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kerorokun


    錄入sthm


    從某處傳來的狗叫聲劃破夜晚。


    路上車影稀疏,不僅沒有人影,就連隻野貓也看不見。


    隻要一走進小路,就隻剩下昏暗的路燈,交通號誌在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對著虛空閃爍不可靠的三色光芒。


    淩晨一點。


    東京都澀穀區笹塚的街道,仿佛正將逝去的昨日收進眼底,為迎接明日而沉睡。


    在那當中,一名男子縮著身體騎著自行車,一臉倦怠地踩著踏板回家。


    在一切都陷入沉睡的街道中,隻有男子和自行車像是在追著已然逝去的昨日,以不穩定的方式前進。


    男子不論身心都非常疲憊。


    他的呼吸聲、自行車運轉的聲音,以及後輪偶爾響起的圓盤煞車聲與周圍格格不入。


    隻有遠處的狗叫聲、行駛在甲州街道上的汽車喇叭聲,以及蹂躪街道的寒風掠過耳邊的聲音是夜晚的居民。


    這些聲音明明存在卻不會映入任何人的眼簾,但又確實圍繞著男子,進一步從他原本就疲憊不堪的身心奪走更多的氣力。


    即使如此,男子還是在黑暗的彼端找到自家的身影,絞盡最後的力氣踩著踏板。


    就算現在完全感覺不到有人生活的氣息,那裏對男子來說仍是應該回去的安穩的家。


    男子大口吐著稀薄的白色氣息停好自行車,鞭策一到家門前就突然變得沉重的身體,開始爬上公寓外的公共樓梯。


    寒冷的冬天夜晚讓扶手變得像冰那麽冷,一走進公共走廊,就發現房門的門把也一樣。


    冬天似乎非要從男人身上奪走所有的力氣才肯罷休。


    快壞掉的日光燈發出臨終前的嗡嗡聲,陰暗的公共走廊和麵對走廊的玄關,都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用凍僵的手試了好幾次後,男子總算順利將鑰匙插入其中一扇寫著「二〇一」的玄關門,將門開啟。


    被走廊老舊的日光燈照亮的室內,是間乏味的三坪大房間。


    房間裏看不到任何家具或擺設,男子拉了一下吊燈的拉繩,在圓形日光燈照亮的室內,隻有房間角落放了「一疊東西」。


    「已經一點啦……」


    男子透過脫下的手表確認時間,在看了房間中央的榻榻米一眼後,立刻別開視線。


    「明天會很累,還是早點睡好了。」


    將手表放入口袋後,男子脫掉外套,用衣架吊在窗邊,然後在氣溫和外麵差不多的室內顫抖地脫下身上的其他衣服。


    他邊脫邊從壁櫥裏拿出當成睡衣用的整套汗衫,急忙換上果然同樣冷到極限的衣物。


    「唔~好冷。」


    嘟囔了一聲後,男子將手機插上充電器。他站在老舊的廚房前,將慣用的水壺裝滿放到瓦斯爐上加熱。


    接著男子從水槽旁邊拿起一個像橢圓形龜殼的東西。


    龜殼狀物體有個旋轉蓋,等水壺像是為了突顯室內的寒冷般開始冒出熱氣後,男子興衝衝地將煮沸的熱水倒進龜殼——亦即熱水袋裏。


    「好燙、好燙。」


    男子擦著因為沒倒好而稍微從注水口溢出的熱水,將熱水袋裝進手工縫製的束口袋裏。


    然後——


    「唯一的救贖,真的就隻剩這個了。」


    男子開始鋪被褥。


    沒錯,他在鋪被褥!


    由墊褥、毛毯和棉被組成的一套被褥!


    「唔…………啊……唔呼呼……」


    男子抱著熱水袋,邊呻吟邊鑽進新棉被裏。


    雖然棉被的表麵也和室溫一樣冰冷,但仍逐漸因為熱水袋和男子本身的溫度變暖。


    不過即使冰冷的身體開始獲得舒緩,他的內心依然冰冷地緊閉。


    這棟公寓的這間房間,直到不久之前都還是個非常熱鬧又明亮的場所。


    男子有同居的夥伴,無論他多晚回家,那個人都會為了舒緩男子因工作疲憊的內心,和溫暖的料理一起在這裏等待。


    所有的住戶都彼此認識,客人也很多,許多人經常在這個房間圍著同一張餐桌吃飯。


    即使沒有任何暖氣設備,這個房間依然曾是個非常溫暖的房間。


    但現在隻剩男子一人。


    既沒有熱鬧的餐桌,也沒有做料理的道具。


    冰箱裏隻剩小黃瓜、蒟蒻和牛奶,而冰箱之所以插電,還是為了避免牛奶被不知為何比外麵還低的室溫凍結。


    過去溫暖這個房間的事物,現在幾乎都已經前往離男子非常遙遠的地方。


    取而代之的是這套被褥。


    男子本人早就對這個狀況有所覺悟。


    他現在切身體會到那份覺悟有多麽天真。


    誰也不會來拜訪他。


    誰也不會等待他。


    誰也不會替他做飯。


    誰也不會呼喊他的名字。


    前不久還在這個房間的所有事物,現在都不在了。


    「蘆屋、漆原。」


    男子輕聲呼喊其他人的名字。


    「惠美、阿拉斯·拉瑪斯、鈴乃。」


    在棉被裏,這些呢喃隻有傳進男子自己的耳裏。


    「小千……」


    從總算變暖的身體吐出的白色歎息,瞬間在房間內消散。


    「……我覺得有點寂寞。」


    為了取得送女兒的生日禮物,之後將麵臨一場戰鬥。然後為了順便討伐神,將至今一直與自己共同生活的同居人和大部分的家庭用具都移動到遙遠的異世界「聖十字大陸安特·伊蘇拉」的真奧貞夫,以相當認真的語氣如此嘟囔。


    ※


    比起人類的未來或世界的存亡,還是唯一的「女兒」的願望比較重要。


    真奧貞夫和遊佐惠美的判斷,簡單來講就是如此。


    以隻能用突然來形容的方式,降臨到過去水火不容的魔王和勇者之間的「女兒」,阿拉斯·拉瑪斯。


    即使三人沒有血緣關係,但姑且不論「夫婦之間」如何,至少「親子之間」的羈絆是貨真價實的。


    無論是大天使萊拉花費數百年或甚至數千年進行的準備,或是安特·伊蘇拉即將麵臨的危機,都完全無法打動真奧或惠美。


    身為惡魔的真奧沒理由拯救人類,即使過去曾被稱為勇者,也不代表惠美有義務拯救安特·伊蘇拉。


    兩人身邊那些珍惜他們的人們,也非常清楚這點。


    所以無論萊拉再怎麽勸說,或是背後似乎與萊拉有複雜關連的加百列再怎麽催促,真奧與惠美身邊的蘆屋四郎、漆原半藏、鎌月鈴乃和佐佐木千穗——


    「你們應該拯救安特·伊蘇拉的人類。」


    都沒有對他們這麽說。


    不過就結果而言,在流血辛苦戰鬥過後終於在日本獲得安居之地的所有人——包含千穗在內的所有人,還是下定決心參加「就結果而言」將拯救安特·伊蘇拉人類的「滅神之戰」。


    這絕對不是基於想要拯救世界或人類的崇高理念。


    大家都是因為想要實現僅僅一位可愛的少女,所懷抱的微薄又天真的願望,才會基於喜愛少女的心情,下定決心投身戰鬥。


    『想和「王國」、和大家見麵。』


    在阿拉斯·拉瑪斯首次於日本過聖誕節之前,真奧等人聚在一起討論要送她什麽禮物。


    然而阿拉斯·拉瑪斯隻想和過去的同胞、重要的朋友或是心愛的家人重逢。


    從守護安特·伊蘇拉人類的生命之樹誕生的聖珠——質點之子,阿拉斯·拉瑪斯想再次見


    到的「大家」,是被天界囚禁的那些「基礎」與「嚴峻」以外的質點之子,若想實現她的願望,就等於必須參加萊拉和加百列期待的「滅神之戰」。


    魔王、勇者與夥伴們現在聚集在一起,隻為了一個目的。


    那就是實現愛女的願望。


    他們才不管安特·伊蘇拉的人類。


    魔王、勇者與夥伴們之所以再次踏上必須賭命戰鬥的舞台,就隻是為了阿拉斯·拉瑪斯。


    ※


    「我當然是有做好賭上性命的覺悟。現在也一樣。」


    因為從窗戶射進來的冬天曙光皺起眉頭的真奧緩緩起身。


    他看向時鍾,現在是清晨六點半。


    盡管天亮的時間已經比之前早很多,剛起床的寒冷還是讓人吃不消。


    因為現在有至今一直堅持不買的棉被,所以早上起床時的辛苦變得筆墨難以形容。


    明明之前不買棉被的理由是因為覺得買了就會回不去安特·伊蘇拉,結果在變得能夠回去後反而陷入不得不買的狀況,這點也很諷刺。


    要舍棄這股溫暖接觸寒冷的空氣,需要相當的決心和勇氣。


    「在這裏睡覺連早餐都無法好好吃……啊啊啊!嘿咻!」


    雖然真奧還拖拖拉拉地窩在棉被裏,但因為上班時間快到了,他重新鼓起僅存的少數幹勁脫離棉被。


    「啊~好冷好冷好冷好冷這真的會死人拜托饒了我吧啊啊啊啊啊!」


    盡管原本模糊的睡意瞬間煙消雲散,但相對地血壓也上升到可能引發熱休克的程度。


    話雖如此,不管再怎麽怒吼,這個房間都沒有暖氣設備,真奧邊抱怨邊像昨晚那樣將水壺裝滿水加熱,將手置於水壺上方等待水沸騰。


    「對不起,阿拉斯·拉瑪斯……爸爸,似乎有點沮喪。」


    真奧為自己軟弱的內心,向不在此處的「女兒」道歉。


    他搓著手腳,環視空蕩蕩的三坪大房間,回想事情為何會演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統治天界的「神」,天使們的首領,伊古諾拉。


    如果想抵達她的所在地,當然就必須前往天界,但現在天界不知為何無法直接透過「門」連接。


    雖然不曉得是兩邊都無法互相往來,還是單純不能從安特·伊蘇拉或地球前往那裏,但總之如果真奧等人想前往天界,就必須從安特·伊蘇拉的地表航行到天界……也就是被天使們當成基地的藍色月亮。


    而他們需要的「太空船」,正是真奧過去為了鎮壓安特·伊蘇拉而建造、目前正屹立在安特·伊蘇拉中央大陸的魔王城,但他們發現若想讓魔王城恢複到能進行太空航行的狀態,還少了幾樣東西。


    四樣「大魔王撒旦的遺產」。


    被稱為魔劍的「諾統」。


    過去由惡魔大元帥亞多拉瑪雷克使用的「亞多拉瑪雷基努斯的魔槍」。


    被記載為禁術流傳下來的「偽金的魔道」。


    現代絕對無法精製出的高濃度能量結晶體「阿斯特拉爾之石」。


    盡管真奧等人必須找出合稱「諾亞齒輪」的四樣遺產,但除了知道魔槍以外的三樣遺產都在魔界外,他們完全不曉得那些遺產的下落。


    雖然魔王的代理人卡米歐正全力在魔界各地搜索劍、魔道與能量,但這些都不是能馬上找到的東西。


    這段期間在安特·伊蘇拉中央大陸,人類與惡魔的聯合隊伍也在整頓魔王城和搜索幸存的惡魔,避免不曉得狀況的勢力插手。


    人類方派出了據說在西大陸擁有的發言力僅次於聖·埃雷皇室的海瑟·盧馬克將軍和勇者的夥伴艾伯特·安迪。


    惡魔方派出了和質點之子們有所關連,同時也與知道真奧在日本的狀況的人類千穗關係良好的馬勒布朗契族的年輕頭目,法爾法雷洛。


    這三人在現場擔任指揮,以「拆除魔王城和殲滅惡魔餘黨」的工作為掩護,展開「人魔合同的滅神作戰」。


    盡管人類和惡魔們隻在限定的範圍內暫時合作,但這在幾年前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如果隻就這點來看,那的確算是一種跨越種族的和平狀態。


    不過這個和平狀態不僅範圍有限,還是奠基於極為私人的關係,這個和平狀態之所以能夠維持,是因為世界上大部分的國家和人民都不知情,而且就算告訴他們也無法獲得諒解。


    如果不討伐住在月世界的神明,遍布這個世界的聖法氣將在不遠的將來消滅,人類也會跟著滅亡,這種荒唐無稽的事情,究竟有誰會相信。


    而且要是有人認真地說這個消息是來自聖典內記載的天使,就連在激戰後抵達異世界的魔王和勇者都為了相同的目的攜手合作,一定會被懷疑精神是否正常。


    所有人都想盡快在「魔王軍消失後」的世界完成複興,以便在新秩序中取得優勢,這樣的權力遊戲正在安特·伊蘇拉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


    如果這項作戰在這個階段就被相關人士以外的人發現,有些國家或許會隻將焦點放在與惡魔聯手的部分,為全世界帶來新的紛爭。


    如今在人類世界,光是「勇者」的存在就已經夠讓人感到棘手,世界甚至還一度想背叛勇者。


    目前指揮官的人數十分充分,托蘆屋、漆原、鈴乃和艾美拉達的福,人類與惡魔也合作得非常順利。


    結果就是現在的指揮係統無可挑剔,即使天界突然來襲也有加百列和萊拉,以及在安特·伊蘇拉就能夠發揮所有實力的蘆屋和漆原在。


    簡單來講,與其說真奧貞夫和遊佐惠美沒必要留在現場,不如說他們留在那裏隻會給人添麻煩。


    實力強悍的人光是聚集在同一個地方就會引人注目。


    真奧認識的都是和西大陸有關的人,但這次透過蘆屋的關係,東大陸那裏也派了許多人員過來。


    照理說西大陸第一大國,神聖·聖·埃雷帝國的近衛將軍兼五大陸聯合騎士團總帥的海瑟·盧馬克,以及勇者的夥伴艾伯特·安迪和艾美拉達·愛德華,不可能沒有任何理由就到中央大陸出差。


    在東大陸的精兵集團「八巾騎士團」也抵達後,那裏更是顯眼得不得了。


    關於東大陸之前妨礙中央大陸複興的事情,西方和東方正在反覆議論尋找妥協點,北大陸、南大陸和西大陸的諸國也相信了這個借口。


    即使如此,為了盡可能不要吸引他國的關注,盧馬克、艾伯特、艾美拉達和八巾的將帥們還是辛苦地調整行程,避免彼此停留在中央大陸的時期過度重疊。


    畢竟除了曾去過異世界日本的鈴乃和艾美拉達等人以外,在東大陸就隻有統一蒼帝與其麾下的部分八巾騎士團將帥知道這個作戰。


    西大陸隻有盧馬克麾下的近衛騎士和法術監理院的法術士、部分隸屬訂教審議會的聖職者、聖·埃雷皇帝與皇太子,以及教會的最高決策機關六大神官知情,北大陸和南大陸則是徹底被排除在外。


    要是長相廣為人知的惠美,以及會讓許多惡魔必須行禮的真奧留在現場,那單純隻會礙事。


    「有必要時會叫你們,在那之前就先在日本正常生活吧。」


    無論在西方、東方還是惡魔方麵都人麵很廣,這次作戰唯一的調停者鎌月鈴乃如此主張。


    「千穗小姐也正值明年必須參加考試的重要時期。單趟四十分鍾,來回一小時二十分,對高中生來說實在太遠了。不能讓千穗小姐花太多時間在學校和打工以外的地方。雖然不至於禁止她來,但還是必須和二〇一號室時那樣,請她遵守最低限度的底線。而且……」


    最後鈴乃像是在揶揄真奧般,以略帶寂寞的笑容說道:


    「讓你留在日本,千穗小


    姐也會比較安心吧。」


    盡管內心有許多意見,但真奧完全無法反駁這句話。


    真奧一開始就不太讚成讓千穗去安特·伊蘇拉協助他和惠美。


    事到如今,也不能說千穗和安特·伊蘇拉沒有關係,但讓沒有戰鬥能力、隻是普通高中生的千穗參加這場甚至能夠左右世界命運的戰鬥,還是讓真奧非常不安。


    但令真奧意外的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不僅沒反對千穗去安特·伊蘇拉,甚至還對她表示歡迎。


    「我早就想帶千穗去一次安特·伊蘇拉了!」


    「沒錯。請千穗小姐務必來參觀我們的故鄉。」


    「如果時間允許~~也請一定要來聖·埃雷帝都~~」


    惠美、鈴乃和艾美拉達都舉雙手讚成。


    「這也沒什麽不好。除了那些天使以外,現在的安特·伊蘇拉沒有會危害佐佐木小姐的勢力,隻要別離魔王城太遠,就能讓我們和馬勒布朗契保護她。」


    「應該沒什麽關係吧?佐佐木千穗也不是笨蛋,隻要叫她別去危險的地方,她應該也懂得自我節製吧。」


    蘆屋和漆原也不反對。


    實際帶千穗去安特·伊蘇拉後,或許是艾美拉達已經事先交涉過,海瑟·盧馬克總是會派人跟在千穗身邊,雖然真奧不曉得原因,但法爾法雷洛也在他下令之前就主動表示願意擔任千穗的護衛,所有人都積極保護千穗到讓她覺得不好意思的程度,最後真奧的擔心完全是杞人憂天。


    就結果而言,因為惠美也不能在現場表明自己的身分,所以通常都是和千穗一起行動,這樣的陣容別說是銅牆鐵壁了,幾乎已經達到防核避難所的等級。


    就像以前在二〇一號室時那樣,千穗駕輕就熟地在放學後帶著慰勞品前往異世界,和逐漸變熟的惡魔與人類們聊天,並在不算太晚的時間返回笹塚,她已經完成了這樣的行程好幾次。


    相較之下,反而是真奧這邊的問題比較嚴重。


    就像鈴乃說的那樣,「單程要四十分鍾」。


    這對真奧現在的生活造成相當的負擔。


    「今天回去那邊好了……畢竟六點就下班了……啊,可是去完澡堂後可能就快九點了。」


    惠美原本就是一個人住在永福町。


    鈴乃也是原本就獨自住在二〇二號室。


    但真奧從一開始就是和蘆屋一起生活。


    早在日本生活的初期階段,真奧和蘆屋就做好了分工,各自負責工作與家事,而蘆屋也完美地克盡了自己的職責。


    不過現在蘆屋要在安特·伊蘇拉指揮惡魔和八巾騎士團,生活據點也移到了安特·伊蘇拉,因此真奧如果想繼續受惠於他的家事能力,除了在下班後返回公寓以外,還得再透過「門」航行四十分鍾。


    至於必須先回家才能使用「門」的理由,單純隻是因為若在熟人多的笹塚街上使用,或許會被人看見,不過真奧的班表絕妙地嚴苛。


    真奧工作的麥丹勞幡之穀站前店,位於從vi·rosa笹塚騎自行車要花五~六分鍾,徒步要十五分鍾的位置,真奧的班表也是以此為基準安排。


    所以才能做到前一天工作到打烊,隔天早上一開店就開始上班的壯舉。


    不過要是加上單程四十分鍾的通勤時間,那這個行程表馬上就會變得非常嚴苛。


    如果真奧在店裏待到打烊,最快也要晚上十二點四十分才能回到公寓。


    等透過「門」抵達安特·伊蘇拉時,已經是日本時間的淩晨一點二十分。


    之後要是再吃個宵夜什麽的,就要拖到兩點才能睡。


    然而若隔天必須一開店就開始上班,真奧最晚早上六點半就得在店裏。


    這麽一來就會變成明明兩點才睡,卻五點就必須起床,否則沒有時間吃早餐或慢條斯理地通過「門」。


    再加上姑且不論真奧原本是不是舊世界的人類,他現在終究是惡魔,所以無法像千穗或梨香那樣使用天使的羽毛筆。


    如果將使用天使的羽毛筆穿越「門」比喻成搭新幹線,那用「法術」通過「門」的真奧,就等於開著快壞掉的小客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相同的距離。


    因為無法在施展法術的期間打瞌睡,所以考慮到排班,他實在無法返回安特·伊蘇拉。


    這麽一來即使他想吃宵夜,也隻能在麥丹勞買員工餐、去深夜仍有營業的便利商店購買,或是利用少數沒被帶去安特·伊蘇拉的廚具自炊。


    「要洗的衣服愈積愈多。可惡,雖然浪費錢,但隻能去自助洗衣店了。」


    真奧看著累積的待洗衣物和時鍾,迅速在腦中回想錢包內剩多少錢。


    蘆屋不在造成的負麵影響並不限於三餐和睡眠時間。


    所有家事都陷入停擺。


    雖然真奧本來也打算有想到就要盡量做家事,但因為無論如何都必須以工作和安特·伊蘇拉的事情為優先,所以廚房的木質地板角落、廁所的地板和窗戶的窗框都在不知不覺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如果連續上整天班,就會很難在白天曬衣服,所以真奧已經有好幾次,都是利用自助洗衣店的烘衣機來烘幹累積的衣服。


    真奧剛來日本時,就切身體會到這是一種極為奢侈的行為,他甚至還夢見隻要自己一投百圓硬幣進烘衣機,就會聽見蘆屋抱怨的幻聽。


    宿敵惠美的刀刃變鈍,人類和天使也不再構成威脅,即便現在魔王撒旦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失去魔力,處於和平又萬全的狀態,現在名為真奧貞夫的人類男子依然被迫麵對前所未有的不便狀態。


    在這種時候,經常透過帶料理或幫忙做家事來協助真奧的千穗,究竟在做什麽呢?


    其實早在作戰的初期階段,千穗就改成隻有在必須使用「門」時才會來二〇一號室。


    理由當然是因為真奧已經變成一個貨真價實的「獨居男子」。


    盡管千穗常來二〇一號室的動機,是基於對真奧的感情,但那也是從漆原和鈴乃入住這棟公寓後才開始。


    雖然隻是結果論,但對千穗而言,二〇一號室除了是真奧的家以外,同時也是「朋友們聚集的場所」,這也是她頻繁出入這裏的正當理由。


    一旦真奧真的開始獨自生活,狀況就變得不一樣了。


    至今即使二〇一號室隻有男性,能將那裏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的二〇二號室也總是有鈴乃在。


    不過現在別說是二〇一號室了,整棟公寓經常隻有真奧一個人在。


    說白一點,按照社會的一般常識,穿著製服的高中女生頻繁出入獨自住在破舊公寓的打工族男性的房間,實在不是值得讚許的狀況。


    實際上,千穗也曾因為這件事被人從日本常識的觀點說教過。


    因此無法阻止千穗前往安特·伊蘇拉的真奧,像是為了對此做出抵抗般加上的條件,就是不能讓二〇一號室出現隻有真奧和千穗在的狀況。


    在千穗使用「門」的時候,如果是從vi·rosa笹塚出發,就要和鈴乃或惠美一起行動,如果兩人沒空,就要從自己家裏的房間出發。


    雖然周圍那些非常了解真奧和千穗關係的人,都覺得事到如今才加上這種限製沒什麽意義,但真奧唯獨對此不願退讓,千穗也坦率地答應了這個條件。


    「畢竟分寸是很重要的。」


    之所以在看見那道直率的笑容後感到愧疚,大概是因為真奧才是至今遲遲未對早就該回覆的事情做出「了斷(注:原文為けじめ,同時有分寸和了斷之意)」的人吧。


    話雖如此,蘆屋、漆原、鈴乃、諾爾德和萊拉也不是完全不會出現。


    雖然蘆屋在安


    特·伊蘇拉的職責讓他無法輕易回來,但鈴乃每隔兩三天就會和漆原輪流回來,照料不知從何時開始出現在後院的家庭菜園。


    盡管已經減少排班,但現在已經被當成麥丹勞幡之穀站前店主力的惠美在必須上整天班,需要找人照顧阿拉斯·拉瑪斯時,鈴乃和諾爾德也會回來。


    不過即使如此,隻有在店裏上班時才有機會和別人說話的日子,還是遠比以前要來得多,這讓真奧重新體會到自己這段日子認識的人們有多麽溫暖。


    總而言之,在首次體驗到遠比之前平靜又缺乏變化的獨居生活後,過了一個月的早晨——


    「真奧!真奧!喂!」


    「……」


    從玄關外傳來的不帶感情的敲門聲,讓真奧像是發自內心感到厭惡般皺起眉頭。


    「你今天也是從中午就要去參加研修吧!是從幾點開始!」


    「……我要在店裏待到午餐時段結束,所以下午一點才會移動。」


    真奧幾乎是自言自語地低喃,但在門外吵鬧的存在還是靠她的順風耳確實地聽見了。


    「好耶!這樣隻要拜托小美早點吃午餐就來得及了!我今天要去新的吃到飽餐廳。」


    「……那真是太好了……」


    「再見啦!」


    門外的氣息還沒看見真奧發自內心扭曲的表情,就吵鬧地離開了。


    「雖然不曉得是誰針對質點確立了這個叫宿木的係統,但真想揍他。」


    因為許多原因,如今隻有一個人還是一樣留在真奧身邊,那就是對真奧完全不懂什麽叫「謙虛」或「體貼」的存在,艾契斯·阿拉。


    一試著想像對新餐廳充滿期待的艾契斯悠哉的笑容,真奧就覺得理應空無一物的胃變得莫名沉重。


    在麥丹勞幡之穀站前店工作到下午一點後,真奧搭京王新線從幡之穀前往新宿。


    真奧在前往正式職員錄用研修會場的路上,向恢複融合狀態的艾契斯搭話。


    「結果那間新的吃到飽餐廳後來如何?」


    『咦?你願意再帶我去嗎?』


    真奧直到現在都還無法習慣艾契斯跳躍的邏輯,而且之前帶她去的人明明是幫忙照顧她的vi·rosa笹塚房東誌波美輝,為什麽會變成真奧要「再次」帶她去呢?


    「……」


    『開玩笑!開玩笑的啦!真奧!要讓內心保持餘裕!』


    或許是察覺精神狀態不佳的真奧開始不耐,艾契斯比平常還早做出稱不上補救的補救。


    真奧的內心之所以沒有餘裕,艾契斯無疑要負非常大的責任。


    艾契斯不僅貪吃,對真奧也完全不客氣,她毫不掩飾自己有多厚臉皮,行動也根本無法預測。


    艾契斯是阿拉斯·拉瑪斯的妹妹,所以挑起滅神之戰實現阿拉斯·拉瑪斯的願望,對艾契斯來說也是件好事。


    不過這幾天心情不佳的真奧,開始覺得如果當初乘著黃色蘋果降臨在公寓庭院的是艾契斯,那別說是答應萊拉的要求了,應該連父女關係都不會成立。


    真奧重新體認到兩人真的是對除了外表以外一點都不像的姐妹。


    『我想想,那是間主打肉類料理的店。』


    「以肉食為主的吃到飽餐廳,你該不會大白天就跑去燒肉店吧?」


    處於融合狀態的艾契斯的聲音隻會在真奧腦中響起,周圍的人聽不見。


    不過真奧必須實際說出口,才能將意思正確地傳達給艾契斯,所以看在旁人眼裏,可能會變成一幅穿著套裝的年輕人,在對空無一人的地方反覆自言自語的危險景象。


    再加上真奧最近的表情有點陰沉,如果不像現在這樣把手機抵在耳邊假裝打電話,別說是有人會報警了,他甚至還可能被拘捕。


    『哎呀。我之前吃太多,所以附近的烤肉吃到飽餐廳都已經禁止我光顧了。』


    「真的假的。」


    雖然真奧不知情,但平常幫忙照顧艾契斯的誌波侄女大黑天禰,在帶艾契斯去吃到飽餐廳後,甚至還遇過平常隻會出現在電視的大胃王節目裏的「店長喊停」。


    如果讓艾契斯在烤肉店那樣大吃,就算被禁止光顧也是無可奈何。


    『雖然是以鐵板漢堡排和牛排為主,但隻要支付額外費用,也能無限享用飲料、沙拉、湯品、咖哩和甜點。』


    「姑且不論飲料和湯品,連沙拉、咖哩和甜點都有也太豐富了吧。有提供白飯嗎?」


    『當然有!白飯也是吃到飽。』


    「喔,你還記得店名嗎?」


    『店名?是叫什麽來著?好像是叫big guy還是giant boy……不過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你平常明明都說我吃太多沒規矩或是浪費錢。』


    「嗯,剛好有點事。」


    真奧對著耳邊的手機說完後,用艾契斯剛才講的資訊搜尋店家。


    用艾契斯記得的片斷店名和咖哩吃到飽當關鍵字搜尋後,馬上就找到一間連鎖餐廳。


    「這裏啊。多付一點錢就能享用飲料吧、沙拉、每日湯品、咖哩和甜點的自助吃到飽啊。真可惜。雖然這價格很有魅力,但比較接近家庭餐廳呢。」


    『你在說什麽啊?』


    「其實參加這次正式職員錄用研修的成員們,最近想辦一場聯誼會。雖然還沒決定具體的日期,但大家正各自提出推薦的店家。所以我在找可以利用的餐廳。」


    『唔哇,那是怎樣,感覺好麻煩。』


    艾契斯不知為何,突然發出明顯感到厭惡的聲音。


    『這就是那個吧?必須幫上司倒啤酒和聽沒必要的說教,在被隻會拍上司馬屁的無能同事隨意使喚後,明明不擅長喝酒還要被灌到爛醉,隔天早上又要被嫌棄「現在的年輕人真沒用」,重點是還沒有薪水領,這根本是在浪費人生吧?』


    「你到底是從哪裏學來這些東西?」


    感覺真奧似乎加重了腳步,搖頭說道:


    「你明明就不曉得實際狀況,別說那種像是漆原會說的話啦。誰知道這種事將來會不會派上用場。視情況而定,我或許還會和其中的某些成員一起當上正式職員,除非刻意想要疏遠他們,否則參加聯誼會或酒會也不會有損失。」


    『話雖如此,你還是提不太起勁吧?』


    「……我無法完全否認。」


    真奧難得對工作的事情展現消極的態度。


    盡管不到心靈相通的程度,但真奧知道艾契斯在處於融合狀態時,能在某種程度上看穿他的感情。


    「雖說是正式職員錄用研修,但每個人的狀況都不盡相同,有些人跟我一樣原本是在分店負責接客,但也有人是來自漢堡麵包的加工廠,或是從其他行業轉職過來。錄用研修的內容也包含去新開的分店參加新人研修,雖然現在參加店鋪研修對我來說沒什麽意義,但還是覺得和那些人喝個一次酒也不錯。」


    『嗯嗯。』


    「我的確想聽加工廠或其他行業的事情。其中一位成員以前還當過自衛官。雖然對方還很年輕,但我對他過去的人生經曆有點興趣……可是這次的聯誼會,總覺得性質有點不同。」


    『什麽意思?』


    「提議舉辦聯誼會的家夥,是一個二十幾歲的男性,他來自和幡之穀站前店不同的區域。而且那家夥該怎麽說才好,總之就是表現得太明顯了。」


    『什麽啦,難得聽你講話這麽不清不楚。』


    「唉,他是個相當有幹勁的人。不僅擁有強烈的上進心,在分組活動時也積極地發言,那家夥隻要有機會就想帶動大家,明明研修還沒辦過幾次,人員的流動也很頻繁,他還是要提議舉辦聯誼會。我也不曉


    得該怎麽形容,該說他沒有相對應的實力,還是實際做起來沒嘴巴上說得那麽厲害呢。」


    此外他還有另一個問題,那就是明明能力普通,卻喜歡對大家擺出前輩的架子。


    實際上這樣的個性,也為他招致了大家的反感,真奧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擅長應付這種人。


    話雖如此,麻煩的是他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有工作能力。


    真奧敬愛的上司木崎真弓,曾說過正式職員需要的並非隻有在前線戰鬥的能力。


    實際上那個人的確有努力想將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們聚在一起,建立一定的秩序,而且愈大的組織,就愈需要這種能力。


    『那不就好了?你也能理解他為什麽這麽做吧?』


    「前提是那家夥的目的,真的是促進大家的交流。」


    『啊?』


    「我們那群人裏,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你應該也見過她幾次……」


    『啊?真奧又找到犧牲者了?』


    「……」


    『……你的反應真無聊。』


    因為真奧毫無反應,所以艾契斯像是真的覺得無趣般低喃道:


    『就是那個人吧。叫楠木還是正成的女孩。』


    「是楠田小姐。」


    艾契斯之所以會認識和真奧的正式職員錄用研修有關的人,單純隻是因為他參加研修時,她都和真奧處於融合狀態。


    「擔任主辦人的家夥,明顯是想接近楠田小姐。在進行分組活動時,他也總是黏著楠田小姐。」


    『簡單來講,那個擔任主辦人,叫什麽足利還是後醍醐的家夥喜歡楠田嗎?』


    「……是新田啦。你不記得名字就別勉強亂猜啦。」


    真奧突然有點好奇艾契斯平常在誌波家,到底都在看什麽東西。


    『新田真是沒眼光呢。楠田那怎麽看都是在裝乖!雖然乍看之下是和千穗一樣成熟穩重的好女孩,但她單純隻是擅長擺布男人而已。我曾經在研修所的洗手間聽見楠田說別人的壞話。千穗絕對不會做那種事。』


    「喂,研修所的洗手間是什麽意思?」


    艾契斯的話裏藏了太多爆點,讓真奧大吃一驚。


    『在第二次參加研修時,你不是曾經嫌我太吵害你無法集中精神,所以就和我分離,給我零用錢要我自己去外麵找東西吃嗎?我當時有在研修大樓裏散步一下……』


    「你到底在搞什麽啊。」


    雖然印象中的確有發生過那樣的事情,但真奧那天應該是要去以前參加麥丹勞咖啡師的研修時也曾拜訪過、現在亦充當錄用研修場所的大樓高層進行麵談。


    在隻有穿西裝的上班族往來的商業大樓中,要是突然出現一名銀發紫瞳、而且還穿著便服的中學生少女到處亂晃,應該會很顯眼吧。


    「唉,總之就是因為這樣,我實在提不起勁。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巧妙地利用了。」


    『這種事也是必要的吧。除非你想刻意疏遠他們。』


    「……是啊。」


    艾契斯巧妙地反將真奧一軍,後者聳肩回應。


    『不過我說真奧啊。』


    「嗯?」


    『居然會跟我抱怨這種事,看來你的狀況真的很差。』


    「……!」


    真奧忍不住當場停下腳步。


    白天的新宿站西口人潮非常多,盡管嫌麻煩地看向突然停下腳步的真奧,路人們依然默默地從他旁邊走過。


    『雖然最近艾米和千穗都很少來公寓,蘆屋、路西菲爾和鈴乃也很少回家,但你有這麽寂寞嗎?』


    自己有軟弱到讓艾契斯說這種話的程度嗎?


    不對,自己有仿佛理所當然般的表現出軟弱的一麵嗎?


    真要說起來,自己真的有因為這種事變軟弱嗎?


    從過年前後那段時期以來,真奧周圍的環境確實產生了激烈的變化。


    平常覺得在身邊是理所當然的事物,全都消失無蹤。


    不過就像艾契斯說的那樣,那些事物並非完全消滅了。


    真奧平常會在店裏見到惠美和千穗,漆原和鈴乃也會定期回來,真奧不僅會私下和蘆屋聯絡,也曾自己返回安特·伊蘇拉。


    真要說起來,這個狀況也才維持了約一個月。


    然而真奧完全沒想過他居然會陷入被艾契斯如此評論自己的工作和感情的狀況。


    「……唉。」


    『嗯。』


    「坦白講,我已經吃膩外食了。」


    真奧盡全力逞強,艾契斯像是覺得開心般笑道:


    『真不坦率。』


    坦白講,過年前後那段時期發生的變化,和與惠美戰鬥後逃到日本時的狀況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到連拿來比較都顯得愚蠢。


    不過無論是好是壞,環境的變化果然還是會對「人類」造成壓力。


    真奧將滅神之戰的期限,訂在「阿拉斯·拉瑪斯的生日」之前。


    換句話說就是今年的七月中旬。


    過年後一月已經結束,現在是二月上旬。


    按照真奧的預定,再過不到五個月就要展開決戰。


    話雖如此,真奧他們目前連一樣大魔王撒旦的遺產都還沒找到,即使順利攻進天界,也還有許多敵人必須打倒,就連將麵臨什麽樣的戰鬥都無從得知。


    就算如此,真奧還是答應「女兒」要將聖誕節時無法送給她的禮物,當成生日禮物送她。


    明明連為了遵守約定的戰鬥都還沒開始,怎麽可以現在就變得軟弱呢。


    『你沒資格當魔王呢。』


    「別講得好像你已經看穿我的內心。」


    真奧再次踏出腳步。


    「不過我的確是有點太過沮喪。抱歉啦。」


    『我又不覺得沮喪,小美每次都會請我吃好吃的東西,所以我也不覺得外食很膩。隻不過……』


    「嗯?」


    『真奧是不是有點太掉以輕心了?』


    「掉以輕心?」


    『沒錯。我知道大家都在安特·伊蘇拉努力,真奧和艾米也在這裏待命,但誰也沒說那些天使真的什麽都不會做。』


    「你說的也有道理……」


    『就算小美和天禰很強,那些天使還是有可能避開她們的目光偷偷行動。那些臭小偷。』


    在知道真相後,真奧發現艾契斯對天界的評價大致正確,這點也很讓人困擾。


    『尤其是鈴乃又很少回來。你們真的有好好考慮過千穗的安全嗎?加百列那家夥根本就不能信任!』


    「這點不用擔心。我已經跟加百列詳細確認過之前提到的小千家周圍的警戒網。隻要有地球人不可能擁有的聖法氣或魔力來源接近小千家或笹幡北高中周邊,而小千本人又在那個範圍內,馬上就會對周圍半徑兩公裏發出聲納,通知大家發生異常狀況。我、惠美和天禰小姐絕對會待在那個範圍內,所以隻要一發現異常,馬上就能趕到她身邊。」


    『對周圍半徑兩公裏發出聲納?這樣不會打擾到鄰居嗎?』


    「普通人聽不見,所以沒問題啦。那實質上是類似結界的東西,因為單純是通知用的聲納,所以就算小千聽見也隻會覺得有點耳鳴。我們有交代她如果有事要去其他地方,絕對要聯絡我、惠美、鈴乃或天禰小姐其中一人。」


    『……這樣啊。』


    「怎麽了,你有什麽不滿嗎?」


    真奧向看起來似乎無法釋懷的艾契斯如此問道,後者以比之前更加不滿的語氣說道:


    『沒什麽,隻要真奧和千穗覺得好就沒關係。』


    艾契斯的說法讓人十分介意。


    『千穗


    覺得沒關係嗎?』


    「她本人是說這樣就能放心了。」


    『啊,看來沒救了。』


    「怎樣啦!」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差不多到目的地了吧?我今天吃得很飽,接下來會乖乖午睡,所以你放心吧。晚安啦。』


    「啊,喂,艾契斯!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喂,真的睡著啦。」


    感覺到艾契斯已經失去意識的真奧闔上沒撥往任何地方的手機,深深歎了口氣。


    「……到底是怎樣啦。」


    即使艾契斯不說,真奧也知道。


    他非常明白。


    萊拉和蘆屋都有提醒過他,鈴乃更是訓了他好幾次。


    最重要的是連千穗本人,都重新對他說過一次。


    就是因為不曉得該怎麽回答,真奧對千穗采取的所有行動才會既曖昧又不清不楚。


    不對,就連是不是真的不清不楚都搞不懂了。


    以剛才的情況為例,為了維護千穗的安全,真奧能積極采取的手段並不多。


    頂多隻能在發現異常狀況時第一個趕過去,但真奧知道艾契斯想說的並不是這個,進一步而言,連艾契斯都這樣講,更讓他氣憤不已。


    「就算她這麽說,我也不曉得該怎麽辦才好……」


    千穗第一次告白的瞬間,真奧雖然在盛夏的炎熱中裝出平靜的樣子,但其實相當動搖。


    不過千穗傳達的,是徹底的好感。


    一對年輕男女手牽手地經過真奧身邊。


    那兩人一定是「情侶」,而且那個狀態也隻能以「正在交往」來形容。


    真奧曾經思考過,千穗祈求的是否能和他像那樣一起行動。


    不過他在這幾個月裏否定了這個想法。


    千穗並非單純隻要能和真奧建立親密的關係就會滿足。


    當然她不是完全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如果千穗的希望真的隻有如此。


    「那我應該早就有答案了。」


    就在真奧自言自語地嘟囔,穿過目標大樓正麵的大門時——


    「啊,真奧先生!」


    一道包含了和千穗似是而非的韻律與企圖的聲音向真奧搭話,他抬起頭回答:


    「早安,楠田小姐。」


    跑向他的正是之前提到的楠田,但真奧不記得她的名字。


    「關於新田先生的提議,你有找到什麽好地點嗎?」


    「……不,還滿難找的。大家都是從不同的地方過來,所以果然還是得挑新宿附近的餐廳,但我對這一帶的店家實在不熟。」


    「我想也是。畢竟研修生們連彼此的聯絡資訊都還不知道。」


    之前也有提過參加正式職員錄用研修的成員們都各自擁有不同的背景,再加上大家身為員工,都有各自的班表,所以參加研修時,也不是每次大家都會齊聚一堂。


    此外上層也沒告訴大家研修的總參加人數,因此實際上有可能參加聯誼會的,就隻有曾和負責主辦的新田見過好幾次麵的人。


    「坦白講,我覺得現在辦聯誼會還太早了。」


    「不過我覺得有這樣的機會也不錯。」


    「這麽說或許也沒錯,但感覺隻要大家一起參加研修或工作一段時間,感情自然就會變好。然而新田先生卻用像辦大學的迎新派對那樣輕浮的態度,勉強大家培養關係,讓人有點不敢恭維。而且他動不動就纏著我。」


    新田,你已經被看穿囉。


    真奧在心裏對不曉得今天會不會來參加研修的主辦人新田致上哀悼。


    「啊,對了,真奧先生。趁這個機會,我想把這個給你。」


    「嗯?」


    真奧在看見楠田遞給自己的東西後,困惑了一下。


    那東西看起來是個用可愛的包裝紙和緞帶打包的小盒子。


    「這是什麽?」


    「討厭啦,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巧克力啊。」


    「咦?巧克力?喔,情人節的啊。」


    說到這裏,真奧總算察覺楠田的意圖。


    今天是二月七日。雖然離情人節還有點早,但考慮到當天可能無法與對方見麵,趁現在送人情巧克力也沒什麽不自然。


    「我可以收下嗎?」


    「別客氣別客氣。啊,不過我沒送新田先生,所以請你不要告訴別人喔。」


    新田真的是太可憐了。


    「那就謝啦。我收下了。」


    在某種意義上,情人節的人情巧克力和聯誼會一樣,都是為了讓人際關係更圓滑的手段。


    雖然真奧完全不覺得自己會因為這件事對楠田產生好感,但要是被川田發現,可能又會被大家說什麽「給我爆炸吧」或「小心晚上走在路上時被人刺」。


    既然現在還不確定三月十四號那段期間會不會來參加研修,那還是先別提起回禮的事情比較好。


    「如果三月有見到麵,我會期待你的回禮喔。」


    結果楠田主動提起這個話題,讓真奧順利完成了收下人情巧克力的儀式。


    「今天的研修要做什麽?」


    「不知道,好像有寫到要開什麽贈品企劃會議。」


    為了將剛才被艾契斯的話弄得煩悶不已的腦袋切換成工作模式,真奧開始將話題轉移到今天的行程上。


    不過這時候真奧忘了一件事。


    因為最近都避免直視這件事。


    因為誌波和天禰幫忙承受了這個負擔。


    所以他忘了艾契斯對食物的事情有多麽貪得無厭。


    ※


    隔天,鈴乃在獲得房東允許,於vi·rosa笹塚的後院開辟的家庭菜園除草時,艾契斯眼神閃耀地蹲到鈴乃旁邊。


    「呐,鈴乃,我什麽時候能從別人那裏收到巧克力。」


    「怎麽突然說這個?」


    「那是叫情人節對吧?」


    艾契斯明明才剛在與真奧融合的狀態下睡著,卻還是敏感地察覺到被包裝起來的巧克力的味道,並在同一時間醒來。


    然後她因為想知道「為什麽真奧能從楠田那裏拿到巧克力」,而找回來替後院的家庭菜園除草的鈴乃商量昨天看見的事情。


    「喔,情人節啊。」


    這時候的鈴乃,還不曉得這個隨口說出的回答,之後會招來多大的風暴。


    不幸的是真奧今天已經一如往常地去幡之穀站前店上班,而鈴乃也沒仔細確認「艾契斯為何突然想知道什麽是情人節」。


    不過要求鈴乃想得這麽深,也太強人所難了。


    因為鈴乃直到今天早上都還待在安特·伊蘇拉,為駐守在魔王城附近的聖·埃雷騎士們擔任假日彌撒的祭司。


    「雖然遺憾,但艾契斯是女孩子,所以收不到巧克力。」


    「你、你說什麽————————————?」


    鈴乃的宣告,讓艾契斯發出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慘叫。


    「怎麽會有這麽殘酷的事情……」


    「沒辦法。情人節就是這種節日。」


    鈴乃看著跪在地上雙手撐地、絕望到臉色蒼白的艾契斯苦笑。


    「雖然由來諸說紛紜,但目前許多國家都已經確立了女性要送點心給男性的習俗。本來送什麽點心都可以,不過在日本的曆史發展上,已經固定是送巧克力。」


    「巧克力……我的巧克力……」


    鈴乃不曉得艾契斯原本到底以為誰會送她巧克力,不過看來她尚未從打擊中恢複。


    「為什麽女孩子收不到……?我不能從現在開始變成男孩子嗎……?」


    「你想為了免費得到巧克力變成男生嗎?」


    不曉得艾契斯認真到什麽程度的鈴乃越發苦笑道:


    「這也沒辦法。畢竟原本是為了讓女性借由送點心,向男性表達愛意的日子。」


    「咦?」


    這句話讓艾契斯驚訝地眨眼。


    「放心吧。雖然是日本特有的習慣,但下個月的三月十四日,是男性必須送點心回禮的白色情人節。」


    「真的嗎!」


    突然恢複精神的艾契斯,像是總算理解般緩緩敲了一下手。


    「這麽說來,楠田也說過期待真奧三月回禮!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楠田?真奧?喂,艾契斯?你到底是從哪裏聽說情人節的事情……?」


    真奧的名字突然和陌生的名字一起出現,讓鈴乃瞬間冒出冷汗。


    不過艾契斯似乎沒將鈴乃的問題聽進去,眼中燃起熊熊的鬥誌高舉拳頭。


    「這該不會表示楠田其實盯上真奧了吧?」


    「艾、艾契斯?我貿然請教一下,你說的楠田是……」


    「在小麥的研修送真奧巧克力的女孩子!雖然她表現得像是在送人情巧克力,但她應該是認真的!否則才不會說期待三月!」


    「什麽?喂、喂,艾契斯?」


    鈴乃開始害怕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無可挽回的事情,發出悲慘的呼叫。


    明明直到剛才都還不曉得什麽是情人節的艾契斯,突然講出什麽「人情」和「認真」這件事,也讓她難掩動搖。


    「我不能坐視不管!真奧很窮,不能讓楠田搶走真奧的白色情人節!」


    「艾契斯,你別著急!冷靜下來談談吧!在日本為了讓職場的人際關係更加圓滑,女性職員經常會送男性職員人情巧克力,所以這並不是什麽特別的事……」


    「必須通知千穗才行!最近大家都隻對姐姐好,我要趁機叫千穗教我怎麽做巧克力,讓真奧對我刮目相看!」


    「等…………!」


    此時,鈴乃的恐懼變成確信。


    雖然她不知道那個叫楠田的人和真奧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要是艾契斯到處亂傳這件事,即使是青鱂魚,也會長出像皇帶魚那樣的尾鰭。


    千穗最近經常煩惱與真奧之間的距離,鈴乃有預感要是讓她知道真奧因為情人節和其他女性變親密,一定又會發生令人頭痛的事情,但一切都太遲了。


    「千穗的味道在那裏!」


    「等…………等一下啊……」


    等鈴乃說完時,艾契斯已經在後院留下打樁般深刻的腳印,全速跑離現場。


    鈴乃無力地放下撲空的手。


    「晚、晚點……得向千穗小姐和魔王道歉才行……」


    她顫抖地說完後,從腰帶內側拿出手機,打算用簡訊警告現在還完全不知情、正在認真工作的真奧,勉強做出一點補償。


    「呃……艾契斯……誤會了……情人節的意思…………啊。」


    鈴乃拍掉手上的土,以不熟練的動作操縱手機,然而在注意到畫麵右上角顯示的時間後,她這次真的差點暈倒。


    「不妙!」


    現在剛過下午三點。


    鈴乃粗暴地扯下綁頭發的手巾,急忙衝了出去。


    「等等,艾契斯!千穗小姐現在還在上課!」


    這裏距離笹幡北高中並不遠,即使落後質點之子一分鍾已經算是致命性的失誤,鈴乃依然為了守護千穗開始全力衝刺……不過她一出公寓,就急忙刹車衝回二〇二號室。


    「阿、阿拉斯·拉瑪斯!不能放著阿拉斯·拉瑪斯不管!唔!為、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等鈴乃背著惠美上班前托她照顧、正在睡午覺的阿拉斯·拉瑪斯衝出公寓時,已經又過了一分鍾。


    鈴乃非常清楚在麵對艾契斯時,這段合計兩分鍾的失誤會引發多麽致命的狀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打工吧!魔王大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和原聰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和原聰司並收藏打工吧!魔王大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