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融合了原主的記憶和感情,所以她知道,在原主的內心深處,一直都無比想念她的親生母親.


    尤其是自己被人欺侮、嘲笑、算計的時候,被冤屈受罰、滿腔苦楚無處傾訴的時候,她更是無數次的幻想:母親或是她留下來的人能來救自己,那該多好哇。


    安雲霓小的時候,也曾經在人前呼喚過親娘,可惜卻換來更為嚴苛的對待。


    安妮思及那些過往,搖了搖頭:孩紙啊,打親情牌也是要注意對象的。


    如果麵對的人是王氏、楊姨娘之類本就對小柳氏無比嫉妒的女人,那再喊聲“娘”,豈不是火上澆油?!


    就是大柳氏,她可能會心疼,但大柳氏考慮的東西太多,而小小一個安雲霓,實在無法跟她伯爵夫人的體麵以及柳家的利益相提並論。


    唯有安銘,才是最佳對象。


    小柳氏死在了最美好的年華,那時柳家依然興旺,她死後柳家敗落,安家還不等受到牽連,就求娶到了權臣的寵女。


    所以,安銘並沒有因柳家的禍事,而遭遇到任何冷遇,更沒有永安伯的那種惶惶不可終日。


    自然也就不會像永安伯那般遷怒妻子,甚至暗怪自己選錯了親家。


    過去靠柳家,隨後靠王家,安銘走到哪兒依然都是受人追捧的豪門貴公子。


    沒有遭受過挫折,前半生順風順水,所以安銘也始終保有他的“赤子之心”。


    早逝的小柳氏,更是他不可忘懷的白月光。


    以前漠視小柳氏留下來的女兒,更多的也是因為看安雲霓不爭氣,丟了小柳氏的臉。


    忽然聽到安妮那聲撕心裂肺的“娘”,安銘覺得自己的靈魂都是一陣劇烈顫抖。


    更刺激他視覺的,還有安妮噴出來的那一口血。


    作為資深“愛蓮人”,安銘見過女人哭,看過女人昏倒,也親曆過各種賣慘裝可憐,但看到人吐血,還是頭一遭!


    “霓兒!”


    安銘推開楊姨娘,三兩步跑到近前,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的探到安妮的鼻子下麵。


    還好,還、還有氣兒。


    安銘暗自慶幸,他趕緊抱起安妮,迭聲喊著,“快、快去請太醫。”


    說罷,也不看王氏和楊姨娘,安銘抱著安妮飛快的跑去鬆鶴堂。


    伯府正堂,鬆鶴堂。


    大柳氏正在小佛堂念佛,自王氏進門後,永安伯便奪了妻子的管家權,轉而交給了王氏。


    大柳氏自是憤懣不平,奈何形勢比人強,為了保住她這個伯爵夫人最後的體麵,她也隻能強顏歡笑、故作大方。


    不管家了,丈夫又有美妾俏婢環繞,大柳氏隻能靠念佛來打發日子。


    忽然聽到外麵的吵嚷生,大柳氏念完最後一句《心經》,給菩薩上完香,這才由貼身嬤嬤扶著站起來。


    “人呢?姑娘身邊伺候的人呢?”


    安銘火急火燎的抱著安妮來到她的小跨院,卻發現這裏冷清的很。


    永安伯府日益沒落,可府上依然崇尚奢靡。


    按照安家的規矩,每位姑娘身邊,應該有四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和八個三等丫鬟,再加上粗使婆子、小丫頭,加起來足足有二三十人。


    可安雲霓這個安家嫡出大姑娘的院子裏,此刻卻一個人都沒有。


    茶是冷的,地板是髒的,看了這幅荒蕪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那個無主的廢院。


    安銘頓時怒了,扯著嗓子喊道。


    他的聲音剛落,就從四麵八方跑進來幾個神情慌亂的丫鬟。


    “世子爺,奴婢在!”


    幾人看到暴怒的安銘,頓時嚇得跪在地上,其中一個大丫鬟顫巍巍的回道。


    “沒看到你們姑娘病了,還不趕緊起來收拾?”


    安銘原想狠狠懲治一下這群眼裏沒有主子的刁奴,但看到懷裏氣息微弱的閨女,趕忙壓低聲音叱道。


    “是、是。”


    幾個丫鬟趕忙爬起來,七手八腳的收拾床鋪,去廚房要熱水、要茶點。


    安銘把安妮輕輕的放在床榻上,輕輕拂去她額上的劉海,深深的凝視著昏睡中的女兒。


    剛才隻是驚鴻一瞥,他看的並不十分仔細,現在細細一端詳,安銘才發現,這個被他忽視多年的大女兒竟長得有七分像表妹、三分像自己。


    最讓安銘滿意的是,安雲霓的長相,完美結合了他和表妹的全部優點。


    安銘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他雖覺得自己的容貌已是京城第一,但還是有些許不滿意:眉毛濃黑,卻眉形不好,需要修剪;皮膚白皙,卻距離傳說當中的膚如凝脂還差了一點;丹鳳眼婉約風流,卻未免有嫵媚豔俗之嫌……


    可現在,安銘驚喜的發現,自己容貌上的不足,在女兒的臉上得到了完美的修正——


    眉形自然天成,根本無需修剪;


    皮膚柔嫩白皙,欺霜賽雪;


    丹鳳眼獨有韻味,卻不顯輕浮。


    還有遺傳自表妹的翹鼻和櫻唇,更是比表妹還要精致。


    安銘越看越喜歡,覺得這才是他一生最得意的作品。


    可惜安妮唇邊噴濺的血漬破壞了這份美感,安銘想到剛才她悲憤的口吐鮮血的絕望模樣,頓時握緊了拳頭。


    “該死的王氏,私下裏還不知道怎麽磋磨我的女兒,竟害得她小小年紀就、就——”


    王氏:……


    馬丹,這跟老娘有什麽關係,明明是楊姨娘母女害了人,這才激得安雲霓吐了血啊。


    但王氏確實虐待過安雲霓,安銘也不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才會同意母親把大女兒接到鬆鶴堂。


    隻不過,那時安銘覺得那些都是些小事,他又剛得了一對龍鳳胎,正是興頭上,根本顧不上其它。


    他想著,有母親在,母親又是女兒嫡親的祖母兼姑祖母,定會好好照顧她。


    他也不想想,他一個做父親的都對親生女兒不聞不問,又憑啥要求隔了一輩的大柳氏對安雲霓掏心掏肺?!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大柳氏在來的路上,便從下人那兒知道了大概的情況。


    待進了小跨院,大柳氏已經拿定了主意。


    “娘,霓兒她、她吐血了——”


    “天哪,孩子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氣得吐血啊。銘兒,不是為娘多嘴,你那個院子也該好好整肅整肅了。”


    大柳氏先是心疼的看了眼安妮,接著坐在床前的鼓墩上,沒好氣的對安銘說道。


    她的本意是勸安銘處置一下楊姨娘,最近這個賤妾太過囂張,對大柳氏這個伯爵夫人竟也有些怠慢。


    再一個,柳家的那個幼子長大了,也到了做官的年紀。


    偏偏他從小無人管教,文不成武不就,除非有門蔭,否則很難入仕。


    可柳家已經敗了,伯爵府又處處跟柳家撇清關係,更別說幫柳家子謀取前程了。


    大柳氏左思右想之下,決定跟王氏“合作”。


    別看大柳氏心裏恨著王氏,但該低頭的時候,她還是會低頭。


    無他,利益爾!


    大柳氏眼見安雲霓被楊姨娘母女算計得含恨吐血,登時有了主意,想借這件事,好好在安銘麵前給楊姨娘上點眼藥。


    楊姨娘若是因此而被安銘冷落,大柳氏也好以此為資本,跟王氏談條件。


    可惜,她還是不太了解自己的兒子。


    “是,娘,都是兒子沒用,竟讓霓兒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安銘想到自己好好一個女兒,卻被王氏養成了怯懦自卑的性子,又想到楊姨娘母女那般懂事,卻總被王氏欺壓,種種恩怨過往,讓安銘對王氏的不滿達到了頂峰。


    他猛地站起來,咬牙對大柳氏說,“娘,我已經命人去請太醫了,那些欺主的刁奴過後我也會命人懲戒,霓兒就先請您照看一下,我、我去幫霓兒報仇!”


    說罷,安銘又不舍的看了眼安妮的臉,然後一甩袖子,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大柳氏隻當安銘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很是滿意,目送他離去後,這才有些愛憐的看著安妮。


    “唉,我可憐的孩子啊。”


    她拿帕子給安妮擦去唇邊的血漬,結果,還沒擦完,就忽然發現,安妮已經睜開了眼睛。


    “霓兒,你好些了嗎?”


    “祖母,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都吐血了!”


    “祖母,我是故意的……”


    啥?


    大柳氏猛地瞪大了眼睛,她這才察覺,眼前的孫女跟往日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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