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隻能活一輩子,難免自私。


    我沒有再阻攔刀疤臉,因為如他所說,他現在做出的嚐試一旦成功了,我便可以用這種法子解救林欣然。我看著刀疤臉進入到了那具棺材裏,緩緩的坐進一汪血水中。


    粘稠的紅色血液逐漸將刀疤臉的身體吞噬進去。血水中擠在一起層疊交錯的陰靈魂魄感受到刀疤臉的入內,紛紛躁動起來,陰靈們掙紮著衝刀疤臉湧去,所以刀疤臉的動作明明很輕,但血水卻兀自波動個不停。


    刀疤臉胸口的皮膚接觸到那汪血水之後,白色的癬很快擴散開來。刀疤臉皺著眉,搖響了手中的鎮魂銀鈴。


    那陣鈴聲如同一曲催命的魔咒一樣在屋中徘徊著,鈴聲響起之後我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攥住了,心跳仿佛都停止住了,隻有在下一聲鈴聲響起的時候我的心才能跳動一下。我知道刀疤臉是想要將自己的魂魄逼出來令其看守這六具棺材,要是我再聽下去,估計魂魄也會像他一樣被從身體裏拽出來。


    此時我也顧不上身上的傷,急忙掙紮著坐直身子,屏氣凝神盤腿打坐。


    那鈴聲對人的影響力很大,一開始我根本無法安心打坐,雖然我盡量閉住心神,但那銀鈴的聲音簡直無孔不入,而且我現在身體虛弱本身就很難穩定住心神,極容易被那鈴聲俘獲。


    勉強和鈴聲對抗了約有十幾分鍾,我感覺到鈴聲的力量越來越弱,最終鈴聲歸於平靜,我也徹底穩住了心神,打坐入定,快速的恢複著自己的體力。


    雖然我知道屋外的百鬼不會進到祠堂之中,但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我是這玄天宗裏唯一的活人,也是饑餓的百鬼眼中唯一的食物。所以我並沒有完全保持入定的狀態,而是每過一段時間就微微睜開眼睛看一眼窗外。


    百鬼抬棺是三點的時候啟動,冬天天徹底亮起來大概是早上七點,現在距離天亮應該還有三個多小時。


    之所以選擇在三點的時候啟動百鬼抬棺,一來是給我們爭取到一些準備的時間,二來我並不希望百鬼抬棺維持的時間太長。這個術畢竟要以人的生命作代價。但是現在我卻有點擔心,因為玄天宗裏沒有活人,百鬼抬棺的前三棺倒無所謂,但是第四棺可是要為顧遙的女兒借壽。那顆她賴以為生的柳樹已經被不化骨砍倒了,萬一今晚她借不到壽,那會怎樣?


    我心中雜念太多,越想越亂,到後來已經很難繼續打坐下去了。我索性睜開了眼睛。後背的傷雖然還沒有痊愈,但是傷口的血已經開始凝固,隻要不做什麽劇烈動作就不會讓傷口崩裂。


    而且我看到,我小拇指上被削掉的那塊兒皮肉表麵已經開始結痂。明明手指上沒了指甲蓋兒大小的一塊皮膚,但結痂的地方卻隻有傷口的三分之二大,血痂最外麵的一圈皮膚竟然已經長好的。


    我這處傷口麵積雖然不大,但是傷的很深,正常人要想恢複怎麽也得大半個月,可我從受傷到現在最多也不超過兩個小時,竟然已經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傷口長出了新的皮膚!


    我記得當初離開療養院的時候,樊皖就曾吐槽過我遠超常人的恢複能力,但現在我的恢複速度好像比那時候更快了,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看來以後就成了打不死的小強了,起碼還能給林欣然當個肉盾。


    我自嘲的笑笑,一隻手撐著地站起身來,朝窗外走去。窗外的天空還是那種詭異的血紅色,但是周圍的陰氣卻少了很多。那些守在窗戶旁邊盯著我的厲鬼幾乎全都不見了,隻剩下幾個幾乎快要消散了的還停留在原地。這幾隻倒黴陰靈估計是剛剛湊得太近,被祠堂裏的那種震靈的東西傷到了,所以無法跟著大部隊離開。


    看到這裏我心裏咯噔一下,壞了,那些厲鬼到哪兒去了?


    玄天宗外麵是個公園,公園再往北走是一片商業區。那裏晚上一般沒有人,樊皖控製百鬼抬棺來的時候應該就是走的那條路線。但是出了商業區再往前走,好像就要到居民區了。


    居民區人口密度那麽大,百鬼抬棺萬一進去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我急忙抓起手機給樊皖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電話就打通了,但是從話筒裏傳出來的卻隻有嘶啦嘶啦的電流聲。樊皖要控製百鬼抬棺必然要身處在無數厲鬼的包圍圈中,鬼之所以凝聚不散是因為磁場,磁場會影響電流信號,所以給他打電話也沒有用。


    “小夜,你還好嗎?”我將懷中那具小童屍放在窗框上,小夜從裏麵露出頭來,一臉疲憊的看了我一眼。我在童屍身上翻來覆去的找了一下,男童的背上有一道傷口,裏麵好像有張符咒。


    小夜一直被困在這具童屍身體裏大概是因為這符咒的緣故,我急忙將符掏出來撕碎,小夜沉吟一聲終於能從童屍裏脫身。他低低的漂浮在我麵前,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哥。


    小夜本來已經可以化形成七八歲左右的男孩兒模樣,但此時的他又恢複成了兩三歲左右的嬰兒狀態,足可見他體內靈氣幾乎快要耗盡了,他明明自己已經累成這樣卻還要保護我,我心裏一酸,急忙讓小夜進到白玉吊墜中休息一下。


    之前用來做‘老’那一棺的老頭兒的陰靈還在白玉吊墜之中,我叮囑了小夜一句讓他別把那老頭兒給吃了。白玉吊墜微微震了一下,算作是小夜的回應。


    小夜進入吊墜中後白玉吊墜涼的像塊冰一樣,大量屬於小夜的陰氣從白玉吊墜中釋放出來,它身上的這股氣息比普通厲鬼的還要霸道幾分,而且帶有很強的侵略性。之前小夜棲身白玉吊墜裏的時候應該是有控製著自己的陰氣的,不讓陰氣傷害到我,但現在它靈力大失,應該已經控製不住陰氣的流轉了。


    白玉吊墜肯定沒法戴在脖子上了,我將它摘下握在手中,衝出了祠堂。


    離開祠堂之前我已經將斷劍重新開刃,出門之後那幾隻即將要消散的鬼看到我之後竟還掙紮著想要爬過來吞噬我的魂魄。我一心想要追上百鬼抬棺,阻止它們進入居民區,所以並不想管這些零星的厲鬼。隻不過它們實在是不知好歹的擋在我的路上,我也隻好來一個砍一個來兩個砍一雙。


    厲鬼接觸到斷劍之後立即消散成了一片陰氣,我將白玉吊墜置於那片陰氣之中,陰氣很快被吊墜裏的小夜吞噬進去了。


    吞噬了十幾隻厲鬼之後,白玉吊墜裏不停外泄的陰氣少了很多,吊墜的溫度也恢複正常,小夜應該恢複了一些力量。與此同時我也放出了墨嘯,讓它也去吞噬剩餘的厲鬼。墨嘯速度很快,風卷殘雲一樣將周圍的所有厲鬼全都消滅幹淨了。


    我將白玉吊墜重新帶回脖子上,把斷劍別再腰間,讓墨嘯帶著我翻出了祠堂外的那麵牆。翻過這牆我就出了玄天宗,離開玄天宗後周圍的天空就不像之前那樣是暗紅色的,而是變成了正常的黑色。那些暗紅色應該是百鬼抬棺釋放的濃重的戾氣和陰氣凝結而成的。


    我又嚐試著給林欣然打了個電話,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始終是忙音,並沒有人接,我急的差點沒扔了手機。高科技指望不上,我隻能仰仗術法。


    “墨嘯,你能找到林欣然和趙集在哪兒嗎。”我低聲問。墨嘯之前在趙集的井字金光的照射下吃了很大的苦頭,此時一聽要去找趙集很是不悅,我好說歹說它才終於衝進了一片暮色裏去尋找趙集。我也踉踉蹌蹌的往前走。


    我雖然不知道百鬼抬棺去了哪裏,但是它們走過的地方都殘留著很濃重的陰氣,陰氣越重就說明百鬼抬棺離開這片地方的時間越短。我跟著陰氣尋了十幾分鍾,已經離開了公園踏上了那片商業區。


    白天時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商業區到了晚上不免有些陰森,熄燈之後的沿街店鋪裏黑洞洞的,偶爾有些還亮著的led招牌散發著或紅或綠的熒光,光亮忽明忽暗,我走在光亮之下,身後的影子拖的很長。


    這條商業街的消費太高,所以我之前並沒有來過,但在商業街裏繞了幾圈之後我開始感覺到不對勁兒——我的左側有一家奶茶店,而我已經從這家奶茶店門口走過三次了。


    這家店門口掛著一塊很亮的led光板,每一次我路過那個屏幕的時候都會被光線照的不得不轉過頭去,所以我對這家店的印象很深。


    這條商業街挺寬敞,我一直沿著大路直走,也沒有拐過彎,所以不存在迷路的可能性。


    如果我路過的真的是同一家奶茶店的話,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我遇到了鬼打牆或者是鬼遮眼。


    明明帶著天胎在身上,這些厲鬼還敢對我下手。實在是不知好歹。我停下了腳步,從懷中取出一小搓朱砂,然後用水把朱砂融化開,用手指尖兒蘸了在地上畫了一道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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