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捕捉大賽」結束、被送到醫院後,啾朵大概有一個小時左右都飄浮於病房的天花板附近。
那是雷森學院附設醫院的住院大樓七〇一號房。
啾朵俯瞰著底下的自己,心想——
該怎麽做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呢?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不管是把自己跟底下的身體手腳重疊,或是對準心髒撲過去,肉體與靈魂都無法合而為一。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當初就應該要練一下靈魂術式或操靈術式才對,不過現在後悔這些也於事無補了。
啾朵試著在病房上空來回穿梭。
明明本體還在呼吸,自己卻沒辦法回去裏麵。在這種狀態下,唯一讓人開懷的一點就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到處飛了吧。
啾朵昏迷的當晚,卡卡、麗莎,以及毒舌丸三人齊眾在病房中。
『大家~我在這裏~~』
啾朵嚐試呼喚那些人,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沒有人發現她就在病房上空,不管是抱住或敲打她們,自己的身體都隻會直接穿透而已。
在魔界讓人畏惻的「獲鳳縛麒」——卡卡,以及被稱為「靜謐之禍」的麗沙……既然兩人都無法察覺啾朵的存在,剩下的希望就隻有「魔界之至寶」了。
啾朵盯著自己躺在病床上的睡臉,隨後又依序環顧三人。
卡卡、麗莎,以及毒舌丸聚集在病床邊討論著。
「在艾普斯坦那夥人嗅到不對勁前,得加緊鍛鏈莎莎拉才行。」
聽了卡卡的話,麗莎如此回應:
「啾朵的事比較重要吧!她現在變成這樣,我根本吃不下飯。」
「今晚絲啾姊就會來了,用不著緊張。」
「可是人家還是會擔心呀!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啾朵她……」
「不必想那些負麵的事。隻要我們使出全力,啾朵一定能蘇醒。要有自信。」
「可是連要施展什麽術式都還沒決定耶?」
「直到成功為止,不管要試幾萬種都沒問題。啾朵的症狀在魔界中找不出其他例子,總之努力嚐試就對了。」
「啾朵……」
麗莎的眼眶早已噙滿了淚水,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哭。
不過由此也可以充分得知,她非常擔憂這位最小的妹妹。
啾朵在半空中抱著自己的雙膝,寂寞逐漸在內心擴大……「接下來該怎麽辦呢?」如此的不安也是。
卡卡將臉轉向保持沉默、一動也不動的毒舌丸。
「毒舌丸,你也不要想太多,這並不是你的錯喔?啾朵變成這樣,我會負起全部的責任。」
毒舌丸的雙眼霎時在鏡片後射出光芒,不過她很快地微微低下頭。
「我對馮塔納公爵家的忠誠永誌在心,不過守護啾朵大小姐本來就是我的任務,不管是在這之前,或是在這之後……即便如此……我依然……」
「你隻要服從我的命令就行了!不必做那種沒必要的自省,明白嗎?」
「……是。」
毒舌丸垂下雙眼。
她經常散發出的那種銳利氣息幾乎完全不見了,如今隻剩下跟啾朵一樣的神色……也就是寂寞。
大家都拚命為自己的事采取行動——一想到此,啾朵的孤獨與不安便稍稍減少了幾分,真是不可思議呀!
她伸直原本緊抱住的膝蓋,使勁握起雙拳。
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吧。
「自己還在這裏!」真希望能把這個訊息傳達給其他人。
理刀。
如果是他,應該能夠察覺出啾朵依然存在才對。
啾朵如此析禱,並一口氣飛出病房。
她橫越天際,朝理刀的身邊接近。
總而言之,必須把自己的現狀傳達給其他人。如此一來,應該有助於絲啾絲姊姊她們施展術式才對。
然而,即使啾朵想這麽做……
不論怎麽發出聲音、吼叫,都沒人對她有所回應。
雖然理刀偶爾會流露出些許疑惑的模樣,不過接下來又會回複平常。
理刀在學校吃便當時,啾朵也曾試著偷窺卡卡與莎莎拉公主的便當,或是以空手道的掌劈騷擾以嘴巴喂食炸蝦的卡卡,卻一點影響也沒有。
莎莎拉公主洗發時,啾朵同樣試著衝入小溪東奔西跑,不過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甚至就連水麵也沒有掀起半點漣漪。
眾人在卡拉ok裏時,啾朵也試著與百香一同熱切歡唱「兩情相悅的愛」,不過依然沒人留意到她的歌聲。
黑媛她們送莎莎拉公主披肩時,啾朵努力扯了那條布好久……結果還是一樣。
這種無法加入大家的寂寞,讓啾朵始終咬著唇。
究竟有什麽可以把現狀傳達出去的方法?啾朵緊握住可以看穿另一邊的透明拳頭,思索著,但……最後都讓她失望了。
聲音沒辦法被人聽見,也沒辦法與人碰觸,就連鏡子裏也看不到啾朵的倒影,這麽一來,豈不是萬事休矣了?
即便如此,啾朵還是不願放棄……
發現光針對理刀行不通後,她便改采用力連打絲伊特的腦袋,或是狠狠踩踏她的方式。
她也拍過黑媛的背,或是戳戳對方的胸部。
還有緊抱住巴。
甚至試著飛撲到百香身上。
或許這會受環境、狀態,或是時間的影響吧——為了多方嚐試,啾朵還跟蹤黑媛到她家裏,趁她在洗澡時打擾、叫喊她,但對方依舊毫無反應,這麽做反而隻是讓啾朵被黑媛的傲人身材著實嚇到而已。
絲伊特、百香,以及巴同樣成為啾朵的實驗對象,不過成果都是零。至於理刀嘛……啾朵畢竟不敢趁他洗澡時闖進去。
此外,她也在早上剛起床、用餐、走在雜亂的人潮當中、於安靜的房間獨處,以及剛才說過的洗澡時做過實驗,然而各種時間點的結果都是失敗。
無論是理刀、絲伊特、黑媛、巴、百香,甚至是剛好走在附近的陌生人,大家都沒注意到啾朵的存在。
都試了這麽多次還是沒成果,腦袋裏難免會累積不少負麵的想法。
說不定會保持這樣一輩子。
如此強烈的不安壓在啾朵的肩膀上,讓她感到既沉重又痛苦。話雖如此,啾朵可沒有打算放棄。如果就此放棄,一切就真的都結束了。
理刀跟莎莎拉公主要接吻這件事也讓她耿耿於懷。
雖然出發點是為了自己,但啾朵還是感到很厭惡。
然而不透過接吻,無法遏製「傀儡師」的能力。
不藉由那種手段,其他人就無法對自己施展術式了。
假使還能再醒來,她好想要約理刀去海邊玩。
像這樣自己一個人實在太孤獨了。
如此滯重、混亂且無秩序運轉的思緒,讓啾朵感到非常火大。
就在這時,她又剛好撞見了——
理刀與莎莎拉公主的嘴唇即將疊合的現場……
眼見他們的嘴唇就快要碰觸在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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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怒氣早已爆發開來。
☆ ☆ ☆
為什麽她會在這種地方?
理刀對著在走廊天花板附近俯瞰自己的啾朵開口道:
「啾朵?你是啾朵嗎?該不會是幻覺什麽的?」
『啾!理刀,你看得見我嗎?也聽得到我的聲音?』
「看得見,聲音也聽到了!」
『啾——!太感謝你了!』
啾朵忍不住舉起雙手,露出笑容。
至於她為何會以半透
明的姿態浮在半空中,理刀完全搞不懂。
不過話說回來,啾朵笑容近在眼前的這份感動,依舊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
今晚,絲啾絲將會來到這裏,或許她的這種狀態可以為術式提供有力的線索也說不定。
理刀不經意地握緊拳頭。
啾朵很快就能清醒了!
結果——
當天晚上……
「魔界之至寶」並沒有現身。
☆ ☆ ☆
翌日是星期六。
設定在七點半的鬧鍾鈴聲吵醒了理刀。
『早安,理刀。』
啾朵隨即穿過牆壁,出現在他的麵前。
「早啊。」
一大早就能看到啾朵的微笑,真是令人身心舒暢。理刀差點動手捏起自己的臉頰,以確認這不是美夢的延續。
不過他還是迅速地從床上爬起身,趕忙將代替睡衣的運動服脫掉,換上襯衫與牛仔褲。當他更衣時,盡管啾朵若無其事地轉成背對他的方向,但兩人的距離這麽近,還是令人感到非常緊張。
理刀急忙刷完牙,並將淩亂的頭發梳整一番。
接著,他與啾朵一同離開自己所住的五〇一號房,直接跳過五〇二,在五〇三號房門口停下腳步。
按下門鈴。
叮咚~~
一片沉默。
再按一次。
叮咚~~
依舊是一片沉默……
『剛才我偷看過了,大家都忙著盥洗……』
幾乎就在啾朵試圖將臉探入玄關門的同時,理刀聽見房內傳出了啪噠啪噠的輕微腳步聲。
然而玄關門尚未打開,走廊通道底的電梯門反而先緩緩開放了,從裏麵走出來的人是絲伊特。
「早安,你已經醒了嗎?人家本來想進屋內叫你起床的。」
與清爽的早晨相呼應,絲伊特露出了燦爛得有些刺眼的笑容。
她的頭上依然是平日的那頂帽子,上半身穿著黑底並印上黃色幾何圖案的襯衫,底下則是米黃色的短裙,纖細的雙腿套上了與襯衫同色的膝上襪——打扮大致上是這樣。
啾朵瞥了這樣的絲伊特一眼。
絲伊特隨後主動走向理刀。
「來個早安的吻如何?」
絲伊特的臉上浮現小惡魔般的微笑,同時踏入伸手便能碰觸理刀的距離。
『啾!你這家夥,一大早就想……』
啾朵死命瞪著絲伊特,不過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
很遺憾,「除了理刀以外,任何人都看不到啾朵」的這點,昨晚已經確認過了。同樣的,其他人也聽不見啾朵說話。
話說回來,接吻呀……
結果理刀既不說yes,也沒回答no。
隻見絲伊特緩緩環顧走廊。
「啾朵還在這附近亂飄嗎?」
「呃,是啊,她就在我們旁邊……」
一瞬間,光芒突然在絲伊特的眼中閃過;下一秒鍾,她已迅速地用雙臂纏住理刀的脖子。
『啾!』
這種敏銳的身法讓理刀幾乎無法反應,絲伊特的唇也順勢急速迎了上去……
喀嚓。
玄關門剛好在這時打開了。
待理刀回過神,絲伊特早就放開了他的身體,同時若無其事地轉向房門那邊。
唇與唇撞在一塊——雖然驚險地躲過了這種結果,但絲伊特的速度還是令理刀冷汗直流。明知一旁有啾朵的目光還這麽做,的確很像絲伊特的作風。
不過……這種行為對心髒的負荷還真大咂。
啾朵則是氣得以透明的拳頭連打絲伊特的腦袋,可惜當然毫無效果。
「大家早安~」
此時,百香從房門的另一頭現身了。
她身著印有愛心圖案的t恤及短褲,背後則跟了黑媛與巴兩人。黑媛的上半身穿的是跟妹妹一樣的上衣,下半身則套了一件藍色迷你裙。至於巴則是一襲淡綠色的連身洋裝。
她們昨晚雖然在理刀的公寓集合,但絲啾絲最後並沒有出現,於是一行人隻好跟莎莎拉一起在五〇三號房過夜。
絲啾絲為何沒有依約現身呢?
據說連卡卡也不清楚原因。
即便透過大使館與魔界聯絡,也隻得到「她昨晚已經出發前往人類世界」的答案。
不過算是托了這個意外的福,理刀有時間可以跟大家說明啾朵現在的狀況。可惜除了理刀以外,其他人都無法跟啾朵交換意見……
大家都等絲啾絲等到很晚,然而過了淩晨一點後,也隻能無奈地先去就寢了。
接著,時間來到第二天早上。
絲啾絲昨夜究竟是怎麽了?
「魔界之至寶」會被卷入麻煩的事故,一開始總覺得不大可能……但既然在「傀儡師」的領域內,魔族都無法使用魔力,會發生意外也不是什麽奇聞就是了。
真是令人擔心。
此外,理所當然的,理刀與莎莎拉的吻也被擱置了。
總而言之,理刀昨天度過了一個等待接吻中的奇妙難耐之夜。
更何況現在還要加上一個「在啾朵麵前進行」的龐大壓力。
「啾朵呢?」
預定要跟理刀接吻的對象——莎莎拉,終於從黑媛等人的背後現身了。
七色的秀發一大早就顯得璀璨耀眼、閃閃動人。黑媛她們昨天所贈的淡紫色披肩,今天依然出現在莎莎拉的肩膀上。
『公主,我在這裏。』
啾朵以踏在絲伊特腦袋上的姿態回答,莎莎拉卻把臉別往其他的方向。
「她就在我們旁邊。」
理刀的回應讓莎莎拉麵露安心之色。然而這位公主很快又繃緊臉,開口對大家問:
「絲啾絲到現在,或者說是依然不見蹤影嗎?」
「好像還沒出現呢,卡卡姊姊也一直沒聯絡我們。」
絲伊特回答了這個疑問,莎莎拉的目光卻黏在理刀身上。
兩人的視線交集了數秒鍾。
啾朵、絲伊特、黑媛、巴,以及百香都沒察覺,這是隻有理刀跟莎莎拉才知道的小動作。
感覺有點尷尬,又有點甜蜜,充滿了秘密氣息的眼神交流,不過也隻出現一下子就結束了。
那是因為莎莎拉微微紅著臉,很快地別開視線。
假使絲啾絲到了,兩人便必須立刻接吻才行。一想到這點,理刀也覺得臉頰發熱。
『絲啾絲姊姊那個人有時候也很任性……』
啾朵雖然說了一句,不過大家都沒反應。
「絲啾絲小姐發生了什麽事嗎?」
倒是百香的發言讓眾人麵麵相覷。
「希望不要遇到什麽意外才好。」黑媛道。
「……應該不會吧?」巴不安地問。
「放心,或者說是不必擔憂……應該吧……」
黑媛、巴,以及莎莎拉紛紛露出憂慮的神色,你看我、我看你。
「好!那就讓我來尋找絲啾絲小姐的行蹤吧!」
百香冷不防奮力舉起右手,就連指尖都朝上伸得筆直。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行動吧。」
理刀對這位朝氣蓬勃的小學五年級生笑道,真感激百香這種隨時樂觀進取的精神。
百香卻輕輕搖著頭。
「不,我一個人就夠了。為了避免跟絲啾絲小姐失之交臂,大家還是留下來待命,順偵幫啾朵學姊加油吧!另外,啾朵學姊,請你等我的好消息唷!」
百香對著半空中東張西望。
看到這樣的她
,啾朵也忍不住浮現出略帶喜色的輕鬆表情。
「百香,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黑媛從旁端詳著妹妹。
「不是說了很多遍嗚?百香已經是『世界樹的一葉』了!」
百香咧嘴笑道,黑媛也露出微笑,亞威姊妹爽朗的笑容相互輝映著。
「好,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不過,過馬路的時候可不能闖紅燈喔?」
「知道了~!」
百香邊回答邊飛奔而出。
她一鼓作氣,無視那部無論上下樓都慢吞吞的電梯,直接從旁邊樓梯衝下樓。
依舊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現場沉悶的氣氛也被她一掃而空。有百香這樣充滿活力的女孩在,真是太感謝了。
理刀不自覺地環顧在場的其餘女性。
果然,大家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都要謝謝百香。
百香氣勢驚人地跑下樓以後,理刀等人便回到家中,靜候絲啾絲的到來。
眾人跟著理刀魚貫進入五〇一號房,其中隻有啾朵是直接穿過門與牆壁飄進去的……
那麽,接下來要怎麽打發時間才好?端即溶咖啡給公主喝會不會太失禮?還是要把放在冰箱的柳橙汁拿出來?
理刀邊從走廊打開通往客廳的門邊思索,然而越想就越緊張。
啾朵、莎莎拉、絲伊特、黑媛、巴——今天自己的家裏一下子來了五名異性,應該算是破天荒頭一遭吧。
有五位女性在場,室內的空氣可以說是完全不同。要說是充滿了華麗感?或者是香氣逼人?還是讓人心曠神恰呢……
盡管其中的啾朵隻有理刀能看見就是了……
總之,一成不變的春日家迅速化為讓人樂而忘我的空間。
理刀甚至忍不住偷偷深呼吸了好幾次。
「我第一次走進春日同學的家……」
巴踏入客廳後喃喃說道。
「呼呼,我倒是已經叨擾過好幾次了。」
絲伊特瞥了巴一眼後得意洋洋地表示。
巴與絲伊特的視線開始激蕩出火花。盡管要說是衝突倒也沒那麽嚴重,不過充斥於兩人之間的氣氛確實有些火藥味。
這時,半點惡意都沒有的黑媛突然介入這兩人。
「我曾經在這裏過夜喔。你們看,我曾睡在那張沙發上。」
「「!」」
『啾!』
絲伊特與巴同時睜大眼。
啾朵的眼睛也瞪得跟銅鈴一樣。
「「『過夜?』」」
三人異口同聲地說。
黑媛似乎不太能埋解絲伊特與巴的反應,隻是露出「?」的表情並微笑著。
絲伊特緩緩將視線移向理刀,唇邊掛著冷冷的笑意。
「理、刀,亞威同學在這裏過夜,我是頭一次聽說耶?」
「咦?啊,那個啊……就是暑、暑假的時候,大家不是去了飄浮在空中的那座島嗎?當、當時由於某些因素,就變成那樣了。」
明明沒發生什麽違背良心的事,理刀的口吻卻非常尷尬。
巴聽了以後……
隻是對理刀瞥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向客廳裏,不過那一瞥所隱含的悲傷之色,還是讓理刀感覺很痛。
啾朵的忿忿白眼也讓理刀覺得臉頰好像被燙傷一樣,發出陣陣刺痛。
「我那晚是跟小蜥一起睡的。世界雖然很大,但有緣跟龍一起睡的人類應該隻有我一人吧。」
黑媛挺起豐滿的胸部,完全沒察覺到圍繞在絲伊特與巴身邊的氣氛。
「隻有跟小蜥一起睡嗎?沒發生其他事?」
「嗯?是啊,我那時抱著小蜥,它的鱗片很光滑……」
「不,我要問的不是那些事……是更……呃,算了。」
絲伊特聳聳肩,接著轉身背對黑媛,直接朝理刀走去,並挽起他的胳臂,低聲說:
「呼呼,偷吃也算是男人的本性,請不要介意這件事,隻要你最後還是回到我身邊,我就不會羅嗦什麽。不、過、呢……請節製一點,我有時候也是會嫉妒的。」
『你是白癡嗎,自己一個人嫉妒吧!』
關於啾朵的咒罵,絲伊特當然是聽不見了。
理刀朝這群女性依序看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推開麵露豔笑的絲伊特。這種時候,他隻能以尷尬的笑容麵對。
巴依舊死命盯著理刀不放。
不過先前的那種悲傷之色似乎已經從她的瞳眸消失了。
理刀不由自主地擦掉臉上的冷汗,繼續僵硬地笑著。
哈哈哈,哈~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渾身無力。
「啾朵現在還好,或者說是沒事吧?」
沙沙拉唐突地問了一句。
對於隻有理刀才能看到的啾朵,這位公主好像非常擔心。
「是啊,她現在就在我們旁邊。」
理刀立刻指向絲伊特隔壁的位置。
「哎呀,就在這裏嗎?感覺真不可思議。」
雖然隻能直接穿透過去,但絲伊特還是在約莫啾朵大腿之處搖晃著手。
『哼,討厭的家夥,看我的!』
飄浮在空中的啾朵也對準絲伊特的前額猛力踐踏。不過事實上,她也隻能做做樣子罷了。
理刀努力忍住苦笑,指著沙發對眾人提議:
「總之,大家先坐下吧……家裏隻有柳橙汁就是了。」
「我來幫忙準備。」
絲伊特立刻黏到理刀身邊。
『你這家夥,有必要黏理刀黏到這種地步嗎!』
想當然耳,啾朵的聲音無法傳進絲伊特的耳裏,然而……
「哎呀哎呀!啾朵,你要是太過生氣的話,原本就很沒品的那張臉會變得更沒品喔?」
絲伊特還是有辦法回嘴。
『等、等一下,難道你這家夥看得到我?』
「很遺憾,憑我的靈視能力無法看見現在的啾朵。話雖如此……呼呼,你會有什麽反應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絲伊特盛氣淩人地指向前方,但啾朵飄浮的位置其實是在她的右手邊,這點足以證明她確實看不到啾朵。
不愧是絲伊特,除了對啾朵的性格了若指掌,似乎還對這種狀況樂在其中。大概是確信絲啾絲抵達後,啾朵就能變回原本的模樣,她才能如此輕鬆地麵對吧。
理刀暗自感佩著,同時走向自家廚房。絲伊特則依然寸步不離他身邊。
『快放開理刀啦!』
「呼呼,真抱歉,我什麽也聽不見。」
『等我醒來以後,你就知道厲害了!』
「你剛才是不是說了『等你醒來以後,就要……』之類的話?」
『啾——!你根本就聽得到嘛!』
「呼呼,隻要我閉上眼,你那種鬼吼鬼叫的表情就會自然浮現在眼前……哎呀,還真嚇人呢!」
『你根本就沒閉眼呀!』
聽到兩人又恢複以往的拌嘴模式,理刀不知為何感到十分欣慰。
☆ ☆ ☆
絲伊特從冰箱裏拿出鋁箔包裝的柳橙汁,並倒入理刀準備的玻璃杯裏,同時不停搜尋笨妹妹的氣息。
雖說莎莎拉公主就在附近,即便有靈視能力也無法使用吧……
昨晚理刀激動地說出「我可以看到啾朵!」時,絲伊特嚇了一跳。
不過她很快……便產生了疑心。
理刀真的看到了嗎?
該不會是為了消磨等待絲啾絲姊姊的時間,故意編造出謊言讓大家開心一下吧?
然而理刀不像是會說謊的人,所以絲伊特很快地便打消上遊疑慮。
不過……問題依然存在……隻有理刀才能看見那家夥的現況。
這點讓絲伊特很難平複,隻有理刀能跟啾朵交流的這件事令她非常在意,也感到非常悔恨……
「理刀要喝的那杯這樣可以嗎?我多倒了一點柳橙汁進去。」
她用肩膀輕輕擦過身旁站著的人——自己心愛的人的胸膛。
啾——!絲伊特覺得自己好像可以聽見如此的慘叫聲,心情也比剛才好過一點了。
☆ ☆ ☆
黑媛瞄著乍看下像是在自言自語的絲伊特,心中同時開始思索。
啾朵現在不知道有什麽感覺。
從昨晚開始,她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隻有理刀才能感覺到啾朵存在的現況。
就連身為姊姊的絲伊特也無法聽見啾朵的說話聲。
要與大家溝通,除了透過理刀之外,別無他法。
假使今天是自己碰到這種情況……
就算對百香微笑,妹妹也不會以可愛的笑容回應,那對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絲毫無法察覺自己的身影,沒辦法擁抱對方,更沒辦法緊摟住對方的話……
光是想像,黑媛就覺得眼角酸酸的。
她突然又回憶起前陣子的事。
百香正在吃她最喜歡的杏仁巧克力,妹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真是可愛異常。
黑媛故意從百香頭頂丟下巧克力。為了避免巧克力掉在地上,百香甚至露了一手以嘴接住的小把戲,真是可愛到了極點啊!
黑媛試著再丟一次,這回卻迅速暫停巧克力的時間。隻見百香「咦」了一聲後闔上嘴,巧克力慢了半拍才掉在她的額頭上。妹妹那種慌張的表情也非常惹人憐愛。
如果自己再也不能跟百香聊天,實在是天底下最難讓人忍受的一件事。
黑媛將臉轉向為自己端來飲料的理刀。
既然他麵露微笑,就代表此刻的啾朵也很有精神吧。
不過她的內心肯定是在強忍寂寞的。
於是黑媛暗地打定主意——
為了解決這件事,自己願意貢獻一切的力量
☆ ☆ ☆
巴小心翼翼地環顧室內,盡量不露出失禮的態度。
這是理刀生活的場所。
理刀每天呼吸的空間。
理刀走路的地板。
理刀使用的沙發。
理刀碰觸過的電視遙控器。
理刀與絲伊特很快就要把飲料端上來了。
雖然明知那是給客人用的玻璃杯,但畢竟是理刀摸過的。此外,搞不好……或許……他本人也有使用過也說不定……
自己的脈搏速率好像稍稍變快了。
昨天在卡拉ok包廂裏,自己是鼓足勇氣才試著將腳伸到理刀的鞋尖的。
而且……成功地碰到了理刀的鞋子。
巴到現在都還記得那瞬間產生的羞恥心、無限延伸的感動、想要嘉勉自己的衝動,以及差點噴淚的感受。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胸中好比懷抱著「不斷挖掘已經幹涸的水井,一直挖一直挖一直挖,終於再度找出水脈」的一股勇氣。
這雙鞋子是我一生的寶貝——巴甚至有這種念頭。
「啾朵,我也準備了你的份,你愛喝多少就喝多少吧。」
絲伊特直到現在還在嘲諷無法被看見的啾朵,理刀則不斷在她身旁露出苦笑……
巴突然想起來——
為什麽隻有理刀能看見啾朵、聽到啾朵呢?
隻有理刀能與啾朵交流的理由是什麽?
專屬於理刀與啾朵共有的事物……是什麽……
巴輕輕咬住下唇,微微搖了搖頭。
現在要將注意力集中在「讓啾朵蘇醒」這件事才對。
不可以去思考那些沒意義的事情。
假使【死靈法師】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場,自己將全力以赴……加油吧!
☆ ☆ ☆
衝出理刀的公寓後,百香立刻攔了輛計程車,前往某個地點。
隻要去那裏,就可以問到絲啾絲現在的位置了。
趕緊找出「魔界之至寶」並帶回啾朵身邊,接下來就可以順利讓睡美人醒來了。
大功告成!
不過呢,在那之前……
百香從計程車後座眺望向後流動的街景,同時感覺臉頰有點熱熱的。
為了讓啾朵恢複意識,理刀與莎莎拉非得接吻不可。
啾——這可不是老鼠的叫聲唷。
啾——光是想像就讓百香害臊起來。
接吻這種事,果然還是要跟喜歡的對象進行才可以……百香心想。不過在這種時候,隻能說是情非得已吧。
跟不喜歡的對象接吻,換作百香自己也不情願呀……
春日理刀是個怎麽樣的男性——百香不禁想像起來。
比自己年長六歲的大哥哥。
跟自己尊敬的姊姊同年紀。
救命恩人。
搶救回自己靈魂的恩人。
倘若自己站在莎莎拉的立場……
跟理刀接吻。
好像也不怎麽討厭嘛?
「唔哇~果然如此!」下了計程車的百香,立刻扭曲著下唇苦叫道。
不過她很快又調適好心情,排在隊伍的最後頭。
這裏是「算命街」。
擁有「千裏眼」稱號的香森小都戀就在這裏打工。
位於「算命街」的「kotoko館」,可以說是受歡迎程度數一數二的命相館。
因此,理所當然的,像今天這種星期六,客人鐵定大排長龍。盡管現在還是上午,時間也很早,然而約莫算一下,已經有三十人在排隊了。由於隊伍一路延續到建築物裏,所以實際上的排隊人數搞不好還要再加倍。這些客人幾乎都是年輕女性,偶爾夾雜幾位上了年紀的人……想必都是被傳聞吸引,才會親自過來一趟吧。
小都戀是雷森學院高中部的三年級生,也是鑽石級的【無之旅人】,所以她找東西的能力可不是裝神弄鬼的。
與其說是算命,其實更接近於直接告訴客人正確的答案,所以她才會得到如此高的人氣。
百香在隊伍的最後頭祈禱著。
小都戀學姊,拜托你注意到我來了。
在心中如此默念還不到三分鍾,頭披黑紗的女性工作人員便主動接近百香。
「請問你是亞威百香小姐嗎?」
「是的!」
如百香所願,小都戀已經發現自己的來訪了。
雖詭對其他排隊的客人不太好意思就是了……請原諒我吧。
「哎呀,是百香呀!歡迎光臨!」
小都戀悠閑樂天的性格依然沒變,隻有眼睛流露出俏皮的笑意。
她的全身都被黑色的長袍與麵罩覆蓋,能看見的部分隻有雙眼而已。這間六個榻榻米大小的房間也頗為昏暗,被黑色薄布蓋住的桌子上隻放了一顆約莫手掌大小的水晶球。
或許是為了醞釀神秘的氣氛,室內才會設計成如此的色調與擺設吧?不過如此一來,也徹底打壞了小都戀特有的愜意氣質。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安排依然別有一番風味,真是不可思議。
「真抱歉,把我當作事先預約的客人……」
「別在意這種事嘛~沒關係的~來來來~你想要看什麽呢~姊姊我會加油的唷~」
百香走向那張桌子。
作為小都戀的媒體的這顆水晶球,不但散發出詭異
的光芒,感覺好像還目不轉睛地緊盯著自己。
外頭的隊伍還很長,到了下午,客人想必隻會更多吧。不過因為自己是熟人,才能不用排隊,直接進入這間「kotoko館」,如果不趕快把事情處理掉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百香一想到這點,就單刀直入地說明來意。
「我想找絲啾絲小姐。」
「呃~絲啾絲小姐嗎~該不會是~被稱為『魔界之至寶』的……」
「等一下,你怎麽不排隊!」
「閉嘴!我有急事!」
「kotoko館」的入口附近突然掀起了騷動,恰好打斷小都戀的發言。
「你這人怎麽不講理!」
「吵死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你這家夥瞧不起人啊!先說好,我頭上的可不是假發!」
「誰管你是不是戴假發!總之請你遵守排隊的秩序,我們可是排了很久耶。」
「就是說嘛就是說嘛!」
「閉嘴閉嘴閉嘴!」
在混亂的爭執過後,一個已經成年但外表還很孩子氣的男人闖入了房間。
至少在百香的眼裏是如此。
對方的皮膚像小孩一樣細嫩,此外還穿著豎起衣領的黃色襯衫以及頗為貼合腰身的皮褲,實際年齡大概在二十歲上下吧?不過由於他那身肥碩的體型,如果站在遠處看,鐵定會以為他是中年大叔……
那人身上更顯眼的應該算是頭上的假發?或是真發?如拖把般的金發以微妙的角度貼在頭皮上,這副模樣不論怎麽看都是「中年老爹」與「小鬼頭」的完美融合體,至於他的身高則在一百六十公分左右?
這位大叔小鬼毫不客氣地將百香推開,逕自走向桌子。
「喂,你這家夥就是酒匂社吧!我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通,所以隻好專程跑一趟!」
「呃~因為在工作~所以我把手機關掉了~而且~人家也不姓酒匂呀~」
「咦咦,閉嘴閉嘴!我不想聽你的藉口!」
砰的一聲,完全不聽小都戀說明的大叔小鬼,突然將某物砸向水晶球旁邊。
那是一疊鈔票。
麵額一萬元的紙鈔,厚度大約有三公分,比隨手可見的文庫本小說還要厚很多。
小都戀眨了好幾下眼睛。
百香也嚇了一跳。
這位無視外頭隊伍、直接登堂入室的大叔小鬼,似乎完全不懂「禮貌」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你這家夥是人類世界最頂級的靈能力者吧?關於你擅長咒殺這點,我也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那個~我……」
「閉嘴,我的話還沒講完呢!」
「……」
小都戀對百香投似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眼神,看來這位大叔小鬼把小都戀誤認為另一個叫酒匂社的人了。
如果不幫性格悠哉的小都戀解圍……百香開始權衡得失。然而不知為何,她對於這件事總覺得有點猶豫。
或許是因為「咒殺」這個詞已經牢牢黏住了她的耳朵之故。
就在這時……
「法魯爾大人……啊、唔……要揍、揍揍、揍這家夥一頓嗎?」
一名個子高大到必須抬頭仰望的男子,冷不防地扭動著即便隔了層衣服,也能看出肌肉如鎧甲般雄壯的身軀,像是移動一座岩山般地闖入了房間。
對方的身高搞不好超過兩公尺。以百香的角度看,總覺得這名壯漢的頭頂已經雲霧繚繞了。可惜那家夥的腿非常短,相形之下,他的上半身比例就顯得格外誇張。
至於男子的臉則好像是隨便找了顆庭院石頭裝在身體上似的,光禿禿的腦袋頂端隻剩下一根辮子垂至後腦。
仔細一瞧,壯漢的背後還佇立了三位年輕女性,全都身穿女仆裝。白皙得誇張的肌膚加上顏色淡薄的眼珠……那幾個人或許也是魔族吧?隻有大叔小鬼本人看起來像是古怪的老外。
那位大叔小鬼再度用力拍打桌子。
「骨破!在我說話的時候不準插嘴!我現在跟酒匂社有重要的事要談!」
「是、是是、是的。對、對不起。」
「你應該要說『請原諒我,法魯爾大人』才對吧!對我不準用那種朋友的口氣!」
隻見壯漢努力縮著龐大的身軀。
「請、請請、請原諒我,法魯爾大人。」
「你這白癡!」
名為法魯爾的大叔小鬼罵完後,再度轉向小都戀。這時,他頭頂那如拖把般的金發似乎稍稍歪了,百香看得非常清楚。果然那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似乎沒必要特別指出他人的痛處……不過稍微戴正一點會不會比較好呢……算了,對方喜歡就好。
就裝作沒看見吧——百香在心底發誓。
雙手撐著桌子的法魯爾將臉湊近表情畏懼的小都戀。
「別小看我們艾普斯坦公爵家的情報收集能力。關於隻要有錢就能委托你幫忙咒殺這點,我們早就摸清楚了。」
「啊唔~」
「酒匂社!你想要多少錢盡管開口!我有工作要交給你!幫我狠狠地咒殺這家夥吧!」
法魯爾再度將物品用力砸向桌麵。
那是一張照片。
「!」
百香看了不由得屏住呼吸。
照片裏的人物……擁有七色秀發、似乎非常溫柔的眼神,以及白皙異常的肌膚,確實是一個大美女。
小都戀並沒有將視線落在照片上,隻是對大叔小鬼露出無奈又困窘的表情。
「那個~酒匂小姐的工作室~在隔壁呀~」
法魯爾聽了,立刻粗魯地咂舌一聲,緊緊抓起方才摔在桌上的鈔票與照片,接著便二話不說地轉頭就走。隨後……
「在隔壁才對!你們這群白癡!」
他對壯漢與女仆們怒吼一聲,迅速離開小都戀的房間。
百香與小都戀隻能莫可奈何地對望一眼。
隔沒多久,牆壁的另一邊果然傳來說話聲。
原來你這家夥才是酒匂社啊?
聽到法魯爾再度掀開大嗓門,小都戀重重地歎了口氣。
「對不起~你嚇壞了吧~?偶爾也會遇到~像剛才那種客人~不過不過~剛才那個客人~也太誇張了吧~」
悠哉的她如此說著,但百香感覺很不舒服。
原因是法魯爾提到的「咒殺」這個詞。
以及那家夥摔在桌麵上的照片。
照片裏的人物很明顯是莎莎拉沒錯。
為什麽?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事態將會越來越嚴重嗎?
自己得加緊腳步了。
不趕快找到絲啾絲那就糟了。
在、在那之前,先撥通電話給黑姊姊吧……
那是雷森學院附設醫院的住院大樓七〇一號房。
啾朵俯瞰著底下的自己,心想——
該怎麽做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呢?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不管是把自己跟底下的身體手腳重疊,或是對準心髒撲過去,肉體與靈魂都無法合而為一。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當初就應該要練一下靈魂術式或操靈術式才對,不過現在後悔這些也於事無補了。
啾朵試著在病房上空來回穿梭。
明明本體還在呼吸,自己卻沒辦法回去裏麵。在這種狀態下,唯一讓人開懷的一點就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到處飛了吧。
啾朵昏迷的當晚,卡卡、麗莎,以及毒舌丸三人齊眾在病房中。
『大家~我在這裏~~』
啾朵嚐試呼喚那些人,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沒有人發現她就在病房上空,不管是抱住或敲打她們,自己的身體都隻會直接穿透而已。
在魔界讓人畏惻的「獲鳳縛麒」——卡卡,以及被稱為「靜謐之禍」的麗沙……既然兩人都無法察覺啾朵的存在,剩下的希望就隻有「魔界之至寶」了。
啾朵盯著自己躺在病床上的睡臉,隨後又依序環顧三人。
卡卡、麗莎,以及毒舌丸聚集在病床邊討論著。
「在艾普斯坦那夥人嗅到不對勁前,得加緊鍛鏈莎莎拉才行。」
聽了卡卡的話,麗莎如此回應:
「啾朵的事比較重要吧!她現在變成這樣,我根本吃不下飯。」
「今晚絲啾姊就會來了,用不著緊張。」
「可是人家還是會擔心呀!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啾朵她……」
「不必想那些負麵的事。隻要我們使出全力,啾朵一定能蘇醒。要有自信。」
「可是連要施展什麽術式都還沒決定耶?」
「直到成功為止,不管要試幾萬種都沒問題。啾朵的症狀在魔界中找不出其他例子,總之努力嚐試就對了。」
「啾朵……」
麗莎的眼眶早已噙滿了淚水,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哭。
不過由此也可以充分得知,她非常擔憂這位最小的妹妹。
啾朵在半空中抱著自己的雙膝,寂寞逐漸在內心擴大……「接下來該怎麽辦呢?」如此的不安也是。
卡卡將臉轉向保持沉默、一動也不動的毒舌丸。
「毒舌丸,你也不要想太多,這並不是你的錯喔?啾朵變成這樣,我會負起全部的責任。」
毒舌丸的雙眼霎時在鏡片後射出光芒,不過她很快地微微低下頭。
「我對馮塔納公爵家的忠誠永誌在心,不過守護啾朵大小姐本來就是我的任務,不管是在這之前,或是在這之後……即便如此……我依然……」
「你隻要服從我的命令就行了!不必做那種沒必要的自省,明白嗎?」
「……是。」
毒舌丸垂下雙眼。
她經常散發出的那種銳利氣息幾乎完全不見了,如今隻剩下跟啾朵一樣的神色……也就是寂寞。
大家都拚命為自己的事采取行動——一想到此,啾朵的孤獨與不安便稍稍減少了幾分,真是不可思議呀!
她伸直原本緊抱住的膝蓋,使勁握起雙拳。
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吧。
「自己還在這裏!」真希望能把這個訊息傳達給其他人。
理刀。
如果是他,應該能夠察覺出啾朵依然存在才對。
啾朵如此析禱,並一口氣飛出病房。
她橫越天際,朝理刀的身邊接近。
總而言之,必須把自己的現狀傳達給其他人。如此一來,應該有助於絲啾絲姊姊她們施展術式才對。
然而,即使啾朵想這麽做……
不論怎麽發出聲音、吼叫,都沒人對她有所回應。
雖然理刀偶爾會流露出些許疑惑的模樣,不過接下來又會回複平常。
理刀在學校吃便當時,啾朵也曾試著偷窺卡卡與莎莎拉公主的便當,或是以空手道的掌劈騷擾以嘴巴喂食炸蝦的卡卡,卻一點影響也沒有。
莎莎拉公主洗發時,啾朵同樣試著衝入小溪東奔西跑,不過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甚至就連水麵也沒有掀起半點漣漪。
眾人在卡拉ok裏時,啾朵也試著與百香一同熱切歡唱「兩情相悅的愛」,不過依然沒人留意到她的歌聲。
黑媛她們送莎莎拉公主披肩時,啾朵努力扯了那條布好久……結果還是一樣。
這種無法加入大家的寂寞,讓啾朵始終咬著唇。
究竟有什麽可以把現狀傳達出去的方法?啾朵緊握住可以看穿另一邊的透明拳頭,思索著,但……最後都讓她失望了。
聲音沒辦法被人聽見,也沒辦法與人碰觸,就連鏡子裏也看不到啾朵的倒影,這麽一來,豈不是萬事休矣了?
即便如此,啾朵還是不願放棄……
發現光針對理刀行不通後,她便改采用力連打絲伊特的腦袋,或是狠狠踩踏她的方式。
她也拍過黑媛的背,或是戳戳對方的胸部。
還有緊抱住巴。
甚至試著飛撲到百香身上。
或許這會受環境、狀態,或是時間的影響吧——為了多方嚐試,啾朵還跟蹤黑媛到她家裏,趁她在洗澡時打擾、叫喊她,但對方依舊毫無反應,這麽做反而隻是讓啾朵被黑媛的傲人身材著實嚇到而已。
絲伊特、百香,以及巴同樣成為啾朵的實驗對象,不過成果都是零。至於理刀嘛……啾朵畢竟不敢趁他洗澡時闖進去。
此外,她也在早上剛起床、用餐、走在雜亂的人潮當中、於安靜的房間獨處,以及剛才說過的洗澡時做過實驗,然而各種時間點的結果都是失敗。
無論是理刀、絲伊特、黑媛、巴、百香,甚至是剛好走在附近的陌生人,大家都沒注意到啾朵的存在。
都試了這麽多次還是沒成果,腦袋裏難免會累積不少負麵的想法。
說不定會保持這樣一輩子。
如此強烈的不安壓在啾朵的肩膀上,讓她感到既沉重又痛苦。話雖如此,啾朵可沒有打算放棄。如果就此放棄,一切就真的都結束了。
理刀跟莎莎拉公主要接吻這件事也讓她耿耿於懷。
雖然出發點是為了自己,但啾朵還是感到很厭惡。
然而不透過接吻,無法遏製「傀儡師」的能力。
不藉由那種手段,其他人就無法對自己施展術式了。
假使還能再醒來,她好想要約理刀去海邊玩。
像這樣自己一個人實在太孤獨了。
如此滯重、混亂且無秩序運轉的思緒,讓啾朵感到非常火大。
就在這時,她又剛好撞見了——
理刀與莎莎拉公主的嘴唇即將疊合的現場……
眼見他們的嘴唇就快要碰觸在一塊了!
ψ☆d▲s▽◆π□★Ψ△!
等她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怒氣早已爆發開來。
☆ ☆ ☆
為什麽她會在這種地方?
理刀對著在走廊天花板附近俯瞰自己的啾朵開口道:
「啾朵?你是啾朵嗎?該不會是幻覺什麽的?」
『啾!理刀,你看得見我嗎?也聽得到我的聲音?』
「看得見,聲音也聽到了!」
『啾——!太感謝你了!』
啾朵忍不住舉起雙手,露出笑容。
至於她為何會以半透
明的姿態浮在半空中,理刀完全搞不懂。
不過話說回來,啾朵笑容近在眼前的這份感動,依舊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
今晚,絲啾絲將會來到這裏,或許她的這種狀態可以為術式提供有力的線索也說不定。
理刀不經意地握緊拳頭。
啾朵很快就能清醒了!
結果——
當天晚上……
「魔界之至寶」並沒有現身。
☆ ☆ ☆
翌日是星期六。
設定在七點半的鬧鍾鈴聲吵醒了理刀。
『早安,理刀。』
啾朵隨即穿過牆壁,出現在他的麵前。
「早啊。」
一大早就能看到啾朵的微笑,真是令人身心舒暢。理刀差點動手捏起自己的臉頰,以確認這不是美夢的延續。
不過他還是迅速地從床上爬起身,趕忙將代替睡衣的運動服脫掉,換上襯衫與牛仔褲。當他更衣時,盡管啾朵若無其事地轉成背對他的方向,但兩人的距離這麽近,還是令人感到非常緊張。
理刀急忙刷完牙,並將淩亂的頭發梳整一番。
接著,他與啾朵一同離開自己所住的五〇一號房,直接跳過五〇二,在五〇三號房門口停下腳步。
按下門鈴。
叮咚~~
一片沉默。
再按一次。
叮咚~~
依舊是一片沉默……
『剛才我偷看過了,大家都忙著盥洗……』
幾乎就在啾朵試圖將臉探入玄關門的同時,理刀聽見房內傳出了啪噠啪噠的輕微腳步聲。
然而玄關門尚未打開,走廊通道底的電梯門反而先緩緩開放了,從裏麵走出來的人是絲伊特。
「早安,你已經醒了嗎?人家本來想進屋內叫你起床的。」
與清爽的早晨相呼應,絲伊特露出了燦爛得有些刺眼的笑容。
她的頭上依然是平日的那頂帽子,上半身穿著黑底並印上黃色幾何圖案的襯衫,底下則是米黃色的短裙,纖細的雙腿套上了與襯衫同色的膝上襪——打扮大致上是這樣。
啾朵瞥了這樣的絲伊特一眼。
絲伊特隨後主動走向理刀。
「來個早安的吻如何?」
絲伊特的臉上浮現小惡魔般的微笑,同時踏入伸手便能碰觸理刀的距離。
『啾!你這家夥,一大早就想……』
啾朵死命瞪著絲伊特,不過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
很遺憾,「除了理刀以外,任何人都看不到啾朵」的這點,昨晚已經確認過了。同樣的,其他人也聽不見啾朵說話。
話說回來,接吻呀……
結果理刀既不說yes,也沒回答no。
隻見絲伊特緩緩環顧走廊。
「啾朵還在這附近亂飄嗎?」
「呃,是啊,她就在我們旁邊……」
一瞬間,光芒突然在絲伊特的眼中閃過;下一秒鍾,她已迅速地用雙臂纏住理刀的脖子。
『啾!』
這種敏銳的身法讓理刀幾乎無法反應,絲伊特的唇也順勢急速迎了上去……
喀嚓。
玄關門剛好在這時打開了。
待理刀回過神,絲伊特早就放開了他的身體,同時若無其事地轉向房門那邊。
唇與唇撞在一塊——雖然驚險地躲過了這種結果,但絲伊特的速度還是令理刀冷汗直流。明知一旁有啾朵的目光還這麽做,的確很像絲伊特的作風。
不過……這種行為對心髒的負荷還真大咂。
啾朵則是氣得以透明的拳頭連打絲伊特的腦袋,可惜當然毫無效果。
「大家早安~」
此時,百香從房門的另一頭現身了。
她身著印有愛心圖案的t恤及短褲,背後則跟了黑媛與巴兩人。黑媛的上半身穿的是跟妹妹一樣的上衣,下半身則套了一件藍色迷你裙。至於巴則是一襲淡綠色的連身洋裝。
她們昨晚雖然在理刀的公寓集合,但絲啾絲最後並沒有出現,於是一行人隻好跟莎莎拉一起在五〇三號房過夜。
絲啾絲為何沒有依約現身呢?
據說連卡卡也不清楚原因。
即便透過大使館與魔界聯絡,也隻得到「她昨晚已經出發前往人類世界」的答案。
不過算是托了這個意外的福,理刀有時間可以跟大家說明啾朵現在的狀況。可惜除了理刀以外,其他人都無法跟啾朵交換意見……
大家都等絲啾絲等到很晚,然而過了淩晨一點後,也隻能無奈地先去就寢了。
接著,時間來到第二天早上。
絲啾絲昨夜究竟是怎麽了?
「魔界之至寶」會被卷入麻煩的事故,一開始總覺得不大可能……但既然在「傀儡師」的領域內,魔族都無法使用魔力,會發生意外也不是什麽奇聞就是了。
真是令人擔心。
此外,理所當然的,理刀與莎莎拉的吻也被擱置了。
總而言之,理刀昨天度過了一個等待接吻中的奇妙難耐之夜。
更何況現在還要加上一個「在啾朵麵前進行」的龐大壓力。
「啾朵呢?」
預定要跟理刀接吻的對象——莎莎拉,終於從黑媛等人的背後現身了。
七色的秀發一大早就顯得璀璨耀眼、閃閃動人。黑媛她們昨天所贈的淡紫色披肩,今天依然出現在莎莎拉的肩膀上。
『公主,我在這裏。』
啾朵以踏在絲伊特腦袋上的姿態回答,莎莎拉卻把臉別往其他的方向。
「她就在我們旁邊。」
理刀的回應讓莎莎拉麵露安心之色。然而這位公主很快又繃緊臉,開口對大家問:
「絲啾絲到現在,或者說是依然不見蹤影嗎?」
「好像還沒出現呢,卡卡姊姊也一直沒聯絡我們。」
絲伊特回答了這個疑問,莎莎拉的目光卻黏在理刀身上。
兩人的視線交集了數秒鍾。
啾朵、絲伊特、黑媛、巴,以及百香都沒察覺,這是隻有理刀跟莎莎拉才知道的小動作。
感覺有點尷尬,又有點甜蜜,充滿了秘密氣息的眼神交流,不過也隻出現一下子就結束了。
那是因為莎莎拉微微紅著臉,很快地別開視線。
假使絲啾絲到了,兩人便必須立刻接吻才行。一想到這點,理刀也覺得臉頰發熱。
『絲啾絲姊姊那個人有時候也很任性……』
啾朵雖然說了一句,不過大家都沒反應。
「絲啾絲小姐發生了什麽事嗎?」
倒是百香的發言讓眾人麵麵相覷。
「希望不要遇到什麽意外才好。」黑媛道。
「……應該不會吧?」巴不安地問。
「放心,或者說是不必擔憂……應該吧……」
黑媛、巴,以及莎莎拉紛紛露出憂慮的神色,你看我、我看你。
「好!那就讓我來尋找絲啾絲小姐的行蹤吧!」
百香冷不防奮力舉起右手,就連指尖都朝上伸得筆直。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行動吧。」
理刀對這位朝氣蓬勃的小學五年級生笑道,真感激百香這種隨時樂觀進取的精神。
百香卻輕輕搖著頭。
「不,我一個人就夠了。為了避免跟絲啾絲小姐失之交臂,大家還是留下來待命,順偵幫啾朵學姊加油吧!另外,啾朵學姊,請你等我的好消息唷!」
百香對著半空中東張西望。
看到這樣的她
,啾朵也忍不住浮現出略帶喜色的輕鬆表情。
「百香,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黑媛從旁端詳著妹妹。
「不是說了很多遍嗚?百香已經是『世界樹的一葉』了!」
百香咧嘴笑道,黑媛也露出微笑,亞威姊妹爽朗的笑容相互輝映著。
「好,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不過,過馬路的時候可不能闖紅燈喔?」
「知道了~!」
百香邊回答邊飛奔而出。
她一鼓作氣,無視那部無論上下樓都慢吞吞的電梯,直接從旁邊樓梯衝下樓。
依舊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現場沉悶的氣氛也被她一掃而空。有百香這樣充滿活力的女孩在,真是太感謝了。
理刀不自覺地環顧在場的其餘女性。
果然,大家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都要謝謝百香。
百香氣勢驚人地跑下樓以後,理刀等人便回到家中,靜候絲啾絲的到來。
眾人跟著理刀魚貫進入五〇一號房,其中隻有啾朵是直接穿過門與牆壁飄進去的……
那麽,接下來要怎麽打發時間才好?端即溶咖啡給公主喝會不會太失禮?還是要把放在冰箱的柳橙汁拿出來?
理刀邊從走廊打開通往客廳的門邊思索,然而越想就越緊張。
啾朵、莎莎拉、絲伊特、黑媛、巴——今天自己的家裏一下子來了五名異性,應該算是破天荒頭一遭吧。
有五位女性在場,室內的空氣可以說是完全不同。要說是充滿了華麗感?或者是香氣逼人?還是讓人心曠神恰呢……
盡管其中的啾朵隻有理刀能看見就是了……
總之,一成不變的春日家迅速化為讓人樂而忘我的空間。
理刀甚至忍不住偷偷深呼吸了好幾次。
「我第一次走進春日同學的家……」
巴踏入客廳後喃喃說道。
「呼呼,我倒是已經叨擾過好幾次了。」
絲伊特瞥了巴一眼後得意洋洋地表示。
巴與絲伊特的視線開始激蕩出火花。盡管要說是衝突倒也沒那麽嚴重,不過充斥於兩人之間的氣氛確實有些火藥味。
這時,半點惡意都沒有的黑媛突然介入這兩人。
「我曾經在這裏過夜喔。你們看,我曾睡在那張沙發上。」
「「!」」
『啾!』
絲伊特與巴同時睜大眼。
啾朵的眼睛也瞪得跟銅鈴一樣。
「「『過夜?』」」
三人異口同聲地說。
黑媛似乎不太能埋解絲伊特與巴的反應,隻是露出「?」的表情並微笑著。
絲伊特緩緩將視線移向理刀,唇邊掛著冷冷的笑意。
「理、刀,亞威同學在這裏過夜,我是頭一次聽說耶?」
「咦?啊,那個啊……就是暑、暑假的時候,大家不是去了飄浮在空中的那座島嗎?當、當時由於某些因素,就變成那樣了。」
明明沒發生什麽違背良心的事,理刀的口吻卻非常尷尬。
巴聽了以後……
隻是對理刀瞥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向客廳裏,不過那一瞥所隱含的悲傷之色,還是讓理刀感覺很痛。
啾朵的忿忿白眼也讓理刀覺得臉頰好像被燙傷一樣,發出陣陣刺痛。
「我那晚是跟小蜥一起睡的。世界雖然很大,但有緣跟龍一起睡的人類應該隻有我一人吧。」
黑媛挺起豐滿的胸部,完全沒察覺到圍繞在絲伊特與巴身邊的氣氛。
「隻有跟小蜥一起睡嗎?沒發生其他事?」
「嗯?是啊,我那時抱著小蜥,它的鱗片很光滑……」
「不,我要問的不是那些事……是更……呃,算了。」
絲伊特聳聳肩,接著轉身背對黑媛,直接朝理刀走去,並挽起他的胳臂,低聲說:
「呼呼,偷吃也算是男人的本性,請不要介意這件事,隻要你最後還是回到我身邊,我就不會羅嗦什麽。不、過、呢……請節製一點,我有時候也是會嫉妒的。」
『你是白癡嗎,自己一個人嫉妒吧!』
關於啾朵的咒罵,絲伊特當然是聽不見了。
理刀朝這群女性依序看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推開麵露豔笑的絲伊特。這種時候,他隻能以尷尬的笑容麵對。
巴依舊死命盯著理刀不放。
不過先前的那種悲傷之色似乎已經從她的瞳眸消失了。
理刀不由自主地擦掉臉上的冷汗,繼續僵硬地笑著。
哈哈哈,哈~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渾身無力。
「啾朵現在還好,或者說是沒事吧?」
沙沙拉唐突地問了一句。
對於隻有理刀才能看到的啾朵,這位公主好像非常擔心。
「是啊,她現在就在我們旁邊。」
理刀立刻指向絲伊特隔壁的位置。
「哎呀,就在這裏嗎?感覺真不可思議。」
雖然隻能直接穿透過去,但絲伊特還是在約莫啾朵大腿之處搖晃著手。
『哼,討厭的家夥,看我的!』
飄浮在空中的啾朵也對準絲伊特的前額猛力踐踏。不過事實上,她也隻能做做樣子罷了。
理刀努力忍住苦笑,指著沙發對眾人提議:
「總之,大家先坐下吧……家裏隻有柳橙汁就是了。」
「我來幫忙準備。」
絲伊特立刻黏到理刀身邊。
『你這家夥,有必要黏理刀黏到這種地步嗎!』
想當然耳,啾朵的聲音無法傳進絲伊特的耳裏,然而……
「哎呀哎呀!啾朵,你要是太過生氣的話,原本就很沒品的那張臉會變得更沒品喔?」
絲伊特還是有辦法回嘴。
『等、等一下,難道你這家夥看得到我?』
「很遺憾,憑我的靈視能力無法看見現在的啾朵。話雖如此……呼呼,你會有什麽反應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絲伊特盛氣淩人地指向前方,但啾朵飄浮的位置其實是在她的右手邊,這點足以證明她確實看不到啾朵。
不愧是絲伊特,除了對啾朵的性格了若指掌,似乎還對這種狀況樂在其中。大概是確信絲啾絲抵達後,啾朵就能變回原本的模樣,她才能如此輕鬆地麵對吧。
理刀暗自感佩著,同時走向自家廚房。絲伊特則依然寸步不離他身邊。
『快放開理刀啦!』
「呼呼,真抱歉,我什麽也聽不見。」
『等我醒來以後,你就知道厲害了!』
「你剛才是不是說了『等你醒來以後,就要……』之類的話?」
『啾——!你根本就聽得到嘛!』
「呼呼,隻要我閉上眼,你那種鬼吼鬼叫的表情就會自然浮現在眼前……哎呀,還真嚇人呢!」
『你根本就沒閉眼呀!』
聽到兩人又恢複以往的拌嘴模式,理刀不知為何感到十分欣慰。
☆ ☆ ☆
絲伊特從冰箱裏拿出鋁箔包裝的柳橙汁,並倒入理刀準備的玻璃杯裏,同時不停搜尋笨妹妹的氣息。
雖說莎莎拉公主就在附近,即便有靈視能力也無法使用吧……
昨晚理刀激動地說出「我可以看到啾朵!」時,絲伊特嚇了一跳。
不過她很快……便產生了疑心。
理刀真的看到了嗎?
該不會是為了消磨等待絲啾絲姊姊的時間,故意編造出謊言讓大家開心一下吧?
然而理刀不像是會說謊的人,所以絲伊特很快地便打消上遊疑慮。
不過……問題依然存在……隻有理刀才能看見那家夥的現況。
這點讓絲伊特很難平複,隻有理刀能跟啾朵交流的這件事令她非常在意,也感到非常悔恨……
「理刀要喝的那杯這樣可以嗎?我多倒了一點柳橙汁進去。」
她用肩膀輕輕擦過身旁站著的人——自己心愛的人的胸膛。
啾——!絲伊特覺得自己好像可以聽見如此的慘叫聲,心情也比剛才好過一點了。
☆ ☆ ☆
黑媛瞄著乍看下像是在自言自語的絲伊特,心中同時開始思索。
啾朵現在不知道有什麽感覺。
從昨晚開始,她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隻有理刀才能感覺到啾朵存在的現況。
就連身為姊姊的絲伊特也無法聽見啾朵的說話聲。
要與大家溝通,除了透過理刀之外,別無他法。
假使今天是自己碰到這種情況……
就算對百香微笑,妹妹也不會以可愛的笑容回應,那對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絲毫無法察覺自己的身影,沒辦法擁抱對方,更沒辦法緊摟住對方的話……
光是想像,黑媛就覺得眼角酸酸的。
她突然又回憶起前陣子的事。
百香正在吃她最喜歡的杏仁巧克力,妹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真是可愛異常。
黑媛故意從百香頭頂丟下巧克力。為了避免巧克力掉在地上,百香甚至露了一手以嘴接住的小把戲,真是可愛到了極點啊!
黑媛試著再丟一次,這回卻迅速暫停巧克力的時間。隻見百香「咦」了一聲後闔上嘴,巧克力慢了半拍才掉在她的額頭上。妹妹那種慌張的表情也非常惹人憐愛。
如果自己再也不能跟百香聊天,實在是天底下最難讓人忍受的一件事。
黑媛將臉轉向為自己端來飲料的理刀。
既然他麵露微笑,就代表此刻的啾朵也很有精神吧。
不過她的內心肯定是在強忍寂寞的。
於是黑媛暗地打定主意——
為了解決這件事,自己願意貢獻一切的力量
☆ ☆ ☆
巴小心翼翼地環顧室內,盡量不露出失禮的態度。
這是理刀生活的場所。
理刀每天呼吸的空間。
理刀走路的地板。
理刀使用的沙發。
理刀碰觸過的電視遙控器。
理刀與絲伊特很快就要把飲料端上來了。
雖然明知那是給客人用的玻璃杯,但畢竟是理刀摸過的。此外,搞不好……或許……他本人也有使用過也說不定……
自己的脈搏速率好像稍稍變快了。
昨天在卡拉ok包廂裏,自己是鼓足勇氣才試著將腳伸到理刀的鞋尖的。
而且……成功地碰到了理刀的鞋子。
巴到現在都還記得那瞬間產生的羞恥心、無限延伸的感動、想要嘉勉自己的衝動,以及差點噴淚的感受。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胸中好比懷抱著「不斷挖掘已經幹涸的水井,一直挖一直挖一直挖,終於再度找出水脈」的一股勇氣。
這雙鞋子是我一生的寶貝——巴甚至有這種念頭。
「啾朵,我也準備了你的份,你愛喝多少就喝多少吧。」
絲伊特直到現在還在嘲諷無法被看見的啾朵,理刀則不斷在她身旁露出苦笑……
巴突然想起來——
為什麽隻有理刀能看見啾朵、聽到啾朵呢?
隻有理刀能與啾朵交流的理由是什麽?
專屬於理刀與啾朵共有的事物……是什麽……
巴輕輕咬住下唇,微微搖了搖頭。
現在要將注意力集中在「讓啾朵蘇醒」這件事才對。
不可以去思考那些沒意義的事情。
假使【死靈法師】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場,自己將全力以赴……加油吧!
☆ ☆ ☆
衝出理刀的公寓後,百香立刻攔了輛計程車,前往某個地點。
隻要去那裏,就可以問到絲啾絲現在的位置了。
趕緊找出「魔界之至寶」並帶回啾朵身邊,接下來就可以順利讓睡美人醒來了。
大功告成!
不過呢,在那之前……
百香從計程車後座眺望向後流動的街景,同時感覺臉頰有點熱熱的。
為了讓啾朵恢複意識,理刀與莎莎拉非得接吻不可。
啾——這可不是老鼠的叫聲唷。
啾——光是想像就讓百香害臊起來。
接吻這種事,果然還是要跟喜歡的對象進行才可以……百香心想。不過在這種時候,隻能說是情非得已吧。
跟不喜歡的對象接吻,換作百香自己也不情願呀……
春日理刀是個怎麽樣的男性——百香不禁想像起來。
比自己年長六歲的大哥哥。
跟自己尊敬的姊姊同年紀。
救命恩人。
搶救回自己靈魂的恩人。
倘若自己站在莎莎拉的立場……
跟理刀接吻。
好像也不怎麽討厭嘛?
「唔哇~果然如此!」下了計程車的百香,立刻扭曲著下唇苦叫道。
不過她很快又調適好心情,排在隊伍的最後頭。
這裏是「算命街」。
擁有「千裏眼」稱號的香森小都戀就在這裏打工。
位於「算命街」的「kotoko館」,可以說是受歡迎程度數一數二的命相館。
因此,理所當然的,像今天這種星期六,客人鐵定大排長龍。盡管現在還是上午,時間也很早,然而約莫算一下,已經有三十人在排隊了。由於隊伍一路延續到建築物裏,所以實際上的排隊人數搞不好還要再加倍。這些客人幾乎都是年輕女性,偶爾夾雜幾位上了年紀的人……想必都是被傳聞吸引,才會親自過來一趟吧。
小都戀是雷森學院高中部的三年級生,也是鑽石級的【無之旅人】,所以她找東西的能力可不是裝神弄鬼的。
與其說是算命,其實更接近於直接告訴客人正確的答案,所以她才會得到如此高的人氣。
百香在隊伍的最後頭祈禱著。
小都戀學姊,拜托你注意到我來了。
在心中如此默念還不到三分鍾,頭披黑紗的女性工作人員便主動接近百香。
「請問你是亞威百香小姐嗎?」
「是的!」
如百香所願,小都戀已經發現自己的來訪了。
雖詭對其他排隊的客人不太好意思就是了……請原諒我吧。
「哎呀,是百香呀!歡迎光臨!」
小都戀悠閑樂天的性格依然沒變,隻有眼睛流露出俏皮的笑意。
她的全身都被黑色的長袍與麵罩覆蓋,能看見的部分隻有雙眼而已。這間六個榻榻米大小的房間也頗為昏暗,被黑色薄布蓋住的桌子上隻放了一顆約莫手掌大小的水晶球。
或許是為了醞釀神秘的氣氛,室內才會設計成如此的色調與擺設吧?不過如此一來,也徹底打壞了小都戀特有的愜意氣質。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安排依然別有一番風味,真是不可思議。
「真抱歉,把我當作事先預約的客人……」
「別在意這種事嘛~沒關係的~來來來~你想要看什麽呢~姊姊我會加油的唷~」
百香走向那張桌子。
作為小都戀的媒體的這顆水晶球,不但散發出詭異
的光芒,感覺好像還目不轉睛地緊盯著自己。
外頭的隊伍還很長,到了下午,客人想必隻會更多吧。不過因為自己是熟人,才能不用排隊,直接進入這間「kotoko館」,如果不趕快把事情處理掉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百香一想到這點,就單刀直入地說明來意。
「我想找絲啾絲小姐。」
「呃~絲啾絲小姐嗎~該不會是~被稱為『魔界之至寶』的……」
「等一下,你怎麽不排隊!」
「閉嘴!我有急事!」
「kotoko館」的入口附近突然掀起了騷動,恰好打斷小都戀的發言。
「你這人怎麽不講理!」
「吵死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你這家夥瞧不起人啊!先說好,我頭上的可不是假發!」
「誰管你是不是戴假發!總之請你遵守排隊的秩序,我們可是排了很久耶。」
「就是說嘛就是說嘛!」
「閉嘴閉嘴閉嘴!」
在混亂的爭執過後,一個已經成年但外表還很孩子氣的男人闖入了房間。
至少在百香的眼裏是如此。
對方的皮膚像小孩一樣細嫩,此外還穿著豎起衣領的黃色襯衫以及頗為貼合腰身的皮褲,實際年齡大概在二十歲上下吧?不過由於他那身肥碩的體型,如果站在遠處看,鐵定會以為他是中年大叔……
那人身上更顯眼的應該算是頭上的假發?或是真發?如拖把般的金發以微妙的角度貼在頭皮上,這副模樣不論怎麽看都是「中年老爹」與「小鬼頭」的完美融合體,至於他的身高則在一百六十公分左右?
這位大叔小鬼毫不客氣地將百香推開,逕自走向桌子。
「喂,你這家夥就是酒匂社吧!我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通,所以隻好專程跑一趟!」
「呃~因為在工作~所以我把手機關掉了~而且~人家也不姓酒匂呀~」
「咦咦,閉嘴閉嘴!我不想聽你的藉口!」
砰的一聲,完全不聽小都戀說明的大叔小鬼,突然將某物砸向水晶球旁邊。
那是一疊鈔票。
麵額一萬元的紙鈔,厚度大約有三公分,比隨手可見的文庫本小說還要厚很多。
小都戀眨了好幾下眼睛。
百香也嚇了一跳。
這位無視外頭隊伍、直接登堂入室的大叔小鬼,似乎完全不懂「禮貌」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你這家夥是人類世界最頂級的靈能力者吧?關於你擅長咒殺這點,我也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那個~我……」
「閉嘴,我的話還沒講完呢!」
「……」
小都戀對百香投似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眼神,看來這位大叔小鬼把小都戀誤認為另一個叫酒匂社的人了。
如果不幫性格悠哉的小都戀解圍……百香開始權衡得失。然而不知為何,她對於這件事總覺得有點猶豫。
或許是因為「咒殺」這個詞已經牢牢黏住了她的耳朵之故。
就在這時……
「法魯爾大人……啊、唔……要揍、揍揍、揍這家夥一頓嗎?」
一名個子高大到必須抬頭仰望的男子,冷不防地扭動著即便隔了層衣服,也能看出肌肉如鎧甲般雄壯的身軀,像是移動一座岩山般地闖入了房間。
對方的身高搞不好超過兩公尺。以百香的角度看,總覺得這名壯漢的頭頂已經雲霧繚繞了。可惜那家夥的腿非常短,相形之下,他的上半身比例就顯得格外誇張。
至於男子的臉則好像是隨便找了顆庭院石頭裝在身體上似的,光禿禿的腦袋頂端隻剩下一根辮子垂至後腦。
仔細一瞧,壯漢的背後還佇立了三位年輕女性,全都身穿女仆裝。白皙得誇張的肌膚加上顏色淡薄的眼珠……那幾個人或許也是魔族吧?隻有大叔小鬼本人看起來像是古怪的老外。
那位大叔小鬼再度用力拍打桌子。
「骨破!在我說話的時候不準插嘴!我現在跟酒匂社有重要的事要談!」
「是、是是、是的。對、對不起。」
「你應該要說『請原諒我,法魯爾大人』才對吧!對我不準用那種朋友的口氣!」
隻見壯漢努力縮著龐大的身軀。
「請、請請、請原諒我,法魯爾大人。」
「你這白癡!」
名為法魯爾的大叔小鬼罵完後,再度轉向小都戀。這時,他頭頂那如拖把般的金發似乎稍稍歪了,百香看得非常清楚。果然那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似乎沒必要特別指出他人的痛處……不過稍微戴正一點會不會比較好呢……算了,對方喜歡就好。
就裝作沒看見吧——百香在心底發誓。
雙手撐著桌子的法魯爾將臉湊近表情畏懼的小都戀。
「別小看我們艾普斯坦公爵家的情報收集能力。關於隻要有錢就能委托你幫忙咒殺這點,我們早就摸清楚了。」
「啊唔~」
「酒匂社!你想要多少錢盡管開口!我有工作要交給你!幫我狠狠地咒殺這家夥吧!」
法魯爾再度將物品用力砸向桌麵。
那是一張照片。
「!」
百香看了不由得屏住呼吸。
照片裏的人物……擁有七色秀發、似乎非常溫柔的眼神,以及白皙異常的肌膚,確實是一個大美女。
小都戀並沒有將視線落在照片上,隻是對大叔小鬼露出無奈又困窘的表情。
「那個~酒匂小姐的工作室~在隔壁呀~」
法魯爾聽了,立刻粗魯地咂舌一聲,緊緊抓起方才摔在桌上的鈔票與照片,接著便二話不說地轉頭就走。隨後……
「在隔壁才對!你們這群白癡!」
他對壯漢與女仆們怒吼一聲,迅速離開小都戀的房間。
百香與小都戀隻能莫可奈何地對望一眼。
隔沒多久,牆壁的另一邊果然傳來說話聲。
原來你這家夥才是酒匂社啊?
聽到法魯爾再度掀開大嗓門,小都戀重重地歎了口氣。
「對不起~你嚇壞了吧~?偶爾也會遇到~像剛才那種客人~不過不過~剛才那個客人~也太誇張了吧~」
悠哉的她如此說著,但百香感覺很不舒服。
原因是法魯爾提到的「咒殺」這個詞。
以及那家夥摔在桌麵上的照片。
照片裏的人物很明顯是莎莎拉沒錯。
為什麽?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事態將會越來越嚴重嗎?
自己得加緊腳步了。
不趕快找到絲啾絲那就糟了。
在、在那之前,先撥通電話給黑姊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