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何謂寂靜。自從出生起,我的世界就充滿了聲音。無論何時,我都能聽見,看得到的東西與看不到的東西所演奏的音符。


    不分白天黑夜,世界都充滿雜亂眾多的聲響,人類的聲音總是立刻被淹沒其中。


    所以,我側耳仔細聆聽人的聲音。


    即使是不想知道的真相、偽善的真麵目都會傳人耳中,原形暴露但我絕不會搗住耳朵。


    我會變得隻能相信自己,也是個無可奈何的結果。「相信」這種字眼是軟弱、普通人的愚蠢話語,不屬於特別之人。


    沒錯,因為我是特別的。與其跟他人同行導致耳朵被堵住,我寧可獨自前進。


    即使在這個聲音如雨般傾注而下、如雪般不斷堆積的世界裏,我也獨自佇立其中。


    這就是特別,就是立於他人之上應有的姿態。


    所以,特別的我要奪取神我要回應人們想奪取神的心聲,此任何人都還要更加地為了「黑貓組織」而著想。


    這樣一來,那一天的聲音一定就能從我耳中消失了。


    花南進屋時明明已經盡量降低聲量了,但當她的腳尖一踏上地板,凜音仍然立刻睜開眼睛。


    「我回來了。」


    「嗯。」


    凜音簡短地應了一聲,再度閉上雙眼,似乎打算再持續冥想一會兒。


    閉目養神的凜音,此刻臉上並未戴著黑貓假麵。若是平常,她在冥想時一定會戴假麵。


    花南在不久之前還覺得兩人毫不相似,現在看到姊姊脫下假麵後露出的臉孔,卻覺得和自己有一點像。


    她明明隻是得知,姊姊的胸口和自己一樣長著願望植物而已。


    她隻是知道了,那個總是待在與她不同的世界裏,除了自己之外誰也不相信的人,心中也有願望而已。但是,她想知道姊姊的願望是什麽。


    「怎麽了?」


    因為看得太久,花南被輕輕回瞪了一眼,急忙轉開視線。


    「非常抱歉。」


    接著,她一如往常地道歉。明明足親生姊妹,凜音和花南之間幾乎沒有家人的親密感可言。


    如果光看親密的程度,平常擔任凜音輔佐的青年,看起來更像是凜音的兄弟。


    他們兩個能力相近,年紀也差不多,花南總是遠遠地看著兩人相處融洽的樣子。她並沒有想過,感情要變得像他們一樣好。因為姊姊是特別的存在,花南沒有想過自己可以靠近她。


    「骰子十現在過得好嗎?」


    所以,花南半是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看到凜音猛然抬起頭時的表情,她察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非常抱歉!」


    花南低頭賠罪時,凜音臉上瞬問浮現的動搖之色也隨之消失。


    「快點把他忘了。」


    接著,凜音以冷冷的聲音告訴花南。對於那個時時隨侍在側協助她的青年而言,那樣的聲調太過冷酷了。


    沒錯,在花南被派至葉野不久之後,他代號骰子十的青年脫離了組織。由於他和她們一樣擁有「羽黑」之名,當時領導階層似乎起了一番爭執。結果,幹部們將此事秘密處理,沒有公開對方脫離的理由。


    但是,已經離開的他曾是凜音部下的事實,想必對她在組織中的立場造成了一些影響。


    「花南,抬起頭來。」


    聽到凜音的命令,花南戰戰兢兢地拾起頭。因為難以和姊姊的目光相對,她自行垂下視線,看見了凜音手中的假麵。


    放在纖細雙手上的假麵,不知為何看起來比平常重了些。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但在她開始思索原因之前,凜音已先開口。


    「聽好了。不管你的能力有多低劣,都不可能成為普通的人。我們是黑貓假麵,即使脫下假麵,也不可能變成一般人。」


    凜音這番並非責備的勸告,重重地壓在花南的心上。


    「是的。」


    「所以,萬一那些家夥又對你說什麽相信之類的話,也絕對不能迷失自我。你明白相信他人是件愚蠢的事吧?畢竟你也說了很多的謊。」


    「是的」


    不需凜音提醒,花南也很清楚自己一路以來已經說過了多少謊言。


    沒錯,因此不管他們再怎麽呼喚她,她也回不去,也不可以回去。花南點點頭,並非認同凜音的話,而是想到了多加良等人對自己的感情。


    然而自己大概沒辦法「不相信」他們。無論相隔多遠,她一定都不會忘了他們,會不斷在記憶中想起那段時光吧。


    就如過去從不厭煩地仰望著天空一樣。


    花南將目光從凜音身上轉開,越過小小的窗戶仰望天空。葉野的天空今天也是;片蔚藍。


    「花南。」


    「咦啊,是的!」


    她以為是因為在談話途中發呆而受到斥責,緊張地縮起肩膀。


    「你還沒改掉那個習慣嗎?」


    「呃習慣?」


    「就是像這樣看著天空,你常會這麽做吧。」


    被凜音一說,羽黑驚訝地點點頭。姊姊會記得這件事也讓她很意外,仰望天空的確曾是她的習慣,不過自從來到葉野市後就收斂了不少。


    因為在這裏,每天層出不窮的事件就讓她忙得沒時間去看天空。


    「您說得是,我會改過來。」


    花南本以為凜音是對這習慣看不順眼,所以如此說道。


    「我沒有叫你改掉。但不管看天空看了多久,也不可能觸摸得到,隻是浪費時間。」


    但是,聽到這個很像姊姊會說的回答,她在假麵下垂下眼眸:


    「您說得是,隻是,這座城市的天空看起來有點不同」


    她本來是打算同意的。即使不小心講出像藉口的台詞,她也沒料到凜音會有反應。


    「這座城市的天空不同?天空不管在哪裏看都一樣,你說什麽地方不同?」


    被凜音一問,花南試圖在心中尋找能讓姊姊滿意的答案,卻找不出適當的言語,任由沉默落在兩人之間。


    她們總是這樣。就算凜音主動開口,花南也無法好好回答,對話總是就此中斷,以凜音起身離去做為結束。但今天的她卻沒有站起來,繼續等待著花南的答案。


    「我覺得這裏的天空看起來比故鄉的天空蔚藍一點。」


    所以,這讓花南有勇氣說出回答。


    「我倒不這麽認為。」


    凜音後續的台詞依然很有她的風格,但看到她的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胸口一帶,讓花南隱隱約約地理解到一件事。她一定是認為自己和花南胸口生長的願望植物是一樣的兩人最大的心願是一樣的,因而產生了一點親近感吧。


    事實明明並非如此。花南的願望和凜音的想像不同,就算得到了神,植物也不會開花。但麵對堅持這樣認定的凜音,她無意解開誤會。花南很清楚,自己的願望不會實現。


    不過,既然凜音最大的願望是「為了一族取得神」,花南打算全力以赴。因為她就是為此才跟隨凜音前來的。


    她思索著這些事,無意識地用指尖碰觸自己的假麵。


    「聽好了,花南,不要忘記。這副假麵是很沉重的,背負著一族的願望。」


    凜音這麽提醒她後,直盯著自己手中的假麵。


    她的聲音是一如往常的嚴肅女低音,注視著假麵的表情也一片平靜。然而,花南卻覺得姊姊手中的假麵仿佛無比沉重不,自凜音的雙掌間露出的黑貓假麵,對凜音而言真的很沉重,沉重到自己的假麵無法相較的程度。


    「那麽,姊姊曾有過舍棄假麵的念頭嗎?」


    因此


    ,花南不顧一切地問道。她已有所覺悟,除了此刻之外,不會再有機會與凜音如此深入地交談了。


    「開什麽玩笑?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我隻想當個不辱假麵的人,從不曾想過要舍棄它除了這副假麵之外,我不相信任何東西。」


    凜音的聲音立刻變得嚴厲起來,眼神銳利地瞪著花南。


    眼前的姊姊明明充滿威嚴,她的答案卻讓花南突然覺得想哭。她的心痛得無法收拾伸手觸摸應該是願望植物發芽的地方。


    不知為何,花南覺得自己突然接觸到凜音的世界。


    凜音總是回應周遭的期待,擔任一族所期望的存在。她總是露出除了自己之外誰也不相信的表情一個人佇立在那裏,不管對自己或他人都很嚴格。即使花南追不上,凜音也絕不會等她。她總是凜然地挺直背脊,大步朝自己的目標前進,花南就連她的影子也趕不上。


    所以,她自以為是地認定讓凜音孤單一個人也沒問題,認定隻有自己才會害怕孤獨。明明不可能是這樣的啊


    凜音也不是自願選擇孤單的否則的話,她不可能會說出「除了假麵沒有東西可信」這種悲傷的話。


    花南明明知道,黑貓假麵的確可以證明持有者是羽黑的一份子,但是黑貓假麵無法消除孤獨,還有會使之漸漸變得沉重的不是責任感,而是寂寞。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麽簡單的事不,正因為在這一刻,花南才能發現。


    在試著露出笑容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不曾真的笑過。


    在試著墜入愛河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不曾真的愛過。


    在別人告訴自己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她明白,因為羽黑花南已不是過去的自己,在葉野學到許多事之後,才能夠發現這一點。


    此刻在花南眼中的凜音看起來會很寂寞,並不是錯覺就算凜音本人沒有察覺,依然是個事實。


    花南想實現凜音的願望,讓她的願望植物開花。


    她真正發自內心地這麽盼望著。


    凜音的願望一定不是為了一族奪得神吧。但是,如果必須得到「卡儂大人」,花南會全力以赴。因為這樣一來,凜音說不定會暫時忘記身為黑貓假麵的事。即使隻有一瞬問也好,她說不定能從一族同胞渴望得到神的這個祈禱聲中獲得解放。


    然後,她希望姊姊能找出自己的願望。她希望凜音能忘掉一族的心願,在這個城市裏找到花南曾找到的東西。


    因為不管最初的目的是什麽,將自己派到這個城市派到葉野市的人,讓自己有機會在這裏生活的人都是凜音,是另一個羽黑花南。


    那麽,這次該輪到凜音了。那花南絕對不打算得到的最大心願成真的瞬間應該要屬於凜音。


    花南做了決定,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拳頭。


    「那麽你查到同伴們的情況了嗎?」


    姊姊靜靜的發問,花南回過神點了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這是什麽意思?」


    看到凜音訝異地皺起形狀姣好的眉毛,花南慌忙加上解釋:


    「擾亂部隊全都落入和家的仆人手中了。」


    她剛剛想用動作傳達的,就是這個訊息。


    「什麽?你確定嗎?」


    凜音勉強保持冷靜,但依然無法隱藏動搖之色。


    「我很確定。宅邸內似乎有我們所無法查出的陷阱,所有人都被那些陷阱逮住了這裏和彩波所在的地方沒被找到,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因此,花南反倒裝出平靜的樣子對姊姊說道。


    「說得也是,也可以這麽想。既然那女孩還在我們手中,事情還有轉機。」


    凜音撫摸著高高束起的長發發梢,連點了幾下頭。我們果然是姊妹。看到她和自己很像的小動作,讓花南感慨地想著,臉上淺淺一笑。


    「凜音姊姊您的願望是什麽?」


    她的目光落在凜音胸口一帶,這麽問道。


    聽說,願望植物就長在那裏。


    當花南靜靜地發問,凜音緩緩抬起頭。她的臉上浮現一絲困惑,然後消失。


    「這還用問嗎?」


    接著,凜音一臉訝異地仰望花南。看見自己一直仰望的對象現在正仰望著自己,讓花南覺得有些好笑,臉上也有點發癢,於是她脫下黑貓假麵,將視線迎向和凜音視線相同的高度。


    「您的願望是什麽?」


    「我的願望是為了一族得到神。」


    當花南再度發問,對此深信不疑的凜音直視著她回答。


    「那麽,我會盡全力實現您的願望。」


    「嗯不過,就算隻剩下我一個人,我也會奪得神。」


    聽到她的話,凜音深深頷首後發出宣言。


    「我不會再讓您孤單一人」


    花南以連凜音都聽不見的音量在口中呢喃。


    「那麽您已經找出『真正的參之間』的位置了嗎?」


    她抱著對姊姊能力的信賴如此問道。


    「嗯。看來『卡儂大人』果然被搬動了,聲音又換了位置。」


    而凜音則是充滿自信地如此回答:


    「地點在『蘇芳館』。」


    「我明白了。」


    「時間不多了。」


    凜音這麽說完後,花南再度點點頭。和家的祭典,作用是一年一度強化與神之間的連係。所以凜音才會認為一年內與神連結最弱的祭典前夕是絕佳良機,因此才毅然發動襲擊。


    反過來說,一旦祭典正式開始,至少在一年之內,她們就再也沒有機會奪取「卡儂大人」了。然而,凜音已無法多等一年,更何況她的胸口還長著願望植物。


    「我們一定要在決戰中獲勝,為我方贏得勝利。」


    聽著姊姊強烈的語氣,花南抱著強烈的決心深深地點頭。


    在近午時聽說所有黑貓假麵都已被捕的消息,我們真的很焦急。


    再加上我們正避開以笹世為首的女仆隊,偷偷策劃侵入蘇芳館,所以更是雪上加霜。


    「問題在於,要從什麽地方進去。」


    剛放下一顆心,包含若菜在內的所有人都將目光投注在設計圖上,但沉默再度降臨。


    老實說,我們一直卡在這個問題上。就某方麵來說,擔任擾亂部隊的黑貓假麵全數被捕,對我們而言是不利的。


    這樣一來,一半的女仆會回去準備祭典,但另一半還在宅邸內搜索彩波以及進行警備。既然笹世等人知道「真正的參之間」在何處,想必會將相當的人手配置在蘇芳館。


    「該從什麽地方進去我看也隻有入口了吧。」


    桑田打破沉默開口。


    「說得也是。」


    不管瞪著設計圖多久,答案也不會改變。蘇芳館的無名空間就在三樓與屋頂之間,圖上卻沒畫出入侵的路徑。


    不過,如果從蘇芳館正確的入口經正確的路線上樓,就會有門可走。


    「而且,也沒有後門。」


    尾田輕輕按著包繃帶的額頭沉吟道。


    「那我們該如何不引人耳目地進去?」


    結果,我的問題隻有這一點而已。


    「如果能撐到晚上,那就另當別論了。」


    「如果她們因為同伴被捕變得謹慎行動是很好,相反的,要是因此想放手一搏,那麽不管是白天或什麽時候她們都可能會出手喔。」


    總之,萬一被羽黑她們早一步入侵,我們就不可能埋伏了。話雖如此,要是毫無策略地前往正門,到時候被負責警備的女仆們攔住去路的畫麵,彷佛已經曆曆在目。


    就算隻有三隊隊長知道「真正的參之間」在哪


    裏,但「蘇芳館」目前戒備增強,要不引人注意地入侵非常困難。


    應該說,我們剛剛就打算堂堂正正地從正麵進入,因為無法如願才會聚在這裏商量辦法。


    「不引人注目的方法嗎」


    就在我喃喃自語時,外麵響起一陣匆忙響亮的腳步聲,一個人毫不客氣地大力推開房門。


    「鏘鏘鏘~!在此向各位展示鈴木朔的最新時裝!!」


    如果轉頭看向他,絕對就是輸了。鈐木現在絕對是打扮成奇形怪狀的樣子,看的人就算輸。


    「哎呀,鈐木先生,這身衣服真適合你。」


    隻有若菜淡淡地稱讚道。


    「就是說吧~!今春的流行色是白色。雖是白色,但我定在流行的更前端啦~這位太太~」


    不存在,這裏沒有什麽太太存在,所以大家都別回頭。我、尾田和桑田都努力地裝作視而不見的樣子。


    「說到白色更前端的流行色,那就是黑!這道輕飄飄花邊是我為了強調優雅這個重點特地加上的,請看!居然是可拆式的!」


    「什麽是輕飄飄花邊?和一般的花邊有什麽不同?」


    於是,尾田首先屈服在誘惑之下。


    「嗚哇~這輕飄飄花邊的份量也太恐怖了。該不會不是花邊,而是爆炸頭吧?」


    一回過頭,他立刻盡情吐嘈。


    「呼呼呼!要吃驚還太早啦,尾田。第二個展現優雅的重點在腰上,這乍看之下是腰帶,其實居然是萬能摑捆君!就像這樣伸縮自如,折起來還可以放進火柴盒喔!」


    那玩意的存在,似乎令擁有四次元包包的桑田心中點燃了好奇的火苗。


    「桑田,撐住啊!」


    但是,桑田也無法抵抗鈐木異常專業的推銷話術。


    「萬能捆捆君,伸縮自如,可以從這一頭拉到那一頭~還可以縮得很小喔~」


    「這個捆捆君真的可以收進火柴盒裏耶,不過,它能夠拉得多長?」


    「能夠拉進你的心裏!嗚喔!美名人,你這樣突然拉開會痛耶!總之,拿掉輕飄飄花邊和萬能捆捆君之後,我就變成可以出席正式場合的鈴木同學啦,就算要去化妝舞會也0k!!」


    「這樣嗎,化妝舞會咦?鈴木同學,你怎麽戴著那副假麵?」


    我本來打算賭上一口氣也不會回頭,但尾田純粹的驚呼聲刺中了我的背脊。


    「啊,這玩意嗎?這是我從溫泉那裏買回來的。」


    「現在先不問你去了哪種溫泉,秋庭同學,你看看這個。」


    就連桑田也企圖讓我回頭,為什麽!?


    「好啦,多加良,回頭看一下嘛。」


    我還是繼續抵抗,尾田和桑田卻硬拖著我,害我不得不看見壓根不想看的鈐木。


    「嗯?很普通啊。」


    沒錯,前麵明明說了一堆,我眼中的鈴木卻全身上下部很普通。


    「嗯,如果扣掉爆炸頭是很普通。」


    「不過,一戴上這副假麵」


    「哎呀,看起來就像黑貓假麵一樣。」


    最後就和若菜所作的結論一樣。


    拆掉多餘的裝飾後,鈐木的服裝隻是一身黑衣,據說是他從溫泉那裏買回來的假麵,看起來就像模仿黑貓假麵做成的。


    「這行得通嗎?」


    「是的,我想足以讓人誤以為是最後一隻漏網的黑貓假麵了。」


    「而且,鈐木的腳程很適合聲東擊西。」


    我們麵麵相覷,確認彼此的想法。


    「哈哈哈!我對腳程很有自信喔!畢竟那可是在多加良天天追逐之下鍛鏈出來的!」


    「喔~那你的體力應該也練得很不錯吧,鈐木。」


    麵對雙手插腰洋洋得意的鈐木,我始終以平穩的態度應對。


    「好啦!」


    「嗯,接下來我就給你一個非常適合你的工作吧。」


    「咦!?工作?」


    一聽到工作這個名詞,鈐木臉上瞬間浮現明顯的不滿之色,但他平常完全沒在處理學生會的事務,至少也該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你就穿著這身衣服,在和邸裏跑來跑去吧。」


    我清楚地向他下令。


    單以結果來說,利用鈐木來進行的聲東擊西戰術,可說是異常地成功。當然,這是因為提出計畫的人很優秀才會成功,但另一個原因,在於若菜也加入了這場擾亂。由於她帶頭追向鈐木,其他女仆們也跟著離開各自崗位追了上去。


    若菜其實很希望靠自己的力量救出彩波,卻答應我們的請求,肩負起聲東擊西的任務。


    讓她幫忙到如此地步,令我們再度深深地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得救出彩波。


    「嗯這個房間是通往閣樓的房間吧。」


    我在蘇芳館三樓角落的房間門前停下腳步,在腦中回憶起已經完全背下的設計圖並點點頭。


    「根據若菜小姐的說法,這裏總是沒上鎖。今天也一樣嗎?」


    「這與其說是粗心大意,不如說是表現出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自信。」


    雖然已經確認四周沒有旁人,桑田和尾田還是壓低聲音說出各自的看法。


    「隻要開開看就知道了。如果門打得開,就代表他們很有自信吧。」


    彩波和理事長的個人房間在蘇芳館二樓,三樓的房間全都充當儲藏室,別說女仆們,就連彩波好像也很少上來。不過,這些儲藏室既然屬於和家,多半常會被小偷之類的歹徒盯上吧。


    這種房間若沒有上鎖,不是故意露出破綻,就是想反過來讓人對上麵的東西失去興趣。


    「總之,我開羅。」


    我向兩人告知一聲,將手朝房門伸去門把非常乾脆地轉動,很輕易就打開了門。


    「真是充滿自信耶。」


    「好像是。」


    「不過,他們從明天開始就會上鎖羅。」


    反正不是從今天開始就好。我們在心中想著,一起踏入房間。


    我們將隨意擺放在儲藏室裏的和家搜集品搜集範圍大概遍布全世界巧妙地堆積起來,當作通往閣樓的踏腳板。


    「最好別去想我們腳下踏的東西總金額是多少。」


    「對啊,這樣在精神上比較健康。」


    尾田和桑田在這方麵的意見似乎是一致的。嗯,我也讚成。


    「話說回來好暗喔。」


    雖然三人都平安無事地登上閣樓,但閣樓裏就連采光的窗戶都沒有,明明還是白天卻一片昏暗。隻靠我們帶來的一隻手電筒,不足以照亮整片空間。


    「在尋找『真正的參之間』前,要先從電燈開關找起嗎?」


    這種連站在附近都看不清彼此臉孔的狀況下也無法搜索,於是我們這麽決定。


    「我說啊,我的手摸不到類似牆壁的東西耶。」


    「這樣也找不到電燈開關呀。」


    「雖說是閣樓,也不隻是一個房間的大小,而是涵蓋整棟蘇芳館的閣樓空間啊。」


    簡單地說,在這麽寬廣的空間中,光是要找出一個電燈開關也是件苦差事。


    「不管我未來變成多有錢的大富翁,都不會興建如此大而無當的住宅。」


    「嗯,我也讚成。」


    當我如此呢喃,尾田也歎了一口氣投了同意票。


    「我總覺得走動起來很不方便,是這些木箱的關係嗎?」


    聽到桑田的聲音,我將手電筒照向地麵,看到幾個類似木箱的物體堆在地上。


    「嗯?這是箱子嗎?」


    「還有,我從剛剛開始就聽到一陣喀嚓喀嚓的聲響,那是什麽?」


    我聽了


    尾田的話之後側耳聆聽,的確有類似的聲響,不過在一片漆黑之下難以分辨。


    「總之,如不快點想辦法,等花南她們過來時與其說是埋伏,不如說隻是撞個正著而已。」


    「嗯,那樣也太狼狽了。」


    一個不好,恐怕真的會碰到那種狀況,但我隻對桑田的顧慮聳聳肩,再度朝黑暗中伸出手。


    終於碰到牆壁之後,我們鬆了口氣。再來隻要慢慢沿著牆壁走,遲早會摸到電燈開關吧我忍不住祈禱不要碰到沒有安裝照明的情況。


    「不過,這個屋頂真的是八角形啊。」


    我用手電筒往上照,一角一角地計算著。


    但在我數完之前,喀嚏!有東西解開的聲響傳入我耳中,底下同時透來淡淡的亮光。


    登上閣樓時,我們立刻將拆下的天花板恢複原狀,那部分會再度開啟,就代表


    「姊姊,看來就是這裏沒錯。」


    不必聽聲音,我也知道是羽黑她們來了。


    明知道立刻就會被發現,我們依然反射性地閉上嘴巴屏住呼吸。


    「就算不說話,你們的呼吸聲早就暴露了一切。」


    凜音立刻點明我們的存在,讓我們一起呼出一口氣。


    「嗯,不好意思,我們先進來了。」


    我眯起眼睛,看著細微亮光照出的凜音身影回應道。


    「不需要不好意思,『真正的參之間』和『卡儂大人』都還沒落入你們手中。」


    於是,這次回答的人不是凜音,而是羽黑。她不再裝出不自然的聲調,恢複那很有她特色的柔和嗓音姑且不論說話內容的話。


    「嗯~嗚~」


    隨著一聲呻吟響起,某個物體被放在地板上。


    「是彩波嗎?」


    我拋出問題,就傳來雙腳掙紮著踩踏地板的聲音。


    「安靜點。」


    羽黑一開口,踏地的聲響隨即停止,不過彩波看來的確與兩名黑貓假麵同行來到了現場。


    「放了彩波。」


    桑田靜靜地提出要求,羽黑她們卻沒有回答。


    「嗯?這個空間怎麽這麽吵?」


    羽黑將天花板裝了回去,當閣樓再度恢複一片黑暗時,凜音如此喃喃低語。


    「很吵?」


    「這裏很吵嗎?」


    我和羽黑碰巧同時發問。


    「嗯,不過你們是聽不出這份嘈雜的。」


    但凜音卻輕易地駁回我們的反問。


    「您說得是。彩波,這問房間的電燈在哪裏?」


    羽黑似乎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向彩波問道。


    「呃~電源開關好像是在左邊角落吧?」


    彩波用有點沙啞又無助的聲音告訴羽黑後,也許是遠比我們更適應黑暗,視野也更清晰的關係,我感覺到她立刻走了出去。


    「彩波?你還好嗎?」


    雖然看不到她的身影,我向似乎獲準發聲的彩波問道。


    「啊~是多加良的聲音!你果然來救人家了!人家就相信你一定會來!」


    「硬要說的話,是要救出的對象自己跑過來的吧?」


    可能是聽到彩波的聲音比想像中更有精神後放了心,桑田對她拋出有點調侃意味的台詞。


    「才不是!人家接下來才要讓你們救啦!」


    彩波也做出坦率的反應。


    「看來可以先安個心了。」


    聽到尾田的話,我也默默地點頭。


    「什麽相信、不相信的這種話也輪得到一個小丫頭來說嗎?」


    但是,凜音卻潑了一盆冷水。


    「啊,我找到開關了!」


    找到電燈開關的羽黑此時的聲音又蓋過凜音的話聲,閣樓裏終於大放光明。


    看到在眼前展開的景象,我方和羽黑她們都有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幾乎填滿寬廣地板的無數箱子,與掛滿整麵牆壁的時鍾躍人我們眼中。夾雜在箱子之間的陶瓷人偶,也隨意地放在地上。


    在這些木箱和時鍾的環繞下,正中央八角形屋頂的正下方放著一個特別大的箱子是個長寬都達三公尺的立方體。


    「有這麽多時鍾,真是吵得讓人受不了。」


    就在我要開始動腦時,凜音以更加不快的語氣說道。的確,從她的能力與優越的聽力來看,這個房間裏多得過火的時鍾發出的聲響或許是一種噪音。


    但是凜音並沒有試著搗住耳朵,就連嚐試的舉動都沒有看來她說過不會聽漏任何聲音的這句話似乎是真話。


    「姊姊,您不要緊嗎?我已經開燈了。」


    「嗯,不過就算在黑暗中,我也不會感到拘束。」


    羽黑回到她身旁關心地如此詢問,但凜音仍若無其事地回答。


    羽黑的臉上依然戴著黑貓假麵,表情看來卻平靜了些,或許是我的錯覺吧?


    她胸口的植物,明明在結花苞的階段下停止了成長。


    另一方麵,凜音的植物也已經發出茂盛的葉片。


    「讓各位久等了。」


    羽黑重新站到我們麵前問候一聲,老實地連同凜音的份一起低頭行禮。


    「嗯就當作是你們遲到的賠禮,我有不少事想問彩波,可以嗎?」


    「姊姊,您覺得呢?」


    「如果是有用的消息就可以。」


    凜音講的話一樣很刺耳,不過她應該也想知道有關這個房間的訊息,並未特別反對。


    「彩波,這些東西是什麽?」


    因為時鍾一看就知道,我就跳過不問,隻指向地麵問道。她的手臂被羽黑牢牢抓著。


    彩波朝室內的時鍾與箱子看了一圈之後開口說道:


    「那個是音樂盒。」


    「放在這一帶的人偶也是嗎?」


    「嗯,沒錯。你們可以上發條試看看喔。」


    彩波天真無邪地回答我們的問題。「真正的參之間」明明就在眼前,她卻那麽平靜,讓我反倒心生懷疑。


    「音樂盒?我們要找的東西是『卡儂大人』。」


    「我知道。在這些音樂盒裏,有一個是打開卡儂大人房間的鑰匙。」


    於是,她承認了這個閣樓就是「真正的參之間」。


    但我們分不出來哪一個才是鑰匙,說到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放在正中央那個特別大的大得過頭木箱了。


    「那個大箱子也是音樂盒嗎?還是說,那就是卡儂大人的房間?」


    我不抱太多期待地指著閣樓中央的巨大木箱,看向彩波問道。


    「嗯,大概是。」


    彩波非常乾脆、平靜地點點頭。


    「真的嗎?」


    「嗯,爸爸是這樣說的。」


    我為了保險起見重問一次,她再度點點頭。


    「那就是『真正的參之間』嗎?告訴我,哪一個音樂盒才是鑰匙?」


    凜音用指尖撫摸黑貓假麵,垂下眼眸詢問彩波。她多半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會一直將彩波留在身旁吧。


    「我不知道。」


    「什麽?事已至此,你可別撒謊!」


    凜音拉高嗓門,彩波反射性地躲進羽黑的影子裏。不過,我認為她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人家也是第一次到這裏來呀。而且,爸爸也還沒有告訴我哪一個才是鑰匙。」


    我們擅自將彩波也算進「兩人」中的其中一人,然而


    「除了爸爸之外,應該沒有別人知道了。」


    在場所有人都因為與剛才不同的理由而啞口無言。


    「那也無所謂。隻要在這堆音樂盒裏,找出對得上那扇門的鑰匙就行了吧。


    」


    凜音試著激勵自己,但事情多半沒有這麽簡單。


    「彩波,鑰匙放在音樂盒裏嗎?還是整個音樂盒都算是鑰匙?」


    「嗯~人家也不太清楚耶?多加良,你看看那個房間的門嘛。」


    我照著她的話,重新眯起眼睛看向作為「真正的參之間」的三公尺立方體。


    「這是什麽?」


    我脫口而出的感想裏帶著巨大的困惑。


    我避開地上的音樂盒走過去,從近處由四個方向進行確認。桑田和尾田、羽黑和凜音也跟著我觀察著箱子。


    看來像個木造箱子的「真正的參之間」外側沒有任何裝飾,甚至找不到能夠分辨出門把或門扉位置的溝槽簡單的說,這個「真正的參之間」別說鑰匙孔,就連可以打開的門都沒有。


    「沒有門?這要怎麽打開?」


    凜音激動地企圖揪起彩波的衣襟,羽黑插進兩人之間委婉地製止了她。然而,落在黑貓假麵上的陰影仿佛變得更濃了。


    「彩波,這是怎麽回事?」


    她語帶困惑地問道。


    「嗯~人家也不清楚啊~」


    但是,彩波的答案還是一樣不得要領。


    「都走到這一步了,裏麵能聽得見聲音,也能感受到氣息,我怎麽能放棄!」


    凜音邊說邊敲打「真正的參之間」,但房門沒有因此開啟,卡儂也沒有現身。


    「不過既然有鑰匙,就代表可以設法打開。」


    說到底,答案也隻有這個,隻能試著去賭這個可能性了。


    「嗯,應該是吧?可是要找出鑰匙很辛苦唷。」


    彩波的前半句話聽來微妙地不可靠,後半句卻是無法動搖的事實。


    「總之,隻要一個一個轉動發條,調查下去」


    「遲早會結束的。」


    尾田和桑田這麽表示,分別拍拍我的肩膀,讓我下定決心。


    「事情就是這樣了,羽黑。」


    「總之,先找出鑰匙音樂盒的人就能得到『卡儂大人』對吧。」


    羽黑緩緩地撫摸著劃有一道銀色痕跡的假麵,將目光轉向我們。


    「沒錯。如果我們先找出鑰匙就是我們獲勝,相對的,如果你們先開了門就算你們贏。」


    我如此提議之後,兩名黑貓假麵部點頭同意。


    「我們一定會獲勝,然後為了我們的一族取得神明。」


    「彩波也同意嗎?如果結束後再哭哭啼啼的,我可不管。」


    「人家才不會哭!多加良他們一定會保護卡儂大人!」


    彩波這樣反擊羽黑,彷佛那就是令她從容不迫的理由。


    「我想順便問一件事,姊姊的凜音的植物狀況如何?」


    「她的植物已經長得和你的一樣大了。」


    既然她開門見山地詢問,我也老實地回答。


    「這樣嗎,我明白了。」


    她頷首之後,低頭道謝。


    光從這個動作,就能清楚看出羽黑心中的優先順位。她首先想實現凜音的願望,得到「卡儂大人」應該排在其次。


    但是,讓植物開花是我的工作。就算羽黑成功讓凜音的植物開花,也隻有我才能摘下它。


    「羽黑如果我們贏了,我一定要摘下你和凜音的植物。」


    「是嗎,我會記住的。」


    羽黑如此回答後,再度轉身背對我們。因為現在不能追上去,令我握緊拳頭。


    「好,總之就從手邊的東西開始找起吧。」


    「這雖然是個原始的方法,但也最實在。」


    「說得也是。」


    我們就從手邊拿到的音樂盒開始轉動發條。


    試著轉動之後,裏麵說不定會掉出什麽東西,音樂盒演奏的音樂裏或許也藏著什麽線索。


    「花南,你先把這附近所有的音樂盒都拿過來。」


    凜音的音量還是一樣很大,對花南下達指令的聲音甚至傳到我們這裏來。


    我轉著發條朝那邊望去,看到凜音的臉龐跟著羽黑的身影移動,手正伸向附近的音樂盒。


    我將目光從羽黑身上栘開,把注意力集中在凜音身上,發現她的舉止和羽黑很像。


    比方說,不時撫摸臉上的黑貓假麵或束起頭發的這些小動作。


    「啊,她們果然是姊妹。」


    我不由得出聲呢喃。


    「姊妹?啊,你手上音樂盒的圖案,跟我這個音樂盒的圖案好像是左右對稱。」


    桑田自行解釋了我的台詞,試著將懷中的音樂盒與我剛上好發條的音樂盒並排放在一起。


    「這一對鳥的圖案與其說是姊妹,更像是夫妻耶。」


    我沒有特地訂正桑田的誤解,來回比較著兩個音樂盒說出感想。


    「夫妻?啊,沒錯。」


    桑田也認同地點點頭。


    「不知道演奏的曲子是不是也一樣?」


    「很難講啊,我也還沒聽過。」


    「那我們一起放放看吧?」


    我同意她的提議,兩人同時打開箱型音樂盒的蓋子。結果,播放而出的旋律真的一模一樣。


    「這是『乘著歌聲的翅膀』,作得真好。」


    知道這首曲子的桑田佩服地看著兩個音樂盒。


    「不管作得多好,裏麵沒有鑰匙就沒有意義。」


    但是,凜音就像故意要說給我們聽一樣,大聲地如此說道。


    「是的,姊姊。」


    不過那句話並不是對我們而說,而是在告訴羽黑。凜音像在搔抓般用指甲嫗著假麵,奪過羽黑懷中那個宛如珠寶盒般的音樂盒扔在地上。重重一砸之下,音樂盒上麵裝飾的寶石掉了幾顆。


    「我剛剛想像了那個音樂盒的價錢。」


    「我也是。」


    雖然事不關己,我和尾田看到這一幕還是冒出冷汗。


    「花南現在在假麵底下的臉一定也是臉色蒼白吧。」


    另一方麵,桑田有些冷靜地分析,這讓我們兩個大表讚同。


    「總之,我們得在她造成更多破壞之前找出目標的音樂盒。」


    「嗯,就這麽辦。」


    於是,我們再度分頭找起。


    然而,要在上百個音樂盒裏找出類似鑰匙的東西是很困難的。反過來說,所有東西看起來都有可能。


    不過狀況並非對羽黑她們比較有利,包括「真正的參之間」在內,凜音與羽黑的能力在和邸內似乎難以發揮,她們也正一步一腳印地將音樂盒集中到附近一個個地聽。


    就這樣,由於雙方都在上發條,整個閣樓空間充滿了各式各樣的音樂。


    即使每個音樂盒單獨的音色輕盈優美,好幾種音樂重疊起來就變得像噪音。


    「真是吵死人了。」


    即使不是凜音,我也忍不住抱怨,桑田似乎也有同感,擺出用兩手堵住耳朵的動作。


    我和桑田都這樣想了,那凜音又如何?


    「可惡,沒辦法集中精神!」


    我再度看向那邊,不出所料,她正焦躁地踐踏地板。看到凜音煩躁的樣子,羽黑停下檢查音樂盒的手衝了過去。


    「姊姊事情暫時交給我來負責,您休息一會兒好嗎?」


    「休息?我沒有時間休息。花南,如果你有閑工夫擔心我,就快點找出音樂盒這都是為了一族。」


    但凜音拒絕接受她的溫柔,還轉身背對了她。


    溫柔的羽黑與嚴厲的凜音:相信他人的羽黑,與不相信他人的凜音。這對形成對比的姊妹,


    至於尾田,為了盡快找出目標,他雖然在意兩人的狀況,


    依然


    在地板的縫隙間走動。


    我也抱著音樂盒,開始找起同樣有著陶瓷娃娃的款式。


    不過看見凜音再度展開搜索的身影,我一瞬間不禁凍結。她正以驚濤駭浪般的速度挑選著音樂盒,不必像我們一樣轉動發條,隻要靠在耳邊就能加以分辨。


    「尾田,動作快點。」


    凜音已經不再故作從容,開始認真起來專心地找著音樂盒。


    「剛才那個是低音部分,那剩下的就是高音部分了。」


    正因為認真,她在無意識下發出的呢喃才會傳人我們耳中。


    「低音部分和高音部分」


    聽到這句話,我的腦筋開始全速回轉。


    原來如此,凜音的推測的確有其道理。如果那是低音部分,那單調的節奏就說得通了。


    但那首曲子並沒有熱門到光聽低音部分就猜得出來。既然這樣,應該還有些別的提示才對。


    低音和高音,男聲和女聲一瞬間,我想起剛才那一對,左右對稱的小鳥圖案音樂盒。


    「可是,不合兩人之力就無法開啟指的是什麽?」


    尾田的低語再度提到我一直掛心的部分,令我腦中靈光一閃。


    低音和高音會分成兩個部分並非巧合。假設與那兩隻鳥演奏同樣樂曲的情況相反,而是兩個音樂盒一起演奏才成一首曲子的話


    但是,知道正確答案的人隻有一個,然而不合兩人之力就無法開啟。


    簡單的說,提示一直都在那裏。


    「尾田,快找出穿著洋裝的陶瓷娃娃!」


    「咦咦?這是什麽意思?」


    「理由待會兒再說。」


    凜音同樣也從我的話中得到某些領悟,展開行動。


    不合兩人之力就無法開啟這句話指的對象,並不僅限於活生生的人。


    和男性陶瓷娃娃成對的就是女性陶瓷娃娃,亦即不合「兩人」之力就無法開啟,是分為兩部分的音樂。


    如果我的推理沒錯,事情就是如此。


    凜音一一撿起附著人偶的音樂盒,我們也先占住附近的音樂盒。


    再來就是賭運氣了。


    尾田和我忙著轉動發條,兩個音樂盒同時響起。


    「重疊吧!」


    於是,兩道音色漂亮地合而為一,開始演奏協調的悅耳音樂。一開始很徐緩,然後漸漸轉快,再恢複徐緩的調子。


    然而,發條卻在什麽也沒發生的情況下轉完,音樂戛然而止。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不對嗎?」


    明知不會有答案,凜音還是茫然地呢喃。


    「不,人家覺得猜中了!」


    但一個雀躍的聲音卻肯定了我的推測。


    「彩波?」


    「嗯還剩三分鍾。」


    彩波看著牆上全都指向同一時刻的時鍾小聲地說道,再度將目光轉回我們身上。


    「兩人合力的部分應該猜中,可是,還有一個必要條件唷。」


    她在最後的最後說出的台詞,令我和凜音暫時停止思考。


    「彩波?你到了現在才說出來,到底是什麽意思?」


    桑田的口吻比平常溫柔,看著她的眼神卻有些嚴厲。


    「人家剛剛才想起來的嘛!」


    但彩波卻天真無邪地如此說道,將現場緊張的氣氛破壞殆盡,還噘起嘴巴。


    「那個條件是什麽?」


    凜音沒有被她的步調牽著鼻子走,隻是低沉地問道。


    「是人家要唱歌跳舞啦!」


    彩波的表情雖然很嚴肅,說出的內容卻令我們不得不疑惑地傾著頭。


    「唱歌跳舞」


    「這裏可不是ktv包廂耶?」


    尾田和桑田傻眼地發問,彩波臉上反倒浮現失望之色。


    「這個人家當然知道。是唱歌跳舞,獻上為了卡儂大人而跳的舞蹈。因為爸爸說過,要開門時必須這麽作。」


    聽到這番觸及核心的發言,我們終於理解了。


    「那彩波要跳嗎?還足不要?」


    羽黑牢牢盯著彩波嚴肅地問。沒錯,彩波畢竟是和家的人,站在守護「卡儂大人」的那一邊。如果她在這裏拒絕,羽黑她們就徒勞無功了。


    「人家要跳因為人家相信多加良他們。」


    彩波以真摯的表情與聲音回答,我們至今幾乎不曾看過她的這一麵。


    「可是,花南你們得脫下假麵,才能看人家跳舞。」


    「為什麽?」


    凜音問道。


    「如果打開門之後,卡儂大人就在門後呢?你們打算在卡儂大人麵前也遮住臉孔嗎?那樣太失禮了。」


    彩波以凜然的聲音告訴她們,威嚴的聲調中散發著不容違抗的氣勢。


    「好,對神當以禮相待。」


    於是,凜音靜靜地脫下黑貓假麵。羽黑也效仿她緩緩地拿掉假麵。


    像這樣並肩站在一起,從五宮的相似之處就能看出兩人果然是姊妹。隻是凜音在眼眉上給人比較銳利的印象,如果羽黑算是可愛型,凜音的相貌應該稱作美麗吧。她們脫下假麵後的臉龐,額頭上浮現一層細汗。


    「這樣可以了嗎?」


    「嗯,可以了。幫人家的手腳鬆綁吧。」


    羽黑依言解開綁在彩波手腳上的繩結。


    「呼啊~終於恢複自由了。」


    彩波伸展、轉動麻痹的手腳,悠哉地喃喃說著。


    「沒事吧,有沒有哪邊會痛?」


    「嗯,人家沒事。謝謝多加良的關心!接下來請看著吧。」


    聽到我擔心地詢問,彩波這樣回答後,一如往常地甩動兩根馬尾露出笑容。


    「那麽,各位請保持肅靜。」


    她背對我們,跪在大木箱其中一麵的前方垂下頭。


    深山的大種樹啊,


    請來到我等的鄉裏,成為我等的神隻。


    彩波用非常緩慢的調子打著節拍,以彷佛自喉頭擠出的聲調吟唱道。


    從她的身段來看,手中就像拿著某樣東西。右手往左、左手往右讓兩臂交叉,腳步靜靜地踏響大地。


    她解開手臂,這次改在頭頂上交叉。彩波重複著這樣的動作,繞行「真正的參之間」。


    那慎重的舉止,宛如在舉行莊嚴的儀式不,這的確是個嚴肅的儀式。


    彩波的舞蹈令我們隻能屏住呼吸靜靜地旁觀著,側耳聆聽她的歌謠。


    她散發出的氣氛讓我們相信,無論是誰都不許打破這份寂靜。


    然而,寂靜卻突然地遭到破壞。


    當~當~當~當~


    叮咚叮咚


    破壞的凶手,是填滿整片牆壁的時鍾。每一個時鍾都指向五點,為了宣告時刻同時響起。


    重疊的鍾聲在八角形的屋頂下回響,給我們的耳朵帶來一陣劇烈的剠痛。那強大的震動,甚至令我們的身體隨之震蕩。


    不管是我、尾田、桑田、羽黑,就連剛剛還在跳舞的彩波都被那股巨響震得停下動作,隻能搗住耳朵隻有凜音一個人,即使如此依然沒有塞住耳朵。


    不過,這段時問其實隻持續了不到三十秒。


    當鍾聲停止時,那祥和輕柔的音樂盒音色再度傳人我們耳中。就像鈴聲般的樂音,一個發自我的懷中,一個則從尾田的懷中傳了出來。


    少年與少女兩個陶瓷娃娃就在我們懷中各自旋轉,合聲歌唱著。


    「這就是正確的鑰匙音樂盒嗎。」


    喧囂聲轉而變成美麗的旋律後,凜音比任何人都更早從茫然自失中恢複清醒。她的話語也令我和尾田赫然回神,用力抱住音樂盒。


    發條明明已經轉完,音樂盒卻自顧自地運轉著。那麽,啟動的契機就在於彩波的舞蹈與歌謠,或是時鍾的合唱上。


    「音樂盒在我們手上,是我們贏了。」


    不出所料,凜音正壓低身軀看準襲擊的目標。


    「我也不能放棄。」


    於是,羽黑也和凜音一樣壓低重心擺開架式。


    凜音胸口的植物自葉片中伸展花莖,結出花苞。雖然隻有些微的變化,但羽黑的植物花苞也開始膨脹起來。


    兩株植物都向我而來。


    「這樣的話,我們也會拚死護住。」


    就像這臂彎中的音樂盒是「卡儂大人」一樣。


    「大家最好住手唷。因為不管是多加良你們,還是黑貓假麵你們,都已經超出時限了。」


    如果彩波沒有開口,我們想必會展開一場音樂盒爭奪戰吧。


    「對不起。但這樣一來,就沒有人可以搶走『卡儂大人』了至少在這一年之內。」


    就在一觸即發之際,彩波向我們宣言。


    「彩波?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小丫頭,你在說什麽?你算計了我們?」


    彩波的勝利宣言,令我和凜音都茫然地反問。因為其他的感情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現場充滿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剛剛五點的報時鍾聲,代表祭典的準備已經全部完成了,一年隻有一次。」


    彩波的口氣和平常一模一樣,卻露出有些成熟的表情告訴我們。


    「此信號表示卡儂大人的準備也完成了。就算打開此房間,裏麵也沒任何人和東西羅。」


    這番話對我們而言雖是事已解決的通知,但對羽黑和凜音來說卻等於是邁向絕望的邀請函。


    「彩波?你在說什麽?門不是還沒打開嗎?你的歌舞也還沒結束吧?」


    羽黑無法隱藏心中的困惑,露出一臉不敢相信、泫然欲泣的表情問她。


    「對不起,花南,人家也撒了謊。就算不跳舞,隻要一到五點一切就會結束。對大家也很抱歉,可是,人家無論如何都想保護卡儂大人」


    彩波深深地低下頭,為自己的謊言賠罪。


    「彩波,這個音樂盒也是假的嗎?」


    畢競情況特殊,我們無法純粹地生氣也無法責怪她,尾田抱著那份困惑向彩波問道。


    「不,那應該真的是鑰匙的一部分。不過,那是隻要時間一到就會自動運轉的裝置,一樣也是一年隻能動一次。」


    彩波搖搖頭,承認了音樂盒是鑰匙。她一臉愧疚地將目光從我們身上轉開。


    「自動運轉的裝置彩波,那個箱子現在該不會已經打開了?」


    大型立方體上一樣找不到任何像門的地方,不過既然設計了時鍾與音樂盒的雙重連動機關,我的猜測應該不至於太不自然。


    如果那真的是空房間,就不再有上鎖的必要了。


    「嗯,隻要推某個地方應該就能打開了雖然卡儂大人不在裏麵。」


    彩波尷尬地大幅點個頭,證實了我的推測。


    「神已經離開了?我們完全中了小丫頭拖延時問的圈套?要愚弄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凜音大吼一聲,同時將黑貓假麵摔在地上。


    「別開玩笑了,那個聲音還沒有還沒有消失!」


    以假麵自地板上反彈起來的瞬間為信號,她向「真正的參之間」現在隻不過是個巨大的空箱子奔去,直接揮拳打在堅硬的木板上。凜音不斷揮動手臂,激動得就像要砸壞箱子。


    終於,其中一麵木板宛如缺角的拚圖般鬆開,箱麵出現縫隙。


    和她一樣到處敲打著木板的羽黑伸手往內一推,那個房間真的輕易打開了。


    「真的開了。」


    在我身旁的桑田,露出一臉既像驚訝又好像無法釋懷的表情呢喃著。


    曰樂盒的音樂停了。」


    尾田望向我和他自己的懷中這麽說道,發出一聲格外沉重的疲倦歎息。


    「我們也去裏麵看看。」


    雖然我覺得不必看也知道結果,但我還是把音樂盒放在地上,和他們一起走向大木箱。


    「多加良,你生氣了嗎?」


    我正要離開時,彩波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那不安的語氣跟剛剛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這個嘛說我完全沒生氣是騙人的。不過在這之前彩波,辛苦你了。」


    我回過頭彎下腰,摸摸彩波的頭。


    「多加良人家很努力嗎?」


    「是啊,被抓去當人質,你應該很害怕吧。」


    「嗯,是一點點怕。」


    麵對我的關心,彩波勇敢地回答。她想露出笑容卻沒有成功,嘴角保持揚起的形狀顫抖著。


    「我明白你已經盡全力做到了你能做的事,所以不要緊的。」


    我將目光對上彩波的眼神,直接說出此刻心中的想法。


    「嗯,對不起。」


    彩波再度低頭向我們道歉,拚命地用手背擦眼睛,不想讓我們看見眼眶中湧出的淚水。


    「彩波,你用這個連絡若菜小姐來接你吧。」


    尾田將自己的手機交給忍著淚水的她。


    「嗯,對不起,尾田。」


    「沒關係,我都明白。你真的很努力,辛苦了。對了,你沒受傷吧?」


    「人家很好尾田才是,被繃帶包住的地方還好嗎?」


    尾田慰勞著彩波,卻反過來被她關心頭上用繃帶包住的傷勢,不禁麵露苦笑。


    「嗯,我不要緊。」


    「太好了。」


    「你會口渴嗎?肚子會不會餓?在若菜小姐趕來之前,這些你先拿去吃吧。」


    桑田蹲在彩波身旁,從口袋裏掏出大量的糖果,硬是塞進彩波的小手裏。


    「美名人對不起」


    「你不必向我道歉,可是待會兒要向花南說對不起喔。」


    聽到彩波的道歉,桑田這麽說著輕輕撫摸她的頭。


    「人家還有機會向花南道歉嗎?」


    「嗯,沒問題。羽黑很快就會回來了。」


    雖然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正確,依然這樣告訴她。


    「所以,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們,你先去讓若菜看看你充滿活力的樣子吧。」


    聽到我的話,彩波終於露出笑容,坦率地點點頭。


    敞開的房間內部構造非常簡單,硬要說有什麽東西的話,隻有房間中央放著一張桌子。


    在那個一片雪白、整理得非常乾淨的房問裏,果然不見卡儂神體和「卡儂大人」的身影。


    凜音當場跪倒在空蕩蕩的房間中,羽黑也扶著她跪在雪白的地板上。


    「為什麽,為什麽我們總是被神舍棄?我缺少了什麽?是信仰心嗎?或者說,就連神也聽不到任何人都聽不到我的聲音!?」


    房問的牆壁彈回凜音的呐喊,但她得不到回應。


    「姊姊,不要緊的,我聽得到您的聲音。」


    羽黑撫摸著凜音的背部,但凜音的激情依然沒有平靜下來。她放聲大喊,宛如要將心中長久以來累積的事物全部解放。


    「如果如果您聽得見我的聲音,至少讓我看看您的身影吧,神啊!」


    不管凜音再怎麽叫喊,也得不到回應吧我才剛這麽想著,下一瞬間


    叮當叮叮當


    那熟悉的聲音掠過我的耳朵。


    「話說,一再呼喚我的人就是你嗎?」


    那頭銀發發出的光芒一瞬問奪走我的目光,金黃色的雙眸越過我注視著凜音。


    「啊啊啊啊」


    看著那家夥她不斷追求的身影


    在眼前現身,令凜音說不出話來。


    而我同樣啞口無言。


    明明不是實體,但她的輪廓沒有融化也沒有變透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嗯?讓你們等太久了嗎?我也花了不少時問準備祭典啊。不過,這身衣裳很美吧?你說是嗎,多加良?」


    當那黃金色的雙眸看著我,豔紅色的嘴唇說出我的名字讓我感到非常安心。


    「我可沒有那種,對於像妖怪的東西感到美麗的感性。」


    我祈禱著自喉嚨擠出的聲音聽起來不會沙啞,終於鼓起力量直視著那家夥卡儂。


    就像她本人所說,她已經換上祭典的裝束,一頭銀發高高束起,插著金、銀梳子作為裝飾。


    她身上重重披著以黑色為基調,但仍繡上各種花紋的和服,腰帶也比平常豪華得多。作為祭典裝束的最後點綴,她的眼角與嘴唇抹上鮮紅的困脂。


    不過,從桑田、尾田、羽黑都說不出話的樣子來看,今天的卡儂說不定比平常漂亮一點。


    「您就是神嗎?」


    凜音終於從最初的衝擊中回神,緩緩地發問。


    「嗯?算是那樣吧。總之,卡儂大人指的就是我。」


    卡儂悠然地頷首。


    「嗯,雖然時值祭典,但你居然能看見我的身影,羽黑家果然不容小看啊。」


    「謝謝謝。」


    明明沒有必要把頭壓得這麽低,凜音卻幾乎把頭擦到地板,深深地鞠躬行禮。


    「喏,多加良、美名人和一哉也該和人家學學啊。」


    隻有卡儂一個人的心情很好,我們則發出厭倦的歎息表明反抗之意。


    「真是不受教。也罷,你為何呼喚我?」


    卡儂明明很清楚理由何在,事到如今卻還故意重問。這家夥還是一樣惡質。


    「求求您求求您到我們的上地來好嗎?請您成為我族的神,實現大家的願望。」


    凜音趴在卡儂麵前請求道。


    「拜托你,請為了一族的所有人答應吧。」


    羽黑也像她一樣,向卡儂磕頭。她們兩個都沒有說是為了自己而求。


    「喔?聽起來很有趣啊。」


    聽到卡儂透出興趣,凜音的背脊微微顫抖起來。


    「可是,你們打算怎麽帶我離開?」


    她裝出天真無邪的模樣傾著頭,但依然跪地不起的凜音和羽黑看不見,也就沒有意義可言。


    「不用如此,你們就抬起頭來吧?」


    也許是沒得到預期中的效果,卡儂這麽開口要求,兩人緩緩地拾起頭。


    「嗯,很好。那你們打算怎麽做?」


    「這我們會將您的神體移動到足以匹配的神社中。」


    雖然有些困惑,凜音還是如此回答卡儂的問題。


    「移動我的身體」


    聽到她的話,卡儂將雙手抱在胸前,裝出專心思索的模樣後


    「那是不可能的。」


    斷然回答。


    「什!為什麽?我等會以厚禮相迎!」


    「沒錯!我們會好好祭祖的!」


    一想到願望落空,凜音與羽黑也不禁激動起來逼近卡儂。


    「我的本體已經與葉野之地深深相連,無法移動。」


    「怎麽會!但您的確移動了啊!」


    「在祭典期問,我的確有參加在各房間移動的儀式,但本體都沒動過不,是動不了。」


    「可是,除了氣息之外,我還有感應到其他的!」


    「你說的多半是祭典儀式的道具是這個嗎?」


    卡儂在回答時,從和服衣袖中取出那個白金色類似銅鐸的器具。


    麵對那樣東西,羽黑和凜音感應到某種我們無法察覺的訊息,顯得有點退縮。


    「這的確強烈地散發出您的氣息,您說這不是神體嗎?」


    凜音顫抖地發問,但卡儂默默地搖搖頭。她的發飾隨著動作叮當作響,卻無法撫慰任何人。


    「對了,卡儂,你不是有個被搶走會很麻煩的東西嗎!」


    「不,那些是登生說的。我隻看這些家夥似乎很有自信,以為他們或許有這種法子罷了。」


    看到羽黑和凜音垂無力地垂下頭,卡儂聳聳肩,彷佛在說她的期待落空了。


    「怎麽會。因為想得到您,我我們的胸口長出了願望植物啊?如果得不到您,我們該如何是好?」


    凜音一邊傾訴一邊拍打自己的胸口,但卡儂隻是瞥了她一眼。


    「那與我無關算了,你們就請多加良摘下你們的植物吧。」


    然後,她輕描淡寫地對凜音說出隻能稱為拒絕的答案。


    「那麽,我在正式的祭典前要做點準備,之後就交給你了,多加良。」


    「什麽!你說完想說的話就想溜嗎!」


    「別那麽計較。而且摘下她們的願望植物,是你的工作吧。」


    比平常更鮮豔的紅唇浮現微笑的形狀,卡儂就像出現時一樣,隻留下叮叮當當的連環聲響然後就此消失無蹤。


    被拋在原地的羽黑和凜音頭喪氣的樣子,讓我都有些同情。


    「隻有這一次,實在太沒道理了。」


    「是啊,真是糟糕透頂。」


    尾田和桑田會氣得發抖,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即使如此,羽黑和凜音胸口的植物依然沒有枯萎,藏在她們胸中。


    所以,她們應該還沒失去最大的心願。


    「直(遺憾。」


    「哈哈哈!滑稽也該有個限度!我是個怎樣的小醜!!你們愛怎麽笑就怎麽笑吧。」


    凜音的狂笑聲空虛地回響著。


    「已經無所謂了。沒能成功得到神,我丟了一族的臉。再也不會有人認為我是特別的」


    她自暴自棄的發言與態度,全都隻像個喪失目的的人,令人看了就感到不快。


    「你為什麽想得到神?」


    我在凜音的麵前蹲下,目不轉晴地盯著她失去力量的黑色眼眸。


    「哈哈!事到如今問這個又能怎樣呢?即使那是一族的悲願,沒有得到神的事實還是不會改變吧。」


    「沒錯,是不會變。」


    我淡淡地回應她的自嘲,同時感到羽黑的目光正投向我,但我在理解視線中包含的感情之下仍選擇無視。


    「為了請神實現願望。」


    凜音避開我的眼神,垂下眼眸自暴自棄地回答。


    「實現什麽願望?說到願望,每個人的心願都不一樣。」


    「什麽願望?我的願望當然是得到神,繼續擔任一族特別的存在。然後」


    但是,凜音的聲音卻在半途中變得沙啞,試圖笑出來的嘴角失敗地扭曲了。


    「咦?我不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麽。我擁有的是一族的願望,我自己沒有願望嗎?啊,這也難怪。我的聲音被淹沒在人聲中,我聽不見自己的心聲。」


    於是,凜音將臉埋進雙手中直接趴在地板上。


    我終於發現,羽黑和凜音其實很像。


    她們的內心比外貌更加相似。


    兩人都太過於優先考慮別人,不知不覺間就連自己的願望都說不出口,都遺忘了。


    「沒事的,姊姊,沒事的。」


    羽黑溫柔地撫摸凜音的背部,一再重複同樣的台詞。


    「花南?」


    凜音半抬起頭,從指縫問注視著羽黑的臉龐,看來就像個幼小的孩子。


    「羽黑。」


    我呼喚她的名字,羽黑默默地點頭。


    「因為姊姊是特別的,我以為您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可是,沒這回事。姊姊


    也是人類,所以也像普通人一樣需要協助。」


    羽黑露出領悟一切的表情看著凜音而不是我,溫柔地對她微笑。


    「普通?我曾說過,生在羽黑家的我們不可能變得普通吧。和你不一樣,特別的我才不普通!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受任何人信賴的我才不!!」


    然而,羽黑這番話反倒激起凜音的情緒,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花南!」


    桑田試圖介入兩人之間,羽黑卻搖搖頭表示拒絕。


    「我不要緊。」


    然後,羽黑輕輕將手疊在凜音勒住自己領口的手上。


    「沒這回事,姊姊是特別的人。不過,我可以清楚聽見您的聲音,沒事的。」


    就像要讓小孩子聽進去一樣,羽黑靜靜地訴說著,悄悄伸出雙手搗住凜音的耳朵,彷佛在溫柔地替她堵上耳朵。


    「花南,快住手。就連你都認為我的耳朵最好聽不見嗎?」


    但凜音掙紮起來,企圖逃開她的於。


    「不是的。這麽做時不就能聽清楚自己的聲音嗎?而且,我也可以清楚聽見姊姊的聲音。所以,您一定能好好聽見自己的願望。」


    這道理就和戴耳機一樣。不論是自己的聲音還是羽黑的聲音,現在凜音應該都能聽得清晰一點吧沒錯,羽黑並不是堵住她的耳朵,而是用手覆蓋著。


    「已經夠了,您不必再繼續勉強努力下去。這一次,應該輪到我來奮鬥了。所以請慢慢休息吧,請將假麵寄放在我這裏就好了。」


    我完全不明白羽黑在說什麽,那一定是隻有她才能發現的凜音吧。不過,我有點可以理解。


    而且,我決定相信羽黑那真摯直率的眼神。


    「請相信我。」


    「慢慢休息?脫下假麵相信花南?我辦不到。不管說了多少話,人類都會輕易食言!」


    看來,羽黑的感情無法順利地傳達給凜音。


    「凜音,羽黑沒有叫你相信話語。你沒必要相信話語本身,你現在相信的,是一個名叫羽黑花南的人類。」


    「就算是這樣,我也辦不到。因為我是特別的,我和人類之間總是有一道肉眼看不見的牆壁。就算在我和你之間也有事到如今,我無法去相信人。」


    麵對羽黑溫柔的話語,凜音仍在反抗著。因此,我得代替羽黑在她頑固的背上推上一把。


    「看不見的牆壁?明明看不見卻有牆壁存在?你明明相信看不見的東西,為什麽不肯相信眼中所見的事物?」


    「別挑我的語病!」


    「我才沒有要做那種事。聽好了,人與人之間沒有什麽牆壁,那種東西就和地圖上的國境一樣。擅自劃分出什麽特別、普通的是人類啊。」


    沒錯,人們試圖將自己關進一個非常狹窄的世界中。他們會這麽做,是因為他們知道,孤獨


    一人的世界很寂寞,他們害怕得到自由會很寂寞。


    「不對,我」


    「如果你還是要說你看得見那種牆壁,那就由我來毀掉它!所以,別再認定自己是特別的了,這樣你就不會再是孤單一人。」


    但是,凜音真的隻在自己四周構築出那條界線、那道牆壁,構築出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入的孤獨王國。而現在,她正越過圍牆窺視外麵的世界。


    她就這樣看著,尋找是否有可以相信的事物。她想找的不是什麽神像,而是真正觸手可及的東西。


    「首先,先從信任羽黑花南開始就夠了。」


    因此,我要告訴她,我要將那個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她的名字牢牢地刻印在凜音耳中。不必大聲呼喚,那個人也一定會回應她。


    「要我信任花南?像你們一樣?我辦不到」


    「真的辦不到嗎?那麽我問你,你老是說不會聽漏任何人的聲音,但你可曾試著聽過羽黑的聲音?」


    我回想起凜音不論何時都不堵住耳朵的樣子,這麽問道。麵對聆聽他人之聲直到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直到分辨不出哪個才是自己的聲音,失去信賴之心的凜音,我毅然發問,問出我眼中所見的真實。


    「花南的話?就算不聽,我也知道啊。」


    「不聽也知道嗎?呐,那不就是相信嗎?你不就是因為相信她,才不必刻意去聽嗎?」


    我想其中一半是凜音的自以為是,這也使得羽黑感到難過吧。就算這樣,羽黑還是待在凜音的身邊。


    「你說我相信花南?我不明白。因為我可是懷疑過她喔?」


    凜音的聲音顫抖而沙啞,感到難為情般音量縮得很小。


    「啊,那是當然了。相信別人是一件困難的事,因為我們看不見別人的心,心不但難以理解解,而且沒有固定的形狀。」


    聽到我這麽說,凜音一臉訝異地仰望著我。但這是我毫無虛假的真心話,我也目不轉晴地回望著她。


    「不過我認為,隻要『相信』就夠了。區區一句『相信』是無法填滿人心的,我們會迷惘、會懷疑,也會搖擺不定。因此,我認覺將這一切的心情都包含在內來『相信』就好。」


    雖然去相信很困難、很噯昧又不確定,依然是人伸手可以觸及的事物。隻要信賴某個人,不放棄地信賴下去,總有一天能夠對人擁有不帶一絲迷惘的堅定「信賴」。所以,我想賭上這個可能性去相信他人。


    如果這樣是可以的這樣二正也無所謂。至少,這就是我秋庭多加良的「信賴」。這是此時此刻,透過羽黑、尾田、桑田找到的答案。


    所以,為了這兩個羽黑,現在我決定再度說出那句話。


    我站起來擋在凜音麵前,使出一記飛踢掠過她的臉頰。


    「羽黑凜音!我剛剛已經毀掉了你蓋的牆壁!是我毀掉的!所以,你從現在開始要相信我!比起什麽神,你更應該相信毀掉牆壁的我,還有我所信賴的羽黑花南!還有!」


    我向凜音發出宣言後,直接轉身睥睨著在場的所有人繼續說道。


    「羽黑、尾田、桑田也一樣,以後如果再陷入迷惘,無法相信自己的時候,就相信我!絕對要相信你們所信賴的我!!」


    「嗯,我知道了。」


    「收到了。」


    尾田和桑田一瞬問瞪大雙眼,不知為何都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大大地點頭。


    比兩人晚了一點,羽黑也點點頭。


    「花南我也可以像你一樣相信別人嗎?你認為,我有辦法相信這個秋庭多加良相信你嗎?」


    聽到這個問題,羽黑探頭注視著她再度點點頭,就像老電影裏的女明星一樣,凜音那雙與妹妹很像的黑色眼眸緩緩落下大顆的淚珠。


    「您一定能相信的。我相信信賴秋庭同學的姊姊,我會一直相信下去。」


    於是,凜音的淚水靜靜地滴落在掉在兩人之間的黑貓假麵上


    「那麽我也相信你,花南。」


    伴隨著一聲小小的呢喃。


    ***


    如果你的耳朵聽不見,那該有多好啊。至少,我或許就能稍微信賴凜音一點,而凜音或許也能稍微信賴我一點。然後我們或許就能相信對方所說的話。


    那一天在今年冬季開始的那一天。他這麽說著,用雙手悄悄堵住我的耳朵。


    就算被他用手堵住,他的血流脈動的聲音還是傳人我的耳中,他所期望的寂靜並未造訪。


    隻有他手掌的冰涼傳達到耳朵上即使在他鬆手後,那感觸依然殘留著。


    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為何要離開組織。我在最後呼喚了他的名字。自從成為黑貓假麵之後,我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但他並沒有回頭,就像沒聽見我的聲音。就像誰也不相信的我,也沒有任何人會聽見我的聲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之遊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宮崎柊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宮崎柊羽並收藏神之遊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