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出你的力量。


    巨大的混沌這麽告訴火乃香。那宣言實在過於霸道且不容辯駁,話語中連絲毫人類對細菌抱有的情感都不存在,踐踏著火乃香的整體人格……不,連她身為生物的尊嚴也不放過——就是如此冷酷無情的通告。


    ——這就是結論,不需要你的同意。你的想法、你的思緒、你的生命,都沒有存在的必要。


    火乃香查覺到對方並不是隻有一個人。傳遞給火乃相的訊息背後,堆積著深不見底的漆黑泥土,火乃香知道,那是數不清的感情的集塊。


    就算單獨一個人,在展露於表層的自我背後,仍懷抱著各式各樣不統一的情感。


    而今對火乃香說話的對象,是由龐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的非統一情感要素所構成,其複雜性並非單獨一個人的狀況可比擬,但與其這麽說,不如說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辦法比較。


    那是——黑暗。


    無數個思緒被壓縮成驚人的密度,看起來幾乎就像毫無縫隙的黑暗一般。即使原本是各自獨立的思緒,但以現在的狀態來看,已經不可能將之各個區分。假使不是火乃香,肯定連隱約感受到其構造都無法做到。


    (你是誰?)


    火乃香以不成聲的聲音詢問。她沒有張開嘴巴,聲帶也沒有振動,手腳更絲毫沒有移動,隻是將意識集中在額頭中央而已。那是她唯二個還有知覺的地方,是她唯一的依靠——天宙眼。


    ——使出你的力量。


    她的疑問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或許是對方沒有聽到吧。當沙龍以超震動效果將大地液態化,如字麵般在沙漠裏「遊泳」時,耳中自然不可能去聆聽棲息在路途上,沙中小動物的呼吸,那就是所謂人類智慧無從改變的自然威猛。火乃香和聲音主人的關係,就酷似於這個模式。


    ——待在那邊。


    混沌不發出任何聲響地接近著。


    如同山脈所帶來的壓迫感及恐懼,讓火乃香感到焦急。她拚命想要移動那完全使不上力氣,甚至連感覺都喪失了的身體。


    知道自己動彈不得的火乃香,集中所有的精神力,瞪著迫近的混沌。盡管明白這樣的抵抗微不足道。


    被懸吊在半空中的她,腳下是一望無際的荒野。看不見地平線,平板而毫無特色的大地蠢蠢欲動著,那像是從屍體大量湧出的蛆在蠕動。


    (——!)


    那是手臂。


    埋在地底的,是顏色、形狀、大小都各不相同的無數手臂。手臂與手臂之間毫無立錐之地,仿佛相互觸摸,擠壓蠕動,怪誕的肉林。


    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


    應該隻有手臂存在的荒野充斥著哀號聲,那不成聲的聲音早巳放棄求援,隻是一味地憎恨、詛咒。不知道對象是誰,也不知道為了什麽,隻是一股絕對性厭惡的波動。


    天空上遍布著眼球,不止成千上萬,甚至高達數億個……鮮紅色血管脈動著的白黑色球體全數凝視著火乃香,與哀號聲共振。


    ——去死吧。


    聽到這樣的聲音。即使經曆數次生死搏鬥的火乃香,也從未感受過如此純粹的殺意。


    ——去死吧。


    那是混沌的聲音嗎?聽起來像是同樣的聲音,但並不是。雖然不同,卻又似乎有共通之處。火乃香沒有辦法進行更深入的思考。


    混沌攫住了火乃香。像是要撕裂身心般的痛苦,讓火乃香用她實際上動彈不得的身體直打滾。


    ——使出你的力量。


    那荒野上無數的手臂,就像是要潛入自己的身體一般,翻弄大腦、挖出內髒、掏出細胞,構成火乃香這個個體的所有原子被徹底分解、分析、咀嚼。


    (啊……啊啊…啊……)


    從粉碎的瞳孔中流出了眼淚。那是被人任意擺布,連抵抗都做不到的悔恨;那是無法取代的重要場所,被人任意賤踏的哀傷。因為束手無策的魂魄的疼痛,火乃香落淚了。


    ——你為什麽要哭?


    混沌向火乃香問道。


    ——你的力量……你一個人絕對無法充分掌握的力量,將會成為新世界的基石,開創未來。一般來說,生物都是為了下一代而生存,你的力量也一樣,有什麽不滿嗎?


    (…………)


    火乃香沒有回答,隻是一味哭泣,像個被拋棄的孩子般。


    她有話想話,也有反駁的方法。


    但痛苦讓她把這些話都吞了回去。


    卷起漩渦的情感激流,讓思考呈現缺氧狀態。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胸悶,積蓄在胸口的流不盡淚水,緩慢且確實地滲進心中。


    為什麽要哭泣?


    為什麽會痛苦?


    連火乃香自身都不清楚真正的理由。她完全無法想像,如此大量的眼淚是由自己一個人的身體所流出。若人心會因淚水而改變,又有多少的心能因肉體而得到滿足呢?


    ——你哭成那樣,又能改變什麽?真是無知啊!真是沒用啊!讓神賦子你生命的意義吧。我的名字是普羅米修斯,是過去被關在時空牢籠中的眾多生命之一。


    (普羅……米……修斯……)


    不知不覺中,天空上的眼球變成了帶著蒼白色光芒的天宙眼,從地底深出的手臂揮舞並試圖緊握天宙眼。火乃香領悟到,那是自己被混沌奪走的一部分。


    ——沒錯,那就是你的力量。將這個力量注入封閉的蛇中,充滿它的內側。沒有個體的脆弱,隻有強韌的智慧,而你將成為母親。


    (母親……)


    天地問上億顆天宙眼放出藍色光輝不用說就知道那是氣的光輝。若是一顆天宙眼就擁有和火乃香完全相同的力量那將會聚集令人咋舌的能量。而那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呢?連火乃香部完全無法想像。


    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有斬的「什麽」將要誕生但那聲音完全稱不上祝福或歡喜反而混雜著深沉的怨懟。火乃香聽來就像將死或是已經死去之生物的聲音。


    無窮盡的絕望和——


    無窮盡的痛苦和——


    無窮盡的疼痛和——


    無窮盡——


    無窮盡——


    (我……)


    火乃香背對著充滿藍色光芒細語的荒野。應該動彈不得的身體卻做出極自然的反應而她對這件事沒有任何疑問和異樣感。這是理所當然的——她這麽作想。我依自己的意誌去想去的地方,至今都是這樣一路走過來,接下來也要這麽活下去。


    ——你要去哪裏?


    混沌的氣息逼近。她覺得似乎這樣背對著混沌,反而能夠看清其「真麵目」。天宙眼感到劇烈疼痛。


    (我要走了。)


    ——回來。


    在向自己逼近的巨大氣息前,火乃香跳了起來。她因為閉上眼睛而看不清方向,輕輕向天空踢了一腳。混沌無法抓住火乃香,隻留下逐漸遠離的殘聲。


    ——回來。


    ——回來。


    ——給.我.回.來……


    那時候,火乃香曾對著混沌大喊。而她想起當時的話語,是在梢後的事了。


    結束一個工作後的早晨,她不禁賴了一下床,這樣安穩的倦怠包圍著火乃香。她的意識還有些朦朧,分不清是否還在睡夢中。模糊的皮膚觸感,漸漸轉換成微妙的愉悅感。


    「嗯……」


    淺眠中的她,感覺微微睜開的眼瞼裏,有道輕淡的光線射入,那是讓心情沉靜的柔和光芒。但那個光突然變暗,然後又回到同樣的光亮,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光的前方搖晃著。


    魯克賽特奇怪的身形在火乃香的腦裏


    複蘇。


    「!」


    全身的神經在一瞬間活化。火乃香揮去自己「不想起來的抵抗」,跳起般起身。她的左手想要尋找愛刀,身旁卻隻抓到虛無的空氣。


    「啊!」


    一道嬌小的人影發出聲音朝火乃香跑來。


    「你還不可以起來!」


    尖銳的聲音傳遞不到陷入恐慌狀態的火乃香耳裏,火乃香用力將某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甩開。這劇烈的動作讓她失去平衡,從剛才躺著的地方摔到地上。那地板難以定義是硬還是軟,擁有不可思議的彈力。


    「火乃香小姐!」


    有人呼喚她的名字,同時室內照明亮度提升。對方在距離火乃香一小段距離的地方注視著,那人影怎麽看都像個孩子。比嬌小的火乃香還矮小,容貌也讓火乃香覺得熟悉。


    「『雫』……?」


    雖然少女穿著沒看過的連身上作衣,但無論足覆蓋住後頸的亞麻色頭發,抑或是那紫色的雙眸,都確實有看過的印象。那是她在沙漠分別的人工智慧體少女。


    「為什麽你會在——」


    火乃香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而雫迅速撐住她搖晃的身體。從她嬌小的身體,感覺不出有這麽大的力量,那是機器人特有的人工肌肉造成的結果。


    「來這邊。」


    火乃香順著雫的話,看了看剛才躺著的平台,露出難以形容的複雜表情,然後又轉頭回看雫問道:


    「——這是什麽?」


    「還需要說嗎?是床啊。」


    「床……」


    在剛好可以容納一名大人的圓筒型密封保護盒裏,充填著滑溜的透明膠狀物體。


    「安波隆商城的醫院裏,也沒有這種液態床嗎?』


    「好像……有吧。」


    如果不是給人類用,而是主要用來保護機器人係統的非傳導性膠狀物體的話,在火乃香的知識裏,確實有看過。


    「——說到安波隆商城,你真的是雫……嗎?」


    雫害羞地點點頭。


    「總之,請先回到床上。」


    火乃香小心翼翼地將一隻腳伸進密封保護盒,突然她低吟一聲,並倒抽一口氣,且全身僵硬,自己竟然一絲不掛。通常這種時候的反應是遮住前麵,立刻蹲下,火乃香卻隻是僵直不動。那是因為在場的是雫,因為被機器人少女看到裸體而害羞,感覺也很奇怪。這樣的意識和純粹因為裸體而產生的羞恥心,以絕妙的均衡讓她難以行動。


    「那個……」


    她發出微弱的聲音。


    「怎麽了?」


    「我的衣服……」


    少女「啊」一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拿去洗了。」


    「拿去洗了?」


    「是的。因為都濕透了,而且醫療床上盡可能不要有異物,所以我就拿去洗了。」


    火乃香感到一陣混亂。不,她一直都很混亂。她就這樣被雫催促著,再度讓身體沉入膠狀物體中。


    「呼……」


    感覺很舒服。那就像是個人用的浴缸,適溫的膠狀物體以若有似無的壓迫感確實地包覆著全身。適當硬度的靠枕支撐住她的後頭部,讓她隻有頭部露出水麵。


    「感覺如何?」


    「這樣好舒服……」


    「看來已經好很多了呢。」


    雫微笑地看著密封保護盒旁邊的儀器。火乃香雖然不太清楚,但這個膠狀物體確實有某種感覺細胞的機能,正逐一確認自己的健康狀態。而診斷結果會即時顯示在儀器上。


    「你剛到這裏的時候,狀況很糟糕唷。臉色蒼白,脈搏微弱,怎麽叫你都沒有反應,於是幫你打了調整體內狀況的點滴。」


    「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是的。」


    「過了多久?」


    「大概八個小時,正確來說是七小時五十二分……五十三分。」


    「我睡了那麽久啊……」


    火乃香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再次環視四周。


    這是個狹小的房間,像是交通工具的內部——她會這麽想,是因為感覺跟沙漠戰車的車艙很相似,特別是彎曲的牆壁和低矮的天花板,和沙漠戰車車艙的印象重疊。


    除了火乃香目前躺著的密封保護盒及雫觀察著的儀器各一個外,室內沒有任何擺設。說到什麽都沒有,就連像是出入口的地方都看不見,是個完全密閉的空間。


    「這裏是哪裏?」


    「我的內部。」


    「啊?」


    「啊,對了,現在在這裏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我,該怎麽說呢…分身!……也不太對,有點像是手腳之類的東西吧。」


    「你不是雫?」


    「我是雫唷。」


    火乃香側著頭露出不解的表情。


    「感覺跟之前不太一樣呢。」


    「嗯嗯,那是因為——」


    雫遲疑了。


    她最後一次和火乃香見麵的時候,由於記憶體容量不足,隻擁有相當於幼兒的思考能力。而現在的她,收納在人型尺寸裏的是頂極的生物電腦。火乃香會感到異樣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火乃香知道,那孩子——毫無疑問就是雫。因為不知該說是人工智慧體的自我,還是模擬人格的「感觸」……總之那部分毫無改變。


    「詳…詳細的說明,可以請你問淨眼機嗎?我…我…也有點混亂了……」


    雫和火乃香一樣,也因為沒有預期的重逢而慌了手腳。想說的話似乎擠在胸口,怎麽也無法說出來。


    「淨眼機在嗎?」


    「在,我已經跟他報告過火乃香小姐醒來的事情。如果火乃香小姐願意的話,要我請他來這裏嗎?」


    火乃香滿臉通紅。


    「啊…那不好吧……」


    自己不但一絲不掛,而且膠狀物體是透明的,毫無藏身之處。雫看到她慌張的模樣後,發出笑聲說:


    「別緊張,因為他說過,在火乃香小姐能夠自行行走之前,他不會來這邊。」


    「你——!」


    知道自己被騙了,火乃香的臉益發羞紅。她用某種意義上比雫還孩子氣的眼神瞪著雫,絲毫看不出眼前這位,就是獨自一人和艾蕾克特菈跟魯克賽特戰鬥的居合斬專家。


    那也可以說是火乃香覺得安心時的體現。姑且不論現狀到底如何,終於和其他人,而且是認識的人相遇的安心。隻要回想到那讓她持續緊繃精神的狀況,就不難理解她為何能如此放鬆了。


    「那我之後再問淨眼機好了,我隻希望你告訴我一件事……」


    「什麽事?」


    「救我的是……」


    雫展露出與火乃香重逢後,最美麗的笑容。她挺起穿著貼身工作服的胸口說道:


    「是bb——『蒼藍殺戮者』唷!」


    (不對勁…)


    影子搖動了。龐大的混沌——普羅米修斯的思維發出轟天巨響,在黑暗的水麵上激起了劇烈的浪花。


    「不順利嗎?」


    穿著黑色大衣的男子問起。


    (不,進行得很順利——應該如此才對……必須要很順利才對。)


    「理由是什麽?」


    (這需要理由嗎?)


    混沌的意識穿透了奎斯。若是普通生物,想必會因為受到這一擊而衰弱致死,但這樣的強壓能量,卻幹脆地通過奎斯後消失了。


    (不就是你將奧若伯若斯的原始素材力量組合起來的嗎?那個力量,才是為了將集合知性圈給統合最有效果的傳導體,你應該這樣說過才對。所以我也——)


    「認清了她的力量。」


    (沒錯。原始素材稱為「氣」的媒介,使得時間和空間的概念變得沒有意義。據我所知,那是最棒的思想傳導體。隻是,僅限於如果沒有雜質的情況下。)


    剛才一直沉默不語的金發青年,緩緩地開了口。


    「所謂的雜質是…?」


    (是個體的智慧!)


    普羅米修斯的聲音因怨恨而扭曲,而它所憎恨的對象,是和過去封印它的種族相同的伊庫靳呢?還是話中提到的人呢?


    (肉體是由物質所構成的精神柵欄,不僅會阻礙智慧自由地擴大,有時候還會大幅度扭曲。個體的進化並非一定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反而因粗糙的物質構成條件,連不必要的要素都不得不具備。讓知性的效率下降的,很明顯就是個體的結構。)


    「的確——」


    伊庫斯輕閉雙眼:


    「正如同你所說,『進化』這個概念並非經常表示『改善的過程』,但是,就因此斷定那是沒用的也——」


    (如果不是沒用,那是什麽?個體的扭曲會造成全體的扭曲,那巨大的扭曲又會還原到個體身上,造成更進一步的扭曲。會造成自己、種族甚至自己所居住的環境傷害的行為,這算是正常欲望的結果嗎?)


    「也有自然淘汰這種思考方式。不是一切都能殘存下來,但也不是一切都會消滅。克服個體的弊病到達更高境界的種族,也和滅亡的種族一樣存在著。」


    (就像你們一樣…嗎?)


    普羅米修斯露出冷笑的氣息。


    (明明沒有進行過任何努力,隻是順其自然不是嗎?你們用你們的手段人為控製著進化的方向性,而我隻不過是依我自己的價值觀做同樣的事情罷了。你們沒有權利批判我的做法。)


    「即使殲滅了那麽多數量的星球也不行嗎?」


    (你們的種族也在到達現在的地位之前,作為生物,踏了很多階梯而來的不是嗎?在生存競爭中勝利存活下來的生物背後,敗者滅亡。假設你們沒有殘存下來,或許就會存在的無數個「別的未來」,現在去哪裏了?)


    「那個——」


    伊庫斯將要開口的那個瞬間。


    一道藍白色的光柱貫穿黑暗。


    (是艾蕾克特菈嗎?)


    「是我。」


    從光柱中現身的少女穿著鍾甲,以梢帶疲憊的語氣回答。在她受到火乃香的氣直擊後,身體狀況似乎尚未完全恢複。


    (你沒有成功消滅原始素材啊……)


    「對不起,有礙事的——」


    她突然閉口不言,因為她不喜歡找藉口。倔強的表情依舊,她直盯著混沌看的眼神,可以說是跟火乃香一模一樣。


    「有別的侵入者。」


    (我知道,有三隻魯克賽特被擊斃。陸上型兩隻,飛行型一隻。)


    「把她帶走的,是叫作自動步兵的東西,沒弄錯的話確實是——『蒼藍殺戮者』。」


    (那是在原始素材的記憶裏的兵器啊。空中型和陸上型各被它殺掉一隻。)


    艾蕾克特菈不僅外表和火乃香如出一轍,連她的記憶都擁有嗎?艾蕾克特菈察覺到普羅米修靳話中之意,皺起了眉頭。


    「那麽,剩下那一隻呢?」


    (侵入者有兩組。)


    「分別侵入的嗎?」


    艾蕾克特菈瞪大了雙眼。不用說,其中一組當然是淨眼機等人,另外一組是白虎和波奇的組合。


    「他們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你沒有必要去想這件事。)


    「但是……」


    (你應該完成的最優先事項,是完全消除原始素材。假使這兩組侵入者都是原始素材的關係者——)


    「該不會是她叫來的吧?」


    (我應該跟你說過,不要小看原始素材的力量。我將她以量子等級去解析,強化機能後製作了複製體,那就是你——艾蕾克特菈。理論上,你應該會超越原始素材,必須要超越才行。)


    「我超越她了。」


    她的眼神中充滿挑戰性。她並不認為自己敗給了火乃香,雖然因為一時疏忽受到意料之外的反擊是事實,但如果沒有人來礙事,一定已經親手將火乃香狙殺——


    (聽好,艾蕾克特菈。她從我的身邊逃走本身就是件不可能的事。她的力量有未知的部分,你為什麽沒辦法殺了她呢?你真的覺得隻是侵入者的問題嗎?)


    「我——」


    黑色的瞳孔發出晦澀的光澤。


    (梢微補強一下吧。)


    普羅米修斯不帶感情地說。


    (最重要的是原始素材的排除。若是強化魯克賽特,免不了對奧若伯若斯的生態係帶來不好的影響,因此決定擴張你的能力。)


    艾蕾克特菈咧齒而笑。


    「我覺得,我以現在的力量就可以殺掉她。但如果父親想那麽做的話,就請讓我變得更強吧,為了能夠確實消除她。」


    (過來這邊。)


    艾蕾克特菈就穿著鍾甲,滑進腳邊陰暗的水裏。她毫無痛苦的表情……不,甚至可說是享受地閉上了雙眼,沒入水中。


    「所謂的侵入者——」


    伊庫斯直視著奎斯的白皙麵容。


    「是我叫來的。不確定因素越多越有趣。啊啊,不要跟普羅米修斯說這件事喔。」


    兩人的對話仿佛真的沒有傳到普羅米修斯的耳裏。話說回來,雖然就在極近的距離,但艾蕾克特菈卻一眼都沒有看向兩人。與其說是無視,或許該說是沒注意到。


    「而且,你不是也叫了不確定因素來嗎?」


    「你明明知道,卻放走了他嗎?」


    「我不是說過了,意料之外的客人越多越有趣。嗯,反正你也隻能乖乖在這裏觀看,所以對你向外求助這件事,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如果讓『舞刀使』死在這裏,我也很困擾呢。」


    「你打算對普羅米修斯做什麽呢?」


    「誰知道。順其自然——大概是這麽一回事吧。結果不管是誰都難逃一死,不死之身的普羅米修斯是否也會死呢?我對這點稍微有些興趣。」


    奎靳的話語中不含有真實也不帶有虛假。用普通的價值觀去測量的話,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結果,奎斯就是這樣的存在。


    青年注視著奎斯一陣子後,歎息般地低語:


    「——就算這樣做會毀掉一切,我或許……還是該在這裏殺了你才對。」


    「你殺不了我喔。」


    奎斯一口否定。


    「而且,你無法對『舞刀使』見死不救。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是蘊含最佳光輝的原石,就連我都覺得有點可惜。如果繼續研磨下去,她到底可以閃閃發亮到什麽程度呢?我也想看下去。這一點和你是一樣的。」


    伊庫斯帶著火乃香從來沒看過的沉痛表情,將視線從奎斯臉上別開。這樣的他,正在思索的是——


    門靜悄悄地打開了,但不如說,是牆壁往左右分開還比較恰當。在覺得沒有出入口的火乃香眼前,牆壁上的一點出現一道龜裂,逐漸變化成人可以通過的大小的洞穴。


    「這是……」


    她曾經看過類似的門。在沙漠的盡頭——蘿娜.法鳥納的「堡壘」裏。


    「是奈米機械。」


    從打開門的另一端傳來渾厚的嗓音。火乃香好奇地碰觸了洞穴的邊緣,穿過了門。


    「——淨眼機。」


    「你等我一下。」


    窩在駕駛座上的淨眼機,額頭上的紅色天宙眼高速地閃爍著,似乎正在處理資料。全方位顯示器隻有前方的部分起動,映照出外麵的風景。夜晚的沼澤之所以一片明亮,


    是因為發出皎潔白光的月亮嗎?


    「你好像已經痊愈了。」


    呆愣著環視四周的火乃香,慌張地點點頭。


    「啊…嗯,我已經好了。」


    火乃香穿著坦克背心搭配軍用長褲,還有粗獷的軍靴,已經回到一如往常的打扮。雫提到「拿去洗了」的衣服確實已經洗幹淨。據說那是有殺菌、洗淨用的膠狀袋,經過特殊調整的膠狀物體能夠除去汙染物、吸收掉不必要的水分。


    (洗衣機?)


    麵對一瞼認真詢問的火乃香——


    (是用來洗淨調查資料的喔。)


    當時的雫帶著笑容回答。


    「你的刀呢?」


    看來不管是誰都會很在意這點。


    「今天沒帶。」


    是作業結束了嗎?淨眼機從椅子上站起來,麵向火乃香。


    「還真稀奇呢。」


    「還真不巧,我很擔心呢。」


    「似乎是這樣呢。」


    火乃香露出了訝異的嘴型。


    「怎麽了?」


    「原來你也會穿不一樣的衣服啊,發型也變了。」


    「很奇怪嗎?」


    「不,很好看喔。」


    火乃香率直地回答。不管是說的人還是被說的人,兩人之間陷入了一段奇妙的沉默。彼此都因為意外的邂逅而不知所措。


    「我說啊……」


    「你的……」


    兩人同時說話,又再度陷入沉默。


    「你先說吧。」


    「不,你先說。」


    嬌小的雫一臉不可思議地觀察著兩個人。她不清楚火乃香和淨眼機過去的關係。


    「——你的症狀是所謂的熱中暑,這附近的氣候是熱帶雨林性,和你所住的沙漠環境完全不同。身體無法適應,沒辦法好好調節體溫,過度的壓力也讓自律神經失調。」


    啊啊,火乃香認同地點點頭。在她與艾蕾克特菈的攻防戰中,自己突然感到虛脫,讓她也覺得很奇怪。強韌如火乃香的體力和精神力本來就非比尋常,反而有的時候梢微逞強一點也沒關係。如果是在自己的主場,也可以憑著經驗看透自己的極限。但在這裏直覺還是有些不準,在身體虛弱的情況下經曆那樣的搏鬥,會過勞也是不言而喻。


    「話說,這裏是哪裏?」


    「我不知道。」


    「沒有『我不知道』這種答案吧?嗯,那叫什麽呢?熱帶……」


    「熱帶雨林。」


    「大概就是那之類的東西,既然你對人的健康狀態都能那麽清楚了,沒理由不知道這種事吧。」


    在喋喋不休的火乃香麵前,淨眼機的情緒也變和緩了,感覺就像「終於恢複正常」。


    「你那是什麽奇怪的笑容啊……」


    「那…那個……」


    抓住火乃香的衣腳,畏畏縮縮地打斷兩人談話的是雫。


    「請不要那麽生氣。我們真的也不知道這裏到匠是哪裏。淨眼機和火乃香小姐說的,全都是可以依數據資料推測的事情——」


    「咦?我沒有生氣喔。」


    「不要欺負我們的駕駛了,她可是一直守在你身邊照顧你喔,實在是很優秀的工作人員呢。」


    雫臉紅了。雖然以兵器來說,那是很明顯的多餘行為,但她畢竟具有十分豐富的情感。不把那當成問題的淨眼機,可說是其獨特的價值觀。


    「我也想問,你確實把這孩子……」


    她猶豫了。真的可以在雫本人麵前詢問嗎?淨眼機把雫統轄在自己身邊時,提到「不能讓她以這個麵貌生存」,要將她的頭腦中樞移植到其他的機體保護。


    「你想問『天使之翼』的事情嗎?」


    「嗯,沒錯……」


    「就是這個機體。」


    「可是……」


    「看來你似乎有點弄錯了。站在你旁邊的雫並不是本體,她的頭腦係統安裝在這個機體的內部。」


    「所以呢?」


    「舊的身體當作活動終端裝置搭載,是精密作業用的雫件,f模式——也被統稱為人型模式。」


    雫淺淺一笑——


    「你現在看到的我,如果沒有本體,也就是這個機體的支援的話,在獨立狀況下幾乎完全無法活動。因為隻剩下感應器和統管機器人體運動機能的中樞神經回路而已,大腦部分已經栘到本體裏了。」


    「原來如此……」


    機器人體=少女之姿的雫隻不過是個在單獨情況下,沒有思考能力的機器人,但由於雫的頭腦係統可以自在地同時控製機器人體和shizuku兩邊,隻要在控製信號可以傳遞到的範圍內,就具有充分機器人的機能。


    原本機器人體的雫應該在頭腦係統移植到shizuku的時間點就被「封印」,那是不可以存在的技術結晶——歐帕茲。雖然淨眼機承擔了保護管理責任,但無法忽略曾被派遣過「殲滅者」的事實。淨眼機要求限定這次的任務讓機器人體同行,是因為判斷需要人手。評議會以隻有在緊急時才能啟動f模式為條件,許可了機器人體的使用。


    「火乃香小姐已經不需要看護了,要結束f模式嗎?」


    「說的也是。」


    雫輕輕低下頭,轉身走向火乃香到剛才為止所在的控製室後部的房間裏,因為機器人體的待命床就設置在那裏。


    她突然停下腳步。


    「那個…火乃香小姐……」


    「叫我火乃香就可以羅。」


    「咦?」


    「那樣叫,感覺很疏遠嘛。」


    其實平常和其他人在對話時,雫的確是稱她「火乃香」,當然火乃香並不知道這件事,隻是從語尾這種小地方就注意到雫的顧慮了吧。


    「我…對火乃香……還沒有好好道過謝——」


    「兩不相欠。」


    火乃香輕輕撫摸雫的頭發——


    「很多人啊,隻是在那個當下覺得那樣是正確的,然後就去做了,我也是一樣。這一位也……對吧?」


    淨眼機什麽也沒說。


    「——謝謝。」


    雫小聲說完後,這次不再停下,穿過奈米機械的門,消失在後方的房間裏。


    「f模式結束。」


    從機內廣播器傳來同樣的聲音,那聲音梢微成熟一點,也稍微冷淡了些。火乃香竊笑,雫打從一開始就在「那裏」。她已經不是那個時候的她了,不是火乃香所知道,那個腳步搖晃、眼神無助的雫。迷途的小鳥終究找到自己的立身之地。


    「我也必須要向bb道謝才行。」


    「bb?」


    「雫是這樣說的,我也覺得這種叫法比較順口。」


    「你喜歡就好。」


    火乃香走近正投影出暗夜的前方顯示器,凝視著月光的紗幕。在淺淺沼澤的另外一頭,是一片密林的影子。


    火乃香閉上雙眸。


    聲音。


    月光的聲音。


    藍色的聲音。


    「——這是什麽呢……」


    細語。自從她來到這個森林後,一直有種感覺,氣的密度非比尋常,似乎可以用手掌抓取氣一般。在氣中移動身體,那動作就會以氣海為媒介,傳遞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反之,隻要有什麽動了,不管距離再遠,火乃香都能看到那波紋——


    「意外地很小呢。」


    「……?」


    「這個森林…或者該說是這個世界……」


    火乃香無言以對。為什麽要用「世界」這種表現方式?表示範圍又是從哪裏到哪裏?


    「奧若伯若斯。」


    「什麽?」


    「


    這個世界的名字。侵入這裏的時候,有人在我耳邊這樣訴說。如果說是幻聽,那未免太過清晰了。」


    「是誰的聲音?」


    淨眼機搖搖頭。那就像作夢一般,他現在連是怎樣的聲音都想不起來。隻有「奧若伯若斯」這個單字,和那是這個世界的稱呼這個事實刻印在意識上。


    火乃香轉身麵向淨眼機。


    「請把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吧。我也快忍不住了,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裏的感覺。」


    火乃香本身的事情已經在隔壁的房問裏,由f模式的雫告知,當然這件事淨眼機也已經知道了。


    「可以啊。」


    淨眼機緩緩地點點頭。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不要讓你牽扯進來。」


    「事到如今,你這樣說也於事無補。我已經跟這件事脫不了關係了,根據事情的進展,我也已經做好要做白工的覺悟。」


    雖然一副開玩笑的口氣,但她的眼神完全不帶笑容。沒有恐懼,也沒有焦急,明亮的黑瞳裏閃耀著堅強意誌的光輝。


    淨眼機在看到那對眼睛的瞬間,終於知道自己有多緊張、疲憊。他和火乃香一樣,正是因為身心都很頑強,所以才會有不小心超出無知的限度的時候。雖然領悟了這個事實,但淨眼機並沒有閑暇休息。


    「事情的開端是『海上的天空』——」


    森休騷動著。


    不安及恐懼,在充斥於森林中的厚氣層中,比光速還快地蔓延著。不安留下不安的殘像,「恐懼生成恐懼」的回音,增幅的巨大感情波濤逐漸吞噬了森林。


    咻!


    躲在樹上的瘦長輪廓,往蹲踞在正下方的另外一個影子跳下後,揮動手臂。傳來了骨肉一起被壓壞的聲音,跳下的黑影立刻站了起來,發出金屬質的鳴叫聲。


    咻嗚嗚嗚嗚……


    從葉縫中灑落的月光,映照出帶有黏液的皮膚,那毫無疑問是名為魯克賽特的異形。在它的腳邊,有一個似乎全長達兩公尺的四腳生物,筋疲力竭地橫躺在地。背負著甲殼的巨大老鼠……看起來像是這樣,它的脖子被折斷,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咕嚕」一聲,魯克賽特的前額出現了天宙眼。在讓人聯想到寶石的平滑彎曲之下,就如同鬼火一般,搖曳著朦朧的淡淡光暈。


    魯克賽特抓住剛殺死的生物的後腳,用單手高高舉起,隨即以驚人的氣勢往身旁的寬葉樹幹敲擊。


    兩次、三次。


    在重複這樣的動作中,鼠狀生物的屍骸變得破爛不堪。在不知道第幾次的撞擊後,魯克賽特所抓住的後腳部分從股關節脫落。在夜裏仍舊殘存的熱空氣中,混雜了濃鬱的血腥味,彌漫著血色的迷霧。


    咻啊啊啊啊啊……!


    魯克賽特將浴血的身體向後仰,痙攣似的鳴叫著。那是歡喜之聲,抑或是渴望。


    它似乎並不打算吃掉自己手上的生物的肉。如果這是補食行動的話,沒有必要破壞得如此徹底,因為最初的一擊就已經是致命傷了。


    這是為了殺戮的殺戮——嗎?


    咻喔喔喔喔喔喔……


    咻啊啊啊啊啊啊……


    森林四處傳來同樣的聲音。若這是狩獵後的吼聲,聲音的數量就意味著出現了多少渾身是血的屍體。艾蕾克特菈曾對火乃香提到,魯克賽特是排除異物的生物機械。這個乍看之下毫無意義的屠殺行為,與作為森林防衛係統的魯克賽特的行動原理,到底有著什麽樣的關連性呢?


    森林騷動著。


    就像是反映出魯克賽特的殺意,又或著像是更進一步煽動魯克賽特的殺意一般。


    森林騷動著。


    森林騷動著。


    森林——


    「確實非比尋常。」


    火乃香凝視著機外的風景。她在聽完淨眼機陳述一連串的事態後,被詢問了感想。這就是她的回答。


    「既然你和bb都這麽覺得,那這濃度確實很驚人。」


    據說,白天跟著被擊墜的魯克賽特降下的「蒼藍殺戮者」,感應到地上傳來大量氣的衝擊波,馬上前往那個地方。事後想想,它應該是感應到火乃香和艾蕾克特菈的氣的撞擊,結果發現火乃香並將之救出。雖然馬上折返,但包含在沼澤射殺的那一隻,並沒有找到魯克賽特的屍體。


    「你覺得呢?」


    「嗯……一開始就像在水中一樣的感覺。舉例來說,平常不管我聚集了多少氣,那基本上都是透過我凝聚而成。但在這裏,一開始就具有一定程度的厚度。」


    「也就是說……」


    「如果毫不斟酌地提煉氣的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會變成怎麽樣。」


    她認真地回答。


    火乃香讓氣在自己體內的氣道循環、增幅,這就是「提煉氣」的作業。問題在於用來增幅的根本氣是從哪裏來的呢?這可分為火乃香自行產生跟從外部取得兩種狀況。關於這部分,火乃香並沒有特別嚴密去區分——兩者並用,這應該是最正確的分析吧。


    火乃香遇到的第一隻魯克賽特被強烈的氣炮撞飛。當時的火乃香才剛醒來,還沒有完全進入狀況,瞬間提煉的氣的威力便如此強悍。若身體狀況在最佳狀態,花時間提煉而成的氣,到底會有多大的力量呢?若將之全數解放,火乃香的肉體能夠承受得住嗎?


    「隻是……」


    「什麽?」


    「這真的能夠斷定是異常狀況嗎?」


    淨眼機驚訝地蹙眉道:


    「總之,或許在『這裏』,那是常態也說不定——是這樣的意思嗎?」


    「就是那樣。」


    火乃香對於淨眼機的敏銳感到驚訝,同時點了點頭。


    「習隕了之後,就不會有不自然的感覺唷。就像是在呼吸氣一樣吧,森林整體遍布著氣道……的感覺。是叫作微血管嗎?感覺就像那之類的。」


    「氣變成了構成生態係的一個明顯要素是嗎?」


    「艾蕾克特菈和魯克賽特,還有最開始遇到的蜥暢,全部都有和我一樣的天宙眼。繼續找的話,或許還有其他的唷。不隻是動物,就連植物也一樣。雖然我不確定是不是這種形狀的天宙眼。」


    「這是…異世界的生物相嗎……」


    在火乃香休息的時候,淨眼機放出探測球收集了周遭的情報,試圖了解來到「海上的天空」後的森林,和原本應該在的ec0的關連性。從結論來看,在調查過的範圍內,幾乎都和eco沒有共通性。不僅如此,采集的動植物樣本也全部都和資料庫不吻合——也就是未知的種類。


    「假設所有的生物都具有處理氣的某種係統,這個生態係就足以氣為基礎,獨自進化而來的——」


    「幾十億年。」


    「?」


    「艾蕾克特菈說過,這裏生存了幾十億年。」


    保護隻屬於這個森林的生態係——


    遵循隻屬於這個森林的秩序——


    「這麽說來……」


    艾蕾克特菈跟火乃香說的另外一個單字。沒錯,她說了這個世界的創造者的名字。明明應該是第一次聽到,卻不知為何,總覺得有聽過那個名字。伴隨著粗糙的觸感和幹燥的惡寒,刻印在腦裏的那個名宇,在火乃香打算說出的那個瞬間——


    「!」


    火乃香的背脊僵直。她感到全身細胞都被針貫穿的感覺,那是針對她的明確殺意。


    「來了。」


    從火乃香的表情和低聲細語中察覺到異狀,淨眼機打開全方位顯示器。藉由極微光增幅係統,即使隻有月光,也能確保如白晝般的視野。shizuku的感應器目前還沒柯反應。正因為在一望無際的濕原假設


    有什麽東西接近隻要用單純的活動雷達及熱感應器就能捕捉到雖然這麽想——


    「有什麽地對地的兵裝嗎?」


    「沒有專用的裝備。姑且有兩門二十公厘的機關炮可以使用。」


    「要起飛嗎?」


    對於雫的發問——


    「也好暫時離開這個地方——』


    「等一下。」


    火乃香製止了。


    「對方也有可以飛行的道具。特別是艾蕾克特菈她會使用一些比較奇怪的氣我認為很難閃避。』


    「她在嗎?」


    「在呢。」


    這個時候火乃香單邊的臉頰再度無意識地露出笑意。那並不是覺悟的悲壯表情而是更理所當然更安穩的微笑。


    她並沒有小看死亡雖然如此對於尚未造訪的未來也沒有不必要的恐懼。因為她並不是隻靠著單純的意識,度過沒有道路的荒野而來。有時會慎重地采索,有時則會閉上眼睛,下定決心——不知不覺中,那成為了火乃香的真實姿態。


    「就在地麵解決吧。」


    「做得到嗎?」


    「如果能夠靠溝通解決就好了。」


    指向性的殺氣讓肌膚如針紮般灼痛,當然艾蕾克特菈是故意引誘火乃香。那殺氣之強烈,是最初戰鬥時遠遠比不上的。


    「既然對方這麽明顯地挑釁,我們總不能這樣悶不吭聲對吧?反正我打從一出生,就沒有什麽端莊穩重的性格。」


    「這也是。」


    「閉嘴。」


    這次她打從心底露出了笑容。


    「請做好隨時可以起飛的準備,在這裏等我——啊啊,對了對了……」


    她在口袋裏找了一會,將取出的頭帶交給淨眼機。


    「雫好不容易才幫我洗好,如果弄丟就不好了。在我回來之前,就交給你保管羅,麻煩你了。」


    「嗯嗯。」


    接下頭帶的淨眼機稍微瞄了一下藍白色鮮豔的設計。火乃香注意到他的疑惑,害羞地解釋:


    「這是別人送給我的。」


    她撥開短黑發,額頭上的天宙眼帶著微弱的磷光。


    「好了,就來重新好好比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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