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汙漬並不是血色,而是詭異的淡黃。


    拆到最後,繃帶上的汙漬越來越多,大量粘稠的膿水從女人的肚子裏往外流淌,幾乎將纏繞在她腹部的所有繃帶和花襖全都沾濕了。當所有的紗布都被拆下來,那個女人的肚子猛的往外漲了一圈兒,大小就如同一個懷胎六個月的孕婦一樣。


    女人緩緩揭開了自己的花襖。她腹部裏流出來的膿水和粘液大部分都已經幹涸了,半幹的膿水和粘液將花襖跟她的傷口緊緊黏在了一起,這一扯,女人腹部的傷口再度崩裂開來,更多的膿水混雜著血液一起往外噴湧,十分的惡心。


    當花襖也被解開,我看到女人的肚皮上布滿了一道一道的疤痕。


    那些疤痕呈淡白色,好像一條條蚯蚓一樣趴在女人的肚皮上。一開始我以為那是妊辰紋,但是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並不是。那些傷疤是凸起來的,而且每一條傷疤的頂端都有一個暗紅色的小血點兒。


    “喏,你看這個。”女人拿著油燈的那隻手挪到自己的肚皮旁邊兒,隨後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壓在了肚皮上的一條疤痕上麵。那條鼓鼓的疤痕被女人這一壓,頓時有一股膿水從疤痕頂端的那個小血點兒裏噴湧而出。


    汁水噴出了半米多遠,那些膿水淡黃,還帶著一點點血絲,濺落在地上之後我驚訝的看到那些膿水並不像普通的水一樣會攤開,滲進地板裏,而是像荷葉上的露珠一樣,在地板表麵凝結成了一個個小小的圓球!


    隨著夜風的吹拂,那些圓球甚至還在地板上輕盈的滾來滾去!


    我見過的怪力亂神的事兒多了,但是人的血能夠自己凝結成小球兒這種事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也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吧......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我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麵——小時候我曾經弄斷了一個溫度計,玩兒裏麵的水銀......水銀,對了,就是水銀!


    隻有水銀能夠自己結成小球兒,那這女人身體裏的膿水,難不成是水銀嗎?


    “這也是‘他’幹的?”我皺著眉問道。


    “是啊,肚皮上麵鼓起來的小包,紅紅的,我還以為是被蚊子咬了。原以為過不了幾天就好了,誰知道不到半天,那個小包就往下滑了一點兒。”紅衣女人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她的語言雖然混亂,但是我還是能夠腦補出她想說的意思。


    水銀的質量是很大的,如果用針筒將一些水銀注射到人的身體裏,那麽很快水銀就能夠依靠自身的重力,將人的血肉和皮膚分離開來。人的皮膚跟肌肉鏈接的地方如果受傷是不會出血的,但是會分泌出大量的組織液,這樣一來,女人肚子上的那些凸起的,好像蚯蚓一樣的疤痕就很好解釋了。


    水銀切割開了她的皮膚,並且一直在向下滑。被強行分離的傷口還未來得及愈合就被組織液填滿了,因為有大量組織液的緣故,所以那層皮膚就被頂了起來,傷疤也就變成了立體的......


    用木槌砸碎了女人的骨頭,之後又用火燒焦了她的皮膚,在往她的皮膚裏麵注入水銀使得她皮肉分離......這每一招都是殺招,而且傷害力越來越大。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這女人能夠忍受這一切?


    用小木槌一錘一錘的將手指骨、臂骨和肘關節的骨頭全都敲碎,那得敲多少下,要忍受多少次劇痛啊。我單是想想就覺得一陣頭皮發麻,手指好像也疼了起來。


    而且不光是手指,骨頭被敲碎已經是這女人承受的所有折磨裏最輕的了,她的另外一側身體被燒焦,腹部又被水銀弄的皮肉分離......


    想到這裏,我實在沒有勇氣繼續想下去了。這女人所過的每一天生活都像是地獄一樣恐怖,究竟她有多強大的意誌力,才能支撐著她一天一天的活下去?


    就算她是被人綁住了,掙脫不開,最起碼還可以自我了斷啊。死了之後就不會感受到那麽多痛苦了啊。


    女人好像看穿了我的疑惑,她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重了:“他並沒有直接用東西折磨我,他拿了我的頭發和指甲,做了我的替身。


    他施加在替身上的折磨,就會一點點報應到我身上。而且這些折磨也都是慢功夫。


    他一開始砸我的骨頭的時候,隻有中午一點的時候會砸上一個小時。一開始並不多疼,我隻是感覺到手指頭肚微微有些發麻而已。後來時間增加到兩個小時,三個小時,時間越來越長,痛苦也越來越大。他還帶我去看了醫生,醫生說我患了病。我就以為真的是病了......


    後來,右手被燒焦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他了。但是沒有理由,他沒有理由做出傷害我的事情啊。他平日裏對我和孩子都那麽好,他那麽愛我們......


    我肚皮上出現這些疤,是在我懷阿妹的時候,這是我和他的第二個孩子了。他還安慰我說不要緊,沒事的,但是阿妹生出來之後,我的肚子就全爛了......”說到這裏,紅衣女人再也說不下去。她的身體蜷縮起來,用那隻燒焦了的手臂捂著自己的腹部,兩肩一抖一抖的,好像是在哭泣,但是她卻在不停的發出咯咯笑聲。


    這種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聲音聽的我很是難受,紅衣女人講的話也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方麵我很同情這個女人,覺得她實在是太可憐了,但另一方麵,我也驚訝於這個女人的遭遇不是阿婭一樣嗎?


    她先是生下了阿坤,然後又懷了一個女孩兒。之前阿婭也將念雲叫做阿妹!


    “你,你是阿婭?”我聲音顫抖的問道。


    紅衣女人沒有理我,她又大笑了很久。我身旁的苗人根本聽不懂我和阿婭剛剛的一連串對話,他一開始看到阿婭衝我們走過來,以為阿婭要和我們廝殺,他的弓箭對阿婭又沒有作用,所以男人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苗刀,弓著身子打算對付阿婭。可是他弓著腰等了好久,阿婭始終沒有要殺過來的意思,這男人終於有些不耐煩,他忍不住想要繞過阿婭,衝到阿婭身後的那幾個人身旁。


    就在男人身形一晃想要衝過去的一瞬間,阿婭突然動了。


    她的身體猛的直立起來,身體這一晃動,她腹部的傷口又崩裂幾分。膿水溢出,順著她的衣服流下,阿婭理也不理,她飛快的邁著那條無法受力的斷腿一瘸一拐的衝我們衝了過來。每走一步,阿婭都好像要摔倒了一般,但是在她的身體歪斜到瀕臨摔倒的時候她又能以一種很是刁鑽的角度將身體扭轉回來,重新衝我們跑來。她的速度很快,再加上我們之間的速度也僅,所以幾乎是一瞬間阿婭就奔到了我們兩人的身旁!


    “喝!”那苗人大吼了一聲,緊接著一個箭步衝到我的麵前想要保護我。


    他左手握著那支快要燃燒殆盡的火把,右手攥緊了苗刀。男人右腳往前大跨一步,緊接著右手手肘朝前一頂,剛好抵在了阿婭的腹部,緊接著,男人順勢朝前一拱身子,右手手中握著的苗刀旋出一個漂亮的刀花,明晃晃的刀尖兒直衝著阿婭的頭部刺去。


    男人的一係列動作幹淨利落又力量十足,但是他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並沒能成功的阻攔阿婭,準確的說,他甚至都沒能觸碰到阿婭的人。


    在撲倒男人麵前的一瞬間,阿婭的身體已經有些發虛了。她的發梢和身體末端漸漸變得透明,整個人好像要消失了一般。被男人一阻,阿婭就順勢化作一團黑影消失在了半空之中,男人麵前隻留下了一件髒兮兮的,散發著詭異腥臭味兒的大紅裙子。裙子上麵還留有被男人的弓箭射穿的一個洞,和左邊袖子上被刮破的痕跡。


    男人或許看不清阿婭是怎樣消失的,但是我卻能夠清楚的看到。阿婭在觸碰到男人的一瞬間化作一團虛影衝男人撲了過去,她身上陰氣極重,躍過男人身旁的時候陰氣震得男人身上的三盞命燈和他手中的火把都是一陣搖曳。隨即,男人手中的火把火焰熄滅,他肩頭的兩盞命燈也熄滅了。隻剩頭頂那一盞還在。


    不過這男人命燈裏的陽火也將化作虛影的阿婭燒灼的很是難受,阿婭從男人身上撲過之後很快逼到了我麵前,不過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從我身上撲過了。她隻是衝我一笑,隨即就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小夜,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我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言問道。阿婭最後的那抹笑實在太滲人了,縱然是我也覺得一陣後背發涼。


    小夜也沉默了一會兒,他剛剛在阿婭撲過來的一瞬間衝我了我身旁護著我,也見識到了阿婭最後那副格外猙獰的笑容。幾分鍾過去,小夜才低聲回答我:“哥,好像,她身上有活人味兒,但是又有很重的陰氣,而且活人不可能受了傷還不死,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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