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飄著雪。


    不用說也知道這是一種自然現象,沒什麽稀奇。當地球演變成這個樣子之後在以「萬」為單位、久到令人發昏的漫長歲月裏,這種自然現象已經不知道反覆發生多少次了。


    冬天會下雪,對溫帶地區來說,那是再當然不過的事了。


    不過飄雪的地方並不尋常。


    這是一個叫做亞空間的地方。


    這裏既可說是世界的一部分,也可以說不是,它是一個以人為力量構築出來的世界。以空間本身的運用來說,它並沒有什麽特殊性,但硬要區分的話,它是一個和一般空間「不同」的特殊領域。雖然這種空間也有可能在自然狀態下產生,不過在多數情況下,這種亞空間通常是由人為力量設定、建構出來的是為了將孟曰通世界」和「不普通的世界」區隔開來。是的,例如:把這個空間當成某群人脫離世俗之後的隱居地。「學長」默默地望著玻璃另一側的天空。


    他站在位於「學園」校本部最高樓層的學長室窗邊。


    這所「學園」位於常設型亞空間當中。「學園」上方的天空並不是真的天空。用肉眼雖然無法分辨,但那片天空其實隻是模仿真正天空製造出來的仿冒品。別說下雪了,如果不經過事先設定,就連白天黑夜的現象都不會發生。


    在這個人造世界裏,可以自由地控製溫度、濕度之類的部分物理法則。其實並沒有什麽非讓這裏下雪不可的理由,這隻是一種多管閑事的設定而已。


    但是,包含「學園」在內的這個亞空間環境,已經盡可能地設定成跟普通空間一樣具體來說,這裏模仿了東京近郊某個地區的氣候環境。


    這是為了讓往來於「學園」和一般世界的成員們感到方便。


    在這個「學園」裏,雖然沒有什麽成員的神經纖細到會隨便斷掉,下過,如果周遭環境跟自己出生成長的環境差異太大,不管是誰都會覺得有壓力吧。在進出時,如果環境狀態的改變太過激烈,大家可能都會覺得不方便。例如突然從會曬死人的撒哈拉沙漠裏,瞬間移動到連呼吸都要凍僵的聖母峰峰頂,不但會有要怎麽穿衣服的問題,而且由於氧氣濃度變化太大,說不定還會引起呼吸方麵的疾病。人類的適應力雖然很強,但畢竟也有極限。


    當然,設定環境時,沒辦法符合所有學生和教職員工的需要因為這裏的成員來自日本全國各地,有時還有來自國外或異世界的成員。不過,如果以普通世界的氣候環境為「基準」,事先將「學園」的環境設定好,成員們就比較容易適應了。這就像是出國旅行之前,可以預先調查目的地的氣候。


    所以「學園」的環境被設定成會自動複製普通世界的自然現象,因此有晝夜之分、有天候、氣溫、濕度的變化,當然也會下雪。如果不希望這裏下雪的話,反而還要費一番功夫修改設定哩。


    「嗯」


    「學長」瞥了牆上的月曆一眼。月曆顯示的是十二月那一頁。二十四日和二十五日這兩天還特別印上聖誕紅的葉子,跟普通假日或節慶做區隔。


    「今年也快要結束了。」


    「學長」身後突然傳來聲音。「學長」轉過身,臉上的表情似乎沒有很吃驚。他身後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色教師製眼的青年,青年左手拿著兩個酒杯,右手拿著一瓶紅酒。


    從外表判斷起來,這個青年大概有二十五、六歲,長相十分端正。一般而言,黑色長發看起來很容易讓人覺得肮髒,可是他那頭黑色長發卻顯得相當乾淨滑順。這個青年其實應該稱得上是美男子吧,可是,他的美形外表似乎少了點什麽,如果以機械來比喻的話,就是某個重要部位少了一根螺絲,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感覺。


    「生日快樂。」


    「一把年紀了還慶祝什麽生日?」


    雖然看不清表情,不過「學長」似乎是在苦笑。


    「再說我真正的生日是另外一天我想你應該知道。」


    「話是沒錯啦。」


    說著,青年遞了一個酒杯給「學長」,「學長」似乎也沒有婉拒的意思,就這樣接過杯子。


    「現在可是上班時間。」


    「學長」說道。


    「裏麵是水啦,是水喲。」


    青年嘿嘿笑著,搖搖手中的酒瓶。


    他在「學長」的杯子裏倒進透明液體,然後也幫自己倒了一杯。這個透明液體的確不是紅酒,而且也沒有酒精味,或許正如青年所說的,這真的隻是普通的水而已。


    「如果是在你手上的話不知道這種『水』的狀態能維持多久啊。」


    「又不是結婚典禮,哪這麽容易發生奇跡?」


    青年說著。「學長」慢慢搖了一下酒杯,原本透明的液體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像變魔術般地突然變成透明的紅色液體。


    「就算已經形式化,祭典或慶祝都不是什麽壞事,姑且不管有沒有宗教信仰,隻要大多數人覺得幸福就好了。」


    「是啊。」


    說著,青年也舉起自己的酒杯,就隻是這樣的動作而已他杯裏的液體頓時也變成深紅色液體。


    分子變換。


    這種奇跡般的情況接連發生,但「學長」和青年卻不覺得驚訝或自豪,對他們來說,這種事情也許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對了」「學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們過得如何?」「啊啊還是老樣子。」青年說著。同一時刻,簡直像是算準了時機似地,一陣沉重的爆炸聲響從他們兩人腳下傳來,這可能是從樓下某個教室傳出來的聲音吧。


    當然,這並不隻是單純的震動而己。「學園」校本部下麵就算有十公斤的炸彈爆炸,也不會對其他樓層產生任何影響。但是,如果釋放出帶有魔力的力量,亞空間的一部份會變得比較下穩定,而產生些微「時空震蕩」的現象所謂的「時空震蕩」,指的是空間發生搖晃的情況。不過,把現在的情況說成「時空震蕩」可能有點誇張,「學園」的亞空間是用無人能出其右的強大魔法構築起來的,剛才的爆炸對「學園」本身而書,隻不過像是一陣微風吹過而已。「最近因為加入了那根魔杖,所以情況變得更熱鬧了。」「學長」默默地透過窗子看著下麵的狀況。


    地麵上,有一群像作業機械般、外表粗糙的人形機械慌慌張張地四處奔走。它們手臂上戴著寫有「風紀」二字的臂章。


    「嘜!嘜!嘜!」


    風紀泥人部隊。


    它們是靠魔力電池運作的傘自律重機型機械人,一旦發生問題時,負責守護「學園」安全的它們就會迅速趕到現場。這半年多以來,在「學園」裏見到它們的機會變多了。


    還有


    「糟糕糟糕真糟糕、糟糕糟糕真糟糕」


    風紀泥人部隊身後傳來了悠閑(應該是吧)的聲音,一群穿著舊式護士服的少女們哆哆哆哆地跑著。深藍色的連身洋裝配上白色圍裙,乍看之下跟女仆的裝扮很像,不過頭上的護士帽和手臂上的紅十字臂章證明了她們的身分。這群少女其實長得很像某種藥膏(曼秀〇教)盒蓋上的少女,不過下知是設計者本身的興趣還是為了躲避版權問題,她們背上多了一對明顯用來裝飾的小小白色翅膀其實這對翅膀根本沒有任何實際作用。


    這群少女是保健泥人部隊。


    雖然都叫做泥人,不過就分類而言,保健泥人屬於自動人偶不,應該說她們比較接近擬人化機械。就像她們的名稱一樣,這群少女負責守護「學園」成員們的健康。以前的保健泥人和風紀泥人一樣,都使用同一型機械人,不過後來連續接到不少抱怨:「就算被這種機械人治好也不覺得高興」、「要是它們出乎不知輕重的話,說不定連病患的背骨都會被折斷」。因


    此,「學園」采用了某位準教師的建議,把保健泥人換成現在的造型。


    姑且不談這個


    「寒河江教授也很辛苦啊。」


    「是啊。」


    「你也是負責人之一吧,怎麽不去幫忙想想辦法?」


    「因為那種情況就像沒有特效藥可醫的疾病。」


    青年聳聳肩說道。


    「與其要叫塔娜羅特她們『不準亂來』,還下如叫其他人早點習慣。現在學園裏人員、設備的損傷情況都減少了。大家隻要一嗅到火藥味,就會立刻逃走。」


    「學長」歎了口氣。


    這裏是一個教育機構。


    不過並不是依據學校教育法所組織的機構,它位於不受社會共識或一般常識束縛的領域裏。


    就算找遍國家的公文,也看不到這個機構的名稱。


    就算翻遍本國的各種地圖,也找下到這個機構的所在地。


    那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機構、一個不可能存在的機構。


    因為這個教育機構所教導的事情與普通社會是無法相容的,那些事情是用人類在經營社會生活時所丟棄的東西堆積起來的。


    不過,有丟棄者就有撿拾者。


    這是一個學習的場所,一個讓那些孜孜下佬把遭受一般社會常規所拋棄的東西加以琢磨的人、以及持續做著這些事的人從事學習的場所。在「便利」、「效率」、「經濟效果」、「確實」等枯澀無味的實用主義下,那些應該被拋棄的、不可思議卻又嚴謹的事實為了學習這些事實,而有這樣的場所。


    因此,和這裏有關係的人,懷著各式各樣的心情,如此稱呼這個教育機構。


    隱居於現代社會的魔法師們的學園魔法學園。


    十二月是所謂的「師走」。


    就是「老『師』在奔『走』的師走,為什麽年底老師會四處奔走呢?如果是年底的話,下隻是老師、其他人應該也都很忙吧羽瀨川拓人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走在聖誕節促銷大戰打得如火如茶的商店街上。


    羽瀨川拓人。


    如果要禦堂高中的同學們用一句話來形容他,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其他人用的形容詞應該都一樣。


    也就是「平凡」或「普通」。


    體格和長相普通,腦筋也普普,成績都剛好維持在平均值,有時甚至會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刻意這麽做的,後來同學乾脆幫他取了一個綽號叫「一年b班平均分數計算機」。他沒有什麽專長,也沒有什麽特殊興趣。


    不過因為他的人緣還算不錯,所以沒有人會用「無趣的家夥」、「平庸」之類的負麵說法來批評他。由於他有一張好好先生的溫柔臉孔,因此也沒有人討厭或輕蔑他。


    總之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所以,就算拓人走在這條熱鬧的商店街上,他本身也沒有什麽引人注目的地方。如果不注意看的話,很容易在人群裏忽視他。


    不過


    「拓人、拓人」


    他身邊的少女可沒那麽平凡。


    首先會吸引眾人目光的是她褐色的肌膚。


    那是被太陽曬黑的健康膚色不過皮膚上沒有任何斑點,顏色非常均勻。仔細一看,她的肌膚一點都下乾燥,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水嫩光滑。如果隻是單單被太陽曬黑的話,應該不會有這種膚質不,應該說,無法有這種膚質。


    而且少女的頭發是近似亞麻色的紅發,眼睛則是淡茶色。


    再加上鮮明端整的五官少女的長相顯然跟一般日本人不同。雖說這裏是東京,不過畢竟還是跟新宿或六本木不一樣,在這個很少見到外國人的商店街裏,這種長相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而且,少女的動作就像鬆鼠或小老鼠一樣,一刻也靜不下來,讓她變得更加顯眼。她看起來像十五、六歲,不過那種不管看到什麽、臉上表情都會立刻跟著改變的模樣,倒很像幼兒。


    因此,這個少女同時擁有「逐漸邁向成熟女性之路的性感風情」和「如幼兒般純真無邪的一麵」,這樣的對比更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不過拓人覺得這樣的話倒還好。


    少女名叫塔娜羅特。


    塔娜羅特現在的模樣是經過偽裝的,她本來的長相其實更加醒目頭發是深紅色,眼珠顏色也跟鮮血一樣,而且還有一對尖尖的耳朵。如果以這種模樣外出的話,可能會引起騷動,所以拓人幫她做了一點偽裝。


    「那是什麽?」


    「嗯哪個?」


    拓人歪著頭看向少女所指的方向。


    站在那裏的女性穿著紅白栢間、對比鮮明的服裝,用營業性的笑容發傳單給路上的行人。在這裏要特別說明一下,她下是打扮成巫女,而是打扮成聖誕老人。


    「啊啊,那個是聖誕老人啦。」


    「喵?」


    塔娜羅特疑惑地歪著頭。


    「那是什麽東西?」


    「塔娜羅特啊,妳明明知道那麽多奇怪的東西,可是這種基本知識卻連一點點都沒有啊。」


    拓人露出苦笑。塔娜羅特似懂非懂地挺起胸膛,點點頭「嗯」了一聲。


    「該怎麽說呢」


    突然要解釋某些常識時,往往不知該如何開口。拓人環抱雙臂,在腦海裏整理等一下要說的話。


    「這個嘛總之,這是童話故事裏的人物。」


    「嗯,是h故事裏的人物嗎?好萌喔!」


    「那是啥米碗糕啊?」


    「成人童話不就是h故事嗎?」


    拓人頓時覺得超沒力,他呻吟似地說:


    「是兒童看的童話故事,就是幻想、傳說、架空故事啦!」


    「啊?那個角色不是真的存在嗎?」


    「那是扮裝而已啦!」


    「像阿拉伯人常做的那樣嗎?」


    「阿拉伯那邊常發生的事叫做「紛爭」,跟『扮裝』是不一樣的詞匯。」


    現在已經陷入了白癡討論當中,即使是中年父親在場,可能都不知道該怎麽插進這個話題不過當事者本身可是超級認真的,拓人露出了苦笑。


    「那個聖誕老人會送禮物給小朋友,每年一次。」


    「喵?他是郵局派出來的間諜嗎?」「為什麽會得出這種結論?」


    「因為他穿著紅衣服啊,紅色的話就是郵局、消防隊、共產黨之類的啦。」


    「可是消防隊跟共產黨沒有宅配業務,所以一定是郵局啦。」


    塔娜羅特很驕傲地挺起胸膛,似乎是在說:


    「我的推論如何?」


    「不是啦,那個是哎喲,就是童話故事嘛。」


    「跟郵差不一樣嗎?」


    「不一樣啦。」


    「喵喵?那他是哪裏派來的間諜?」


    「拜讬妳不要再想間諜的事了。」


    塔娜羅特腦袋裏的知識為什麽會這麽扭曲呢?拓人一邊思考這個問題一邊開口說:


    「總之這是一種嗯風俗習慣,聖誕老人就是會在『聖誕節』出現的人物,那個店員隻是打扮成聖誕老人的樣子而己。」


    「喵?是角色扮演嗎?」


    「唔,這麽說也沒錯啦。」


    拓人歎了口氣。這時「所謂的聖誕節」一本寫了字的筆記本突然從拓人他們眼前冒出來。


    「聖誕節是一個節慶,最早是為了慶祝基督教創始者耶穌基督的生日。」


    拿著筆記本的,是拓人身邊的另一個少女。


    如果說塔娜羅特的外表是華麗民族風的話,那麽這個少女就是走純和風路線。少女把長長的黑發編成一條辮子,鼻梁上掛著一副大大的眼鏡,整體看來十分樸素穩重。她雖然沒


    有惹人注目的美貌,但是那種謹慎說難聽一點是畏縮不前的模樣,很像日本傳統的「大和撫子」,也很像大正或昭和初期那種舊時代的女學生。


    「聖誕節寫成christmas,在古英文裏原本寫成christ"smass.後來把兩個字連成一個字。本來的christ"snass指的是聖誕節彌撒。」


    「喵。」


    「咦」看到拓人跟塔娜羅特欽佩的眼光,少女很害羞地縮起身體。


    「鈴穗,妳懂好多喔。」


    「真不愧是鈴穗,腦袋裏竟然裝了這麽多沒用的知識,絕對沒有人比得上妳喵。」


    「妳有什麽資格說我!」


    少女在筆記本上寫著。這個少女的名字是羽瀨川鈴穗。她是拓人的堂姐拓人以前曾經寄住在她家,兩個人一起長大,感情就像親姊弟一樣。他們雖然同年,下過鈴穗比拓人早半年出生。鈴穗原本就有很多問題例如男性恐懼症、視線恐懼症、失語症等。對拓人而言,與其說她是姊姊,不如說是一個常令人擔心的妹妹。


    「好了好了,妳們兩個不要吵了啦。」


    拓人露出苦笑說道,繼續往前走去。


    塔娜羅特和鈴穗互看一眼接著也跟在拓人身後往前走。她們才剛剛因為一場混戰而把「學園」的一間教室搞垮,後來被寒河江教授狠狠罵了一頓,現在多少知道要控製一下分寸。


    這兩個少女最令人頭痛的地方在於,她們隻要過了一天就會故態複萌,繼續大吵特吵。學生和老師們都逐漸習慣了這種情況,所以受害者不像以前那麽多,不過偶爾還是會有所以「學園」校方也開始討論要引進保險製度,並且發放具有防禦魔法的護身符給成員們。


    然而,這些製度就算要實施也得等到假期結束之後也就是明年。


    順帶一提,這所「學園」也有放寒假。


    當然,在假期中,大部分的老師仍舊會待在「學園」裏,有些老師會自動開設寒假輔導的課程,所以事實上假期當中的「學園」和平常是沒有什麽不同的。不過,因為有些學生的生活作息與一般社會相同,為了配合他們,所以「學園」乾脆也設置了「寒假」。在寒假期間,「學園」裏的幾個單位會停止營運。


    「已經快到聖誕節了啊」


    拓人有點感慨地說著。


    這是每年都會遇到的節日不過,也隻有在十二月中旬到十二月二十五日這十天,街上才會充滿聖誕節色彩。這是一個為期僅僅十天的節慶平素熟悉的街道看起來變得格外不同。


    所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拓人的視線停在一個自己平常絕對不會注意到的小巷深處。


    「嗯?」


    沒有光鮮亮麗的看板,也沒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商店街的熱鬧喧嘩彷佛都與它無關,那條昏暗的小巷就這樣靜靜地橫陳在那裏。


    巷子深處有一間玩具店應該是玩具店沒錯吧。


    之所以不敢斷言,是因為那家店的櫥窗跟一般玩具店很不一樣。雖說玩具就是玩具,可是這家店裏看不到一般玩具店必賣的遊戲機,也沒有當下流行的電子玩具而且店裏那些玩具的設計都很少見。拓人對玩具沒什麽研究,所以也搞不太清楚狀況不過這家店裏的商品看起來好像都是老玩具。


    「啊,塔娜羅特、鈴穗,我們進去看一下好不好?」


    說著,拓人走進那條巷於。


    他回頭看看身後的少女,她們似乎沒什麽意見,就這樣跟著自己走了進來。


    「種類應有盡有山本堂?」


    拓人邊看邊念出這家玩具店招牌上的字,就像他所念的一樣,招牌上寫著「種類應有盡有山本堂」。不僅店內都是懷舊商品,就連店名也充滿古早味,而且這幾個字還是刻在木板上的。現在店名會叫「〇〇堂」的,大概都是像古董店之類,或是打著「傳統」名號做生意的老字號店鋪吧。


    仔細看看玻璃櫥窗裏的東西,就會發現櫥窗裏幾乎找不到時下流行的玩具,擺放在那裏的都是一些老舊的商品,像是用賽璐璐做成的人偶、白鐵製的汽車、超合金機械人之類之類的雖然也有一些塑膠人偶,可是幾乎都已經褪色,包裝盒多半也都有汙損。


    這樣看來這裏應該是懷舊玩具的專賣店吧。


    「唔」


    要是平常的話,拓人大概已經轉身離開了。就像前麵所說的,他對懷舊玩具並沒有什麽特別興趣。


    可是


    「喔,歡迎光臨。」


    喀啷一聲伴隨著充滿懷舊風情的鈴聲,山本堂的玻璃門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那個人看起來意外地年輕以這家店的陳設和商品來看,一般人大慨都以為眼前會出現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可是眼前這名男子看起來大概隻有三十歲左右。


    他有一對細長的眼睛,頭發削得很短,看似木訥寡言,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男子開口說:


    「您對懷舊玩具有興趣嗎?」


    「啊、沒有」


    「沒關係,如果有時間的話就進來看看吧,就算不買也沒關係。」


    那個操著關西口音的男性讓出通路,笑著說道。


    拓人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走進店裏。如果有人向他推薦什麽,隻要時間允許的話他都會去看看,羽瀨川拓人就是這樣的一個少年。今天還算滿閑的,隻是進去繞一下就馬上出來拓人抱著這個想法走進了山本堂。


    不過


    「咦」


    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讚歎的聲音。


    光看這家店的外觀,會覺得店裏一定隻掛著一個電燈泡,整家店昏昏暗暗,而且還會散發出黴味。可是走進店裏之後,就會發現情況跟自己的想像完全不同。這家店的內部裝潢和店麵外觀完全不同,無數日光燈照亮店裏每一個角落,玻璃櫥櫃沿著牆麵排列,陳放在裏麵的東西與其說是商品,不如說是展示品,那些玩具緊密地排在一起,旁邊放著鉛字印刷的價格標簽。


    該怎麽說才好呢這裏充滿了「禦宅族」的味道。


    「懷舊」這個詞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布滿灰塵或黴味的空間,可是這裏完全不是那麽回事,看樣子那個古意盎然的店麵外觀隻是用來吸引顧客的注意而已,店裏的陳列和裝潢可是徹底執行了品質管理政策。


    「您是第一次來這種店嗎?」


    「啊嗯,不好意思。」


    總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拓人反射性地道歉。跟在他身後走進店裏的塔娜羅特和鈴穗,則是一臉好奇地東看西看。


    「店裏的東西看起來很貴,所以有時候客人會不敢走進來。」


    店員笑著說道,然後走回櫃台坐好。他大概是想讓拓人他們隨興地四處看看,因此沒有采取緊迫盯人的戰術。店員邊笑邊敲著放在櫃台上的筆記型電腦鍵盤。


    「平常我們都是做網拍生意,不過,為了那些特地到店裏來買東西的客人,所以把整個店麵弄成這樣結果好像搞砸了,把客人們嚇得不敢上門。」


    店員爽朗地笑著。看樣子他似乎是山本堂的店長。


    櫃台上有一個印著某個漫畫角色的小杯子,裏麵放著一疊名片,像是要讓顧客自由拿取。


    名片上印著「應有盡有山本堂店長山本章裕」。


    「這裏是懷舊玩具的專賣店嗎?」


    「是啊,懷舊玩具不是說越舊越好,我們也賣一些不久之前才發行的玩具,例如有些停產了,可是最近價格突然飆高的玩具。另外我們也有賣一些限定商品。」


    「啊」


    「一些非主流的商品,如果外觀還不錯的話,也會有客人願意購買。有些客人啊,如果跟他說:『一定都有貨喔』,那麽就算他有錢也不會來買


    ,可是隻要跟他說:『現在不買以後就買不到囉』,就算商品價格很高,他也會出手購買。」


    「這樣啊。」


    「我就是這種人。」


    店長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反正我們店很閑,你會走進來大概也是一種緣分吧。我不會黏著你介紹東介紹西,你就自個兒慢慢看吧跟你一起來的小姐們好像也滿開心的。」


    店長笑著看向店裏的另一邊。


    塔娜羅特一邊「喵、喵喵?」地叫著,一邊興奮地在展示櫃前東看西看。鈴穗對這些東西沒有什麽興趣,露出苦笑看著塔娜羅特的一舉一動。


    「說下定這裏也有能勾起你回憶的玩具喔。」


    「大概吧。」


    拓人敷衍地回答。


    他順著店長的推薦開始瀏覽展示櫃裏的物品。對拓人來說,這都是一些價格跟實際品質不成比例的破東西怎麽看都像垃圾的東西竟然標上「日幣三萬元」的牌子不過,其中一件物品吸引了拓人的注意。


    「這是」


    是公仔,不過這個公仔的五官並不像普通人類,它有一頭會讓人聯想到獅子鬃毛的豐厚頭發,和一張毫無表情、但會讓人聯想到獅子臉的麵具,這大概是什麽變身超人之類的玩具吧。


    這個玩具剛出廠的時候顏色應該很鮮豔,不過現在卻顯得斑斑駁駁,到處都有顏料剝落的痕跡。但不可思議的是,這樣的它並沒有慘不忍睹的感覺,反而像是一件用舊了但卻十分稱手的玩具。


    「加藤toy/超愛戰士.亞尼雷昂/日幣三萬九千圓」旁邊的牌子寫著這些字,那個「加藤toy」大概是製造商的名字吧。拓人對這個玩具的名字和造型有印象。「我」曾經有過一模一樣的玩具。記憶的一部分隨著那種肯定浮現心頭。


    那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當拓人還小的時候,爸媽曾經買過這種玩具給他當聖誕禮物。那時候拓人很瘋變身超人亞尼雷昂的卡通,他很喜歡這個每次變身時都會大喊「爆愛!」的主角。這個禮物曾經帶給他十分愉快的回憶。


    不過


    「那個玩具後來到底放到哪裏去了呢?」


    那時得到的「超愛戰士.亞尼雷昂」已經不在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因為是小時候得到的玩具,說不定是弄壞、或者弄丟了雖然記得自己很寶貝它,可是它到底為什麽會不見呢?有關這玩具的周邊記憶完全想不起來。


    「小拓,怎麽了?」


    注意到拓人的表情,鈴穗把寫著這幾個字的筆記本舉到拓人麵前。


    「我以前有個一模一樣的玩具喔,我記得自己很喜歡它,可是後來放到哪裏去了呢」


    「是這個人偶嗎?」


    「嗯,實在是太久以前的事了,搞不好鈴穗也不記得。」


    拓人露出苦笑說道。


    「要是好好保存的話,說不定現在還可以賣掉賺點零用錢這個玩具真的會讓人買不下去啊。」


    對一個高中生來說,近乎日幣四萬圓的價格簡直就像高嶺之花。雖然拓人也有一點存款不過他的經濟來源隻有爸爸匯過來的生活費,「就算得花掉僅有的一點存款也要把這個玩具買下來嗎?」如果問他這個問題,拓人也沒有回答「是」的自信,而且最近塔娜羅特實在花掉太多夥食費,他的手頭其實很緊。


    而且


    (聖誕節就快到了。)


    拓人在心裏低聲念著。


    這是他第一次跟鈴穗、塔娜羅特,以及另一個同居人法爾雀嚴格說起來她應該不能算「人」,不過現在暫且先不要管這個問題一起過聖誕節,雖然不知道目前的生活究竟能維持多久,不過畢竟是第一次一起過節,拓人想讓大家都玩得開心,為了買蛋糕、準備禮物、請大家吃大餐,增加了不少開銷。如果同樣要花四萬圓的話,拓人會以這些事情為優先。可是


    「喵?怎麽了?」連塔娜羅特都注意到拓人的樣子跟平常有些不同,她湊過來問道。


    「沒什麽啦隻是因為我以前也有一個一樣的玩具,所以覺得有點懷念。」


    「喵?是這個嗎?」


    「嗯對了,塔娜羅特,妳有看到什麽好玩的東西嗎?」


    「喵通通都很好玩!」塔娜羅特睜著閃亮亮的眼睛回答。


    仔細想想,她看起來雖然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但實際上卻隻是個出生未滿一年的「小孩」,並沒有鑒別這些玩具的眼光。


    「我對這個跟這個跟這個跟這個跟這個很有興趣!」


    「你說哪個?」拓人看著塔娜羅特所指的展示櫃(四萬圓啊)拓人發現自己似乎很在意那個叫「超愛戰士亞尼雷昂」的玩具。


    「您回來啦。」


    在公寓門口迎接拓人他們回家的是一個有著綠色頭發和綠色眼珠的可愛少女。


    除了那張秀麗的臉孔之外還有從容不迫的態度、剪得整整齊齊的頭發,讓這個少女看起來格外可愛。


    不過,可愛歸可愛,她要是用這個樣子走到街上,大概會引來路人訝異的眼光。


    少女身上的服裝樣式很詭異,衣擺明明很長,但其他地方卻相當暴露。耳朵的部位長了像角或天線般的奇怪東西,那對東西有複雜的切割麵和金屬光澤,看起來百分之百是無機質的物體,可是卻很自然地長在少女頭上,一點也不像是後來才裝上去的。


    不用說也知道這個少女跟塔娜羅特一樣都不是人類。


    她叫法爾雀薩琺利亞佛魯望特。


    這個少女是「變化型魔法機杖」,從這個名字可以知道它並不是人類甚至連「生物」都算不上。這根魔法機杖是一種進化型的魔法用具,機杖上的大量魔力凝縮之後,產生精靈化的現象,就變成了法爾雀。法爾雀可以隨意將自己的外型改變成魔杖或少女的樣子,因為目前拓人並不需要特別拿著魔杖在外麵走動,所以法爾雀多半都留在公寓裏看家。


    順帶一提。


    法爾雀雖然不是人類,但是當外表化成少女時,除了耳朵以外,她身體其他部分的觸感基本上跟普通人類是差不多的。


    所以


    「法爾雀。」


    「是?」


    「如果可以的話,麻煩妳不要在我踏進家門的時候就一把抱過來好嗎?」


    拓人哀嚎似地說著,鈴穗和塔娜羅特正怒氣衝衝地站在他身後,彷佛可以聽見她們兩人四周散發出「轟幢幢幢」的雷聲。法爾雀基本上跟她們兩人不一樣,她不會踢開別人,自己獨自霸占拓人可是,她每次都不管鈴穗或塔娜羅特是否在場,就這樣大剠刺地巴在拓人身上。法爾雀本身沒有什麽嫉妒心,對別人的嫉妒心也很遲鈍。


    對拓人來說,法爾雀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孩.被法爾雀抱住時,女孩身體的觸感像胸部之類的總是讓拓人麵紅耳赤,這種情況對塔娜羅特和鈴穗來說一點都不好玩。在法爾雀出現之前,塔娜羅特也常黏著拓人、讓鈴穗氣得半死,不過塔娜羅特對自己這種行為同樣沒有什麽自覺。


    姑且不談這個。


    「既然拓人殿下這麽說的話」


    法爾雀很乾脆地放開拓人,笑著說道。慢吞吞的語調聽起來像是在撒嬌,感覺千嬌百媚,不過她講話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並不是特別裝出來的。


    「對了,佐久間大人和霧島大人來過電話。」


    「咦?」拓人露出吃驚的表情。


    「佐久間前輩就算了,霧島的話」


    霧島雙葉,以及霧島葉月。


    他們兩人都是拓人的同學是普通學校禦堂高中的同年級同學。他們當然不知道拓人擁有另一個身分「魔法學園」的新手魔法師,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和塔娜羅特、鈴穗,以及法爾雀住在一起,


    他們一直以為拓人獨自住在一間公寓裏。


    如果接電話的是法爾雀怎麽聽都是年輕女孩的聲音霧島他們會怎麽想呢?他們都認得鈴穗和塔娜羅特的聲音,一定會發現接電話的人既不是鈴穗,也不是塔娜羅特。


    死了,雙葉的話還好辦,要是葉月的話就死定了。


    葉月的腦袋會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做出簡單的判斷。「拓人家的電話是某個女孩接的」等於「拓人跟女孩同居」,瞬間做出這種結論是葉月最擅長的把戲,而且他個性惡劣,愛看別人被整得焦頭爛額的樣子。要是不小心一點的話,說不定新學期一開始,「羽瀨川拓人跟女生同居」這種沒憑沒據而且重點是根本就沒這回事的謠言就會席卷整個禦堂高中。


    「那個霧島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女生的聲音。」


    法爾雀回答。


    「對方有問妳是誰嗎?」


    「我沒有接,您交代過不要接電話的。」


    「啊,對喔。」


    拓人記得自己的確這樣說過。


    由於認定拓人是自己的主人,所以對法爾雀來說,拓人的命令就是一切就算連拓人自己都忘記曾經交代過的小事,法爾雀也會確實遵守。對塔娜羅特來說,拓人雖然也是「主人」,不過她不會乖乖聽拓人的命令,或許她也很認真地想要聽從,但每次總會出一些差錯。正因為跟塔娜羅特之間的相處模式是這個樣子,所以拓人從來不曾期待法爾雀會認真地「執行命令」。


    「我隻是大概聽了一下答錄機的內容,詳細情況還是請您確認一下答錄機留言。」


    「知道了,謝謝。」


    拓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來,法爾雀隨手接過拓人脫下來的夾克,微微歪著頭喊了一聲:


    「啊?」


    「怎麽了?」


    「沒事,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法爾雀回答。


    法爾雀的情況雖然不像塔娜羅特剛來的時候那麽嚴重,不過行為舉止有時候也怪怪的,好像有點短路。要是對這兩個女孩的每個小細節都去在意的話,根本什麽事都辦不成,所以拓人也就這樣走進房間裏,沒多想什麽。塔娜羅特和鈴穗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下過還是各自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


    「接下來嘛」


    等拓人他們各自進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換家居服的時候,法爾雀像是在聞什麽似地,輕輕地親了一下手上那件拓人的夾克。


    然後


    「」


    客廳響起了非常快速的在普通人類耳中聽來是非常尖銳的壓縮咒文吟唱聲。


    空中出現了幾團像螢火一樣的光芒,在拓人的夾克周圍飛舞、聚集,然後被吸進夾克裏。


    接著


    「一伴隨著一陣輕微的炸裂聲,夾克消失無蹤,法爾雀手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布娃娃。不,仔細一看,那並下是布娃娃。那個娃娃身高大約四十公分左右,手腳短短的,造型是一名少女它眨眨眼睛,開始啪嚏啪嚏地揮舞手腳。


    這個疑似少女布娃娃的物體頭上有著像羊角一樣的東西,它用黑色的眼睛看著抱起自己的法爾雀。


    「唔?」


    「拓人殿下心裏好像在掛念什麽,你知道什麽訊息嗎?」


    「」


    少女布娃娃像小烏一樣歪著頭,短短的雙臂左右交叉看樣子它本人(?)似乎是想要環抱雙臂沉默地想了好一會兒。


    「玩具店,主人,看見人偶,『超愛戰士。亞尼雷昂』,日幣三萬九千元。」


    少女布娃娃像剛學會說話的幼兒一樣,用破碎的字句說著。法爾雀聽著它的話,像是在想些什麽


    「啊啊,原來如此。」


    像是在讚同什麽似的,法爾雀笑著輕輕撫摸少女布娃娃的頭。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法爾雀說著,少女布娃娃揮揮手,彷佛是在說「掰掰」,然後就發出一道光芒,消失無蹤現場隻留下拓人原本那件夾克。「法爾雀?」從房間裏探出頭的鈴穗露出訝異的表情。


    「妳剛剛有在跟誰說話嗎?」


    「沒有啊。」


    法爾雀笑著搖搖頭。


    沉甸甸的空氣裏響起了電話鈴聲。


    穿著代表「學園」教師身分的黑色製服青年,聽到電話鈴聲後拾起頭來。青年雖然有一張端正好看的臉孔,但是整個人就像是少了某個重要零件似的,感覺有點脫線,似乎無法稱得上是百分之百的美男子。


    佐久間榮太郎。


    他是一個奇特的人物,他雖然是「學園」裏實力首屈一指的魔法師,可是卻一再拒絕受聘為「學園」的正式教職員,所以一直到現在都還維持著「準教師」的身分。他雖是學生,但有時也會開課,正因為這種不上不下的身分,所以其他學生們懷著憧憬、羨慕、嫉妒、嘲笑、觀望等種種情緒,幫他取了一個綽號「前輩」。


    「嗯」


    順帶一提今天的榮太郎跟平常似乎有點不同。


    他身上的製服雖然跟平常一樣,不過額頭上卻多綁了一條布巾。那種東西在祭典裏很常見,有時也會在大廚頭上出現就是把薄手巾扭成一條,然後綁在額頭上。不過,那條手巾的圖案不是一般常見的圓點圖形,而是印著某個女孩的q版圖案。


    青年的眼眶周圍似乎出現了淡淡的黑眼圈。他雖然還是露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伹如果真的像平常那麽悠閑,是不可能產生黑眼圈這種東西的。總而言之,這個青年似乎處於睡眠不足的狀態,或者該說是因為極度疲勞而顯得亢奮,或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所以神經斷掉之類,他現在正處於這種狀態下。


    「啊來人啊」


    聲音虛軟無力。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他變得這麽疲累,不過榮太郎現在非常疲憊。


    「電話」


    他像是連開口講話都嫌麻煩。有人把無線電話放在托盤上遞過來,此外,托盤上還放著叫做「朱彼特帝王液」的維他命補給飲料,並且很貼心地附上吸管。


    端著托盤的是一位美麗的女孩。


    黑色連身長洋裝和白色圍裙形成鮮明的對比,洋裝袖口的剪裁是蓬蓬公主袖,頭飾的褶邊白得耀眼,胸口係著像暗夜一樣的漆黑蝴蝶結,這是不折不把、無可挑剔的女仆


    不過女孩的黑發和黑眼珠也就算了,在十九世紀倫教所能見到的「女仆」,應該不會有黑色尾巴跟黑色狗耳朵吧。這個女孩是榮太郎的使魔,黑犬獸的化身艾妮烏斯。


    「謝了。」榮太郎說道,他用右手拿起電話,左手拿起維他命飲料。


    「我是佐久間喔喔,是拓人啊,唉呀我本來想說直接在學校跟你講一講就好了,可是最近一直沒碰到你。」


    榮太郎喘了一口氣,含著插在飲料裏的吸管,開始補充營養。艾妮烏斯訝異地望著主人,榮太郎朝她比了一個「一」,要再來一瓶,然後繼續說道:


    「我是想問你啦,你想下想打工啊?對,時薪兩千日幣喔。這種時期,就算是一個人住,生活上應該還是有很多開銷吧?我這邊現在人手不夠,嗯?不是啦隻是很單純的工作而已,你一定沒問題的。咦?你說艾妮跟辛格拉薇亞連雅都過來幫忙了啊,可是人手還是不夠嘛。」


    榮太郎邊說邊看向房間另一端。


    或許是因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兩名少女一起抬頭看著榮太郎。


    穿著女仆服裝、有著一頭像要燃燒起來的紅發的是辛格拉薇亞。


    她是一個五官鮮明、引人注目的美人。雖然她的女仆服裝和艾妮烏斯一模一樣,可是跟楚楚動人的艾妮烏斯成對比,她身上卻散發出搶眼的華麗氣質。說一口帶著紐約腔的英語可能比說


    日語還要適合她的外型。


    穿著巫女服的是雅。


    銀發配上紅色眼珠,缺乏色素,她就是所謂的白子可是雅卻不像白於那麽脆弱,在柔弱的外表底下,散發出一股像野獸般柔軟靈活的強大力量。


    她們分別是魔烏賽倫和神獸白虎的化身,外表看起來雖然像人類女孩,但卻是不折不扣的魔族和神族。由於之前發生了許多事,所以現在她們兩人以留學為藉口待在「學園」裏。


    「」


    「」


    這應該不是什麽流行打扮吧,不過她們兩人卻跟榮太郎一樣,頭上都同樣纏著布巾辛格拉薇亞沒有戴女仆的頭巾,而是在額頭上纏著布巾在她們那一身完美的打扮當中,頭上的布巾顯得十分突兀。


    辛格拉薇亞和雅看著榮太郎,欲言又止,然後同聲歎了口氣,趴在桌子前繼續工作。


    「嗯,是一些比較細的工作,啊啊不是體力勞動啦,如果你肯來幫忙的話,不要說明天,今天就可以過來了。嗯嗯,直接到我研究室就行了,等你來了我再跟你講一下具體內容,嗯,掰掰」


    榮太郎滿足地點點頭,按掉電話然後把電話放回艾妮烏斯遞過來的托盤上。


    如果是平常的話,艾妮烏斯就會直接退下,可是,這個打扮成女仆的使魔卻仍舊站在榮太郎身邊,欲言又止地望著主人。


    「怎麽?」


    「把拓人殿下拖下水實在不太恰當。」


    「又不是在做什麽壞事,這可是堂堂正正訂立的勞務契約喔。」


    「所謂公正的契約,要在雙方都熟知契約內容的情況下才能算數。」


    艾妮烏斯露出愕然的表情說道。


    「沒問題沒問題啦,一定沒問題的。」榮太郎一臉輕鬆地回答,然後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筆


    唰!


    他射出去的筆直直刺進牆壁裏。


    辛格拉薇亞看著在自己鼻尖前麵晃動的筆杆,露出曖昧的微笑,滿身冷汗。跟桌子相距起來,她目前所在的位置還比較接近門口也就是房間的出口。


    「哈哈哈,辛格拉薇亞」


    榮太郎嘿嘿笑著。


    「妳想去哪裏啊?」


    「咦?這個那個啊、就、啊」


    辛格拉薇亞僵在原地,那個樣子怎麽看都像是準備要逃跑。她露出討好的微笑。看到半截以上的筆杆都刺進牆壁裏,換成任何人都會嚇得皮皮挫吧。就算是神族或魔族,會痛的還是會痛,要是被這種東西刺到,就算是不死之身,還是會痛得呼天搶地的。


    「喔呀難道說」


    榮太郎爽朗地可是那種爽朗表情看起來很危險說道:


    「妳該不是想要落跑吧?」


    「沒有、怎麽可仍(能)有那種事」


    這時,一對白色手臂從魔族少女身後環住她。


    「啊呀?」


    「不可以一個人逃走喔」


    雅說著,露出了一般神族不會有的陰森笑容。


    「呼呼呼,我們要在一起喲嗯?我們不是搭檔嗎」


    「不要啊啊啊啊啊、我再也受不了了」


    辛格拉薇亞大哭大叫,雅露出冷笑,把辛格拉薇亞拖回椅子上綁好。辛格拉薇亞像鬧脾氣的小孩一樣亂踢亂打、用力哭喊,可是麵對「學園」特製、織入了束縛術的繩子,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好抽抽搭搭地邊哭邊開始工作。


    「」「」


    榮太郎和艾妮烏斯沉默地望著眼前的情況。


    「沒問題,一定沒問題啦。」


    「最好是。」


    榮太郎嘿嘿地笑著斷言,艾妮烏斯隻能繼續歎氣。接起話筒雙葉聽見了自己期待已久的聲音。


    「請問是霧島家嗎?您好,我叫羽瀨川。」


    雙葉站起來握緊拳頭,像是在說「太讚了」。


    由於是無線電話,所以就算拿著話機走來走去也不會被絆倒。雙葉像關在籠子裏的黑熊一樣,下意識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努力地壓抑興奮的情緒,用假裝若無其事的口氣說道:


    「啊,我是雙葉。」


    「雙葉,妳是不是有打過電話來」


    「嗯,其實沒什麽事啦,隻是想問問看」


    鎮定鎮定鎮定雙葉不斷地告誡自己,然後盡量用最自然的口氣說出事先已經練習過很多次的台詞。


    「二十四日晚上你有空嗎?」


    幸好話筒另一端的羽瀨川拓人沒有看穿她拙劣的演技。話說回來,如果拓人不是這種絲毫不了解少女心的大木頭,雙葉也不必這麽辛苦了。


    「有什麽事嗎?」


    拓人並沒回答對方的問題,反而回問雙葉。


    不直接說有空或沒空,而用這種方式回答果然是拓人的作風。如果先說有空,接著拒絕對方的邀約,彼此都會覺得很尷尬,所以乾脆用這種模擬兩可的方式回應。


    「可以說有事、也可以說沒什麽事啦。」


    雙葉掌心冒汗,接下來是重點。


    「二十四號不是聖誕夜嗎?要不要一起」


    「好啊。」


    雙葉還沒說完之前,就得到對方爽快的正麵答覆。聖誕夜。兩人獨處的聖誕夜。


    可以找一家氣氛不錯的餐廳吃吃飯,交換禮物,彼此伸出去的手不小心碰到對方,兩人都慌慌張張地縮回自己的手,可是後來,兩人又下定決心伸手碰觸對方、手指交纏


    接著喝一點不,當然不能喝酒就找一家安靜的咖啡館,咖啡要煮得好喝,店裏的裝潢要穩重有質感。看樣子現在得開始動手找這樣的店了。


    夜更深了。街上的燈光像是在祝福兩人似地閃閃發光。兩人挨著彼此的肩膀漫步在街上.所有的店都已經打烊。可是,如果他想要的話,接下來也是可以那麽得先跟爸媽說聖誕夜晚上要去朋友家過夜,然後再找個信得過的朋友幫忙製造證明。啊啊,為了避免閑雜人等的打擾,得先把葉月那家夥關起來,或者乾脆先把他打得半死讓他動彈不得好了


    各種幻想畫麵開始暴走。


    雙葉握緊拳頭,雙手因興奮而顫抖,如果這是夢的話,得在夢醒之前趕快把想說的


    話說完


    「那麽」


    「我們家也要辦聖誕派對喔,人多才好玩,歡迎妳跟葉月一起來。」


    伴隨著壓倒性的現實,剛剛才展開的幻想畫麵「霹哩」地裂了一條大縫。由於打擊太大,雙葉差點站不住。


    「這個那」


    「怎麽啦?」


    真是一根宇宙無敵超級大木頭。可是雙葉就是喜歡他這一點。


    「嗯嗯嗯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雙葉答道,硬是把喉頭的歎息吞了下去。


    結果雙葉跟拓人約好要去拓人家參加聖誕派對。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的結果,不過好歹也是跟拓人一起過聖誕夜,這種結果也不能算太差雙葉一邊想著,一邊把無線電話放回座台,然後轉身。


    接著!


    「」


    「嗚阿。」


    雙葉尖叫著往後閃,她的雙胞胎弟弟葉月正淚流滿麵地站在她麵前。


    「老姊」


    國字臉、粗眉毛,再加上一顆小平頭,怎麽看都像流氓(而且還是幹部級的),那張流氓臉露出同情的樣子說道:


    「老姊,你真的是典型的『好人』啊。」


    「囉唆!」雙葉大叫,同時揮出右直拳,結結實實k在弟弟臉上。


    「不是跟你說進我房間要敲門嗎?」


    「我有敲啊。」


    葉月邊倒下去邊說,雖然正麵吃了一拳,不過對他似乎沒有什麽影響。他的臉之所以看起來這麽耐扁,可能是從小就常常因多嘴而被姊姊


    海扁,因此練成這種耐操耐打的功夫吧。就像空手道選手一樣,由於一直練習,所以雙手會變得很結實。


    姑且下談這個。


    「你來幹嘛?」


    「老爸要打個工作上的電話,叫妳快點把電話掛掉。」


    「爸爸要打電話?」


    雙葉歪著頭問道。


    雙葉和葉月的爸爸是個社長,所以平常十分忙碌可是他通常都會在公司裏把事情處理好再回家,像這樣回家之後還打工作電話的情況很少見,而且竟然還特地叫女兒趕快把電話掛掉,看樣子可能有什麽急事。仔細想想這種情況也不常見。


    「用手機打不就好了嗎?」


    「不行啦,他的手機是專門用來接的,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人打電話進來,所以他都不用手機撥出去。現在好像是工作上遇到什麽麻煩。」


    「在年底的時候遇到麻煩?」


    「經濟不景氣嘛,不管什麽公司都很辛苦。」


    葉月聳聳危。


    密室裏充滿瘴氣。


    並不是惡臭,也不是足以遮蔽視線的混濁空氣。某種慢慢腐敗、令人覺得無力的不祥氣氛,像毒氣一樣盈滿整個密閉空間,吞沒那個空間裏的所有物體。


    拓人下意識地感到緊張。


    心裏有一個十分肯定的聲音:


    「不行、不能待在這個地方。」


    平常閑置的求生本能這時很難得地全力發出警告。快逃快逃快逃,趁現在趕快逃走吧,快點快點快點!趁早快跑!


    可是,對於求生本能所發出的警告,拓人遲疑了一下。自己已經來過這裏很多次了,所以他覺得剛才從心裏湧現的危機意識,或許隻是一時多心罷了。


    「」


    這裏是榮太郎的研究室。


    占滿整片牆壁、藏書種類雜亂無章的書架依舊像平常一樣堆滿大量書本,書架上當然會有佛雷澤的《金枝》,以及《周刊fa〇通》之類的漫畫雜誌、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實踐理性批判》、《判斷力批判》、史賓諾莎的《倫理學》等哲學書,而且還有拉丁語版的《所羅門之鑰)、《所羅門小鑰》、《七日談》等魔法書,甚至連《妖蛆的秘密》、《戀屍狂》之類的書都有,與其說是藏書豐富,不如說是雜亂無章、毫無秩序。


    放在研究室中間的簡單沙發組也都跟平常一樣。


    大致上的擺設沒有什娶玫變。


    可是感覺有點怪怪的。


    雖然敲了門,可是沒有人來開門。


    自己推開門之後,屋裏的一切就這樣映入眼中。總覺得氣氛很詭異。室內雖然燈火通明,可是卻有一種陰暗的感覺。拓人心裏湧出某種違和感,就好像發現平常見慣了的房子突然變成廢棄的破屋一樣如果這是驚悚片的話,再過五秒怪物就會出現了。


    「前輩?」


    拓人踏進屋內。


    仔細一看,房間角落增加了兩套桌椅,像是在進行某種作業,桌上雜亂地堆著紙筆和墨水之類的東西。


    而且


    「雅?辛格拉薇亞?」


    神族和魔族少女精疲力盡地蜷在那兩張椅子上。雅仍舊穿著巫女服,辛格拉薇亞也仍舊打扮成女仆模樣,兩人的外表看起來沒有什麽異常之處,但不知為何她們頭上都綁著印有塔娜羅特q版圖案的毛巾。


    拓人慌慌張張地衝到她們身邊,接著立刻發現她們兩人的樣子不太尋常。


    雅的視線在空中亂飄,嘴裏不時發出「嗚呼、嗚呼呼呼呼、呼呼呼呼」的笑聲,辛格拉薇亞則低著頭喃喃自語。仔細一聽,可以聽到「原諒我」、「對不起,一個小時後一定會弄好」之類的台詞,但因為都是片片斷斷的話,所以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麽。


    「到底是怎麽回事」


    拓人驚恐地哀叫。


    這時,突然有人從背後抓住他。


    「你都看到了?」


    「嗚啊!」


    拓人慘叫了一聲,猛然回頭一看,發現榮太郎站在他身後。


    「前、前輩?」


    「你都看到了嗎?都看到了啊啊啊啊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榮太郎一臉陰森地逼近,拓人不由得發出慘叫.


    因瘋狂而閃閃發光的雙眼,頭發散亂,嘴角浮現冶笑。現在的榮太郎看起來就像正在掩埋屍體的殺人犯,或是正在進行邪惡儀式的惡魔崇拜者。他跟雅她們一樣,頭上也綁著塔娜羅特圖案的毛巾,看起來實在有點好笑,不過,在彼此的鼻子幾乎要相碰的距離之下,看到那張連霸王龍都會腿軟的可怕表情(而且還發出陰森的聲音),拓人實在是笑不出來。


    但是。


    哆!


    下一刻,後腦杓被狠狠k了一記的榮太郎就這樣倒在地上。


    「故意嚇唬特地來幫忙的人,您到底是想怎樣?」


    抽回會定期變換外型的魔法用具「迪斯欽」,榮太郎的使魔艾妮烏斯開口說道。


    「你好拓人,抱歉,請稍等一下。」


    美麗的黑發女仆朝正在發抖的拓人露出溫和的微笑。


    艾妮烏斯那種沉穩動人、可以撫慰人心的笑容還是跟平常一樣,再看看像橫死屍體一樣躺在她腳邊、血流如注的青年雖然這整個景象真的有點詭異,不過仔細想想,這其實也是平常見慣了的景象。


    「啊、請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視線掃過榮太郎、雅,以及辛格拉薇亞,拓人開口問道。


    「哈、哈、哈,讓我來說明吧。」像不死鳥一樣從地板上重新複活過來的榮太郎說道。


    「前輩?」


    拓人皺眉望著榮太郎。


    這個房間雖然跟平常栢同,可是今天的榮太郎卻顯得很下一樣。


    剛才榮太郎雖然故意嚇唬自己,不過仔細看看,他那張臉似乎沒有什麽改變,那張臉仍舊像平常一樣端正帥氣,而且同樣少根筋。


    隻不過今天榮太郎脫線的樣子似乎比平常來得嚴重。平常的他像是少了一兩根螺絲,今天則像是少了三、四根螺絲。很明顯地有哪裏不對勁。


    「我想做書,參加冬季同人誌販售會。」


    「阿?」拓人不解地歪著頭。


    因為以前榮太郎囉囉嗦嗦地念了一堆,所以拓人現在也知道冬季同人誌販售會是什麽東西。重點是在冬季同人誌販售會上,會有來自全日本各地有時甚至還有遠從國外趕來的禦宅族,這是一個大型的同人誌販售會,參加人數約有十五萬人,是一個規模誇張的大型活動。


    「要出書?」


    「嗯,我要做同人誌。因為喜歡獸耳,所以為了獸耳要做獸耳本,而且要出一本品質內容絕不輸給商業誌的究極獸耳本。呼呼呼呼,我眼前似乎可以看到在我們攤位前麵大排長龍的人潮,就像百合海鷗號(注工)那麽長」


    雖然很想吐槽,不過拓人還是忍了下來。俗話說得好,做人不要自找麻煩。


    「可是因為作業量太大,人手不夠,所以才想找你來幫忙。」


    「幫忙是沒問題啦,可是我沒有做過同人誌耶,照前輩的話聽來,這應該是漫畫或繪本之類的東西吧可是我又不會畫圖。」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會有這種事了。」榮太郎裝傻笑著,從懷裏掏出一根針筒,針筒大小就跟手掌長度一樣那是不折不扣的醫療用針筒。


    針筒裏惡心的黑紅色液體流動時,形成的圖案就像大理石紋路一樣,液體像生物一樣在針筒裏四處竄動總之那根針筒看起來有夠詭異。


    「來吧」


    注l:日本東京的輕軌運輸係統,連接柬京市區內新橋至台場及豐州一帶,搭乘此


    線可以到達舉行日本最大規模同人誌販售會的有明國際展示場。


    前輩,就算你那麽爽快地說『來吧』,我也不會聽的。針筒裏裝的是什麽?看起來好像某種猛藥。」


    「喔喔,你好好聽著。」


    「下,我隨便聽一聽就好了,因為好像很恐怖。」


    拓人雖然這麽說,但榮太郎仍舊自顧自地露出陶醉的表情。


    「這是創世紀的魔法藥,是找不到足夠助手的漫畫家之福音!技能移植魔法藥『助手』!」


    「技能移植?」


    陌生的詞匯讓拓人皺起眉頭。


    「你沒聽過所謂的『仙丹』嗎?」


    「啊啊,你是說仙人製造的藥丸嗎?也有人把它叫做金丹,聽說隻要吃了那個,就會變成仙人《抱樸子》這本書好像有提過,叫什麽外丹法之類的」


    拓人說出自己記得的知識。


    在求仙的方法中,有一種「外丹」的理論,桕較於修行成仙的「內丹法」,所謂的外丹法就是服用藥物,以獲得下老不死的仙體,那種藥物就是所謂的「仙丹」。在有關道教或仙道的書籍當中例如《神仙法》、《抱樸子》裏,就常常提到那個詞匯。


    「沒錯沒錯,這個就跟『仙丹』一樣。」


    「什麽?」


    「呼呼呼,把古今東西漫畫家必備的技能全部抽取出來、加以濃縮,把所有資訊放進這個魔藥的分子裏,這是一種劃,時代的新藥物!不要說塗黑、貼網點,就算是畫背景、機械也不成問題!就連『把食物畫得很好吃』這種超高難度的技巧也可以辦到!隻要注射這種藥物,不管是阿貓阿狗或是〇〇畢業生,都可以立刻變成優秀的漫畫助手!」


    「想反駁的地方太多,結果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拓人哀嚎著。


    「是吧是吧是吧。」


    榮太郎滿足地點點頭。


    「所以把你的手伸出來吧,拓人。」


    「死都不要!仔細想想,就算不找我也無所謂,反正隻要有人來幫忙不就好了嗎?為什麽還要花錢找我來?你直接召喚一些使魔來幫忙不就得了?」


    召喚術是榮太郎十八般武藝當中最擅長的。像他那種高階魔法師,應該可以同時召喚許多力量強大的魔族。事實上,艾妮烏斯就是在眾多魔物中擁有一流力量的「黑犬獸」的化身。


    隻要有那個怪怪藥物「助手」,下管是誰都可以變成優秀助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與其叫拓人過來,還下如叫一些體力更好的魔族來幫忙。


    「我召喚過它們了啊。」


    榮太郎說道。


    「總之發生了很多事,所以現在隻能依靠你了。」


    「前輩,聽到這句話之後,我覺得更不安了。」


    「沒問題啦。」


    「怎麽說?」


    「不要問我有什麽根據。」


    「我很想知道啊。」


    拓人哀嚎似地說著。


    「在訂立正式契約之前,那些魔物就通通逃走了。」


    艾妮烏斯開口回答。


    召喚使魔之後,魔法師必須跟它訂立「契約」,如果沒有遵守這個程序,魔法師就沒有辦法支配使魔。


    「為什麽會這樣?」


    「其實去年主人也畫了同人誌去參加冬季販售會。」艾妮烏斯露出了看透一切的表情。


    「當時召喚來的使魔事後把消息散布出去,後來不管再怎麽召喚,隻要一聽到那個日期跟召喚者的名字,惡魔們就落荒而逃」


    連惡魔都會拔腿就跑的工作環境到底是什麽樣子呢?


    「呃,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點事」


    「哈、哈、哈。」


    突然發現自己左右兩邊各出現一個人時已經太遲了,正當拓人想要向右轉打道回府時,有四隻手扳住了他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想要掙脫,可是身體卻像被埋在水泥裏一樣,動彈不得。


    「咦?」


    「我不會讓你回去了喲。」


    榮太郎露出不正常的笑容說道。


    拓人慌慌張張地左右張望,發現抓著他的是雅跟辛格拉薇亞,那兩個人不知何時已經像活死人一樣偷偷地複活過來靠近自己。


    「那個等一下」


    拓人臉上的表情很僵硬。


    同樣帶著黑眼圈的神族和魔族少女,露出充滿威脅的目光,發出了有如來自地底深處的低沉笑聲。


    「乎乎乎乎乎乎乎乎乎乎乎。」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等等,你們」


    拓人用最誠懇的眼光看著左右兩名少女,可是雅和辛格拉薇亞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打算,反而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拓人的手,讓他動彈不得就好像因為嫉妒活人,所以要把對方一起拉進水底的亡魂一樣。


    「拓人殿下一起掉進地淤(獄)不,是一起努力吧?」


    「習慣以後就會覺得很好玩了喲」


    「騙人!你們都在騙人!」


    「真的,您會發現早晨的太陽有七彩光芒,而且整個世界好像傾斜了三十度」


    「那種東西有什麽好玩的!」


    拓人放聲大叫,然後看著在場唯一能溝通的對象


    「艾妮烏斯!」


    「事情變成這樣,我已經無法阻止了。」


    有著狗耳朵的黑發女仆搖搖頭。


    「雖然對你不公平,可是為了畫同人誌,人手不夠是事實。為了不要再出現其他眾多犧牲者,你就」


    「不要難道我不能說不要幫忙嗎?」


    「不行!」


    榮太郎斬釘截鐵地回答。他靠近拓人,嘿嘿笑著,右手拿著裝有詭異液體的針筒。


    「所以拓人,隻要注射了這種藥,你的身心就會通通變成漫畫助手,一起來萌獸耳美少女吧!讓我們來畫商業誌裏不能出現的這種場景跟那種場景,一起來做很那個的同人誌吧!」


    「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人慘叫。


    可是,研究室的厚重大門砰地關上,封住了他悲痛的叫聲。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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