園歌劇』的主角寶座,是個攸關尊嚴的問題對吧?」


    「尊嚴?才不是出於那麽帥氣的理由,純粹隻是不肯輕言放棄罷了。」


    「不肯輕言放棄也是一種才華啊。」


    雅彌送了一項新才華給堅稱自己是個凡人的裏見。裏見停下用餐動作,定睛看著坐在正箭方的雅彌。


    「我也有個問題要問雅彌。可以嗎?」


    「端看問題內容而定。」


    被雅彌語氣平靜地反將一軍後……不知為何,裏見竟顯得有點猶豫不決地徑自挪開視線。


    「那個……雅彌你,其實很討厭我……」


    「對不起,我聽不太清楚。」


    雅彌的嘹亮嗓音抵消了裏見含糊不清的聲音。裏見既不像深呼吸,也不像歎息地吐了口大氣之後,隨即靈活地移動筷子,從小碟子裏夾起一塊醬菜。


    「今天晚餐輪到你做了,你已經決定好要煮什麽菜了嗎?」


    「……這就是學姊要問我的問題嗎?」


    裏見隻是默默咀嚼醬菜,絲毫沒有回答雅彌疑問的意思。雅彌頓時感到有點失望,隨即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


    「我打算在今天放學回家途中,前往商店街的超級市場…花錢買些限時大拍賣的便宜熟食,再挑幾碗個人中意的泡麵,當作晚餐……」


    「泡麵?」


    獲知最後一頓晚餐的菜色之後,裏見的眼神顯然變得十分尖銳。裏見就這麽拿著筷子,惡狠狠地盯著雅彌的臉不放。


    「雅彌,給我聽清楚了。無論是哭是笑,今天都是咱們同居生活的最後一天。」


    「是,學姊說的對。」


    「今晚也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這間屋子裏用餐。」


    「是,學姊說的對。」


    「而最後一餐的菜色居然是現成熟食加泡麵?你當真覺得這樣妥當嗎?」


    「縱使學姊問我是否覺得妥當,但我根本不會煮飯啊。」


    「那我來協助你煮飯,就由我們倆聯手完成最後一餐吧!」


    「……」


    或許是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意吧,隻見雅彌就這麽捧著飯碗,一臉呆滯地注視著裏見。與裏見四目相交之後,雅彌這才緩緩點了點一頭。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呢。那麽,今天我們就一起去買食材吧!我會在放學後去找學姊,可以麻煩學姊在教室等我嗎?」


    「雅彌跟我一起去買東西?」


    這人概是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回應吧,裏見快速眨了眨雙眼之後,才徐徐點了點頭。


    「知道了。我在教室等你,記得早點過來,絕對不準遲到。」


    裏見始終貫徹麵無表情的風格,雅彌則一板一眼地回了句「我知道了」之後,順勢以早上打招呼時的輕鬆態度開口對裏見說道:


    「另外,關於學姊方才所提的問題……」


    喝著溫熱味噌湯的雅彌,以碗遮口,小聲地說道:


    「我從來沒有討厭過裏見學姊,一次也沒有。」


    裏見瞬間停下筷子……隨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用餐。


    ○隱藏攝影機【廚房】


    傍晚。


    身穿製服的裏見出現在廚房。眉關深鎖的裏見,就這麽伸手拿起掛在牆上的圍裙。


    裏見現身約三十秒後,雅彌也跟著走進廚房。雅彌雙手提著超級市場的塑料袋,沉重的袋子讓他的雙臂垂在身體兩側。


    「裏見學姊,雖然說這種話為時已晚,但就兩人份的晚餐來看,這些食材是否太多了點?」


    把東西擺在地板上的雅彌挺直背杆,向裏見抗議。將圍裙套在製服上的裏見,則是一走到流理台前,隨即低頭盯著倒在地上的兩隻塑料袋。


    「說的也是,我真是太粗心了,居然因為過於開心而買了太多東西。


    以毫無抑揚頓挫的嗓音回答的裏見,舉起菜刀指向雅彌。


    「既然手邊材料多得是,那雅彌至少也得吃掉兩人份才行。給我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知道了,麻煩學姊別用那隻握住菜刀的手指著我好嗎?」


    連同菜刀一並推開裏見手臂的雅彌,隨即拿起掛在牆上的另一件


    圍裙。將圍裙套在製服上的雅彌也卷起衣袖,站到裏見身旁。


    「那麽,動手吧!」


    兩人正式開始烹調晚餐。


    雅彌聽從裏見的指示,立刻拿起菜刀切蔬菜。


    「回想起來,我在第一天也曾這樣協助裏見學姊烹煮料理啊。」


    雅彌彷彿回憶往昔一般,懷念地暢談起短短數天前發生的事。為了尋找鍋子而打開櫥櫃的裏見,也象是憶起遙遠往事似地凝視著空無一物的空間。


    「是啊,明明才經過短短幾天時間,卻已變得跟當時大不相同了呢。」


    「大不相同?學姊的意思是?」


    雅彌以自己的步調揮動菜刀,若無其事地詢問裏見。裏見看著雅彌的側臉,象是開玩笑似地擺出微微側頭的姿勢。


    「許多方麵啊。」


    有時由裏見下達指示,有時換雅彌加以訂正1兩人邊參考料理叢書邊著手烹調菜肴。


    決定煮濃湯的裏見,一邊攪拌鍋子以免湯汁燒焦,一邊側目窺視著雅彌。起初想著「出力的工作就該交給男生處理一而幹勁十足地忙東忙西的雅彌,到了料理即將出爐的現在,顯然已經閑得發慌。


    或是收拾調味料,或是從櫥櫃裏拿出餐盤整齊排放至餐桌上,雅彌率先做起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裏見覺得傻眼的同時,發現濃湯已呈現黏稠狀態……


    「先嚐一口看看。」


    打算試吃的裏見,用湯匙舀起少量濃湯倒至小餐碟上。


    準備直接將濃湯送進嘴裏的裏見,彷彿想起什麽事情似地停下動作。


    「雅彌。」


    裏見麵無表情地呼叫渴望有事可做、卻閑得發慌的雅彌。麵對立刻飛奔過來的雅彌,裏見不發一語地遞出小餐碟。


    有如化領神會一般,雅彌毫不猶豫地接過小餐碟,喝下這口濃湯。


    「……如何?」


    「棒極了。」


    「這樣啊,想也知道。」


    於是,裏見麵無表情地閉掉瓦斯爐。


    「收拾碗筷的工作就交給我來處理。」


    吃完這頓沒有任何交談的晚餐,雅彌率先表態要擔任洗碗工。而將麻煩的收拾工作全數委托給雅彌的裏見,則是摀著吃太撐的肚子,優雅地坐在沙發椅上休息。平常總是立刻開始翻閱書籍,築起圍牆隔絕外界幹擾的裏兒,今天竟是連半點打開書本的意思也沒有。


    裏見象是沉浸於感慨之中一樣,轉眼環視看到生厭的客廳一圈。壁掛式時鍾、大型液晶電視、玻璃桌、沙發椅、長椅、按摩椅、窗戶、貼在窗戶玻璃上的房屋平麵隔問圖、廚房、以及在廚房洗碗筷的雅彌背影……最後,裏見的視線固定在位於客廳出口附近的軟木板上。


    時鍾的時針已來到晚上八點的位置。


    「還剩一小時。」


    輕聲嘀咕之後,裏見緩緩起身。來到軟木板前麵的裏見,交抱雙臂盯著五張提示卡不放。當洗完碗筷的雅彌回到客廳之際,裏兄早已麵露嚴肅的神情佇立於軟木板前方。


    「我如果想獲得勝利,就必須指定我以外的某人為犯人不可。」


    或許是察覺到雅彌接近的氣息吧。頭也不同——絕對不肯與雅彌日光交會的裏見,直接表述自己的決心。


    規則明訂任何被指定為犯人的成員,無論答案正確與否,都將當場遭到淘汰出局。裏見為了獲得擔任連續劇主角的機會,就非得指定自己以外的某人……也就是雅彌為犯人才行。〡


    「今晚澐我打算指認雅彌為犯人。」


    基於裏見個人因素而被當成犯人的雅彌,卻麵不改色地點了點頭。


    「嗯,我已做好心理準備。」


    雅彌以平淡沉穩、卻夾帶一絲溫柔的聲音對著裏見的背影說道。


    「我現在才二年級,往後擔任主角的機會還多得是,因此我不會反對將這次的機會讓給裏見學姊。」


    一鼓作氣講完這句話的雅彌,隔了些許空檔之後,隨即伸出中指推高黑框眼鏡。


    「更何況今晚我已享用過裏見學姊親手烹調的美味料理,想找到不會被料理收買的男人,根本是天方夜譚啊!」


    麵對難得講起俏皮話的雅彌,裏見頭也不回地出聲說道:


    「……你覺得這樣就足夠了嗎?」


    「什麽?」


    「我問你,你真的甘願被當作犯人嗎?」


    「是……如果這是裏見學姊的心願的話。」


    「隻要是我的心願,你就通通都答應嗎?要是我叫你去死,雅彌就真的會死給我看嗎?」


    明明自行宣稱要指定雅彌為犯人,卻又對雅彌輕易接受的態度產生強烈反感。無法理解她內心想法的雅彌,覺得很不可思議地側著頭。


    「妳在生什麽氣呢?裏見學姊究竟希望我怎麽做?」


    「我沒有生氣,隻是感到怒不可遏罷了。」


    「怒不可遏?對什麽事呢?」


    「這個嘛……」


    話還沒說完,裏見隨即把剩下的台詞吞回腹中。裏見瞪著五張提示卡,就這麽維持著鬱悶


    神情緩緩轉身望向背後。


    雅彌就站在她的麵前。


    「……雅彌認為自己是犯人嗎?」


    「我怎麽想都與結果無關吧?裏見學姊苦想奪得主角寶座,除了指定我為犯人之外,再無第二條路——」


    「我的想法並不重要,我現在問的是你的想法。老實回答我,雅彌當真認為自己是犯人嗎?」


    「……不,我並非犯人。」


    「沒錯,這樣就對了。」


    『砰』一聲,裏見揮掌猛拍軟木板。裏見眼中燃起下定決化的火焰,定晴注視著雅彌的雙眼。


    「現在離九點還有時間,咱們就利用剩下的所有時間ㄘ找出讓你我都能甘心接受的犯人吧。」


    「不過,假如最後還是裏見學姊變成犯人的話,那該如何是好?如果不指定我為犯人,裏見學姊就無法成為連續劇主角。如此一來,裏見學姊至今付出的心血豈不是毫無意義……」


    「連續劇主角?那又怎樣?我是歌劇學園推理研究會的會長,本姑娘豈可隨隨便便指認犯人!」


    砰!裏見再度賞了軟木板一掌。她的雙眼宛如徹底吹跑先前的陰鬱情緒一般,綻放出充滿活力的光芒。


    「此乃事關身為劇作家、推理研究會會長——」


    裏見與眼前的雅彌四目相交。


    「———以及加賀雅彌的朋友……我的尊嚴的問題。」


    聽她誇下海目的雅彌,啞口無言地看了裏見一眼之後,嘴角隨即漾起一抹微笑。


    「裏見學姊的自尊心之高,可真令人傷透腦筋呢!」


    雅彌邊嘟嚷邊抬頭仰望時鍾,距離最後期限隻剩三十分。


    雅彌將視線移回裏見身上,用力點了點頭。


    「知道了,就讓我們倆聯手揪出真凶吧!」


    「首先就再次仔細審視所有提示吧!」


    雅彌唸出貼在軟木板上的五張提示卡內容,以作為展開推理的前置作業。提示卡的內容如下:


    1犯人為以下六人之一:高屋敷裏見、水無月杏子、由井玉緒、加賀雅彌、唐木亙、小旗真白。


    2犯人擁有一張寫著「我就是犯人」這行文字的紙。


    3在「玄關」、「一樓走廊」、「陽台」、「廚房」、「洗手間」、「樓梯」及「二樓走廊」等地點各設有一台隱藏攝影機。


    4在以信封送來的提示當中,有一個是謊言。


    5需要不受框架限製的聯想力。


    「關鍵果然還是在第四張提示卡吧。隻要知道哪個提示是謊言,應該就能發現另


    一個全新的觀點才對。」


    「會不會第四張卡片的提示本身就是謊言呢?」


    裏見點出「所有提示當中有一個是謊言」這個提示本身就是謊言的可能性。然而雅彌卻直接否定了裏見的見解。


    「『有謊言』這個提示本身並非謊言。」


    「為何你如此斷定?」


    「請學姊想想看。假設『隻有一張提示卡是謊言』這個提示本身就是謊言,那這個提示代表的意義就會是『寫著謊言的提示卡一張也沒有』。如此一來,第四張卡片的『隻有一張提示卡是謊言』這個提示也將變成事實。」


    「等一下。也就是說在『有謊言』這個提示本身就是謊言的狀況下,會因為『沒有謊言』的事實而造成『有謊言』這個提示也並非謊言的結果。正由於形成了明明『沒有謊言』卻『有謊言』的矛盾結論,因此證明第四張卡片絕不可能是謊言……」


    裏見試圖理解雅彌的理論,拚命整理自己的思緒。在似乎想通了之後,裏見相當認同地用力點了點頭。


    「這想法十分有趣。讓雅彌當學生會幹部實在太可惜,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推理研究會呢?」


    「非常抱歉。雖然學姊當麵邀請令我倍感光榮,但我未來將會成為歌劇學園的學生會長,實在無法偏袒某些特定社團。」


    「是嗎?真是遺憾。」


    看起來絲毫不覺遺憾的裏見,就這樣板著臉回應。而誇口未來將成為學生會長的雅彌,也麵不改色地指著第四張提示卡。


    「第四張卡片本身並非謊言。所以說,謊言就在其他的提示當中。」


    「這麽看來,究竟哪一個提示才是謊言呢……最可疑的果然還是第二張卡片的『犯人擁有紙張』這個提示嗎?」


    「但在五張卡片當中,就屬這個提示最象是條有力的線索。我不想毫無根據地斷定它就是謊言。」


    「說的也是。這個提示有如指控隨身攜帶推理小說的人就是真凶的隱喻啊。既然除了我之外再也沒人會帶著推理小說四處走動,那麽光憑這個提示就足以斷定我是犯人。的確是相當有力的提示。」


    裏見的態度雖然沉穩,不過話中卻充滿了刺。雅彌雖然想對嘲諷自己是頭號嫌犯的裏見說些什麽……或許是不知該講些什麽才好吧,雅彌隻好麵帶嚴肅神情,將視線移回提示卡上頭。


    「另外,令人在意的還有第五張提示卡。『不受框架限製的聯想力』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不受框架限製……受到框架限製就無法找到犯人……框架……」


    裏見順口說出心中想法,聽見裏見說詞的雅彌則無所事事地環視著室內。隨後他注意到客廳當中的某個角落。


    「……裏見學姊,我從很久以前就對某件事感到耿耿於懷……」


    「什麽事?說來聽聽。」


    「就是這問屋子的平麵隔問圖,為何會貼在那種地方呢?」


    受到雅彌催促的裏見,將視線轉移至軟木板旁邊……也就是貼在窗戶玻璃上的平麵隔間圖上頭。其他可以馬來黏貼紙張的地方明明多得是,為何偏偏將房屋隔問圖貼在客廳的窗戶玻璃上呢?看樣子雅彌似乎對此事感到十分不解。


    「隻是湊巧貼在窗戶玻璃土吧?有什麽好茬意的呢?」


    「或許隻是我多慮,但打從第一次聽見『框架』這個字眼開始,窗框就一直令我耿耿於懷。」


    「窗框?」


    聽完雅彌的疑問,裏見重新審視房屋隔間圖,以及框住隔間圖四邊的木製窗框。


    ——框架……團團包圍住屋子。


    「這是……房屋遭到框架所因?」


    正如裏見的自言自語一般,貼在窗戶玻璃上的隔間圖,看起來就如同木製框架徹底封鎖住整棟房屋一樣。


    「我懂了。遭到框架限製的物體,就是我們目前所在的這間房子。」


    「那麽,為了揪出真凶所需要的『不受框架限製的聯想力』,指的就是不要隻有這間屋子裏思考問題的苣思嗎?如果不將眼光轉移到屋外,就無法找到正確答案……」


    「沒錯,答案就在屋外……犯人是不受框架限製的存在……也就是置身屋外的人物!」


    然而聽完裏見的靈感之後,雅彌卻不太開心地皺起眉頭。


    「請等一下。所以,這間屋子裏打一開始就沒有犯人嗎?我及裏見學姊都不是犯人?」


    「你對這種結局感到不滿嗎?」


    麵對這一周以來的辛勞全盤遭到否定的雅彌,裏見自信滿滿地開口提問。雅彌瞬間無言以對……隨後展露一抹不符他往常作風的得意笑容。


    「原來如此,假設我及裏見學姊都不是犯人的話……」


    「都不是犯人的話?」


    「那麽隻要抓到真凶,我及裏見學姊就能同時成為連續劇主角囉?」


    「這種結局還不賴啊!」


    雅彌這一席話,聽得總是板著臉的裏見露出淡淡微笑。


    兩人四目相交,互相點頭。為了成為『學園歌劇!』的主角——為了以主角身分合演連續劇,雅彌及裏見開始聯手推理事實真相。


    裏見伸手撕下第五張提示卡。


    「所謂不受框架限製的聯想力,就是代表犯人藏身屋外的意思。」


    生見再伸手撕下第四張提示卡。


    「當采用這種解釋之際,『哪個提示是謊言?』這個問題也自然跟著真相大白。」


    裏見接著伸手撕下第一張提示卡。


    「謊言正是第一張卡片的提示。待在屋內的六人並非犯人,犯人是置身屋外的人物。」


    生見的手指一觸及第二張提示卡,隨即靜止不動。


    「點出隱藏攝影機所在位置的這個提示,究竟想傳達何種訊息呢?」


    「既然這是一場尋找犯人的遊戲,那我們必然會在某個地方與犯人有所接觸。既然這是電視節目,那麽照理說整個過程肯定會被攝影機拍下來才對。」


    「這個提示說得很清楚,總共隻有七台隱藏攝影機。換句話說……」


    「在屋外拍攝我們一舉一動的攝影機並不是『隱藏攝影機』?]


    「就算我們再怎麽習慣麵對攝影機,隻要一遭跟拍,我們再怎麽不願意也會察覺到才對。位於屋外,並未被隱藏起來,而且即便進行攝影也不會引起我們注意的電視攝影機究竟是……」


    「……學生餐廳攝影機。」


    嘀咕著說出這句話之後,雅彌伸指撕下第二張提示卡。


    「如果是架設在學生餐廳的攝影機,就會因為成天都在拍攝學生動態,致使沒人會去注意它們的存在。」


    「說的沒錯。假設學生餐廳攝影機曾經錄下我們的身影,那就代表犯人必定在學生餐廳跟我們碰過麵。」


    裏見伸指撕下第三張提示卡。


    「犯人隨身攜帶著寫有『我就是犯人』這句話的紙張——也就是推理小說四處走動。」


    裏見抬起頭來,眼前的軟木板上已經連一張卡片也不剩。心滿意足地挺起胸膛的裏見,斬釘截鐵地宣布犯人的名字。


    對自己的推理感到滿意的裏見露出會心的一笑。她就這麽帶著笑容轉眼望向身為夥伴的雅彌……卻發現雅彌露出一臉為難地皺著眉。


    笑容隨即自裏見臉上消逝無蹤。


    「你那是什麽表情?難道你對我的推理有什麽不滿嗎?」


    遭到不悅嗓音詰問的雅彌,眺望著空無一物的軟木板,心不在焉地回答:


    「沒有,我沒有任何不滿。我認為裏見學姊的推理相當合乎邏輯。」


    「那麻煩你表現得開心一點如何?」


    由那帶刺的口吻,可以


    明顯窺知裏見的情緒降溫速度究竟有多快。目睹裏見恢複原有的撲克臉,雅彌宛如試圖彌補似地接著說道:


    「非常抱歉,如果惹學姊不開心的話,我願意道歉。隻不過,我怎麽也無法相信拓海是犯人。」


    「為什麽?」


    「裏見學姊還記得拓海曾在學生餐廳提及『他在電視上看到警察捉小偷的序幕』一事嗎?」


    「當然記得。當時就是因為拓海同學的提議,我們才請他協助尋找犯人的推理……」


    講到一半的裏見突然開口不語。大概是在回想發生於學生餐廳內的事情吧,王見的視線在半空中飄搖不停。


    「對了,當時拓海同學曾說出『歌劇學園版警察捉小偷』這個節目名稱。他不僅知道警察提小偷是一場尋找犯人的遊戲,也知道遭到指定的成員就會被淘汰出局的規則。隻收看過序幕的他,照理說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情報才對!」


    拓海知悉隻有節目相關人士才曉得的情報。憶起此事的裏見,似乎更加確信拓海就是犯人。


    「由於拓海同學當時說『我剛剛在跟雅彌討論警察捉小偷的話題』,所以我沒對他起任何疑心……沒錯,知悉不應該曉得的情報的拓海同學就是真凶!」


    確信真凶的身分之後,裏見顯得更加意氣風發,然而雅彌卻搬出冷冰冰的聲調對難掩興奮之情的裏見說道:


    「當時拓海不小心說出『天之聲』這個字眼之際,我也產生了同樣的念頭:在剛進入序幕時,根本沒人曾以『天之聲』一詞來稱呼旁白。但為何隻收看過序幕的拓海卻早已得知『天之聲』這個別稱……」


    雅彌看著裏見的臉,隨後微微壓低視線。


    「所以我便在當天吃完午餐之後,叫拓海到校舍後麵找我。接著,我就開口詢問拓海,我拿『你是不是犯人?』這句話請問他。」


    雅彌一邊回想當時的情景,一邊語調平淡地宣告。


    「當時拓海明確地回答我,他並不是警察捉小偷的犯人。」


    「你該不會想說因為拓海同學如此回答,所以你就認定他並非犯人吧?」


    裏見的追問換來雅彌的點頭承認。裏見瞬間眉關深鎖,語調也變得相當火爆。


    「你是笨蛋啊!天底下有哪個家夥會相信那種顯而易見的借口啊!拓海同學不過是在說謊罷了,你被拓海同學騙了啦。」


    「不,拓海沒有騙我。」


    「你為何敢斷言他沒騙你?就因為他是你的好朋友嗎?」


    「一點也沒錯。」


    雅彌神情認真地回應裏見的揶揄。


    「我們是好朋友,隻要看著拓海的眼睛,我就可以判斷他並未說謊騙我。」


    雅彌信心百倍地回答。或許是他那正經八百的回答觸怒了她吧,隻見裏見臉上的表情變得愈來愈僵硬。


    「因為是好朋友?看眼睛就知道?有夠無聊。這裏是歌劇學園耶,校內到處都找得到那種縱使對方是好友,也能一臉若無其事地欺騙對方的貨色啦!」


    「拓海他不一樣。」


    喀喳一聲,裏見用力握扁手中的四張提示卡。轉身背對雅彌的裏見,發出啪噠啪噠的腳步聲衝出客廳。雅彌連忙追上沿著走廊向前直衝的裏見。


    「裏見學姊!妳要去哪裏啊!」


    「我這就去找拓海岡學。找到他之後,再請他拿出他那本推理小說借我看。隻要他那本小說裏麵有『我就是犯人』這行文字,雅彌應該就會願意相信我吧!」


    「請妳冷靜下來。已經快九點了,就算現在去找他也來不及確認啊!」


    追到玄關前方的雅彌,為了阻止裏見而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然而裏見卻使勁甩開雅彌的手,同時露出憤怒的日光投射到他身上。


    「就是因為雅彌不肯相信我,我才決定前往尋找證據啊!」


    被臭罵一頓之後,雅彌心生畏懼似地停下腳步。背對雅彌的裏見,則站在玄關開始尋找自己的鞋子。


    「我隻是想跟你一起成為主角罷了,你卻……」


    裏見發出細若蚊鳴的聲音,穿上自己的鞋子—


    接著看到腳邊那雙屬於雅彌的慢跑鞋,她突然愣住不動。


    「難不成……」


    裏見眼中的怒火瞬間消逝無蹤。聯想、困惑、思考、煩悶……變換過各式各樣的表情之後,最終隻見裏見眼中悄然浮現一抹驚愕的神色。


    低頭看著玄關的裏見,信心十足地嘀咕著:


    「雅彌說的沒錯,拓海同學他……不是犯人。」


    轉過身子的裏見,先是看著雅彌的臉,隨後看著雅彌所在的走廊,定晴凝視雅彌所站的方向,最後脫掉穿到一半的鞋子。


    裏見從麵有懼色的雅彌手上搶走提示卡,而雅彌拿在手上的提示卡內容如下:


    在「玄關」「一樓走廊」「陽台」「廚房」「洗手間」「樓梯」及「二樓走廊」等地點各設有一台隱藏攝影機。


    「雅彌。」


    「是,學姊有何交代?」


    「拓海同學曾在學生餐廳說他看過我們的節目對吧?」


    「他確實曾經這麽說過。他說電視台隻播映到我們六人齊聚於客廳的段落,也就是警察捉小偷正傳開始前那個被稱作『序幕』的階段而已……」


    「沒錯,電視台已牆映我們聚集在客廳的場麵。」


    裏見將卡片遞至開口說明的雅彌眼前。


    「但是,製作單位並未在客廳架設隱藏攝影機。」


    寫在提示卡上的隱藏攝影機架設地點分別為玄關、一樓走廊、陽台、廚房、洗手間、樓梯及二樓走廊等七個地方。客廳並未包含在其中。


    但拓海確實曾說過「在電視上看到六人齊聚在客廳的場麵」。不過,麵對這項事實的雅彌,卻若無其事地出聲回答:


    「這很正常啊,因為客廳的狀況是……」


    話講到一半,雅彌便因察覺到某事而啞口無言,


    「難道說……是那麽一回事嗎?」


    裏見並未回答雅彌的疑問。裏見相當興奮地行經雅彌身旁,筆直折回客廳。


    裏見邊走邊像在說夢話似地不停嘀咕。


    「之所以刻意利用提示告訴我們隱藏攝影機的架設位置,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察覺到那個事實。對啊,屋子裏不就有這麽一號無時無刻都盯著我們,而且即便攜帶紙張到處走動也極其自然的人物嗎?」


    回到客廳的裏見,站在人口環視室內。


    所有提示均被撕下的軟木板、被窗框圍繞住的長方形平麵隔間圖、內開式的四方形木門、木紋十分鮮艷亮一麗的本質地板、兩張反革沙發、一張可容納三人的長椅,一張由杏子搬進來的按摩椅、負責報時的壁掛式時鍾、九點一到就會主動打開電源的液品電視,以及大家曾經坐在一起用餐的細長玻璃桌……


    裏見一邊環視客廳內的家具用品,一邊嘀咕著說道:


    「犯人……是不受框架限製的存在。」


    雅彌跟在裏見背後衝進客廳,與雅彌四目相交的裏見,大聲地宣告:


    「我知道犯人是誰了。」


    或許是對答案了然於胸了吧,雅彌彷彿回應裏見發言似地用力點了點頭。


    此時,電視機抓準絕妙時機打開電源。管樂聲響徹整間客廳,畫麵上人人地顯示出「審判時刻」這一排文字。


    『審判時刻來臨了啦——!』


    由喇叭發出的天之聲傳入耳中。或許因為是最後一天了吧,天之聲不再多言,突然就開口催促他們倆作出最後決斷。


    『來,指認犯人吧!』


    裏見點了點頭,往前踏出一步。看著雅彌的臉互相交換眼神之後,裏見直接舉起


    右手,來帶明確意誌指向犯人。


    「犯人……就是你!」


    說出這句話的裏見,伸手指著如今正在觀看這一幕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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