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上帶著一股陰氣,一瞬間將我右肩的一盞命燈撲滅了。


    小夜見地縛靈要害我,站起身作勢要朝那個女孩兒撲過去。女孩兒被小夜嚇的渾身一哆嗦,抬起的手懸在半空中繼續拍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我看到女孩兒一臉要哭了的表情,而且不住的微微搖頭,應該不是想要害我。


    她沒法用語言和我溝通,現在撲滅我的命燈,應該是想用鬼遮眼來讓我了解她心中所想的事吧。


    “小夜,沒事兒的。”我拍了拍小夜讓他安靜下來,那女孩兒淚眼婆娑的忘了我一眼,伸出手顫顫巍巍的又拍滅了我肩頭的另一盞燈。兩盞命燈都熄滅之後,我眼前一黑,周圍景象漸漸開始發生變化。


    最初我仿佛置身於一團雲霧之中,當霧氣逐漸消散,我看到自己置身於療養院裏。眼前的療養院並沒有陰森鬼氣,看起來正常的很,時不時有護士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從療養院裏進進出出,她們對待老人也都很和善親切。


    突然,我眼前一閃,場景隨之切換。映入我眼簾的是護士站裏的景象。


    護士站裏麵的情況和我先前的噩夢差不太多,都是精神病人們被護士捆在椅子上,並且被扣上了那種鐵質的詭異麵具。隻是現在的我並不是以精神病人的身份承受這一切,而是在以旁觀者的角度在護士站外麵偷看。


    有些精神病人年紀太大了,不堪護士的折磨和鎮定藥物的摧殘,一命嗚呼。那幾個護士就架起他來,將其順著樓層之間的夾層和那個管道丟到地下室的那個大玻璃缸裏。而活著的那些人,也活的不像人了——被捆在椅子上一動不能動,隻靠插入胃裏的那根管子灌入的流質食物維持生命。


    “我是孤兒,是在這個療養長大的,平時也會幫忙照看老人和病人。”


    那個女孩兒的聲音傳來,旁白一般為我解釋著眼前的一幕幕:“這裏的院長本來是個很好的人。但是他離職之後,療養院被一個王老板接手。那之後院裏的護士都換了人,她們也禁止我進入護士站了。”


    “我感覺到被排斥,本來想要離開療養院去找份工作。可是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我驚然發覺療養院裏很多不是精神病人的人也被注射了安定的藥物,而且被穿上緊身衣,束縛在了護士站裏。


    這種情況還不是一例兩例,在半個月內,療養院裏精神病人的數量翻了三倍。


    我不忍心看著從小看我長大的爺爺奶奶遭這份罪,就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呆在療養院裏想要阻止這一切。但是無論我怎麽跟護士長反應情況,她們也都不聽。最後,我偷偷的在一個夜晚偷偷看護士站裏的情景,隨後跟著一個護士進到了地下室裏。


    我看到她們把那些孤兒和老人的內髒取出來,不禁是人的內髒,他們甚至會將懷孕的女孩子腹部的嬰兒拿出來......”


    說到這裏,我眼前的場景再度切換,我看到這個女孩兒被幾個護士綁到了地下室裏。


    因為我此時看到的都是女孩兒的回憶,而女孩兒在被帶到地下室裏的時候挨了打,視線不清楚,所以我眼前的一幕幕也很是模糊。混亂之中,我依稀看到幾個男人在把死去的病人拖往玻璃缸後麵的密道裏。


    手術台上綁著幾個病人,護士們則坐在手術台旁邊,手裏拿著鋒利的手術刀耐心的分解著精神病人身體中的髒器器官......


    看到這裏,女孩兒似乎一直在挨打,她的視線不停的晃動,嘴裏也在不停的說這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我能看到的東西已經很模糊了。此時,女孩兒被拖到了地下室的另一端,我看到她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男人。


    一個穿一身白西服的男人,坐在地下室的門口,手裏捧著一隻精致的碗。


    他體態肥胖,正翹起一根蘭花指,捏著小勺子小心翼翼的從碗裏盛出了一塊兒肉。那塊兒肉被煮的白嫩如玉,幾乎透明,上麵裹著厚厚的一層油脂,晶瑩剔透的。男人肥厚的嘴唇兒一吸,將肉塊兒吞進了自己的肚子裏麵,沾滿油光的嘴蠕動了幾下,竟吐出一連串兒的小骨頭來。


    他一邊吃肉,一邊招手喚來了幾個打手,把女孩兒和那群精神病人一樣捆在了手術台上。


    這個女孩兒臨死之前看到的最後的東西,是戴著口罩的護士,還有護士手中閃爍著白色光芒的手術刀......


    女孩兒的回憶到這裏就結束了,鬼遮眼隨即破解。


    這場鬼遮眼算是解答了我心裏所有的謎團:這個療養院在被那個王老板接手之後,就已經不再是為孤兒和老人提供幫助的場所,而是屠宰生命,販賣器官的地獄。


    那些精神病人們之所以躲在陰暗的地方,大概是怕被護士看到,把他們綁去販賣器官。而那種刺鼻的酸味兒液體應該是消毒水的味道,每個被扣上鐵麵具的精神病人都會被用消毒水消毒,然後送到地下室摘取器官。


    消毒水的味道在精神病人們看來就是死亡的前兆,所以他們才不敢去舔舐那具染了消毒水味道的女屍。


    之後的事情,我也可以大概的猜出來了——有可能是眼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死去,療養院裏的人心中的求生欲望終於戰勝了恐懼心;也有可能是被殺之後的病人變成了厲鬼附身於活人身上,總之最終發生了暴亂。


    他們衝進了護士站裏,因為恨護士們挖去他們的內髒,所以就活生生將護士們的腹部破開。但是殺光了護士之後,因為大門被反鎖,療養院裏的人沒法出去,隻能被困在療養院中。


    後來的事,大概就像是那個退出考核的人說的那樣:療養院斷水斷電,又來了幾批警察仍然沒法解決癲狂狀態下的精神病人們,最終,這間療養院被五大宗接手,弄成了一個考核地點......


    得知了真相之後我心裏挺不是滋味兒的,我歎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問那個女孩兒知不知道那個刀疤臉是誰。


    女孩兒搖了搖頭,支支吾吾的說了半天,大概說是刀疤臉在一個月前曾經來過這裏,還重新接通了療養院裏地下室的電源。但是因為女孩兒是地縛靈的緣故,並不能離開地下室,所以就不知道刀疤臉在療養院的樓裏還做了什麽。


    我點了點頭,心中已無疑問。頓了頓,我問女孩兒想讓我怎麽辦。


    女孩兒抬起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隨後結結巴巴的說了句:“戒......指,老板......”我一下領會了女孩兒的意思,在鬼遮眼中我也看到過,那個穿一身白西裝的老板翹起的手指上,帶著一個奇大無比的金戒指,那個金戒指上似乎還雕刻了花紋圖樣,是隻肥碩的蝙蝠。


    “你讓我去找那老板給你們報仇?”我問道。


    女孩兒點了點頭。


    出於道義,我或許應該答應。可是能弄出這麽個詭異療養院的老板肯定不是什麽善茬兒,而且光憑一個戒指,在這茫茫人海中我要想找到那個王老板,得多難啊。再者說,我還被玄天宗追殺著,自己都朝不保夕,哪兒還有心力去幫忙找人......


    見我麵露難色,那女孩兒合起雙手衝我拜了一拜,隨後竟然衝我這邊走了幾步,化作一團光融進了我的白玉吊墜之中。旁邊那些地縛靈見此情況也紛紛跟隨者女孩兒的腳步,一同進入了我的白玉吊墜之中。


    這些鬼魂融入之後,白玉吊墜兒變得涼了幾分,而且我的身體也感覺輕盈了不少。


    “小夜,他們幹什麽了?”我忙問道,小夜伸手碰了碰白玉吊墜兒,低聲道:“它們進到吊墜兒裏,變成了我的養料。這樣在一段時間內我可以進出自由,不會浪費你太多精力。”


    那群地縛靈這麽一來就是把我逼上了梁山,人家死都為你死了,你再不幫忙,實在是有點兒過意不去。


    我歎了口氣,拍了拍白玉吊墜兒,低聲道:“我能遇上,就一定幫你們解決。實在遇不到,你們也不要強求,畢竟我隻是個普通人,沒太大的本事。”地縛靈已經化成白玉吊墜裏的陰氣了,我也不知道它們還能不能聽得見,不過做出這樣的決定,起碼我是無愧於心的。


    收回小夜之後,我沿著甬道爬了出去。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經微亮了。我一出來,樊皖就迎了上來,他指了指樓梯口,我看到樓梯口靜靜的躺著那對兄妹的屍體。


    那個女人早已經被刀疤臉害死,屍體被精神病人們當成了食物,吃空了內髒。


    她哥哥手中的刀也已經卷刃,他渾身是傷,卻還死死的抱著妹子,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著她。樊皖告訴我這男人在昨夜裏一個人浴血從三樓殺到了一樓,幾乎將療養院裏剩餘的精神病人全都屠戮幹淨了。不過最後他也因為失血過多,死在了樓梯口。


    至此,療養院裏除了不知道身在何處的刀疤臉,還有我們三個,已經沒了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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