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源自利益。他拓跋猗迤趕巴巴的來鄴城救援司馬騰,不是因為他有多麽好心,而是因為利益。司馬騰為了讓拓跋猗迤來幫自己,向拓跋猗迤做出了許多承諾,不但有金銀錢財,更有人丁女子。


    拓跋猗迤心動了,所以他來到了這裏。


    隻是,來到了,他卻沒有出力。這樣的失誤,造成眼下的局麵。


    他的失算,使得無法理直氣壯的向司馬騰索要東西。


    至少,在他沒有立下極大功勞的情況下是如此。


    司馬騰雖然顯得比較菜,可到底是晉朝的權貴人物,他能參與到這場關於朝廷最高權力的爭奪中來,並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這說明他絕對不是一個傻瓜。


    這樣的人身居高位,也是有脾氣的。現在他弱勢無法計較什麽,可等到眼前的危機過去,他想起自己不曾出力的行為,隻怕什麽也不會給自己。


    “……這樣不是讓我白跑一趟了嗎?”拓跋猗迤想著。


    所以他緊急出動了自己手中所有的兵馬——一共五千輕騎。


    一騎抵五步!


    五千輕騎相當於兩萬五的大軍。


    這是一股相當強大的力量。


    拓跋猗迤有意在追殺逃敵麵前出一把風頭,這也是他亡羊補牢,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他對自己的手下大概都是這麽吩咐的。


    隻有對於拓拔離火,他悄聲的做了另外一下叮囑:“如果可以,你給我試探一下他們。”


    他們?


    這自然是指造成拓跋猗迤如今這等被動的李玨軍了。


    拓跋猗迤看到李玨沒有騎兵,便想著自己能夠壓他一頭。


    別的也不說,至少打掉他狂氣的威風,讓他們怕了自己——這便是拓跋猗迤心中的盤算。


    軍隊和軍隊的交往,勢力和勢力的相處,有的時候心氣是十分重要的,一旦你心氣落入下風,你甚至沒有向人索要自己正當利益的底氣。


    拓跋猗迤可謂是心懷險惡。


    而接受了這個命令的拓拔離火很明白堂兄的目的。於是,他驅趕著那些逃亡的賊兵,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衝向李玨這邊。


    “我們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我們鮮卑騎兵的威風。”拓拔離火是這樣和自己的手下說的。


    胡人大都桀驁不馴。


    在聽說了上一次慕容氏的收獲之後,拓跋部在心懷羨慕的同時,對漢人也看輕了許多。


    眼線聽自家將軍要搞事,他們一下自己興奮起來。


    他們對此覺的有趣,根本就沒有想過這麽一來究竟會產生什麽後果。


    宛如鋪天蓋地的海嘯浪潮一般,拓拔離火帶著手下五百驚起拉起寬大的戰線,帶著駭人的氣勢撲向李玨。


    他們離李玨上有數百步的距離。在這麽遠的地方,李玨已經能夠感受到來自他們身上的悍勇之勢。


    “真是勇氣可嘉啊!”李玨小聲的念叨著,又不屑的撇了撇嘴:“既然你們如此迫不及待,那我就直接給你們一個驚喜吧。”


    說著,李玨朝桓溫輕輕的點頭示意,示意由他來下達相關的作戰命令。


    畢竟,以李玨眼下的情況的確不適合蒞臨指揮的前線了。


    而桓溫也並非單純的幕僚。


    想想曆史上的桓溫,那可是割據了荊州數十年,甚至建立屬於自己的桓楚皇朝的牛人——他擁有獨當一麵的能力,雖然現在他還年輕,還在成長,但就李玨與他的相處而言,李玨明顯能夠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果決。


    在李玨的麵前,他可以很好的扮演一名幕僚寵臣的角色,但轉過身麵對他屬下的時候,桓溫有能幾分果決。


    如此多麵孔,讓李玨在稍微有些警惕的同時,對他也更為信重。因為他從他的表現中,看出他這個人具有更多的可塑造性能。


    “這樣的人如果用的好,絕對可以為我減輕許多負擔。”李玨如是想道。


    還處於創業階段的他,可沒有想過自己要去防備誰。


    指揮權移交了,該怎麽做就交給桓溫負責。李玨就在後平靜的看著。他對桓溫之叮囑了一句話那就“有理有節”——有理,要讓道理在自己這一邊,要顯得對方無理取鬧;有節,處置問題必須張弛有度,畢竟自己還沒到和鮮卑人完全撕破臉的地步。


    這有些難,其中度的把握需要一定的經驗,但桓溫表示自己沒有一點問題。


    “主公,你就好好看這吧!”桓溫拍著胸脯保證道,“這件事,我一定給你辦得妥當。”


    對此,他自信滿滿。


    桓溫的自信來自於他對李玨訓練出來的這支隊伍了解,更來自於李玨手中所擁有的那些武器的威力。


    經曆了野王城下的那一場戰鬥,桓溫清楚的明白李玨手中那些玩意兒對騎兵是多麽的效果拔群。


    有效果,那就好好用了。


    正前方,五百騎兵衝擊而來。而李玨這邊,得益於良好的訓練,他的士兵在對麵離這裏還有兩步的時候就已經陣列整齊了。


    “咦……好像有點不同啊。”拓跋離火看李玨的隊伍竟然沒有膽怯,心中一愣,旋即臉上揚起興奮的笑容。


    有什麽能比征服敵人更容易獲得快感的呢?


    “來吧!讓我看看你的成色。”拓跋離火一聲長嘯,手中馬鞭一揚,下達了全軍突擊的命令。


    命令一下,這些鮮卑的胡人氣勢越發的高漲起來,他們怪叫的吆喝著,速度較最初又快了不少。


    “來軍止步!這裏是靖國軍,我們是來幫助司馬騰大人的。”在對方離自己還有一百五十步的時候李玨軍中一名大嗓門的士兵如是喊道。他奉命向對麵的人表達自己身份。


    “嘿嘿!”對於李玨軍的要求,拓跋離火充耳不聞。


    靖國軍?那又是什麽遭瘟的玩意兒?我拓跋離火可不認。我就是來找事兒的。有膽子你把我們全都給殺了啊!嘿,我估計你們不敢吧。


    晉人就是懦弱,沒有一點血氣。


    拓跋離火想著,嘴角揚起了笑容。


    這是猙獰的笑容,是野獸將要捕食到獵物的歡喜。


    而與之相對的則是李玨軍的桓溫這邊。


    就在拓跋離火笑起來的同時,他也笑著,就像是獵人看到傻孢子蠢蠢的衝入自己的陷阱一般。


    “讓弓弩手射他們一輪,瞄準他們前方。”桓溫旋即下令。


    這就是警告了!


    當下就有幾十名士兵上前端平手中弓弩抬手就射。


    弓弦撥動的聲音崩崩的響起,數十支黑點從李玨的方陣中飛出,直朝拓跋離火那邊飛去。


    “什麽?弓箭?”弓弦響起的時候,拓跋離火聞聲一驚,抬頭向李玨的軍陣那兒看去,當他看到半空中飛來的就那麽稀稀拉拉幾十隻箭的時候,他笑了:“就這些箭算得上什麽?”


    不屑之後,他再次下令:“全軍突擊,他們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實際上,他們沒有那個膽子的。”


    “哦!”胡兵們聞言興奮起來,又呱啦呱啦的亂叫而起。


    他們向前衝著,衝得更近了。


    轉瞬之間已道了百步之內。


    在這裏,他們依舊沒有減緩速度。


    很快,五十步的區間被突破了。


    拓跋離火緊緊的盯著對麵的人,他想在這些人臉上看到驚恐,但李玨手下的表現讓他失望了。他看到他們隻是平靜的和自己對視,沒有任何害怕的顏色。


    這些家夥!


    拓跋離火皺眉。


    “你們真的不怕嗎?”拓跋離火也有些憤怒了。


    勇猛那是胡人的專利,區區一個柔弱的漢人有什麽資格說勇猛?


    本來想在三十步的時候就拐彎的,可現在看來根本不需要啊。


    衝到二十步內吧!


    拓跋離火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他任性了,沒有按照最初的計劃下令。


    轉向的號角聲沒有吹響,那些鮮卑騎兵依舊向前。


    很快三十步到了,但衝刺的步子並沒有停下。


    “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桓溫淡淡的說了一聲,旋即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重重落下。


    “滴!”尖銳的口哨聲響起!拓跋離火,抬眼一看卻見無數黑點從李玨的軍陣中揚起,朝自己這邊劈頭蓋臉的砸來。


    這是什麽?


    拓跋離火有些不解。


    他一開始懷疑這是石頭,但接下來隨之而起的轟鳴卻明白無誤的告訴他這絕對不是什麽石頭。


    石頭會炸開嗎?


    石頭會發出如雷的轟鳴嗎?


    顯然石頭都做不到這一點。


    可是石頭做不到,但砸入拓跋離火隊伍之中的這些黑點無疑能夠做到。


    雖然拓跋離火的隊伍拉得分開,這一輪投擲之後的爆炸,似乎也有些威力不住的樣子,根本就沒真正傷到多少人。


    可就這樣的巨響,讓拓跋離火隊伍裏那些嬌弱的戰馬被驚嚇到了。


    戰馬不安的躁動起來,它們狂亂的奔跑著,試圖遠離這初次耳聞的巨大而刺耳的聲源。


    混亂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而在拓跋離火的那些騎術高超的胡人在竭盡全力安撫自己坐騎的時候,“嗤……嗤!”的聲音瘋狂的吼叫起來,一片黑壓壓箭羽從李玨的軍陣之中升起,在劃過一道道軌跡之後落在了拓跋離火的身後。


    這不過就是眨眼之間發生的事情,可拓跋離火在那片陰雲籠罩之下待了一個呼吸不到的光景,卻早已被那遮蔽天空的箭雲驚得目瞪口呆。


    盡管還不清楚那片的具體數目,可拓跋離火估計,這片箭至少有幾萬支的數量。


    這麽多的箭完全能夠將自己這邊的所有人都留在這兒。


    如果不是那邊刻意抬高了軌跡,隻怕自己會完蛋。


    這件事想一想,就讓拓跋離火不寒而栗。


    這……太恐怖了啊。


    拓跋離火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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