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去看了一眼,這兩個弟子的膚色有些怪異。我用斷劍輕輕一抹,弟子的臉上果然被我刮下了一層厚厚的膚色的粉膏來。


    我翻看著那兩具屍體,過了幾分鍾,我突然感覺到有點兒不對。趙集進到屋裏已經少說五六分鍾了,但是他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屋裏也靜悄悄的沒有什麽聲音。


    趙集該不會是遇到埋伏了吧?


    想到這裏我急忙衝進了屋裏,卻看到趙集好端端的站在屋子中央。在他的麵前,楊季正以一種又奇怪又別扭的姿勢跪坐在一把椅子上,楊季的眼瞪的很大,正死死的瞪趙集。


    在楊季的身後,四五個幾乎形同幹屍的人跪坐在地上。他們的身體或匍匐,或蜷曲,總之全都是呈跪拜的姿勢。這些人之間,還有一些已經死去的屍體,那些屍體好像是被利刃分屍過了,屍體零碎的很,要不是因為旁邊還有衣服,我幾乎認不出那些碎肉曾是人的屍體。


    這些人統統都看向趙集這邊,他們在看到我和趙集之後,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極度的興奮來。尤其是後麵的幾個,看到趙集之後喉嚨裏都發出一陣陣嗬嗬的奇怪聲音,好像想要趙集過去救它們一樣。


    “這些人,還活著?”老實說,要是他們不發出聲音,我真以為這些人都已經死了。


    後麵那幾個人每個的年紀起碼都在五十以上,看得出來,這些人曾經很胖,但是現在的他們每一個都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應該是在短時間內活脫脫餓成這樣的。因為驟然瘦下來,皮膚跟不上肌肉縮小的速度,多餘的皮膚鬆軟的垂下來,看著如同沙皮狗一樣十分的惡心。


    而且,後麵這幾個人的動作看著就很難受。


    最靠近牆角的一個,他是跪在地上,但是雙腿之中隻有膝蓋著地,而且有且隻有左腳的膝蓋是和地麵接觸的。他的左腳小腿和腳麵都繃的筆直,抬了起來,右腿也同樣抬高懸在半空之中。這人的一隻手扶著牆麵,另一隻手也懸在半空。不僅四肢動作奇怪,他的頭還低低的垂著,下巴緊貼在胸膛上。


    這種姿勢下人很難保持平衡,而且低頭低的久了人很容易產生眩暈的感覺。這個人能保持這種姿勢這麽長時間,也算是厲害。


    “你們,你們這是在幹什麽?”跪坐在楊季身後的都是玄天宗的長老,基本上玄天宗的高層都集中在這間屋裏。看到他們統一擺出了這樣詭異的姿勢,趙集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出言問道。


    這些長老肯定是沒法回答趙集的,我索性替他們說了。


    “他們應該是都被絲線捆起來了。我估計這種線肯定比刀還要鋒利,絲線綁的很緊,稍微一移動人就會被線給鋸斷。”我一邊說一邊從屋子另一邊拿了個裝飾的小花瓶,我把花瓶裏插好的花拿出來了一枝,小心翼翼的將花伸向了長老所在的那邊。


    果然,在花朵即將接觸到其中一個長老的時候,一股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阻力從花枝上傳來,我和趙集眼見著那朵花被從中間切開,整整齊齊的裂成了兩半。再往前伸,花朵又接觸到了一根絲線,花枝被攔腰斬斷。


    要命的是,也不知道那線是太細還是太過透明,就算是眼見到花朵被切割開來,我和趙集還是很難看到空中的絲線到底在哪裏。


    而被我這一戳,絲線微微一顫,離絲線最近的那個長老就倒了大黴。


    因為絲線的震顫,捆在他臉上的無數絲線瞬間在他臉上勒出了一大片蜘蛛網一樣的劃痕。這些絲線實在是太過鋒利,瞬間就將他臉上的皮肉分為了兩半。那個長老為了保命,本來是咬牙堅持著一動不動,任由臉上的血不斷滲出。但可憐的是,有一道絲線正好橫在了他的兩眼前。


    嗤啦一聲輕響,那根絲線勒進了那長老的瞳孔裏。


    這一下,長老再也忍受不住,喉嚨一顫發出了一聲悲鳴。他這一動,身體立即失去平衡,猛的朝前載了下去。摔倒的一瞬間,這長老的身體就已經被絲線分屍,成了一堆碎肉......


    看著那一堆新鮮的碎肉,我胃裏一陣作嘔,隻好將視線轉移到了楊季這邊。


    與後麵的幾個人比起來,楊季身上雖然沒有鬆弛的皮膚垂下來,但他卻是所有人中最慘的一個。


    一開始,我以為楊季是跪坐在椅子上的。因為我隻看到了楊季的膝蓋,並沒有看到他的雙腿。但當我仔細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楊季並不是跪著的,而是他那寬闊的褲腿之中,根本已經沒有了雙腿。


    他的骨頭被很整齊的擺放在大腿上,月牙白的骨頭上麽有一絲血肉。骨頭好像還被精心的打磨過,白潤的如同玉石一樣。


    因為楊季穿的是件白色衣裳,所以一開始我竟沒有看到那幾根骨頭。骨頭還在,肉去哪兒了?


    我在楊季身上找了一會兒,隱約在他的嘴邊看到一絲幹涸的血跡。看著那抹詭異的鐵鏽紅,我心裏一寒。


    楊季應該是被絲線捆在這把椅子上的,他同樣無法動,但這麽多天來卻沒有像後麵的長老一樣餓的骨瘦嶙峋。那他吃的,應該就是自己的肉了......


    “嗬——嗬——”後麵的長老還在瘋了一樣朝趙集叫喊著,想要趙集過去將他們放了。我看到楊季卻沒有任何反應。他隻是定定的看著我們,一言不發。


    趙集雖然恨楊季,但和那些長老還是有點交清的。他抽出銅錢劍想要砍斷長老身上的絲線,我連忙攔住了他。


    “千萬別動,這線應該是一個屍骨宗的人弄的,那個人厲害的很,心思也縝密的很,你一破壞這線有可能會引發機關。”我說道。


    聽我這麽一說,趙集連忙縮回了持劍的手。他雖然和長老有點泛泛之交,但也不至於為了救他們冒生命危險。我和趙集退回到了屋門口的位置,確定自己隨時都可以出去之後才低聲問楊季天胎在哪兒。


    我對楊季說告訴我天胎在哪裏,我就可以放了他。但楊季始終愣愣的看著我,眼神裏滿是怨毒。


    我又重複問了幾遍,楊季始終都沒有反應。我剛想說你反正已經性命不保,還不如告訴我。話還沒說出口,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楊季會不會不是不肯說,而是根本不知道?


    既然連楊季本人都被綁在這裏了,那整個玄天宗豈不是群龍無首?不對,楊季是被刀疤臉弄到這裏的,刀疤臉又能做人皮麵具,那現在玄天宗的主人,應該正是刀疤臉。


    外麵那個傀儡的做法和祠堂裏男童屍體的做法很類似,那有沒有可能,祠堂之中的男童屍體其實是刀疤臉做的?如果是那樣的話,真正在操控一切的其實就是帶了人皮麵具之後的刀疤臉。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刀疤臉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到底從什麽時候起開始一點點蠶食並掌控玄天宗的?


    為什麽他要把楊季和長老弄成這幅模樣,楊季吃自己的肉,長老又跪在地上,這種姿勢是不是有其特殊的含義?


    我將心中的疑問竹筒倒豆子一樣說給了趙集聽,趙集聽了之後也隻是搖頭,表示並不知情。關於屍骨宗,他隻知道這個宗門很早之前就開始沒落了,六年前五大宗門都還存在的時候,屍骨宗就是最弱的一宗。


    六年前的那場紫陽考核徹底擊垮了屍骨宗,屍骨宗也是從那時候起銷聲匿跡的。


    六年前的紫陽考核之所以會死那麽多人,純粹是楊季下了黑手,也正是因為他屍骨宗才會徹底維持不下去。刀疤臉既然是屍骨宗的人,那這一切會不會是他在報複?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所有的解釋裏隻有這一條可以說的通。也正因為趙集多年來一直忙於給他兒子安排手術的事兒,參與玄天宗內部的事不多,或許是因為他並沒有害過屍骨宗的人,所以刀疤臉才沒有害趙集。


    我將剛剛想到的這些跟趙集說了,趙集乍一聽很是驚訝。因為按我的說法,刀疤臉已經在玄天宗裏存在很久了,但他從來都沒聽說過玄天宗裏還有一個屍骨宗一脈的人物。但是趙集將前因後果都聽了一遍之後,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有這個可能。


    而且趙集告訴我,在楊季的兒子楊天剛剛因為我而死的那段時間,楊季是很傷心。他隻有一個兒子,而且楊季的年紀也不小了,楊天死了楊季也就斷了後。本來長老和趙集都以為楊季會因此而一蹶不振,但是在楊天頭七過後,楊季突然就又恢複了精神,而且在打理玄天宗內外事宜的時候比之前還要專心。


    聽到這裏,我的心狂跳了起來。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


    “他娘的,我早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屍骨宗的為什麽老和玄天宗的糾纏在一起。就算是因為屍骨宗沒了,我感覺以刀疤臉的本事也不會願意屈居在別人之下。果然不出我的預料,他還真的沒委屈了自己。”我興奮的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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