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我是亞衣子。


    神崎亞衣子。


    我被殺害的時候是十六歲。


    真不好意思,一下就進入這種驚悚的自我介紹。不過,我是被害死的。


    當時的我在車子的被撞到,整個人彈飛起來,就這樣死了。


    這種時候,通常被撞的人都會像「啊——」這樣驚叫吧!


    不過能夠那樣反應還算是幸運的。


    我連叫「啊——」、「哇——」或「天啊——」的機會都沒有。


    好刺眼!!


    當我這麽感覺到的瞬間,我的身體已經被撞飛到半空中了。


    是嗎?原來那是轎車的車頭燈啊!當我理解到的這個事實。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喔!


    如果要用推理小說的口吻來說的話……


    ☆神崎亞衣子(十六歲)。


    充滿希望的未來鋼琴家,高中一年級。


    第一位被害者。


    大概就是這樣吧!


    是的。


    既然有第一位。那當然還有第二、第三位囉。


    第二位被害者


    ☆三田村森(二十五歲)


    醫學院碩士生。


    第三位被害者


    ☆三田村航(三十七歲)


    森的叔叔,客船的船醫。


    第四位被害者


    ☆三田村俊臣(七十二歲)


    森的祖父,亦是航的父親。三田村綜合醫院的老院長。


    想知道得更詳細的人,麻煩您去翻閱「起死回生的女孩」前麵三集。


    總而言之,這位三田村俊臣,正是我父親的表哥。


    是的,神崎和三田村家是有血緣關係的。


    啊!我沒有特別要大家猜猜看誰是連續殺人事件的凶手,所以大家也沒必要去記住這些複雜的人物關係。


    我想要說明的就是,我們全部都有血緣關係。


    首先,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三個人都沒有死。


    是的,因為我保護他們免於死亡。


    我從對我們一族充滿殺意,敵意和惡意的家夥手中。把他們救了出來。


    至於那家夥是誰,我還不知道。


    為什麽把我們當目標,也完全沒個譜。


    不過,第一個被殺害的人——也就是我所要扮演的角色,似乎是要保護家族免於那家夥的迫害。


    也許你會問,我人都死了怎麽保護那三個人?


    問題就在這裏。


    我啊!起死回生了。


    應該說是投胎轉世比較好懂吧!


    以一個全新的身體、全新的人格,再次出生於這世界。


    不過,我還是得說。


    不知道是誰想出了投胎轉世這種製度的,如果真的有這號人物存在,那我一定要鄭重聲明我的立場。


    如果真的要我負起守護一族的重任,至少也該多考慮一下吧!


    絕對要我一個具有相對能力的人來投胎轉世才對。


    例如天下無敵,還有什麽都做得到的超能力者當然是再好不過了,但是我也不會做出這麽奢侈的要求啦。


    可是至少也該具有一般人的體力,還有一個人到哪兒都沒問題的獨立個性吧。


    畢竟……


    畢竟,重新投胎轉世的我……


    回家


    「小由麻!妳是三田村由麻,對吧?」


    聽到有人叫我,於是我回頭一看。有個男人正要從車子下來。


    「跟我聽說的一模一樣,所以我馬上就認出來了。哇,真的好像洋娃娃啊!」


    那個人一邊開心地笑著。一邊對我這麽說道。


    「啊!林君怎麽了?他也一起來了吧?」


    我點點頭並指向車站的方向。


    這個,jr車站明明靠近某個有名的溫泉勝地,卻是又小又破爛。


    在唯一的出口旁邊有個公共電話,林現在正要掛上電話筒。


    「請問是神崎先生嗎?」


    林一邊跑過來一邊說道。


    他先把電話卡收進卡套,再將它塞進牛仔褲口袋裏,費了不少勁。


    「我剛剛打電話到您的府下,神崎太太說您已經出來接我們了……」


    「是啊!因為我知道你們是搭哪一班火車來的。大家都在等你們,請快下車吧!說來也真是的,三田村家和我家雖然是親戚,卻始終沒能見麵。真是遺憾啊!」


    「嗯,是啊!」


    那位男人為我打開他所搭乘的4wd車門。


    啊,我的胸口怦怦地跳著。


    我們現在正要前往的是神崎家。


    是的,那就是我……神崎亞衣子真正的家。


    我死了之後,爸爸和媽媽就搬到這個和溫暖的伊豆半島相鄰的鎮上。


    而我成長的縑倉老家,則是聽說趁著姊姊結婚的理由把它給處理掉了。


    所以說,我是第一次來這裏。


    然而既然是爸媽居住的家,對我來說都是格外令我思念的地方。


    ——隻是……


    不管是爸爸、媽媽或姊姊,恐怕都已經不認得我了。


    因為三田村由麻——才是現在的我。


    現在九歲,四月起要升小學四年級了。


    關於亞衣子……自己這麽說還真是有點怪,不過長相真的很平凡。


    不平凡的隻有彈鋼琴的琴藝,外表看起來則是一點都不起眼的孩子。


    然而由麻卻像由一位手藝極致的玩偶師傅,接受了王公貴族無上限的金價所打造出來的陶瓷娃娃。


    請再想像一下,這標致的陶瓷娃娃在高科技的洗禮下自然無礙地活動的模樣。


    絲絹般的褐色卷發。


    白瓷上,用針頭點落朱紅所溶合成的肌膚。


    眼瞳是清澈透明的深棕色。


    嘴唇則是從天國采下來的櫻桃。


    華麗、細致、端莊、優美……


    這個九歲的孩子每天都沐浴在所有美麗的詞匯當中,卻一點都沒有嬌生慣養的習性。想必是相貌平凡、兼具生活常識的亞衣子其意識浮現在外的關係。


    總而言之。


    是的,我就是以這樣的身體投胎轉世了。


    此外還為了從某位搞不清楚是誰的手中拯救出三田村和神崎家的人,我覺醒了。


    但是,這年幼的女孩身體承受了多少的辛勞……


    沒想到「守護的方法」,竟然會是時光隧道。


    要拯救『災難』降臨的人,就必須先拯救他的前世。


    我無法理解,也沒辦法接受,但事實依然是事實。


    如果沒有堂兄林一起陪著我,我想我早就死了。


    大概不外乎溺斃、縊斃或餓死之類的吧!


    真的,說到由麻,除了美貌之外真的是一無是處。


    ……啊!


    不,其實應該有一點……


    那就是「守護」的能力。


    「哎呀——————!!太可愛了!!」


    媽媽和姊姊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哇!哇!哇!怎麽會這麽可愛啊?真的。爺爺說的一點都不誇張,簡直就像個洋娃娃。快過來,讓奶奶抱抱。」


    ……媽媽的個性好像一點都沒變。


    「媽媽,妳太過分了,也讓我抱抱啊!快,由麻。過來我這邊。天啊,睫毛怎麽會這麽長啊?臉頰也好光滑喔。哇,妳還帶了換洗的衣服來啊!天啊!每一件都好漂亮。阿姨幫妳換衣服好不好?」


    ……姊姊,我不是玩具啦!


    爸爸和螞媽所居住


    的家位於一座麵海的緩坡上。


    花期已經結束的梅林包圍住四周,在春陽中閃爍光芒的相模灣盡收眼底。


    遠方有座模糊的小島的影子,應該就是大島吧!


    充斥著小小北歐風格的家五髒俱全,飄蕩著木頭的香氣。


    「喂!喂!兩位女士,小由麻才剛到,至少先給她倒杯茶吧!來吧,林君,請。」


    爸爸接待我們到的那個房間,主要擺設是木頭家具和棉織物,麵向海的大玻璃窗射進了充


    足的陽光,裏麵更充滿了海水的香氣。


    「!!」


    我的眼睛停住在暖爐旁的物體上。


    「啊。對了!小由麻好像也學鋼琴吧?」


    姊姊打開那黑色大鋼琴的蓋子說著。


    「這是我妹妹的鋼琴。現在根本都沒有人在彈了,但是還放在這裏。小由麻,要不要彈彈看?」


    我無言地搖頭,同時感覺到林就在身邊。


    「由麻最近也開始學聲樂了,那是祖父的興趣。」


    他故意顧左右而言他,然後把放在鋼琴上的相框拿了起來。


    那是我的照片。


    是神崎亞衣子在拉赫曼尼諾夫國際賽中,以最年少的姿態獲得席次時散發著光芒的照片。


    (插圖:rebirth_04_fmp_017)


    「啊,是啊!俊臣先生他……我是說你們的爺爺……可是很自滿喔。尤其是被有名的聲樂家誇獎音質優美,這可是很了不得的!對吧,雅彥君?」


    爸爸對著剛才去接我們回來的人這麽說道。


    銀邊眼鏡、修剪得很整齊的黑發,一身簡潔的棉布襯衫。


    這位據說是專攻史學,在大學當講師的人,微笑著點點頭。


    這個人是我今天才第一次見麵的姊夫。


    看起來是個很體貼、很穩重的人。


    他們已經有一個兒子了。


    我想,姊姊應該過得很幸福。


    「————神崎先生和我家的祖父是表兄弟,對吧?」


    林一邊把咖啡杯往嘴邊送,一邊不經意地這麽說著。


    是的。


    這正是我今天大老遠跑來這裏的真正原因。


    我可不是為了緬懷過去的感傷才來的。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夥,竟對我們懷著這麽大的殺意、敵意和惡意。


    為什麽要陷害我們呢?


    我想這個答案在神崎家找不到,所以才跑來這裏。


    我說因為是春假,所以想去玩玩,三田村的爺爺和神崎家的爸爸兩人也都笑笑的順著我的意。


    於是,我心想至少也要帶一點什麽線索回去。


    「是的,三田村家是我媽媽的娘家。」


    爸爸這麽回答。


    咦?是這樣子啊!


    亞衣子還記得她十一歲時奶奶過世的事情。


    原來奶奶是從三田村家嫁過來的。


    「俊臣先生的父親是我母親的哥哥。因為他們隻有兄妹兩人,其實應該往來得再密切一些才對,但因為我父親工作的關係,所以一直都相隔得很遠。」


    爸爸一臉遺憾地說著。


    從我和林的角度來看,三田村家的爺爺和神崎家的爸爸是姻親。而這樣的血緣關係可以往前推四代,當時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以前那個引起『災難』的本尊就說過:


    「繼承那家夥血緣的人,通通要讓他承受苦難直到滅絕為止。」


    他的確是這麽說的。


    ……這麽說來,他所說的「那家夥」,至少應該是四代以前的祖先。


    我們的四代以前……與三田村和神崎有接合點的人……到底是誰呢?


    「呃……我們爺爺的爺爺,名字叫什麽呢?」


    爺爺的爺爺……就是四代以前。


    「應該是……嗯……叫做三田村和臣……吧!」


    「啊,這個人我聽說過。他就是我們醫院的創始者。」


    當林這麽響應的同一時間,陽台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啊。小透,你回來啦!你是不是跑到對麵人家去叨擾人家啦?」


    姊姊這麽說著。


    出現的人影是一個大約和我同年齡的男孩子。


    鏗——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太陽穴開始竄過劇烈的疼痛。


    林用疑慮的眼神看著我身體顫動的模樣。


    ……保護我們家族的能力……


    為了這個目的,這是由麻唯一具備的能力。


    是的。


    就是這個。


    我想這可說是一種預知能力吧!


    但我和林之間習慣稱它為『危險信號』。


    當我家族中的任何人快遇到『災難』時,我本身就會發生太陽穴像被針剌到般的疼痛,但是……


    為什麽!?


    為什麽此時此刻會在這裏發生呢!?


    到目前為止,發生這個狀況時,從結果來看我們得跳進時光隧道。


    森大哥那時候是紀元前的中東。


    航爸爸的時候,是七世紀的飛鳥時代。


    爺爺的話,則是沉沒前夜的鐵達尼號。


    ……總覺得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當我看見這個男孩的時候,這種『危險信號』便出現了,我想應該是『災難』就要發生在這孩子身上吧。


    但是……


    但是,我真的很討厭時光隧道。


    我可不是為了這種事來這裏的。


    「林君,小由麻。這位是乃裏子的兒子,叫做小透。他今年八歲,所以應該比小由麻還要小一歲吧!因為春假的關係,所以從東京來到這裏玩,但因為附近沒有朋友,他好像很無聊的樣子。妳要和他玩喔!」


    在爸爸的說話聲中,我邊壓著太陽穴邊把頭抬起來。


    原來是姊姊的小孩。


    那他應該是……我的外甥?


    名字叫做……小透啊。


    小男孩好像什麽都不怕似的靠到我身邊。


    嗯,血統真是不爭的事實,果然稱不上是外型姣好。


    不過,他那雙滴溜溜的眼睛,還真是鬼靈精怪的樣子。


    應該說他是一個精力旺盛的淘氣孩子吧!


    我忍耐著太陽穴的疼痛,勉強站了起來。


    我把手慢慢伸出去,摸了摸和我幾乎是同樣高度位置的頭發。


    那頭硬發漆黑而濃密,一點都拿它沒輒。


    和當時還是亞衣子的我頭發一模一樣。


    ……嗯,我會保護你的。


    不管是誰對你有敵意,我都會保護你的。


    我邊忍受著太陽穴的疼痛,勉強成功地裝出一個笑容,沒想到第一次見麵的外甥卻慢慢地把我的裙子掀了起來。


    (插圖:rebirth_04_fmp_021)


    「~~~~~~~~~~~~~~~~~~~~~~~~~~~~~~~~~~~~!!」


    他在幹什麽啊?這小鬼!


    男孩的雙手,連裙子一起把很多蕾絲邊的襯裙也一起掀了起來,三田村家的杏媽媽為我選的那件有褶邊的燈籠短內褲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剌剌地呈現在人家眼前。


    「小透,你怎麽可以這樣做?」


    姊姊,我想妳應該是要做出很生氣的樣子,不過妳的聲音卻在笑啊!


    爸爸、媽媽還有姊夫,你們就不能把他教的有禮貌一點嗎?


    「!!」


    我把小透的手揮開,讓遮住視線的裙子恢複原來的模樣,之後竟發現沙發上的林正顫抖著肩膀笑著。


    「——爺爺身上發生的『災難』是手臂不能動,如果這小鬼的『災難』也隻是這樣的程度,我才不管他哩!」


    「沒必要發這麽大脾氣吧?妳這樣子看起來隻是讓人很想發笑的可愛模樣罷了。」


    林的聲音裏還殘留著笑意。


    在特地為我們準備的客房裏,林正要從帶來的行李箱裏拿出睡衣。


    而我早已穿上蕾絲邊的睡衣,坐在床上。


    媽媽和姊姊似乎覺得非常有趣,替我一件換過一件,最後好不容易決定讓我穿上這一件,才讓我得以解脫。


    「我說你啊!怎麽還能笑得這麽開心,你知道我受了多大的恥辱嗎?」


    「……恥辱?妳……如果穿的是性感的內褲,那也就算了。妳穿的那褲子該說址古典風……還是古董風……?反正絕對不會有人看到那種褲子還會有反應。」


    哼!我一股腦兒把枕頭朝他扔過去。


    「不然妳是要我怎麽樣啊?難道要我對一個八歲小孩揮拳嗎?」


    「~~~~~~~~~~~~~~~」


    就算是假設……


    就算是假設,這是你應該對你主動親吻過的女孩所說的話嗎!?


    這是你應該對摟在懷裏,臉頰貼近的女孩所說的話嗎!?


    林試著把枕頭放回原位,側著腰身的他臉就在靠我很近的地方。


    漆黑的頭發、漆黑的眼瞳。


    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比起來,他從臉頰到下顎的線條顯然尖銳了許多。


    在今年過完生日後,林已經二十一歲了。


    他是大由麻十一歲的堂哥。


    隻有這個人知道亞衣子=由麻這件事。


    這個……呃……應該怎麽說呢?這是彼此在互相測試兩個人的戀愛感覺和關係嗎……?


    ……照理說應該是的,但是……


    「林,你知道我的精神年齡是十六歲吧?如果你知道,是不是應該稍微對這種事多注意一點?」


    脫掉t恤、裸露著上半身的林,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望向我。


    (插圖:rebirth_04_fmp_022)


    「在女孩麵前換睡衣也太沒有神經了。我要說的是這個。」


    「啊,妳在說什麽?我已經很注意了啊。本來我睡覺的時候是完全不穿這些東西的。用肌膚去感覺床單是最舒適的。」


    「……………………」


    ……哼,正好相反吧!


    如果真的和你在意的女性一起在同一個房間過夜,不是會想脫掉平常穿的睡衣嗎?不不不……


    「由麻,不跟你吵這個了,倒是剛才妳說的『危險信號』,是真的嗎?」


    換上黑色上衣和褲子的林往兩張床的其中一張坐下,這麽說了。


    他的表情十分正經。


    啊,是啊!


    錯不了的,那個就是一向的『危險信號』。


    一定有什麽『災難』正要發生在小透的身上。


    是的……我知道這不是開玩笑可以解決的事情。


    「總之就是要小心,即使這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發生時光隧道,所以妳幹萬別離開我身邊!」


    林一邊說著,一邊從床上伸出手來,把床頭燈的燈光熄掉。


    聽說那個床鋪是姊姊出嫁前一直在使用的床鋪。


    「嗯……我會盡量這麽做。」


    接著我也鑽進被窩裏,伸展手腳,感受這非常令我懷念的觸感。


    這張床,也是我直到被殺害的前一天都一直在使用的床鋪。


    綁架


    「由麻,一起到海邊去玩吧!」


    完全不懂禮貌的外甥,一點都沒有為昨天所做的事感到不好意思,甚至還邀我出去。


    今天是春天暖呼呼的大晴天,在戶外喝茶是最好不過了。


    自然色調的木板平台上,一張整片橡木的桌子和很大的長椅放在那裏,桌麵下擺著下午茶點。


    「我們去嘛——那裏有很多石頭,很好玩的。」


    我原本默默地把餅幹一味往嘴裏大口大口塞的小手,被一隻隻大一點點的手給抓住,而且還拉著我走。


    「小由麻,妳不妨去看看吧,可以撿到很漂亮的貝殼喔!」


    姊姊,拜托妳不要多管閑事。


    現在妳的兒子狀況很危急。


    因為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像海邊的沿岸這種充滿危險的地方,真的可以去嗎?


    林裝作要替我整理蝴蝶結的樣子,把頭靠了過來。


    「有慣例的『危險信號』嗎?」


    我輕輕地搖搖頭。


    嗯,現在沒有。


    現在的我並沒有感覺到頭痛,但是:


    「那我們就去吧?來到這裏卻一直待在家裏,會讓人起疑心的。」


    很快地說完後,林站了起來,並且也把我抱了起來。


    「我也一起去。小透,你能帶我們去可以撿貝殼的地方嗎?」


    也不知道為什麽,小透竟表現出不怎麽熱絡的表情。


    接收到充滿挑戰性的眼神,感覺上林瞬間畏縮了一下。


    「小透——千萬不要去度假別館的建築工地喔!那裏很危險。對了,岩石上如果有漂流擱淺的昆布,把它撿回來,可以當今天晚餐的菜。」


    把姊姊傻呼呼的聲音拋住腦後,活潑的小男孩帶頭朝著通往岩岸的小路走下去。


    「林啊,真的沒關係嗎?」


    我依然被林抱在手裏,頭靠近他耳根低語著。


    「『災難』會在哪裏發生是沒辦法預料的吧?即使在家裏也一樣會發生。不過,一定不可以離開我的身邊。『危險信號』發生的時候,要馬上讓我知道。」


    「——嗯。」


    『危險信號』


    是啊。現在我的太陽穴一點都不痛。


    不過。昨天我確實感覺到了。


    小透啊,你昨天到底做了什麽?


    「昨天?昨天到對麵的阿姨家去玩了啊!」


    海潮在岩石間留下水灘,隻見調皮的小男孩用雙手在水灘裏撈捕小螃蟹,一邊用很神氣的語調說話。


    站在岩岸邊的我隻是默默祈禱希望小透不會就這樣一頭栽進海裏。


    而林似乎比我還更擔心。


    他所坐的岩石,是在伸手就能抓住我和小透的位置。


    是嗎?


    原來是到對麵的人家去了啊。


    那麽,也不算是什麽危險的事吧……


    在這孩子身上要發生的『災難』到底是什麽呢?


    「你看,我抓到了!送給由麻!」


    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兩根夾子和八隻腳。


    「呀啊——!」


    「由麻不喜歡螃蟹嗎?」


    「……呃,這種……很多腳的家夥,還有完全沒腳的家夥,我都不行……」


    「喔,我覺得很酷啊!」


    他的眼珠子朝著天空咕溜咕溜地轉著,稍微思考了一下。


    「那麽……我們到那邊去。那邊的海岸有粉紅色的貝殼,我想妳一定會喜歡。」


    話一說完,這個活蹦亂跳的小男孩就抓著我的手開始跑起來。


    真受不了這個小鬼,完全靜不下來。


    岩石和海邊的臨界一帶,有著南低不平的岩石,向海的方向延伸出去。


    當我們迂回地來到突出的前端時,瞬間看不見追隨在我們後方的林。


    小透仿佛在等待著這一刻,帶我躲進了岩石的後方。


    那是一個塞進兩個小孩還算相當寬裕的凹陷窪地。


    「由麻!?小透!?」


    找不到我們的林聲音充滿了困惑。


    「林……」


    我們在這裏——當我想繼續這麽說的時候,小透卻按住我的嘴巴。


    這是幹什啊?真受不了這個小鬼。


    「噓,不要出聲。我不喜歡那個人。」


    頑皮的男孩用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說著。


    什……什麽!?


    不喜歡林?你們不是昨天才剛見而的嗎?


    「那個人一直黏著由麻,所以我討厭他。」


    「………………!?」


    「我隻要看到那個人抱著由麻就很不舒服。還有啊,那個人常常摸由麻吧,這個我也討厭。」


    ……呃……這……


    這個,該不會……


    「可是……小透,你自己昨天不是也掀了我的裙子?」


    「那個是……那是因為我們學校的玄關入口的地方擺著一個娃娃。那個娃娃是法國的姊妹校送的。因為由麻身上的衣服和那個娃娃的一樣,所以我在想,裙子裏麵是不是也一樣……」


    「…………………………」


    「不過,由麻。比起那種大妳十一歲的老先生,我絕對比較適合妳。何況現在交比自己年長的女朋友才酷,我們差一歲剛剛好,對吧?這世上真的有一見鍾情耶!」


    我按住自己的太陽穴,低著頭。


    並不是發生了『危險信號』。


    是我覺得暈眩。


    ……現在的小學二年級生,腦筋裏到底在想什麽啊?


    這個時候,我的頭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影子。


    「咦?阿姨?」


    當小透這麽喊著的同時,我則當場倒了下去。


    鏗——


    太陽穴有著穿刺過金屬般的疼痛。


    的確,這回是真正的『危險信號』。


    但是……為什麽呢?


    「孩子。你今天沒有來找我玩,所以阿姨就來了。」


    鏗——


    疼痛加劇。


    那是一位女性的聲音。


    像摻著砂糖的點心般甜膩的聲音,卻很怪異地有些走音的感覺。


    「來吧,孩子。到阿姨的家裏去吧!」


    我用了這一生用過幾乎快三分之一的精力,好不容易才把頭抬起來,看見小透的手臂被那女人抓住,正要被拉起來。


    那女人的年紀和姊姊差不多。


    美人————


    不能說她不是,但是樁化的太濃,不是我喜歡的臉蛋。


    家庭主婦————


    或許是吧,不過這又和她那一身過於強調身體曲線的洋裝不太相符。


    「阿姨,我今天要和由麻一起玩。」


    小透想擺脫她的手,但是那女人完全沒有要放手的樣子。


    「快點放開小透。他說的沒錯,我們今天約好要一起玩的。」


    我好不容易開口說了話。


    「我昨天不是和阿姨一起玩了嗎?所以今天不要了。」


    小透邊掙紮邊說道。


    「!!」


    是嗎?原來昨天小透去的就是這個人的家。


    正因為和這個人一起,隨後我才立刻感覺到『危險信號』。


    但這是為了什麽?


    這個人為什麽很危險呢?


    「來吧,孩子。一起來吧!」


    「不要。」


    女人強行將不願意同行的小透從窪地裏拉出來。


    ————綁架?


    這個想法瞬間出現在我腦海裏。


    「林——————————!!」


    很快地,林出現在岩石上方。


    「由麻,我就說過別離開我的吧!……小透?喂!怎麽回事?那個女人是誰?」


    「……我想應該是爸爸家對麵的鄰居……我也不太確定,她突然出現,然後就把小透強行帶走……而且……」


    林好像注意到我眉頭緊皺,還用手按著太陽穴的模樣。


    「是『危險信號』嗎!?」


    「……嗯!」


    當林把我抱出來的這段時間,那個女人硬拉拖著小透,開始爬上通往國道的樓梯。


    ————綁架?


    然而,為什麽會選擇小透呢?


    這裏明明有一個很乖巧而且可愛的孩子,她為什麽選擇那個調皮鬼?


    如果是我自己被綁架,我會輕鬆很多。


    然而太陽穴的疼痛不隻沒有減弱,還繼續增強而且持續不斷。


    小透所麵臨的危險度,和這個應該是成正比。


    林抱著我試圖追那個女人,他的腳步開始踩上樓梯。


    就在這途中,我的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


    「不要過來,這孩子是我的!不要把我的東西搶走!」


    「!?」


    那個聲音雖然有些走調,卻是拚了命。


    就在林的腳步稍微停駐的那個空檔,那女人抱起小透消失在國道上。


    「林君!!」


    不必回頭看,我便知道那是爸爸的聲音。


    爸爸人就在剛才我們走下來,連結岩岸和家裏的那條小路上。


    還有媽媽和姊姊夫妻倆。


    另外還有一位穿著西裝的陌生男子。


    「林先生,小透呢?小透在哪裏?」


    我從沒見過姊姊用這麽認真的表情說話。


    「他……現在被一個女人帶往那邊了…………」


    「那是我太太!!」


    那位身穿西裝的男人這樣大喊著。


    「果然……!我之前已經有注意了,最近的狀況也有比較好一些,所以……」


    ……因為狀況好,所以……?這是什麽意思啊?


    「總之,我得把小透帶回來才行。」


    姊夫這麽說著,很快就跑到了階梯上。


    接著是姊姊、爸爸和媽媽,依序跟上去。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大約在半年前,我們的孩子過世之後,我太太就變得有點神經錯亂……」


    和林並排跑上階梯的男人喃喃低語著。


    他應該已經和爸爸他們解釋過了。


    不過與其說是在向我們說明,還不如說是在為自己所做的反芻吧!


    「我們來這裏已經一個月了,一切大都很穩定了,怎麽會突然又……這個,會不會是因為死去的兒子年齡和小透差不多的關係……」


    「您太太想對小透怎麽樣呢?」


    腳步不曾停下來的林邊走邊問。


    「她……我太太真的沒有惡意……她隻是……」


    ……她隻是怎麽樣啊?


    我頭痛得很,千萬別再這樣愛說不說的吊人胃口,這對心髒很不好,趕快說清楚吧!


    「以前,在東京的家裏……有個附近的小男孩會到家裏來……當他的父母來接他回家時,她差點把人家的家給燒了……」


    ————別開玩笑!!


    這樣還可以說是沒有惡意?


    當然,孩子死了的確是很可憐,但是……


    的確是非常可憐,但是這和小透沒有關係啊。


    還是趕快把他還給我們吧!!


    來到國道以後,我們看見剛才把小透帶走的女人,已經爬上隔著馬路那頭的階梯,站在樓梯中間。


    而那活潑的小男孩正聲嘶力竭地哭吼著。


    女人甩動著大波浪的亂發,瞪視著下方。


    「為什麽不趕上去?得阻止我太太才行啊!」


    男子追上前麵那一群站在樓梯下的人,而且進一步想越過他們往樓梯奔上去,這時候他的西裝衣袖被爸


    爸給抓住了。


    「剛才你太太說,如果再靠近她,她就要把小透殺死,然後自己再自殺。」


    「爸爸,還是趕快通知警方吧!再這樣下去,小透會被……」


    「等一下,我來說服我太太吧!請你們稍微等一下。」


    姊姊。


    我當然不是特別偏袒西裝叔叔這一邊的,不過我想即使報了警也沒什麽用。


    因為小透的『災難』原因並不在這裏。


    我的頭疼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我用力按住不隻疼痛還加上暈眩的頭,視線和林交會在一起。


    林點了點頭,雖然不發一語,卻也在暗示我他已經理解了。


    「不要過來——————!!」


    留下近乎悲鳴的叫聲,女人繼續往樓梯上方奔跑。


    「那上麵是什麽?」


    「是還在建築中的度假別館。二、三天前工程開始停擺,現在應該沒有人在裏麵才對……」


    姊姊望著天空回答林的問題,同時開始爬上樓梯。


    其他人也都跟了上去。


    隻有林留在原地,來回觀察著樓梯和旁邊開始長出雜草的陡坡麵。


    「林?」


    「由麻,抓緊囉!」


    在他說話的同時,他已經開始往那陡坡上攀爬了。


    林……!


    的確,從這裏或許是條近路,但……這也太亂來了吧。


    不隻是坡度很陡,還有樹枝……


    好痛!


    你看,我不是才說過!


    但是,林一點都不理會我的卷發被小樹枝給纏繞住,非常敏捷且快速地攀上陡坡。


    他的判斷顯然是正確的。


    我們來到了抱著小透的那個女人正前方。


    我們登上的地方,是一個平坦的地麵。


    好像是山腰削進去的地方。


    可以從這裏環視整個相模灣。


    而站在那裏的巨大鋼鐵骨架,應該就是姊姊所說的度假別館吧!


    不過現在還完全無法想像它完成後會是什麽優雅模樣,倒是放眼所及之處都堆放著建材和工程車。


    那位女性對於我們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出現,露出驚訝神情並停下了腳步。


    而在另一邊,也可以看見爸爸他們一行人爬上來的身影。


    「不要——————!!不要過來。這孩子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把他帶走的!!」


    女人叫喊著轉過身去。


    前方。是巨大的鋼骨建築。


    鏗————!


    突然,太陽穴的疼痛不斷膨脹。


    不可以,不可以到那邊去。


    「毬惠!快把那孩子還給人家,那個孩子不是明弘啊!」


    那女人的可憐丈夫大聾喊叫著。


    情緒激昂的女人不小心撞上了堆高的建材。


    漆黑且反射著微弱光彩的鐵材開始晃動,將它捆住的電纜繩索也微微發出聲響。


    鏗!


    在燒灼般的疼痛點中心,似乎有什麽彈開來。


    非去不可。


    我,非去見那個人不可。


    果然!


    這是小透和小透前世的聲音。


    也是向我求救的聲音。


    劈啪——


    想必在這裏的所有人都聽兒了繩索彈裂的聲音。


    但是,能對它采取反應的隻有林一個人。


    女人和小透頭頂上掉落了來的鐵材,看來仿佛是慢動作鏡頭般。


    林的手依然緊緊地抱住我,然後朝這慢動作畫麵的兩個中心人物飛撲過去。


    鏗!——


    就在這一瞬間,頭痛的中央點,有什麽東西突然爆裂開來。


    海、


    天空、


    山、


    島影、


    巨大的鋼骨、


    掉落下來的鋼鐵、


    被這恐怖的一幕嚇呆的人臉、


    開始歪斜、


    扭曲、


    顛倒,


    然後模糊。


    ——嗯,雖然我心裏非常清楚,


    不去拯救小透前世的話,就無法拯救小透。


    這一點,從一開始我就非常清楚。


    但是,如果不需要透過時光隧道就能解決的話,那該有多好……這樣的想法,的確輕輕的閃過我的腦海。


    嗯,沒錯!我可沒對這個有什麽特別的期待喔。


    ————————可惡————————!!


    貿易港:安提阿


    ————……


    ————……


    ————……


    ……頭好痛。


    ……惡心想吐。


    ……頭暈眼花。


    手和腳都像鉛塊一樣沉重。


    啊,和每一次的感覺都一樣。


    對於這樣的時光隧道,現在已經嚇不倒我了。


    但是,這種感覺不管經曆過多少次,還是一樣很討厭。


    難道睜開眼睛的時候,就不能給我一點清爽幹淨的好感覺嗎?


    如果能這樣,或許我對時光隧道會稍微喜歡一點也說不定……我也不是沒這樣想過……或許吧……


    ……嗯!


    不過,老實說,還是討厭。


    更何況,每次清醒過來可都不是什麽好地方。


    森大哥的時候,是三百六十度的荒野。


    爸爸的時候,是三百六十度的花圃。


    不過說真的,那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地方。


    但是,到了爺爺的時候,竟然是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海。


    啊!


    接下來,到底還能想像它會有什麽花樣呢?


    啊,意識開始慢慢蘇醒了。


    真討厭。


    如果是在床上該有多好,不過好像不能奢求會這麽幸運。


    至少,希望等會兒睜開眼所看到的景象,不至於讓人驚叫連連。


    怦怦怦怦。


    「!!!!!!」


    我和以前一樣的,誠惶誠恐地起身,身體就這樣一陣僵硬。


    聽說過度的驚嚇會讓人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一旁的林睜開眼睛。


    看起來,我們似乎是同時睜開眼睛的。


    雖然我們是第一次這樣,但是身處在這樣的狀況下,想必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我們兩個的四周是一片火海。


    劈哩啪啦的燃燒聲裏,像紅蓮般的火焰似乎正在吞噬一間房子。


    轉向右邊是火焰,轉向左邊也是火焰。


    後方是火焰,再更後方還是火焰。


    火燒的範圍到底有多廣,竟然完全看不到這地獄之火的容顏盡頭。


    在這樣的熱度下,想必即使是死人被燒到也會跳起來。


    這裏,到底是哪裏啊————!!


    我正想這麽大叫的瞬間,頭頂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崩毀的聲音。


    往上一看,很多瓦片正以紅色的天空為背景往下掉落。


    「啊————!!」


    林抱起悲鳴中的我,用與地麵平行的方式快速滑行。


    轟!


    瓦片掉落引起地鳴般的巨響,這瓦片的落點離林的指尖隻有五公分的距離。


    (插圖:rebirth_04_fmp_035a+b)


    「這裏是……?」


    再度想要驚叫的我,卻一個不小心喝到了水。


    林把我的頭栽進了在旁邊的水槽裏。


    「你在幹什麽啊!噗噗噗噗~」


    「這是


    哪裏、現在是什麽時代、小透的前世是誰……這些問題等我們平安逃離這裏以後再說吧!」


    林看了一眼像是落湯雞的我,也邊把自己的頭打濕,這麽說著。


    而且他還用泡了水的牛仔外套來遮掩,好避開火屑和熱風,並且將我夾在腋下,選擇火勢較小的路飛奔而去。


    ……一點都沒錯。


    是的,林所說的一點都沒錯。


    雖說沒錯,但為什麽事件的開始老是這個樣子呢!?


    我一直都有覺悟,教自己千萬不必驚訝,但每次睜開眼睛,好像上天早就為我準備好比我預料還更驚人的場麵。


    與其說驚愕,我的情緒應該包含更多的氣憤吧!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不過,情況一語道破之後我倒覺得自己也冷靜了不少。


    的確,這裏是哪裏?現在是什麽時代?等一下再說就可以了。


    但是,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到底是跳進了一個什麽樣的狀況裏?


    再一次重新看清楚我們所在的位置,這裏的確是一條很大的馬路。


    林從剛才就一直全速奔跑,但房子卻一間連著一間,完全沒有被切斷的樣子。


    紮紮實實塗著油漆的牆壁,看起來就像一麵彩色畫。


    上麵有著雕刻的大柱子則好像是大理石。


    除了二樓建築、也有三樓建築,都是很氣派的大房子。


    馬路上都鋪著石板,區塊的規劃也相當整齊完備。


    剛才我一頭栽進去的水槽,好像是屬於公共渠道之類的東西。


    街道上的許多地方,都設有類似的水槽。


    因為在二十世紀的歐洲古老街道上,也有類似的東西,所以我知道。


    通常附在旁邊牆壁上的人臉雕刻,應該會從嘴巴流出水來。


    但現在水卻是幹涸的。


    包圍小鎮的火焰想必已將給水係統弄壞了吧!


    放在路上的水果,連同籃子一起在冒煙。


    破掉的瓶子,也被高溫燒得紅通通的。


    一旁被熏得黑鴉鴉的物品……應該是裝著作物的袋子。


    怎麽會引發這樣的一場大火呢?


    還有,為什麽會一個人都沒有呢?


    「啊——————!!」


    在角落轉彎處映入我眼簾的東西,讓我不禁發出了悲鳴。


    有個男人被刺穿在牆壁上。


    林立刻用牛仔外套蓋住我的頭,迅速通過。


    雖然他很努力不讓我看見,但我卻看得一清二楚。


    很多支長槍剌穿他的身體,然後把他釘在牆壁上。


    細長的長槍前端貫穿半脫落的鍾甲縫隙,使得男子全身染成一片血紅。


    而他的臉……他的臉藏在頭盔裏,所以看不清楚。


    「林……林……剛才那……」


    「看起來我們是跳進戰場的正中央了。我看妳好像沒有察覺,所以我也沒多說,從剛才開始就有很多被箭或劍刺中,倒在地上的焦屍。」


    戰場!?


    哇啊!饒了我吧!


    ……什麽焦屍……?


    該……該不會剛才那個熏得黑黑的作物袋子,其實就是……


    令人愕然!


    「由麻,妳看,是海!」


    聽到林的聲音,我掀開牛仔外套,眼前所展開的確實是一片大海。


    也許是因為海風的關係,這一帶的建築物還沒有受到火焰的波及。


    但是,海上卻有很多船在燃燒著。


    那是艘船身兩側滿滿是槳的木造船。


    最靠近的一艘船,船首上所裝飾著的怪物頭正和轟隆的聲音一起燃燒並掉落下來。


    「喂,這裏也有啊!」


    聽見喊話聲回頭一看,有好幾個男人正從建築物的陰暗處奔竄而出。


    他們的手上不是拿著長槍,就是拿著刀劍。


    是士兵。


    他們身上的鎧甲和兜的樣子,都和剛才死去的人不同。


    這麽說來,他們是殺人的那一方。


    「你們乖乖地跟我們來,隻要你們不亂抵抗,我們就不會殺你們。」


    男人們把長槍和劍指向我們說著。


    雖然他說要我們跟著他們走,不過那說話的態度,怎麽也看不到一點友好的味道。


    說真的,我不想太接近他們。


    林看來也同意這一點,於是盤算著逃脫的時機。


    噠!


    在他正要轉身的時候,發現後麵也出現了士兵,他們也把武器對著我們。


    過分!


    我們不隻手無寸鐵,而且隻有兩個人啊!你們這麽多人團團圍住我們,這也太過分了吧。


    林來回觀察著士兵們和我的狀態,然後計算著能平安逃脫這險境的百分比。


    ……林,似乎也沒輒了。


    我們不可能在這裏葬送性命。


    看來隻好順水推舟,其他什麽方法都沒有啦!


    我碰了碰他的側腹都,傳達我的想法,而林馬上就理解了。


    「……知道了。我們跟你們一起去吧!」


    林和著歎息說出來的話,仿佛變成一種信號,士兵們也大剌剌地集合過來。


    沒問題的。


    倘若矯正小透前世的扭曲是我的使命,這一回那個人物一定會從那一邊出現……沒錯吧!


    ……我希望相信這一點。


    「總之,你是說這是羅馬和波斯的戰爭?」


    我一邊讓不怎麽好吃的硬麵包塞滿嘴巴,一邊說著。


    雙手被捆綁住,實在很難進食。但是可以填飽肚子的機會,說什麽都不能錯過。


    「是啊,謠言說皇帝陛下也被波斯兵抓起來了,羅馬已經輸了。我們會被波斯兵當作奴隸帶走。」


    一位羅馬的漂亮姊姊淚眼汪汪地說著。


    這位大姊姊也和我一樣雙手被綁住,然後和我被同一條繩子捆住。


    在港口被抓住的我和林,被士兵帶著來到這群人的隊伍裏。


    隊伍裏皆是作為戰利品、將被帶回波斯的奴隸。


    在往下能看見小鎮的山丘上,有很多這樣的人結集在此。


    有男人,也有女人。


    我們好不容易才在這裏聽說了相關的情況。


    入夜以後,火終於失去了可以燃燒的東西,威力也因此減弱了。


    隻剩下眼下的黑暗,殘火像龍的舌頭般吞吐搖晃。


    「這條街叫什麽來著?」


    林把拿到的食物吃得一幹二淨,靠在滿載著金銀財寶等戰利品的馬車車輪上,慢慢說道。


    真不敢相信。


    同樣都是雙手被綁住,為什麽這家夥還能一副這麽舒暢自在的模樣?


    他還真能無視於那些頂著刺人的長矛、把我們看得緊緊的波斯兵,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啊!


    「這條街叫做安提阿。」


    回答的人是和林被同一條繩子綁住的男人。


    「你們一定是從很遠的地方被帶來的吧,連這條街的名字都不知道。這裏是羅馬帝國的貿易港,遙遠國度的絹絲和珍貴的香料都會到這裏來。所以那些波斯來的家夥,才會想要這個地方!」


    林的眼睛好像稍微瞪大了一點,於是我悄悄靠近他。


    「林,你知道嗎?安提阿……」


    「嗯,二十世紀稱作安塔基亞,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哈台。」


    「哈台?感覺好像在哪裏聽過……」


    「之前在ld看過印地安那?瓊斯第三都『聖戰奇兵』吧?有一幕是要向哈台國王取得挖掘許可,就是那個哈台啊!」


    「咦?那……該不會又是在近中東吧?」


    「沒錯。很接近敘利亞國境的土耳其港都。它麵對地中海,是在世界曆史上出現過好幾次的有名街道。」


    即使你這麽說,我還是不知道啊!


    以前,森大哥的事件發生時,我們就是飛躍時空到近中東,那次真是慘透了。


    我萬萬都沒想到,還會再來第二次。天啊——!


    那個時候,我記得應該是紀元前十四世紀。這一回又是什麽年代啊?


    突然,林把頭往上一抬。


    喂!幹什麽啊?你是想要嚇死我嗎?


    「你剛才說皇帝被抓了,這是真的嗎?」


    林對著被綁在繩子那一端的男人說話。


    「嗯,我的確從親衛隊的將官那邊聽到,瓦勒良皇帝已經落入沙普爾一世的手裏了。」


    他所謂的瓦勒良,就是羅馬皇帝嗎?


    那麽,沙普什麽來的就是波斯國王囉?


    林皺起眉頭。


    「林,你知道嗎?」


    「人物的名字我沒記得那麽清楚。不過,我倒是有印象在什麽書裏讀過羅馬皇帝被波斯人


    擄獲的事件。的確,我想時間應該是在羅馬五賢帝時代之後,國內一片紊亂的時期吧!至於波斯,應該是薩珊波斯剛起的時候。所以……算起來時間應該是在……三世紀半的時候吧!」


    意思是說羅馬帝國和薩珊波斯囉?


    我過去在亞衣子時期的世界曆史課程裏,好像的確聽過這些名字。


    不過,三世紀的時候,這些家夥做了什麽事,我哪會知道啊?


    啊——早知道投胎轉世以後會遇到這些狀況,我當初應該更認真上課才對。


    ……不過,沒關係啦!


    這個都分就交給林囉!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


    當然,那就是找到小透的前世。


    我的使命,就是要矯正前世所造成的扭曲。


    更正確的說法就是要在前世守護他,免於被有心製造扭曲的『某人』所迫害。


    沒錯,所以我根本沒空在這裏當什麽波斯的奴隸。


    啊……神啊!


    拜托你想想辦法吧!


    我會聽話的,請趕快讓我和小透的前世見麵吧!


    金屬相碰撞,一個沉重的聲音響起。


    回頭一看,原來是負責看守我們的士兵,正從別的士兵那裏接手新來的奴隸。


    那沉重的聲音,好像是士兵們的鎧甲相碰觸的聲音。


    「你們的同伴來了。」


    守衛的士兵這麽說著,就把接手的人捆綁在林後方的位置,然後立刻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這個新來的人,從頭部到腰部全蓋著黑布。


    也因為這樣,看不見他的臉。


    但是,無論從服裝上看,還是從他被綁在林的隊伍裏來看,他是男人這點應該錯不了。


    再從他矮小的體型研判,對方應該還是個少年。


    如果是這樣,他接下來的漫長人生都要在波斯當奴隸,那也太悲慘了。


    和我想著同樣事情的還有排在我前方的女人,她把自己的麵包拿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被抓來的,不過我想你一定很累了吧!這個給你吃。」


    少年很溫婉地伸出手,接受了麵包。


    這時。黑布隨即掉了下來。


    當他的臉露出來時,周圍的眼光幾乎都集中在他身上。


    因為實在是太漂亮了。


    (插圖:rebirth_04_fmp_041)


    連我差點都把麵包掉在地上。


    不過,我並不是因為少年的美貌而受到驚嚇。


    「由麻,妳怎麽了?」


    林隨即飄來好奇的眼神,並且用手腕用力地碰了我一下。


    「……找到了。」


    「找到了?」


    「林,就是他!那個少年!他就是小透的前世!!」


    「什麽!?」


    啊,神真的是存在的。


    我今後還要更聽話一些才對。


    交易都市:杜拉?歐羅波斯


    少年的名字叫做巴杜?薩拜。


    好像才剛滿十五歲。


    他不像其他奴隸那樣,為自己的遭遇哭泣或歎息,也沒有陷入失望沮喪,隻是將人家給他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


    不像外表那樣,他可是相當堅強的,不是嗎?


    雖然看起來很執拗,不過長相真的十分俊美。


    他有著蜂蜜色的肌膚和黑色的頭發。


    林說,他可能是阿拉伯係的人。


    聽說在這個時代,羅馬擁有許多版圖,各種不同民族都集中在他的版圖之下。


    的確,他的小臉蛋和修長的手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沙漠裏的蹬羚。


    他那挺直的鼻梁、緊賁的唇角,在在都是讓他看來俊美的主要原因。


    不過,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是他的一雙眼睛。


    那雙像是出自名師極端細致與用心的手藝,以世界上最美的杏果為模型,最後再鑲入黑曜石般的美麗眼瞳。


    對於巴杜?薩拜這樣的美貌,唯一沒有投以讚羨眼光的大概隻有林一個人吧!


    「說到漂亮,我已經看習慣妳了,所以現在早已見怪不怪了。」


    林倒是回答得很幹脆。


    這樣的林,現在正在我的眼前走動。


    前後都是武裝的軍人。


    昨天一早,波斯軍和這些被抓的奴隸一起從安提阿出發。


    聽說是要前往首都克底裏斯古城(現今的巴格達)。


    顯然是發生了什麽緊急狀況,否則不會連夜趕路。


    被抓的奴隸幾個人綁成一列,然後被裝載著戰利品的馬車拖引著。


    隻有我沒被放在奴隸的行列中,而是和金銀財寶一起被綁在馬車上。


    雖然因為我還是小孩,腳程比較慢,所以可以搭馬車;但是被當作物品般的對待,簡直是不舒服透了。


    不過,和林他們比起來,如果我還有什麽抱怨,那真是會遭天譴的。


    炎炎日照下。


    土地幹涸後會變得像水泥一般堅硬,這我真的不知道。


    雙手遭捆綁的林一行人,雙腳踩在這麽堅硬的土塊上,看上去真的是寸步難行。


    但更糟的是,在這種炎熱當中不吃不喝,持續不休息地走了二天,想必是非常難受。


    除了林之外,沒想到連個子矮小的巴杜?薩拜也撐得下去。


    他把黑布蓋上,避免太陽直射,安靜地跟著隊伍前進,不過慢慢地速度也緩慢了下來,隨後和林綁在一起的繩子拉得直直的。


    看樣子已經累到不行了。


    真的很可憐。


    但是,此刻的我們真的是愛莫能助。


    因為我們也是受困者,而非自由之身。


    除此之外,林對巴杜?薩拜這一號人物一無所知,這才是大問題。


    當然,要記住有史以來在世界上所發生的所有故事及所有的相關人物,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也沒有要責怪林的意思。


    但是,關於巴杜?薩拜的出身,還有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又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我們一無所知,所以也無從著手。


    如果現在替他解了圍,結果和正史有了出入,那可是會釀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這樣一來,為了矯正扭曲而來的我們,豈不反倒成


    了製造扭曲的人了。


    「看來我們隻能先這樣,之後再看著辦了。」


    前天晚上,了解到巴杜?薩拜是一個未知的人物之後,林一直等到四周沉睡寂靜時,才輕


    聲地這麽說。


    「咦——?先這樣?這樣繼續走下去,我們會變成波斯的奴隸啊!」


    「噓,妳小聲一點。但是妳也沒其他的事情可做吧?如果巴杜?薩拜這家夥會被卷入非正史中的事件,我一定會知道的。我們隻能等到這一刻了。」


    「你連巴杜?薩拜是誰都沒聽過,你怎麽會知道是不是和正史不一樣呢?」


    「妳會有『危險信號』吧?」


    「!!」


    「到目前為止,在妳自己遭遇危險逼近的時候,或造成『扭曲』的元凶『某人』出現時。『危險信號』的頭痛一定會發生。所以接下來和巴杜?薩拜有關的事件中,引起妳頭痛的那個


    事就是所謂的『扭曲』,然後我們就可以設法保護他免於被害。這樣不就行了。」


    ……是嗎?


    的確這也是一個方法。


    但是……


    「但是,林啊!什麽時候才會發生『危險信號』呢?如果抵達波斯之前都沒有發生,那我們真的要去當波斯的奴隸嗎?」


    「……到那時候,提水、洗衣服,反正妳的工作我都會幫妳做。」


    「這些話,你可不要忘記喔,林。」


    「……」


    那晚,我同意林的判斷是正確的。


    所以我也不多說什麽,老實地被綁在馬車上兩天。


    不過說真的,即使什麽都沒發生,我還是不喜歡當奴隸。


    我真的受夠這種炎熱和幹燥了。


    『危險信號』怎麽不趕快出現呢?


    我真的連一分鍾都不想多待,恨不得立刻把問題解決掉,馬上回到二十世紀。


    這個夜裏,隊伍整整經過兩天不停地趕路後,終於停下腳步,在大河沿岸落腳。


    這條河的名字叫幼發拉底河。


    也是之前我曾經被扔進去,差點就淹死的那條河,不過這些很快都忘記了。


    總之,有水可喝,又能休息,這樣什麽都無所謂了。


    否則『危險信號』來的時候,如果全身稀爛,連動都動不了,等於一點用都沒行了。


    還是趕快睡覺吧!


    看來,不管是波斯人也好,羅馬人也好,大家都有共識,陣營很快就進入沉寂的睡眠中。


    當分的食物吃完之後,很快就開始聽見周遭響起了沉睡的鼻息聲。


    而我也鑽進了林被綁住的手臂中間,躺了下來。


    到了晚上,白天的炎熱竟不可思議地變得非常寒冷。


    「晚安,由麻。」


    耳邊輕輕響起林的說話聲,我還沒完全聽完就已經進入夢鄉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


    我感覺到有人走動,於是睜開了眼睛。


    不是林。


    在另一邊有個黑色人影正慢慢地站起來。


    是巴劄?薩拜。


    在營火的薄弱光亮中,少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緩緩地離開了隊伍。


    不會吧!


    他是怎麽把繩子割斷的!?


    不,其實這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是好不容易才發現小透的前世,如果讓他這樣逃走,那就麻煩了。


    「林……!」


    我伸手想搖醒林,但途中我就把手收回來了。


    林躺在隻有一點點的草地上,半邊的臉貼在地上,睡得很熟。


    ……這……走了那麽多路,累成這樣也是應該的。


    ……怎麽辦?


    不行,我再這樣猶豫不決,他真的會不見。


    我輕輕地從林的手臂中滑出來,試著不去吵醒他。


    我在抵達這裏的時候,繩子就被解開了。


    因為我的身分是林的妹妹,所以他們大概認為小孩子是不可能獨自逃走的。


    反正,一定得想點辦法!


    至於該做什麽,到時候『危險信號』就會告訴我了。


    巴杜?薩拜選擇往黑暗的地方奔跑。


    靠近水邊的這一帶,因為有很多灌木可以遮掩,所以不管是少年和我都相當方便。


    但是,士兵的人數卻比想像中多很多。


    處處可見武裝完備、持槍守衛的士兵。


    巴杜?薩拜真的沒問題嗎?


    突然少年停止了他的奔跑,把身體躲進茂密的枝葉裏。


    前方有好幾位士兵。於是我也在稍微有距離的地方,溜進了灌木的樹蔭裏。


    「喂,是誰在那邊?」


    其中一位士兵對著巴杜?薩拜躲藏的茂林方向喊著。


    「怎麽了嗎?」


    其他三個人也轉向了茂密的森林那個方向。


    「剛才那邊好像有人,該不會是哪個笨奴隸想要逃走吧!」


    天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萬一被逮到,恐怕真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蹲踞在黑暗中的少年,手裏閃著微弱的光線。


    是短劍。


    原來他身上還藏著這樣的東西。


    不過,怎麽看他都太沒腦筋了。


    與其靠著一把短劍,和四位全副武裝的士兵刀刃相向,我認為還不如幹脆認錯,能平安了事的機率絕對比較高。


    少年皮鞋的後跟發出踩碎土塊的輕微聲響。


    「果然有人。出來吧!想逃的奴隸,可是要被殺死當成棄屍,好警惕其他奴隸的。」


    啊,情況真是再糟不過了。


    巴杜?薩拜在黑暗中,緊握著短劍。


    他好像打算要跳出來的樣子。


    千萬不要這樣啊,否則一定會被殺死的。


    士兵們企圖圍住茂林,於是兩邊各據一方。


    怎麽辦?


    隻要沒出現『危險信號』,最好是按兵不動,這點我當然知道。但是,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這家夥一定會被殺死的。


    唰地一聲,士兵們都拔出了劍。


    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不可以!!


    在少年作勢要跳出去的瞬間,我已經繞到他的身後,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加上體重,將他按壓住。


    再怎麽說,我還是無法忍受有人在我的麵前被殺死。


    何、何況……什麽都還沒發生,前世就被殺害的話,這情況也很糟糕。


    因為,這樣我們特地穿越時空來到這裏,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我看過的那雙杏眼由於十分驚訝而睜得大大的。


    我把那小小的腦袋壓回黑暗中,深深吸了一口氣。


    咻——


    「哇啊————」


    波斯士兵猙獰的麵孔,從茂林的上方窺視著這裏。


    「哇啊——————」


    我幾乎是同時放聲大哭,然後蹲在地上。


    「搞什麽,原來是小孩子啊!」


    「啊!是在港口和哥哥一起被抓來的小女孩啊!因為長得很漂亮,所以兩個人都被分到第五組,不過她應該是被綁住的才對啊?」


    「小女孩,妳在幹什麽?」


    「哇啊——————我跑出來小便,就我不到哥哥在哪裏了。哇————哥哥!」


    士兵們麵麵相覷,手中握著劍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樣,遇到大哭的孩子和鬼靈精,你們也沒輒了吧!


    突然,我的視線那端的黑暗處,仿佛看見了兩個人影在動。


    一個是巴杜?薩拜,另一個


    則是……


    咦?


    是……林!?


    「我感覺到妳不見了,所以就醒了過來,然後立刻想辦法追尋妳的去向。」


    等確定士兵們已經離開了,林才這麽說道。


    當我被士兵們帶回到原來的地方時,林和巴杜?薩拜早已躺在原來的位置上,然後用好像現在才察覺妹妹不見了的表情,迎接我的歸來。


    「可是,林,你不是被綁住了嗎?」


    林笑了,然後把t恤的衣角卷起來給我看。


    在牛仔褲的腰際上,夾著一支小型的水手刀。


    看來,巴杜?薩拜老是蓋著的那條黑布裏,或許同樣藏著小刀吧!


    ……真是的,這兩個家夥……


    「既然你身上有刀,為什麽不逃走呢!?還有,剛才為什麽要阻撓我!?」


    很明顯露出焦慮模樣的巴杜?薩拜聽著我們的對話,然後大聲叫著。


    林慌忙地按住他的嘴巴,不過已經累慘倒在地上睡覺的人們,似乎沒有因此而被吵醒。


    「……不過,你們救我的事,我還是很感謝。」


    他的聲音的確是壓低了,不過少年還是無法完全壓抑住此刻激動的情緒。


    「不過,休想要這樣把我帶到波斯,我一定會逃出去的。」


    「這個我同意,不過我覺得挺困難的。」


    「怎麽會!?等著瞧,我一定要把波斯那些家夥全都殺光。」


    「我想你不可能沒看到這些士兵的人數吧?波斯士兵的戒備可不是普通的森嚴。隻靠我的小刀和你的短劍,想在這個時候逃離這裏,我想這是一種自殺行為吧!」


    「我可沒空在這裏瞎混。我有很重要的事非做不可。」


    說完之後,巴杜?薩拜立刻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做出不該說漏嘴的表情。


    非做不可的事?


    看著我們還在等待他繼續說明的表情,少年的眼神立刻轉開。


    嗯,顯然是不能說的事情。


    咦?


    這……該不會就是這一次任務的重點吧?


    我一轉頭,視線就對上了似乎和我有相同想法的林。


    巴杜?薩拜企圖再度潛入黑暗中逃走,林則快他一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你要幹什麽?我可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我也不打算問你什麽。不過,如果你死在這裏,什麽非做不可的事也都做不了囉!」


    對於林的說法,少年轉過身來。


    「你所謂非做不可的事,如果真的是上天賦予你的命運,我們一定會協助你的。所以,此刻請不要浪費你的生命。」


    「……如果真的是上天賦予我的命運,你們一定會協助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巴杜?薩拜一臉狐疑地來回看著我和林。


    我了解。


    這種無法置信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但是,在『扭曲』出現之前,如果你先喪命了,那我們該怎麽辦呢?


    加油,林。趕快說服他,讓他懂得珍惜自己。


    黑色的眼珠滑向我的方向,少年凝視著我。


    怦。


    天啊,不隻俊美,還真有魅力。


    我宛如被蛇盯上的青蛙般,隻覺全身僵硬不自在。


    「你妹妹長得真漂亮啊,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長相。」


    巴杜?薩拜直盯著我,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這……大概是因為,由麻身上混有四分之一大和民族,加上盎格魯薩克遜血統的關係,在這個時代,算是非常稀有吧!


    「你妹妹此神殿裏的女神還要漂亮。」


    少年邊把視線移回林的方向,邊這麽說著。


    「你剛才說如果是上天賦予我的命運,你們一定會協助我……但如果不是呢?」


    「到那時候,隻好一起在波斯當奴隸囉!」


    林聳聳肩說著。


    少年隨即伸長脖子,更近地窺視林的眼眸。


    林睜開雙眼,卻不由自主地往後仰。


    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在遠方的營火映照之下閃爍著光芒,連我都能清楚看見。


    林也努力不避開視線。


    喂!你們兩個男生在搞什麽啊?


    少年依然緊盯著林的眼睛,接著突然一笑說道:


    「你有個漂亮的妹妹,真是太好了。」


    什麽啊?


    「好啊,我姑且相信你們。今晚就祈禱我有個好運吧!該睡覺了,天氣真的好冷,讓我擠在你旁邊睡吧!漂亮的小姑娘,剛才謝謝妳救了我。」


    一口氣說完話後,少年把身體靠向林,然後將黑布蓋在身上。


    他到底對什麽事感覺心服了呢?


    還、還有……有個漂亮的妹妹。真是太好了。這又是什麽意思?


    林則一臉呆然,愣在那裏。


    ……等一下。


    ……這麽說來,古代羅馬呀、希臘啦……我記得我曾經讀過,是擁有同性戀文化傳播過來的時代。


    我不是在吹牛,不過像這一類完全沒啥用的曆史,我倒是記得特別清楚。


    現在,在我眼前的是同樣被波斯軍擄獲的、一位修長的俊美青年,以及一位個頭嬌小的美少年。


    嗯——太危險了。


    我心懷怨氣抬眼一看,眼睛和林對個正著,他似乎也感覺到這種氣氛。


    「呃、呃……我們也該睡了。明天一定還會讓我們趕路。」


    林很罕見地將我用力拉過來,然後背對巴杜?薩拜躺下睡覺。


    你看吧,林!


    我現在先聲明,如果你不覺得有什麽愧疚感,最好是表現得正常一點比較好吧!


    通常是在外麵偷腥被察覺的老公才會有這樣的態度吧!


    「不過,你們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已經陷入半睡眠狀態中的少年,邊把身體貼近林邊說著。


    「被編排在第五組的人,全都都會進入波斯王的後宮。當今的國王,特別喜歡年輕女子和俊美的青年。我……可不喜歡那種肥滋滋的老頭……」


    少年開始發出安穩的鼻息,我們卻不由地跳了起來。


    什麽後宮?


    的確,我是聽說過國王都會有皇後和很多妃子。所以他現在說的就是波斯版的大奧嗎!


    經他這麽一說,被排在這一組裏的人,確實都是容貌端正漂亮。


    林和我無言以對。


    「林,你說過,如果變成奴隸,你會替我承擔所有的工作,對吧?那……國王召喚我的時候,也要麻煩你囉!」


    我看見林額頭上擠出了皺紋。


    誰教你說要先按兵不動觀察一下狀況的?所以假使發生任何狀況,請你也要負責到底。


    第二天,什麽事都沒發生,一天就過去了。


    隔天也一樣,眾人持續在沙漠中前進,沒有什麽變化。


    當然,所謂沒發生任何狀況,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事情來觸動我的『危險信號』的意思。隻是我們持續接近波斯後宮中。


    不知道林是不是已經有所覺悟了呢。


    在熾熱中搖晃的沙漠地平線那端,仿佛看見了城牆般的東西。這是從安提阿出發後,第五天的傍晚。


    「已經到波斯了嗎?」


    「那是波斯的首都嗎?」


    被捆綁的人們口中,開始發出不安的聲音。


    「不,那應該是杜拉?歐羅波斯吧!作為交易的中繼站而繁榮起來的城鎮。要到達波斯,應該還要花上很多時日。」


    回答的是巴杜?薩拜。


    「你知道的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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