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這麽好的父親,她卻因為任性而傷害了他!


    害得他被人擠兌,害得他摔傷了腿!


    他平白經受了這麽多,卻沒有一絲責怪她,反而還在為她考慮!


    安妮臉上的愧疚與感動愈發濃鬱,而她心裏卻暗自歎息。


    原主明明受夠了父母的控製與管轄,可她卻始終無法跟父母決裂,根本原因就是這個:父母都是愛她的!


    或許方式方法讓她接受不了,但她卻不能否定父母的那顆心!


    尤其是安父,那般和善、那般通情達理,跟急躁、動輒叱罵的安母一比,就是原主心中最大的溫暖與依靠。


    同樣是“控製”,安父這般潤物細無聲的柔和,反倒更容易讓人屈服!


    安妮就有這樣的感觸,她寧肯安父像安母一樣,要麽一罵二打三撒潑,要麽直接來個耍無賴,如此的胡攪蠻纏,安妮應對起來,反倒沒有什麽心理負擔。


    可、安父這般,她真心無法拒絕,更不忍心再惹他生氣啊。


    所以,接下來,都不用安父逼迫,安妮就會“屈服”!


    安妮甚至可以確定,隨後安父肯定不會再強行安排,而是以退為進。


    果然,安父在住院期間,再也沒有提到工作的事。


    同事、親戚以及好友們來探病,閑聊之中,談到各自的子女,安父也是笑著說:“我家詩詩不急,她還沒畢業呢。而且啊,她在國外已經簽了畫廊,畫的畫都賣出去了!”


    安父這般說著,狀似炫耀,可語氣卻有些底氣不足。


    那些來探病的人,聽到這話,也都露出微妙的表情。


    不怪他們八卦,實在是前些日子安父到處求人托關係,雖然沒有求到自己跟前,但老馮那邊卻透出了風聲。


    所以,很多跟安父關係不錯的人,都知道,安父在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找工作。


    前一刻還求人,現在就又一副“我們不需要”的模樣,這、這誰信啊。


    嗬嗬,估計是那份工作黃了,安父又死要麵子,這才故意說些顯擺的話。


    畢竟安父所提到的什麽畫廊、賣畫,他們這些人又看不到,更不可能跑去巴黎落實,還不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想到這種可能,眾人的表情就更加豐富了。


    有不屑、有不讚同,也有隱隱的同情——唉,可憐老安風光了大半輩子,臨老臨老,卻還是要為閨女低頭折腰啊!


    如今,更是為了不讓人笑話,還說這樣的謊話!


    眾人的表情太明顯了,別說安妮了,就是故意粉飾太平的安父也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等眾人離開後,安父就坐著病床上,不住的唉聲歎氣。


    “爸——”安妮有些不安,更多的還是愧疚。


    是她,是她害得父親被人嘲笑。


    那些人,到了背地裏,還不定怎麽笑話安家呢。


    被人笑話什麽的,似安妮這樣的年輕人其實並不在乎。


    人,是為自己而活,而不是為了別人!


    如果總是活在別人的嘴裏,那就太累、太辛苦了。


    可安妮卻知道,似安父這一輩、以及上一輩的人,卻格外看重這些。


    安父還好些,他不會動不動就說出來。


    而安母的口頭禪,卻是:“你這樣會被人笑話!”


    學習不好會被人笑話,上學早戀會被人笑話,父母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生而自己卻考不上好的大學也會被人笑話。


    畢業了找不到好工作、該結婚卻沒對象、到了生育年齡卻不生孩子……這些統統都會被人笑話!


    外人的議論、眼光,會格外刺激到安父安母。


    尤其是他們老了,要退休了,事業不再是第一位的,那麽那些家長裏短、流言蜚語,反倒成為他們生活的重心。


    “唉,沒事兒沒事兒,嗬嗬,他們啊,就是喜歡說別人家的閑話,咱、咱們不去聽就好!”


    安父覺察到女兒的臉色,忙強忍著心底的苦澀,柔聲勸慰著。


    他嘴上說“沒事兒”,可那神情,卻還是帶著明顯的失落。很顯然,他是在意別人的看法的。


    “爸,都怪我,我、我又害您和媽被人議論了。”


    安妮如何看不出安父的強顏歡笑?


    她愈發愧疚了。


    許是太愧疚,又許是受不了父親溫煦的目光,她頭腦一熱,直接說道,“爸,我錯了,您放心,我、我再也不任性了。接下來的事,我、我都聽你和我媽的!”


    “真的?你真的願意聽我們的話?”


    安母穿著病號服,溜達著來到安父的病床,剛進門,就聽到了這句話。


    她頓時眼睛一亮,快步走到近前。


    “媽?您怎麽下床了?早上不是還說心口疼嗎?”


    安妮看到安母,不禁有些意外,脫口就說了這麽一句。


    安母:……


    她是在裝病,可總在床上躺著,她也是真的難受。


    再這麽躺下去,就算沒病,她估計也要躺出病來了。


    “我、我這不是擔心你爸嗎。唉,傷筋動骨一百天,人老了,本來骨頭就脆,他這一摔,估計三五個月都養不好!”


    安母這話,絕對發自內心。她是真的擔心老伴兒。


    提到安父的傷,安妮也沉默下來。


    耷拉著腦袋,就像個犯人一般,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負罪感。


    看到女兒這般,安父忙衝著安母使了個眼色。


    安母這才沒有繼續往下說。


    安父則笑著打圓場,“哎呀,就是骨裂,沒啥要緊的。隔壁病床的那位老太太,人家都七十多歲了,肋骨斷了三根,還不是照樣去公園跑步、甩鞭子?”


    “你說那位老太太啊,哎呀,還真是厲害,摔傷好幾天硬是扛著不來醫院,還是兒女孝順,硬逼著她來,這才發現肋骨都斷了!”安母在醫院閑得無聊,就是喜歡到處打聽八卦。


    而安父提到的那位老太太,便是這層病房的“傳奇”人物。快八十的人了,還爬樹鍛煉身體,從樹上摔下來,硬是不肯來醫院,生生在家裏呆了好幾天。


    還是兒女知道了,逼著她來,一檢查,肋骨斷了三根。


    這下子,兒女都急壞了,老太太也蔫兒了,天天被兒女數落。


    不過,安母說這些的重點,不是說老太太,而是在稱讚人家的孩子“孝順”!


    “唉,我和你爸沒別的想法,就是希望你也能多孝順孝順我們!”


    “老婆,別這麽說,咱們詩詩已經非常孝順了!”


    “她孝順?她要真的孝順,為什麽不能聽我們的話?好好的工作攪黃了,還、還害得你……你也是,居然還幫她瞞著!”


    “哎呀,我都說了,不怪詩詩。”


    “……你、你就是喜歡裝好人!工作的事,變成這樣也沒辦法挽回了,但相親的事,詩詩你必須依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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