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莫名其妙大受歡迎?


    這個男子沒有女人緣。


    他完全沒有跟女性交往的經驗。老實說,從他出生以來,他就一直、完全、徹底地、不幸地很沒有女人緣,既沒有約過會,也沒有接過吻。當然,對於那些讓人又高興又害羞、十八禁的這個那個,也完全沒有經驗。


    如果他個性淡泊——沒什麽性欲,對戀愛也沒有興趣,或許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麽悲慘的情況。如果跟異性比起來,他比較喜歡同性,或者跟活生生的人比起來,他比較喜歡二次元世界的女孩,情況也不會這麽悲慘。


    可是。


    很不幸地……男子超喜歡女人。


    他到底有多喜歡女人呢?


    如果問他:「你的夢想是什麽?」


    他會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握緊雙拳說:「建一個後宮!」


    他就是這麽喜歡女人,所以他一直覺得很不滿。


    下半身的生理需求雖然可以用某些方法解決——可是心靈卻始終無法滿足。越是想要找到用來替代愛情的方案,越會覺得「真正的戀愛和戀愛時可以做的這個那個一定超讚的吧哇哈哈」,妄想反而一直冒出來。


    所以男子開始思考。


    「為什麽我不受女人歡迎呢?」


    他想,隻要找出下受歡迎的原因,把這些因素全部除掉,自己一定可以變得超有女人緣。於是他開始認真尋找自己下受歡迎的理由。


    「長相也不是太差。」


    「體格也不是太肉雞。」


    「腦袋也不是太笨。」


    「而且也不是太窮。」


    「奇怪……」


    「完全沒有那些下受歡迎的原因啊!」


    ……男子獨自展開了大半參有主觀意識的分析行動,他這個人的缺陷也逐漸變得明顯。就像俗話所說:「燈台下麵是最黑暗的」,當前提或基礎本來就不對時,常常會漏看事實,有時甚至完全沒發現事情本來就有問題,因而陷入永無止境的思考漩渦當中。這個男子也不例外。


    隻是……這個男子的特異之處在於他後來的結論。


    「——原來是這樣啊。」


    男子獨自在六張榻米大小的公寓裏心領神會地點頭。


    「我沒有女人運!」


    徹底考慮之後所得到的結論,足以讓聽到的人當場摔死,可是男子對這個愚蠢的結論卻非常認真。


    說真的……他在異性交往這方麵的確很倒黴。


    簡直就像是被詛咒一樣,隻要是跟女性有關的事,命運都會往壞的方向運作,停都停不下來。


    拚了命用花言巧語釣來的對象,總是會在緊要關頭被其他男人搶走:好不容易要去約會時,電車就會發生事故,害他遲到兩個鍾頭;不死心地趕往約會地點時,衣服會被路上的野狗咬得破破爛爛;花大錢買來的禮物卻是對方最討厭的顏色;好不容易釣上之後,卻發現對方是個男的。之類之類的。


    「難道我一輩子都要這樣嗎?」


    男子想著,用陰鬱的心情仰望冬天的夜空。


    「神啊,稱好殘酷,這個世界上的女人明明多得下得了,為什麽我就這麽不受歡迎呢?隻要分五個或十個女人給我不就好了嗎?」


    事實上如果神明真的聽到這種話,大概會想賞他一兩個天譴,不過男子自己當然沒有自覺。


    然後——不想死心的男子,開始往奇怪的方向思考。


    一般人做出「自己運氣不好」的結論之後,應該會變得豁達,可是男子卻下一樣。「反正自己就是沒有女人緣」這種含有自憐成分的頓悟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因為他的個性沒有這麽淡泊。


    「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想辦法讓自己運氣變好就行了。」


    不是改善長相、個性或設法增加收入,而是很認真地把「運氣」當作解決問題的重點。


    男子開始配戴那些周刊、青年漫畫雜誌封底廣告所登的,看起來很可疑的護身符或幸運吊飾。這些小東西的廣告旁邊通常都有諸如此類的文字:「異性緣大增!」、「猶格索托斯級的好運從天而降!」(注六)「幸福兵器」、「好運招來」。注六:猶格索托斯:克蘇魯神話裏的「舊日支配者」之一,外形是群聚在一起的億萬光輝球體。


    可是,如果那種東西有用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麽多不幸的人了,而且也不必派自衛隊到海外,隻要用相同的費用大量製造這些東西,然後免費贈送給大家就可以了。想當然爾,男子雖然買了幾百個開運商品戴在身上或掛在屋裏,卻仍舊沒有女人緣。


    可是……男子沒有放棄。


    已經花了幾十萬元在那些開運商品上,他還是沒有學到教訓。


    「方向應該沒錯。」


    「自己的作法應該沒錯。」


    「之所以沒效,是因為那是大量製造生產的劣質品。」


    「那麽——」


    如果這時能學到教訓就好了……男子卻完全搞錯情況。


    「隻要可以靠自己製造出——」


    「能確實發揮效果的開運小物,那就好了啊。」


    「身為天才的我一定能做到。」


    更糟的是,男子非常堅持己見。


    於是,男子把原本就很奇怪的「開運商品」改良得——「改良」二字是他本人的想法——更加奇怪。


    當然,除了對自身的認知有問題之外,靠著教授大發慈悲才從三流大學文學院畢業的男子,對真正的魔法或咒術並沒有研究。不過他卻盡可能地去閱讀各種文獻,豁出全力下斷嚐試錯誤,熱中於開運小物的「改良」,不斷「改良」那些「改良品」,製作能夠讓自己「超受歡迎」的串運小物。


    然後。


    在他的執念下,經過十年的歲月——賠上了存款、工作、社會地位之類之類的東西,遭受鄰居親戚的批評——之後,終於完成了一個作品。


    那個作品看起來像一個戒指。


    「就把它叫做『戒指女王』吧!」


    男子很隨便地幫那個東西取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名字。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等著瞧吧!」


    男子像捧聖杯一樣捧著那枚剛完成的戒指,嘿嘿地笑著。


    「克美、圭子、深雪、智香、智惠理、熏子、葛葉……嗯嗯還有……沙月、小櫻……呃……總之就是這些女人啦!無法接納我的愛意的悲哀女人們!等你們看到本大爺戴上這個戒指、變得超受歡迎之後,再來深深感到後悔吧!」


    男子在房間裏手舞足蹈,興奮到深夜。


    為了明天起即將變身為超有女人緣的自己,現在預先慶祝一下。


    「哇哈哈哈!超有女人緣!迷死女人們!本大爺是最受女人歡迎的!嘻嘻嘻嘻嘻嘻嘻!」


    然後。


    身體強壯到令人難以想象竟是公務員的國稅局人員,手裏拿著查封用的封條,闖進他的住處,則是隔天的事。


    把日常生活的事情丟在一邊,埋首於研究戒指製作的男子不可能乖乖地繳納稅金——國稅局寄了很多次催繳單,不過男子連看都不看,把所有時間都拿來做研究,當然也無視於國稅局人員的電話或拜訪。不過話說回來,他的電話老早就被停話了。


    「還給我啊啊啊啊啊啊!那是比我的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啊啊啊啊啊!」


    男子一邊哭喊一邊進行無謂的抵抗。


    可是,他的哭訴對前來行使國家公權力的使徒不管用。


    壓住亂踢亂打的男子,國稅局人員毫下留情地在男子的家具財產上貼滿紅色封條,然後把能拿走的物品全部拿走,一件不留。


    被拿走的物品裏也包括那個有問題


    的戒指。


    然後……


    「——就是這個嗎?」


    榮太郎從施有多重封印的盒子裏拿起戒指,目不轉晴地盯著。


    佐久間榮太郎。


    這個青年最擅長的魔法是召喚術,同時也精通其他各種魔法,在魔法師學舍「magi"sacademy魔法學園」——通稱為「學園」——裏,實力首屈一指,但是卻自願留在介於教師與學生身分中間的下穩定位置,擔任準教師。


    容貌俊秀,頭腦清楚,乍看之不是才貌兼備的典型人物……可是整個人卻像少了什麽似的,像掉了一根重要的螺絲,看起來懶懶散散。雖然非常接近「完美」的境界,但從沒有人說他「完美」——佐久間榮太郎就是這樣的一個魔法師。


    「這個戒指在當鋪、古董店之類的地方輾轉來回,最後才回到我們這裏。」


    站在榮太郎背後說話的是一名少年。


    年紀大概是十三、四歲,像圖畫裏所畫的金發碧眼美少年,容貌俊秀,言行舉止沉穩,一點都不像小孩,整個人因而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提到「王子」這個詞匯,大多數人所能想象到的形象就是他這種模樣吧。


    不過,這個少年並不像外表看來那樣。


    如果是非常細心的人,就會注意到少年的臉龐是人工製造出來的。雖說精致到連汗毛都有,可是跟真正的人類肉體比起來,這個身體似乎欠缺了肉體的俗臭味,因而顯得不太自然。


    這是「學園」高階魔法師寒河江教授——所附身的傀儡人偶。


    寒河江教授本人到底在什麽地方、到底長成什麽樣子,就連榮太郎都下知道。聽說「學長」知道一切,但隻字不提。提到寒河江教授時,「學園」成員們腦子裏浮現的影像就是這個傀儡人偶。


    現在——榮太郎正站在寒河江教授的研究室裏。


    說是「研究室」,看來卻隻是個白色的四角形空間而已。說到「魔法師的房間」,一般人很容易聯想到填滿整麵牆的書櫃,櫃子上放了一些裝有怪東西的瓶子,再不然就是在房間正中央咕嚕咕嚕煮著什麽東西的大鐵鍋,不過這個房間裏卻什麽都沒有,連家具之類的東西都沒有。


    不過,覆蓋在這個房間的地板、牆壁、天花板上的白色物質並不是壁紙——而是可以自由塑型的物質。隻要寒河江教授一聲令下,這些白色物質就會變成教授想要的任何東西,下管是想把這個枯燥到極點的房間改裝成擁有洛可可雕刻風格的豪華盥洗室,或是改造成覆蓋著特殊合金的爆炸物處理室,都可以隨心所欲地進行。


    「可是這個東西……構造還滿麻煩的耶。」


    榮太郎很愉快地說道。


    不過就肉眼所見,那個有問題的戒指隻不過是個幾乎沒有什麽裝飾的單調物品而已。


    「嗯,光靠肉眼沒有辦法徹底進行靈視。」


    榮太郎從口袋掏出像單片眼鏡的東西——簡易靈視鏡,把它戴在右眼上,再次仔細檢查那枚戒指。


    「沒想到門外漢竟然能做出這種——不,正因為是門外漢,所以——」


    「沒錯。」


    寒河江教授點點頭。


    「如果是普通魔法的話還可以破解,但這個戒指裏的魔法事實上是那名男子自創的魔法回路,可以說是偶然之下的產物——那種東西沒有辦法輕易破解,光像這樣掃視一遍,是沒有把握看出它是什麽、又是怎麽聯結起來的。」


    「的確,說粗糙是很粗糙——不過像教授所說的那種可能性很高。」


    榮太郎苦笑著說道。


    這個戒指的製作者,下像榮太郎他們一樣是鑽研「真正」魔法的人。


    不過,所謂的魔法,是把意誌力化為物理現象,加以呈現。就算是沒有魔法知識或技能的人,如果擁有異常深厚的執念或熱忱,在某些因緣際會之下——雖然不是很有效率,而且多半是白費功夫——仍舊可以發揮類似魔法的效果。學了一些旁門左道的咒術或魔法之後,那名男子用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識製造出那枚戒指,戒指裏的魔法雖然非常原始,不過還是嵌有類似魔法回路之類的東西。


    隻是……


    這個魔法回路是在一次次的嚐試錯誤下偶然產生的,隨便嵌入了與戒指本身功能完全無關的魔法,原本毫無意義的魔法相互作用影響,因而形成了奇怪的魔力磁場。


    就像在沒有任何設計圖和製作知識的情況下,把手邊拿到的零件隨意組合起來,製造出偶而會動的機械一樣。


    總之——這個戒指是個複雜奇怪的物品,就連寒河江教授或榮太郎這種達人級魔法師,在大致掃視一遍之後,都還不知道該怎麽動手分析。


    映在榮太郎右眼靈視鏡上的戒指,看起來就像個用十幾條銅線纏出來的丸子。


    「本來想說在送進『迷宮倉庫』之前大概做個監定就好,沒想到竟然是這種魔法回路。看起來似乎很花時間,如果你有空的話,想請你幫忙分析。」


    「可以戴一下嗎?」


    榮太郎說著,站在窗邊,透過陽光觀察那枚戒指——「學園」裏的太陽並不是真正的太陽,隻是在這個異空間裏模擬、重現太陽的模樣而已。


    「最好不要這麽做。」


    ——寒河江教授說道。


    「真的會發揮傳說中的效果嗎?」


    「沒錯,就這一點而言,那名男子可說很有才華。雖說這是個下完整的作品,而且還得加上偶然的機率——不過他竟然能靠自學做出可以真正運作的魔法器具。」


    「唔……」


    「如果隻是用來吸引女性的話倒還好,隻是——」


    寒河江教授說到一半,突然停下。


    下——正確說來,是被迫停下。爆炸聲和衝擊力道撼動整個「學園」的校舍。當然,在非常堅固的物理構造上施加無數魔法,足以抵抗核子武器攻擊的「學園」校本部,不可能因為一點小衝擊而崩毀……在遇到含有魔法的衝擊力道,或補強用的魔法不知為何沒有發揮作用時,由於建築物無法完全吸收衝擊力道,所以會發生地麵搖動的情況。從聲音判斷起來,這次的情況應該屬於後者。如果是魔法爆發的情況,那種爆炸的聲音會跟平常不同。


    暫且不提這個。


    「喔……喔喔!」


    榮太郎稍稍踉艙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用右手扶著窗框,穩住身體。


    然後——


    「——什麽事?」


    寒河江教授朝空中怒吼一聲——一個沒有厚度的四角形「窗戶」突然開啟,那是進行魔法通訊用的視窗。


    四角形畫麵裏映出了為守護學園治安而設置、靠魔力行動的大型機器人——風紀泥人。沒有眼睛、鼻子,粗糙至極,身上的裝甲卻像某處的劍客集團一樣,塗著條紋圖案,手臂上染著「風紀」字樣的臂章是它們的特征。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風紀泥人發出了對旁人而言意義完全下明的聲音(應該吧?)。


    可是寒河江教授似乎聽得懂它的話,皺著眉點點頭,聽風紀泥人「嘛嘛嘛嘛」地說著話。說不定那純粹隻是摩斯密碼之類的暗號而已。


    「又來了啊。」


    寒河江教授歎著氣說道。


    「這三天都平安無事,還以為她們多少懂得節製,我真是太大意了。這真是短暫的和平啊。」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知道了,立刻逮捕羽瀨川鈴穗和塔娜羅特,裝備用b之4,不要忘了帶電池當備用動力。我馬上過去。」


    「嘛。」


    風紀泥人敬了個禮,視窗關閉、消失。


    寒河江教授又長長歎了口氣,


    回頭看向榮太郎。


    「真是傷腦筋啊,那兩個人。」


    「……」


    榮太郎露出了曖昧的笑容,一句話也沒有說。


    「怎麽了?」


    「呃……就是那個啊。」


    榮太郎很難得陪著笑臉,開口說道:


    「對下起,掉了。」


    「……」


    寒河江教授一時陷入沉默——


    「你該不會是在說那個戒指吧?」


    傀儡人偶清秀的美貌因錯愕和焦慮而扭曲。


    「學園」校本部一樓呈現非常慘烈的情況。


    一樓正麵的玄關已經直接被打通為大廳的一部分……下管是牆壁或地板,到處都有龜裂、塌陷的情況,放在各處的長椅變成四散飛舞的粉塵,到處都聞得到燒焦味。


    簡直就像戰場一樣。


    但是……令人驚訝的是,竟然完全沒有人受傷。


    這表示這種經常發生的事對「學園」裏的人來說已是家常便飯。每個人隻要一聞到空氣裏的焦灼味,就會馬上逃離現場。有人甚至還有閑工夫一邊逃一邊把觀葉植物盆栽或位於大廳中央的空棘魚水槽抱走——或用空間栘轉把它們栘開。


    不過。


    在空曠的大廳正中央,有兩道人影正在對峙。


    站在右邊的是——一名少女,藍色長發在隆隆震動的空氣裏飄動。


    少女身上穿著樸素的服裝,長相也顯得有些土氣,像博德人偶一樣沉穩清純的外表雖然能夠給人強烈印象——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足以吸引旁人目光的魅力。而且她還戴了一副俗到不行的圓框大眼鏡,看起來顯得更上。


    不過,那是指少女麵無表情、沉默坐著時的情況。


    現在的少女一邊喀喀地咬著牙,一邊狠狠瞪著對手。清純的臉龐當然沒有改變——不過少女現在的樣子比較像一隻發狂的猛獸。


    少女名叫羽瀨川鈴穗。


    這個怪怪少女雖然不是「學園」的學生或教師,但因為擁有特殊能力,所以能在「學園」裏自由進出。


    「——你這個王八蛋——」


    鈴穗像是從咬得喀喀作響的牙齒齒縫間擠出這句話。


    「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每次都這樣……真是……學不會教訓的家夥!」


    鈴穗手上的武器從外表看來有著扁平的形狀,看不出是劍還是槍。


    攜帶型破壞兵器機劍「瓦普吉斯」——以爆縮型發電卡匣為動力,切換到戰鬥狀態時,會出現等離子劍刀,就連重型戰車都可以輕易切成兩半。現在的劍身微微發出光芒,可以知道目前啟動的是戰鬥準備模式。


    「瓦普吉斯」劍尖所指的是——


    「喵,學不會教訓的是鈴穗,鈴穗不會運用經驗,難道已經老年癡呆了嗎?」


    這麽說的是——有著褐色肌膚和紅色頭發的少女。


    鈴穗的個子已經算嬌小了,不過這個少女比她更嬌小。但少女完全不會給人脆弱的感覺。咻咻揮動的雙拳讓人覺得她「渾身蠻力」,從熱褲伸出的大腿看起來也非常健康。看到少女的人很容易把她跟南國太陽或朱槿花聯想在一起。


    這個少女名叫塔娜羅特。


    在一般社會生活時以「塔娜羅特?安薩廷」為名的她,本來其實沒有名字。她是暌違兩千年之後——從創世紀以來,史上第二個「被創造出來」的魔神,所以沒有父母或兄弟。


    不過,聽到她的來曆,多數人大概都會下解地歪起頭。除了那對尖耳朵和紅發以外,從外表看來,塔娜羅特就隻是個天真無邪的活力美少女,不過她的拳頭可是能夠把水泥塊一拳打碎。


    「誰是老人!」


    「鈴穗比我大了十七歲,所以是老人,老摳摳的老人。」


    「哪有這種說法!你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嬰兒!」


    鈴穗一邊大叫一邊揮動「瓦普吉斯」。


    光劍「噗轟」一聲發出燒灼空氣的聲音,霍地伸長。


    現在是「預備」模式——也就是「非殺傷」模式,所以出現的不是足以切斷鋼鐵的等離子劍刀,而是封在力場裏的電擊,雖然不會致死,不過要是被打中,情況大概也會很嚴重,可能會比死還痛苦吧。


    不過——要是沒有打中對方的話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喵!」


    塔娜羅特縮起身體,躲過鈴穗的斬擊。


    「混帳!」


    「瓦普吉斯」發出的閃光從空中掠過。


    可是塔娜羅特像猴子或特技演員一樣輕巧地躲過攻擊,閃光從縱身跳起的塔娜羅特下方三十公分處穿過。


    「喵喵喵!」


    「混帳混帳混帳混帳!」


    「喵喵喵喵——!」


    「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砰砰砰砰。


    咻咻咻咻。


    砰砰砰。


    咻咻咻。


    鈴穗一揮動手中的破壞性兵器,天花板、牆壁、地板、長椅、或公告欄,不是壞掉、彈開,就是被打成碎片。鈴穗就不必說了,塔娜羅特對四周的慘狀同樣完全不在意。


    「瓦普吉斯」的閃光打中的全部都是塔娜羅特的殘像,連她的一根頭發都沒砍到、也沒燒到。被打壞的都是周圍的物品。


    就各種意義而言,這兩個人惹了許多不必要的大麻煩。


    「唔啊啊啊啊啊啊!」


    「喵——!」


    大部分的「學園」成員們早已經逃離這兩個人決鬥的現場,接下來隻要交給風紀泥人之類的人去處理就好了,不過,卻有一個人沒去避難。


    「等一下!不可以這樣!你們兩個!」


    少年大喊著。


    他叫羽瀨川拓人。


    就長相而言,乍看之下他像是個到處可見、氣質平凡的少年,不過他是「學園」的魔法師見習生,也是鈴穗的堂弟——他就是搞砸召喚魔法實技測驗,結果「創造」出塔娜羅特的人。


    說起來他也算是導致這場騷動的原因。


    由於他那種要命的好好先生個性,讓兩個少女常常為了爭奪他而吵架,所以就算他大叫「不要吵架」也沒用——老實說是完全沒有意義。


    再說,手段和目的早已一團混亂,衝突已然進入白熱化階段的少女們根本沒有聽到拓人的叫聲。


    所以——


    「晤啊啊啊啊啊啊!」


    鈴穗所揮動的「瓦普吉斯」碰到掉在大廳地板上的魔法器具。這個魔法器具的材質似乎用了某種會對電流產生反應的物質,下一刻,


    「瓦普吉斯」所產生的高壓電流讓這個魔法器具產生了劇烈爆炸。


    很不幸地,拓人就站在爆炸現場旁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人被炸飛,哐哆哐哆地跌在地上。


    「學園」原本將各種防禦魔法和維護安全用的魔法以分子、原子型態嵌入校舍建材裏——也就是用力場構成空氣團塊,即字麵所說的安全氣囊,用來緩和撞到牆壁時的衝擊力道,可是在鈴穗解開蝴蝶結,釋放「夜藍的侵奪者」能力時,她周圍所有的魔法都會停擺。


    拓人就這樣被摔出校舍外。


    「痛痛痛痛痛……」


    他皺眉慘叫。


    然後他勉強地爬起來——


    「……?」


    哆……一個東西掉在他頭上。


    拓人反射性地伸手,把那個從頭上滑下來的東西拿起來一看……


    「……戒指?」


    拓人訝異地皺著眉低語。


    那的確是一枚戒指。


    一枚沒有什麽裝飾、形狀簡單的銀色圓環,就大小來看應該是戒指沒錯。圓環內側似乎刻了什麽細小的文字……但那些文字很小,如果沒有放大鏡的話很難看清楚。


    「這是什麽啊?」


    是某人遺落的物品嗎?


    因為是在「學園」裏撿到的,所以可能是某人所擁有的魔法器具吧。戒指外型雖然簡單,不過應該也是花了很多時間製造出來的,一定要找到失主才行。


    正當拓人在想這件事時——


    「嘛!嘛!嘛!」


    風紀泥人部隊發出了叫喊似的聲音,從拓人身旁跑過去,湧進校舍裏麵。它們應該是為了鎮壓暴動的塔娜羅特和鈴穗而出動的吧。最近風紀泥人會事先儲存備用電力,即使站在發動「夜藍的侵奪者」能力的鈴穗身邊,也可以活動三分鍾左右。


    「……啊。」


    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


    拓人把戒指放進口袋,跟著風紀泥人們進入大廳。


    總之就是這樣——三分鍾之後,鈴穗和塔娜羅特被風紀泥人部隊製服,再度被寒河江教授用那些熟悉的訓話結結實實地訓了一頓。


    ——那天晚上。


    回到家裏的拓人,窩在房間書桌前調查白天撿到的戒指。


    他用有放大功能的攜帶型靈視鏡檢查戒指內側,發現上麵除了文字以外,果然還嵌入了類似魔法回路的東西,而且戒指現在充滿魔力。


    可是……


    「……這是什麽啊?」


    拓人皺著眉喃喃說道。


    嵌在戒指裏的魔法回路……他實在看不出那個應該叫稚拙還是高明。即使從身為菜鳥魔法師的拓人眼裏看來,那個魔法回路顯然有太多無用、不成熟的部分……不過魔力的能量卻不可小看。想要追蹤戒指的魔力流向,恐怕得花上很多天。


    「難道這不是『學園』成員製造出來的東西嗎?」


    如果是學過魔法或魔法器具製作方法的人,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以魔法器具而言,這個東西實在太沒效率了。就這一點來判斷,拓人很清楚製作者應該是個門外漢。


    而且填充在戒指裏的魔力充滿不純的物質——混入太多雜念,幾乎沒有精鏈過。不過,因為魔力的能量十分龐大,雖然品質不好、魔法回路的效率太差,還是有可能發揮一定的魔法效果。


    「嗯——」


    拓人拿開靈視鏡,用手指揉揉太陽穴,因為一直在看細小複雜的東西,所以覺得眼睛很酸。


    「眼藥水——啊,前陣子剛好用完了。」


    拓人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


    「嗯——應該還來得及吧。」


    他看看時鍾,現在是晚上八點五十五分。


    從他所住的公寓步行兩分鍾的地方,有一家藥局開到晚上九點。家裏還有沒有缺ok繃之類的東西呢?拓人一邊想著,一邊踩著拖鞋往藥局走去。


    然後。


    在他離開房間一分鍾之後……


    『小拓,可以去洗澡了』


    鈴穗一手拿著筆記本,從開著的房門口探出頭。


    她的頭發現在是黑色的,紮成三股辮,發尾用蝴蝶結規規矩炬地紮起來。雖然剛洗好澡,卻仍舊維持這個發型,因為那個蝴蝶結擁有可以封印「另一個鈴穗」——也就是白天跟塔娜羅特大打出手的那個人格——的力量。


    不過,係上蝴蝶結的鈴穗由於過去某個事件所造成的心理創傷,所以患了失語症,跟別人交談時要靠筆記本或標語牌。


    暫時不說這個——


    『小拓?』


    鈴穗眨眨眼睛,環視空無一人的房間。


    她歎了口氣,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為了稍微把自己和拓人的關係從「單純的堂姊弟」推向「會引起對方注意的異性」,鈴穗動了很多腦筋。之所以要在剛洗好澡的時候來叫拓人,也是因為覺得「剛洗好澡的自己,應該會比平常樸素的自己多一點點魅力吧?」


    不過……為了封印「另一個鈴穗」,鈴穗已經把頭發吹幹、編成三股辮,而且也換上樸素的睡衣,看起來實在沒有那種「剛洗好澡之後,臉頰紅撲撲」的模樣。而且鈴穗本來就沒有大膽到敢圍一條浴巾就出現在拓人麵前。


    暫時下說這個——


    「……」


    鈴穗注意到放在拓人桌上的銀色圓環。


    那是一個樸素的戒指,如果鑲個寶石,感覺應該會變得不一樣吧,但這個戒指沒有任何裝飾。


    不過,從外表看起來,這個戒指倒也很像定情戒指或結婚戒指。


    是拓人的嗎?


    可是——就鈴穗所知,拓人並沒有戴戒指。


    (是給我的禮物——)


    腦中浮現了這個超級美好的幻想之後,鈴穗歎了口氣。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的。)


    如果拓人是這麽聰明伶俐的男生,自己就不必特地想什麽「在洗完澡後趁臉頰紅撲撲的時候怎樣怎樣」的手段了。不過,話說回來,鈴穗每年的生日或特定紀念日,拓人都會記得送禮物給她,從這一點看來,似乎也不能說拓人不夠伶俐。


    不知拓人是生性淡泊或個性耿直,或者該說他是個嚴以律己的人,跟鈴穗、塔娜羅特住在一起兩個月以來,拓人還是跟以前一樣,三個人之間的關係完全沒有改變。


    塔娜羅特有時候會光溜溜地偷鑽到拓人床上,可是拓人完全沒有對她出手,從這一點看來,就算鈴穗特地讓自己看起來香豔一點,情況大概也不會有所改變吧。


    不過……


    「……」


    鈴穗拿起那枚戒指仔細一看,戒圍比她的指圍大很多——所以不可能發生「戴上去之後剛剛好,所以拿不下來」之類的漫畫情節。反正拓人現在也沒看到,所以鈴穗帶著一點惡作劇的心態把戒指套上自己的無名指。


    「……」


    她噗哧一笑,就著日光燈欣賞戴上戒指的手。戒指也像是在應和鈴穗的行為似地——別有用意地閃爍著光芒。


    這時。


    「啊——鈴穗。」


    拓人的聲音從鈴穗背後傳來。


    去藥局買東西的拓人回來了。


    鈴穗嚇了一跳,縮起身體——一邊回頭,一邊慌慌張張地把左手藏在背後。雖說拓人應該不會氣她擅自把戒指拿起來戴……不過鈴穗還是把手藏到背後。


    「怎麽了?」


    『小拓,可以去洗澡了』


    鈴穗慌慌張張地把筆記本翻到剛才那一頁。


    「嗯,知道——」


    拓人話說到這裏。


    「……」


    他眨眨眼睛。


    就像是——剛從漫長的夢裏醒過來一樣。


    『小拓?』


    這也是之前就寫好的一頁,鈴穗翻到這一頁,不解地歪著頭。雖說沒有發生什麽事……不過她覺得拓人的樣子好像有一點奇怪。


    「……」


    拓人再次眨眨眼睛,盯著鈴穗,就像要確認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的、鈴穗的魅力


    「——鈴穗。」


    『怎麽了?』


    「起洗澡吧。」


    『嗯,知道』


    鈴穗寫到一半。


    「……?」


    她全身變得僵硬。


    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是誰說的?


    不……現在這個房間裏隻有鈴穗和拓人而已,既然那句話不是鈴穗說的,那麽采用消去法來判斷,那句話應該是從拓人口中說出來的。


    可是——


    『小拓?』


    「一起去洗澡吧——鈴


    穗。」


    拓人一邊露出溫柔的微笑,一邊走近她。


    那張笑臉跟平常拓人的笑臉一模一樣,聲音也一模一樣,這的確是拓人。


    可是不能確定是不是某人變裝的。不過,無論是什麽樣的變裝,應該都瞞不過跟拓人相處了十年以上的鈴穗。


    所以這是拓人,的的確確是羽瀨川拓人。


    可是——


    『那個、這個小拓,我我我我我已經洗好澡了』


    「那就再洗一次吧。」


    拓人說著,繼續逼近。


    『可是可是那個我不是討厭跟拓人一起洗澡反正我們幼稚園的時候也一起洗過可是現在是高中生了而且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鈴穗一邊在筆記本上潦草亂撇,一邊下意識地往後退。


    要是拓人有那個意思,基本上下管是要親親或者要這個那個,鈴穗都不會拒絕,不過在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遇到這種事——羞恥心已經先跳出來擋在前麵。


    可是……


    「怎麽說這種話呢?」


    拓人說著,臉上的笑意更深。


    「我們感情不是很好嗎?」


    『不那個這個』


    「鈴穗——」拓人繼續往前踏出一步——說道:「我喜歡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人一邊說著——下,應該說是一邊大叫,一邊像某個怪盜三世一樣朝鈴穗撲過去。


    「……!」


    鈴穗一臉驚恐地往後退——但後麵已經是牆壁了。


    因此鈴穗被飛撲過來的拓人抱住,兩人一起倒在地上。拓人沒有就此停手,就這樣動手脫起鈴穗的衣服——


    這時。


    或許是因為戒圍本來就比較大……剛剛戴上的那枚戒指從鈴穗手上脫落。掉在地板上的銀色戒指咕哆咕哆地滾著,碰到牆壁後才倒下來。


    然後。


    「……咦?」


    發出叫聲的是跨坐在鈴穗身上的拓人。


    「咦?啊……咦咦咦咦?」


    注意到自己的情況,拓人下意識地發出驚叫,就好像從惡夢中醒來一樣眨眨眼睛——視線往左右移動,像是在尋找跟自己對話的那個人。


    然後——在他身下的是——


    『小拓』


    眼眶泛紅、淚水汪汪地仰望著他、呈現半裸狀態的鈴穗二副已經有所覺悟的樣子),拓人右手還緊緊握著脫了一半的睡衣一角……


    「不、那個、這個、呃呃——」


    拓人現在的反應跟幾秒鍾之前的鈴穗一樣,非常非常狼狽。


    然後——


    「喵?怎麽了?」


    另一個同居人塔娜羅特探出頭。


    「喵喵喵?」


    「不、那個、這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對吧?這個——」


    塔娜羅特呆呆站著,像是被這個狀況嚇到。拓人胡言亂語地擠出借口——不過這種說詞似乎也沒有辦法用來當作借口——


    不知到底有沒有把拓人的話聽進去,塔娜羅特望著他們兩人好一會兒——


    「我也要參一腳!」


    塔娜羅特用閃閃發光的表情緊緊抱住拓人。


    「等一下!」


    「參一腳!我也要參一腳!隻有你們兩個人玩太過分了!」


    「什麽啦?什麽『參一腳』啊?」


    被夾在鈴穗和塔娜羅特之間慘遭蹂躪的拓人發出哀號。


    接著——十分鍾之後。


    『魔法器具?』


    仍舊因害羞而臉紅的鈴穗舉起筆記本。


    「大概吧。」


    拓人點點頭。


    設法把塔娜羅特和鈴穗從自己身上拉開、想辦法讓兩人恢複平靜之後,拓人認為自己的意識之所以會變得那麽奇怪,是因為鈴穗手上的那枚戒指,所以暫時把戒指放進手邊的藥瓶裏,貼上簡單的封印符咒,這樣一來戒指的魔力應該就下會外漏了。不過,因為是簡單的封印,隻要把符咒破壞,封印效果就會消失,而且,如果戒指從瓶子裏麵釋放出過多魔力,那個封印也會被破壞。


    「我剛剛也稍微查了一下。」


    拓人邊說邊指著裝有戒指的小瓶子。


    「這裏麵的確嵌有魔法回路,可是,該怎麽說好呢,裏麵有很多意義下明的複雜法術,現在還不知道有什麽作用。」


    拓人雙手環胸說道。


    「不過,從剛剛的情況判斷起來,這個戒指應該是施了『charm』之類的魔法吧。」


    「『charm』是什麽?是貓耳少女劍客嗎?」


    塔娜羅特歪著頭問道。


    「……你在說什麽啊?所謂的『charm』是指『魅力』。這個戒指恐怕被施了精神操作係的魔法,不過隻要摘下戒指,就可以恢複原來的樣子,看來它的影響應該隻是暫時性的。」


    『這樣啊』


    鈴穗寫著,看起來似乎覺得有些遺憾。


    「總之……現在大致上知道了它的效力,應該不是什麽危險的法術,明天我就把它送去『學園』的教務課,既然是這麽奇怪的魔法,應該可以很快找出原來的持有者。」


    說著,拓人把瓶子放在自己的桌上,一邊打嗬欠一邊走出房間,準備去洗澡。


    可是……拓人犯了一個重大錯誤。


    被施了強大「魅惑」魔法的戒指,就連有掛保證的木頭人都會渾然忘我地壓倒少女。


    這種東西就放在自己眼前,戀愛中的少女不可能默默看著而已。這就像把鯉魚幹放在貓咪麵前、把人參放在馬兒麵前、把金幣放在貪官麵前,可以肯定他們百分之百會出手。


    更何況鈴穗自己戴過一次,拓人也說過「看起來不是什麽危險的法術」,鈴穗心裏完全沒有那種對來路不明魔法器具的抗拒感。


    「……」


    她悄悄朝貼著符咒的藥瓶伸出手。


    塔娜羅特看著她,歪起頭問道:「鈴穗,你要做什麽?」


    『沒有啊?』


    鈴穗慌慌張張地寫著。


    可是——


    「是嗎?可是我覺得鈴穗看起來就是一副想要搶先拿到戒指、用戒指來誘惑拓人。」


    『才沒有那回事』


    「是嗎?那麽把戒指給我吧。」


    『不行!』


    「為什麽?」


    『塔娜羅特不也想要用這個來俘虜拓人嗎?』


    「才沒有那回事。」


    「……」


    「……」


    沙……鈴穗拿著小瓶子往後退。


    塔娜羅特則是一步步前進。


    然後——


    「喵!」


    塔娜羅特用鬥牛看了都會臉色發青的氣勢撲過去,鈴穗險險躲過。


    把橫衝直撞、哆地一聲撞上牆壁的少女留在房間裏,鈴穗拿著小瓶子衝出房間。


    要是待在公寓裏,塔娜羅特一定會百般阻撓,下讓自己戴上戒指。就算躲進房間、把門鎖起來也沒用,對塔娜羅特來說,木頭製成的門就跟薄紙沒有兩樣。一定得找個下會被人打擾的地方才行。


    鈴穗緊緊抓著小瓶子,衝到公寓走廊上。


    可是——


    「等一下!」


    哆哐一聲,像是連開門都嫌煩似地,塔娜羅特把房門跟公寓大門一起打飛,追了過來。


    『誰要等你!』


    寫好之後規規矩炬地舉起標語牌,鈴穗衝進恰好來到這個樓層的電梯,然後按下「關門」按鈕。


    可是……


    「喵——!」


    塔娜羅特從走廊火速衝過來。


    鈴穗用每秒十六連發的速度亂拍


    電梯的「關門」按鈕,可是電梯的關閉速度並沒有因此加快,塔娜羅特一定會在電梯門快要關閉之前把門扳開,硬擠進去吧。


    可是——


    『啊,拓人打扮成山原水雞的樣子在跳淩波舞!』


    「喵?」


    塔娜羅特看到那張標語牌,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回頭。後麵當然沒有任何人,塔娜羅特四下張望——


    「喵?喵喵?在哪裏?拓人在哪裏玩角色扮演?鈴穗——」


    再次回頭看電梯,電梯門已經關了起來,鈴穗早就消失無蹤。


    「……」


    塔娜羅特眨眨眼睛,默默思考了很久。


    時鍾秒針轉了半圈。


    然後——


    「鈴穗!你太狡猾了!」


    終於發現自己被騙的塔娜羅特放聲大叫。


    (這樣應該可以拖一下時間;—)


    鈴穗把符咒撕掉,從小瓶子裏取出戒指時,電梯同時來到一樓。


    鈴穗用小跑步衝出公寓大門,正準備把戒指套到手上時——


    「等一下!」


    聲音從頭上傳來。


    (難道——)


    沒錯,就是那個「難道」。


    反射性抬頭的鈴穗,看到塔娜羅特像跳傘員一樣,張開雙手雙腳,從高空落下。她應該是覺得與其從樓梯跑下來,下如直接跳下來比較快,所以才會這麽做。


    鈴穗臉色煞白,飛快後退。


    ——哆哐!


    塔娜羅特整個身體就砸在鈴穗剛剛所站的那塊柏油路麵上。


    如果是人類的話,應該會粉身碎骨,一命嗚呼,但塔娜羅特並不是人類。粉碎的反而是柏油路麵,地麵嘩啦揚起一陣煙塵。


    「鈴——穗——!」


    塔娜羅特一邊把身上的柏油碎片抖掉,一邊迅速往前邁出步伐。


    『拜托你!好歹有點常識好嗎?』


    「把戒指給我!」


    『煩死了!』


    鈴穗一邊整整齊齊地寫著,一邊往前跑。


    或許是因為塔娜羅特剛剛從幾十公尺的高空跳下來,也或許是因為被腳下的柏油碎片絆住,原本跑得很快的她速度有些慢,因此鈴穗得以跟她拉開距離。不過,也隻是一百公尺左右的距離而已。


    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被追上、戒指會被搶走。


    如果要在體力方麵決勝負的話,鈴穗沒有半點勝算。因為事出突然,「瓦普吉斯」留在房間裏,所以也不能跟塔娜羅特正麵開戰。


    還有……就算戴上戒指,如果塔娜羅特插進來搗亂的話,根本就不能和拓人做●●●或的事,所以一定得讓這個紅毛電燈泡暫時離開公寓才行。


    這樣的話——


    (……要試試看嗎?)


    鈴穗靈機一動。


    其實之前跟塔娜羅特打架時,鈴穗想過不少對策。


    可是她沒有真的做過。有些方法太過分了,所以猶豫著要下要用,有些方法則是要看地點或狀況才能使用。


    這麽說來——


    (如果再這樣跟來的話——)


    鈴穗一邊在腦海裏描繪附近的地圖,一邊朝目的地跑去。


    「還沒找到嗎?」


    佐久間榮太郎的使魔艾妮烏斯?薩?帕傑司特一臉驚訝地說道,從茶壺裏倒出紅茶。


    她的真正麵目是傳說「看到後數日內必定沒命」、會吐出猛烈火焰的黑犬獸,不過現在化身為黑發黑眼、纖細身材上套著女仆服裝的美女。唯一看得出她是黑犬獸的部分,隻剩下頭上的一對獸耳和從黑色裙擺底下伸出來的尾巴。


    「嗯,大概是被誰撿走了吧。」


    坐在「學園」校本部前麵的榮太郎歎了口氣說道。


    他身邊有幾十個工作型擬態精靈,正忙著跑來跑去,尋找那個有問題的戒指。


    一般而言,這種拿來使喚的擬態精靈,身高大約都隻有三十公分左右,而且像泥娃娃一樣隻有粗糙的人類型態,沒有眼睛鼻子。不過榮太郎用的精靈似乎是特別訂做的,身高將近一公尺,像是把艾妮烏斯縮成三頭身,五官也都跟著變成q版造型。看這些精靈帶著掃把畚箕在榮太郎所坐的地麵附近團團轉,下禁讓人莞爾微笑。


    「要下要去拜托占術科看看?」


    「如果要用占卜術找這種東西,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本來還以為很快就能找到的。」


    一邊接過紅茶茶杯,榮太郎一邊說道。


    「可是如果是被某人撿走的話……就糟糕了。不過話說回來,應該沒有人敢戴在這個『學園』裏撿到的戒指吧。」


    如果在這個魔法師學園裏撿到戒指,一般人首先一定會懷疑它是不是魔法器具。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戒指乍看之下雖沒有辦法立刻判斷出它所能發揮的效果,不過至少可以看出上麵施了奇怪的魔法,隻要是有常識的魔法師,絕對不會把這個戒指往自己手上套。


    不過話說回來——


    「那個戒指是那麽危險的東西嗎?」


    「就結果來說是的。」


    榮太郎聳聳肩說道。


    「因為是門外漢的作品,所以對戒指本身應該發揮的魔法效果,定義得模糊下清。」


    「這樣的話——視機能或使用方法而定,的確會有危險。」


    「如果撿到戒指的人也能這麽想就好了。可是,很多人都會被戒指的基本機能吸引,而忽略它背後隱藏的陷阱。」


    既然沒有被直接施予攻擊或破壞魔法,那麽應該不是什麽危險的魔法器具吧——這麽想還太早。


    例如說,即使隻是普通的水,如果暍太多,也會引起腦水腫。生物存活時不可獲缺的氧氣,如果濃度太高,也會破壞生物的生理機能,導致死亡。看似無害的東西,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也會發揮像劇烈毒藥一樣的效果。


    所以在對魔法效果下定義時,一定要非常嚴謹才行。要是隨便定義一個曖昧的效果,可能會發生魔法師始料未及的副作用。


    「還有,可能是因為製作者個性執拗吧,那個戒指有很多附加功能。」


    「附加功能——?」


    艾妮烏斯不解地歪著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戒指裏的魔法有『自動調整』的功能。是很單純的那種,就像記憶合金之類的東西。」


    「自動調整——也就是說,戴上之後,它會配合手指大小而變形?」


    「沒錯,大概戴個五分鍾以後就下容易拿下來了。」


    「……」


    「製作者本人可能是怕戒指脫落或被別人拿走吧。」


    榮太郎苦笑著說道。


    不過,在戴上之前就被國稅局沒收,就算有這種功能也沒用。


    「找成這樣還找下到,應該是被誰撿走了吧,沒辦法了——」


    說著,榮太郎站起來,彈了一下手指。


    三頭身的艾妮烏斯們頓時像軍隊一樣,整整齊齊地排隊站好。榮太郎又彈了一次手指,艾妮烏斯們同時用雙手提著裙子,優雅地——因為是三頭身,所以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行了一個禮之後,消失無蹤。


    「很久沒用水晶球了,不好意思,幫我準備一下。」


    「遵命。」


    艾妮烏斯也像擬態精靈一樣,用雙手提著裙子,優雅地行了一個禮。


    塔娜羅特拚命奔跑。


    下用說也知道,她的目標是追上鈴穗。


    看來鈴穗似乎在想一些邪惡的事,想在拓人房間裏使用那個魔法戒指,然後強迫拓人發生lovelove(正在退流行的詞匯)的關係。


    ——絕不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塔


    娜羅特想著。


    因為塔娜羅特自己也想要使用那個戒指,讓原本一本正經、不跟自己摟摟抱抱磨磨贈贈的拓人,能夠跟自己盡情地摟摟抱抱磨磨贈贈。


    跟鈴穗比起來,塔娜羅特完全沒想過摟摟抱抱磨磨贈贈之外的「十八」歲「禁」止通行的那些事。


    「喵!鈴穗、你想跑到哪裏去!」


    一邊在夜晚的街道上橫衝直撞,塔娜羅特一邊皺眉說道。


    事實上,剛才塔娜羅特追丟鈴穗好幾次。


    塔娜羅特和鈴穗的腳力完全不同,塔娜羅特要是認真跑起來的話,幾乎可以跟跑車比四百公尺競速,而身為人類的鈴穗不可能辦到。如果是直線距離的話,就算雙方相隔一段距離,不到十秒鍾鈴穗就會被追到了。


    可是,鈴穗占有地利上的優勢。


    在這條街出生長大的鈴穗,對於自己老家和現在寄住的拓人公寓附近了若指掌,就連小巷都一清二楚。因為患有恐人症——不過此刻症狀大概很微弱——對於人們不會注意到的小路、巷子、捷徑等特別清楚。


    相反的,塔娜羅特腦中雖然記得附近地區的地圖,可是她隻記得「平麵」的地圖,至於每一條路如何相通、如何延伸,對於這種「線」的概念則是一頭霧水。


    正因為如此,雖然她不至於迷路,不過追鈴穗時,腦中的地圖完全派下上用場,隻要一跑進錯綜複雜的道路,就馬上追丟,陷入進退兩難的情況。


    而且,正如字麵所說的,塔娜羅特跑步時根本就是橫衝直撞。


    就像高速行駛的車輛無法突然煞車一樣,慣性法則讓她無法適時轉彎。當鈴穗在前方一公尺處轉彎時,塔娜羅特沒有辦法立刻改變方向,而是直直往前衝了三十幾公尺之後,好不容易才停下來——往往是撞上牆壁、柵欄之類的東西後,好下容易才停下來,然後再跑回剛剛的地方。


    雖然她會利用比人類快上好幾倍的腳程,把附近整個地區翻過一遍,重新找到鈴穗,可是就因為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所以過了將近十五分鍾,她都還沒抓到鈴穗。


    「喵……」


    塔娜羅特低吼著。


    說不定鈴穗已經戴上戒指,回到公寓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糟了,非常糟。雖然不曉得詳細的狀況,不過塔娜羅特起碼知道這樣的話會很糟。


    這時——


    「喵?」


    視線角落瞥到一個熟悉的蝴蝶結。


    沒錯,是鈴穗的蝴蝶結。藏頭不藏尾。身體雖然完全隱藏在牆壁後麵——可是她的白色蝴蝶結在黑夜裏卻格外醒目。


    「喵嗚嗚嗚嗚嗚——!」


    現在已經超過晚上十點了,塔娜羅特用會給附近居民帶來困擾的超大音量呐喊,往蝴蝶結衝過去。


    伸手抓住蝴蝶結——


    「——喵?」


    回過神時,手撲了個空。下,應該說她的確抓到蝴蝶結,不過蝴蝶結並沒有係在鈴穗頭上。


    蝴蝶結隻是夾在建築物牆壁和沿著牆壁延伸的塑膠排水管之間而已。


    「喵喵喵?」


    就像之前所說的,塔娜羅特沒有辦法緊急煞車。


    所以,她隻能一直一直往前衝,在慣性法則的作用之下,她衝破前方的柵欄,繼續跑了幾步——


    大概在第十步的地方,地麵消失。


    「喵——?」


    塔娜羅特下意識地叫出聲。


    當然,即使從公寓十樓跳下來都能平安無事的她,就算從十公尺或二十公尺的高空掉下來也不會受半點傷。不過,自己跳下來跟下小心突然掉下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而且——


    ……哆砰。


    塔娜羅特掉下去的地方是水池。


    噗嚕嚕嚕嚕嚕。


    塔娜羅特從嘴裏吐出大量泡泡,手腳拚命擺動。


    她掉進去的地方是某個市立遊泳池,而且在幾個市立遊泳池裏,這個泳池是用來練習跳水的超深泳池二冰池當然不至於深到十幾二十公尺,不過水深也有三公尺。


    然後。


    「嗯喵……喵……喵啊啊啊!」


    其實——塔娜羅特不會遊泳。


    「……跟我……想得一樣……」


    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出現在泳池邊的,是已經解開蝴蝶結的藍發鈴穗。對她來說這並不是遊刀有餘的作戰方式,所以她也滿身大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體力跟怪物一樣的你……一定看不出這個計謀……果然如我所料……」


    看著啪沙啪沙揚起水花、溺水的塔娜羅特,鈴穗用自負的勝利表情俯看著她說道:「雖然有知識,但是缺乏實際經驗——小拓說得沒錯。你這家夥雖然有遊泳的知識,可是身體還不習慣遊泳的動作。」


    沒錯,這是魔神塔娜羅特的一個弱點。


    剛出生的她,基本上沒有什麽實際經驗的累積。剛出生時,雖然從拓人腦中複製了基本的知識,不過那些知識隻是純粹放在她的腦袋裏而已,並沒有跟實際經驗結合起來。


    雖說她的個性本來就橫衝直撞,不過缺少經驗這部分多少也有點影響。就算知道慣性法則,但什麽程度的速度會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什麽影響,她完全下懂這其中微妙的差異。


    「喵……噗嚕嚕……鈴穗、太過分……噗嚕嚕嚕……」


    『沉下去吧!塔娜羅特!』


    藍發鈴穗一邊大叫一邊把池邊的浮板往下丟,被從頭上落下的塑膠浮板乒乒乓乓地打了無數次,本來就無法保持平衡的塔娜羅特,身體完全失去重心——


    十分鍾之後。


    塔娜羅特像浮屍一樣浮在遊泳池水麵。


    「呼、呼、呼……」


    鈴穗的體力也消耗得差下多了,大口大口喘著氣,望著浮在水麵上的塔娜羅特。


    「贏了……」


    鈴穗一邊仔細品嚐勝利的滋味,一邊有點感歎地低聲說著。


    剛出生不久的塔娜羅特還下習慣運用自己的身體,這次的勝利完全是建立在這個條件上。也就是說,下次這一招可能就不管用了……所以才會格外感慨。


    「……接下來。」


    鈴穗把漂到泳池邊的塔娜羅特拉上來。雖說就算丟著不管,身為魔神的塔娜羅特也不會死掉,不過,把像浮屍一樣的塔娜羅特丟著下管、自己回家去,總覺得這種做法太天怒人怨了一點。


    拖著完全失去意識的塔娜羅特,鈴穗離開了市立遊泳池。雖說這裏深夜不會有人,但因為剛剛鬧了一陣,說下定警衛會跑過來。


    拖著塔娜羅特走了十幾公尺,體力用盡的鈴穗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三分鍾左右,體力多少會恢複吧。她打算等體力恢複之後,把塔娜羅特放在這裏,自己回公寓去。


    可是——


    「呼呼呼呼呼呼呼——」


    看著從口袋掏出的戒指,鈴穗很自然地笑了出來。


    隻要戴上這個,就算是那個可以用來當作搖擺下定、優柔寡斷最佳典範的拓人,也會個性大變,朝鈴穗撲過來。黑發鈴穗到底做好什麽心理準備雖然很難說,不過藍發鈴穗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了。


    「拓人,這次絕對不會讓你逃走。」


    說著,鈴穗露出了像是準備狩獵目標的猛獸表情。


    把戒指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雖然沒有發出戲劇性的光芒或音效,略大的戒指還是滑進了鈴穗的手指。


    「……果然還是大了一點,不過話說回來,大概也沒辦法去調整戒圍吧。」


    不管怎麽說它畢竟是個魔法器具,雖說每一家珠寶店都可以幫忙調整戒指尺寸,但如果隨便亂動,損害了「魅


    惑」的功能,就完全失去意義了。


    關於戒圍,隻要花點時間忍耐一下就好了吧。


    隻要發生一次那種關係,以拓人的個性來判斷,他絕對下會丟個「我隻是一時意亂情迷」的借口後逃之天天。總之隻要能越過那條界線,用來當做繼續發展的契機就好了。


    隻要能夠這樣——就可以往結婚之路邁進。


    鈴穗腦海裏浮現了一幅場景。


    『你,羽瀨川鈴穗,願意嫁給羽瀨川拓人為妻,下管生病或健康,都與他共享苦樂嗎?』


    『我願意!』


    『你,羽瀨川拓人,願意娶羽瀨川鈴穗為妻——以下省略——嗎?』


    『我願意。』


    『好,那麽,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並且親吻對方,耶!」


    不知為何是在森林深處的小教堂舉行婚禮,有個長得像大衛卡拉定的外國神父用音調奇怪的日語主持著婚禮。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沉溺在瓢蟲配合森巴節奏瘋狂跳著舞的妄想裏(注七),鈴穗呼呼呼地笑著。在旁人眼裏看起來會覺得毛骨悚然到極點,不過沉浸在幸福妄想畫麵裏的她完全沒有自覺。注七:「瓢蟲的桑巴舞」,這首歌是日本七〇年代結婚典禮上的必唱歌曲之」


    ,因為是男女對唱,輕快的曲風非常適合婚禮場合。


    然後——


    「……喵。」


    旁邊傳來聲音。


    看樣子塔娜羅特似乎恢複意識了,不過鈴穗還沉浸在自己的妄想裏,完全沒有發現。


    不過。


    「喵……」


    塔娜羅特猛然起身,望著鈴穗。


    剛恢複意識的她顯得有點呆楞,表情一片茫然,不過——


    「喵……唔……?」


    茫然的表情裏突然混入了微妙的東西。


    然後——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還沉溺在妄想裏的鈴穗突然覺得有人朝自己的脖子吹氣。


    「呼呼呼——嗚哇!」


    鈴穗下意識地縮起身體回頭一看。


    在那裏的是——


    「喵唔唔唔……」


    雙頰染上紅暈,用迷蒙雙眼看著她的塔娜羅特。


    「——咦?」


    「……鈴穗。」


    塔娜羅特一邊挨近鈴穗一邊說道。


    「仔細一看覺得鈴穗還滿可愛的。」


    「——啊?」


    「我忍不住了,鈴穗,我對鈴穗一見鍾情,好痛苦,這種心情一定就是愛了吧……」


    「等——等一下!」


    鈴穗一邊大叫一邊飛快後退。


    這家夥突然有哪根筋不對勁了嗎?


    在身為同性的鈴穗眼裏看來,塔娜羅特的長相跟個性的確是很可愛,不過鈴穗對那種事一點興趣也沒有,就算對方巴上來也不覺得高興,反而還覺得惡心。


    而且塔娜羅特喜歡的人應該跟鈴穗一樣,是拓人才對,這麽不自然的——


    「——難道說——」


    想到這裏,鈴穗終於發現了一件事。


    戒指。


    塔娜羅特之所以有這麽下正常的反應,怎麽想都應該是那枚戒指在作祟。


    「魅惑」的功能可能出了什麽差錯,所以才會在塔娜羅特身上發生作用。


    「……這麽說起來……」


    雖然聽過這個戒指有「魅惑」的功能,可是完全下曉得它到底是采用什麽選擇標準、會對誰產生效果。聽起來實在有點蠢,鈴穗和塔娜羅特連詳細的使用方法都不知道,兩個人就開始搶那枚戒指。


    「鈴穗……吾愛。」


    「哇啊啊啊!下要!惡心死了!」


    把抱住自己、開始撫摸自己頭部、胸部、屁股的塔娜羅特踹開,鈴穗放聲大叫。可是塔娜羅特似乎完全沒有學到教訓,一邊用濕潤的大眼睛望著鈴穗,一邊窸窸窣窣地靠近。


    慘了。


    真的慘了,慘到一個不行。


    在體力方麵鈴穗完全比下上塔娜羅特。跟黑發鈴穗比起來,藍發鈴穗的運動能力雖然好一點,不過她畢竟隻是個人類,跟塔娜羅特的層次完全不同,不管怎麽努力,在意誌力和臂力方麵,鈴穗完全沒有辦法贏過塔娜羅特。


    要是被塔娜羅特壓倒的話,鈴穗根本沒有辦法脫身。


    這樣一來——


    『你,塔娜羅特,願意娶鈴穗為妻,不管生病或健康,都與她共享苦樂嗎?』


    『我願意!』


    『好,那麽,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並且親吻對方,耶!』


    不行。


    再這樣下去,就會在百合花瘋狂亂開的教堂裏和塔娜羅特交換誓言之吻了。在祝福兩人邁向新生活的賓客群裏看到露出微笑的拓人,鈴穗下由得因絕望和恐懼而顫抖。


    「哇啊啊啊啊啊啊!不要過來!下要過來啊!」


    鈴穗一邊發出哀號一邊往前跑。身體雖然已經疲累不堪,不過腦海中浮現的畫麵


    讓她覺得更恐怖。


    「啊啊、等一下,鈴穗。」


    塔娜羅特用一點部下像她會有的樣子頻送秋波,利落地追趕鈴穗。


    鈴穗一邊死命地跑,一邊想著。


    這次要是被抓到的話就慘了,她們兩個人一定會走上下歸路。要是拓人用那種好好先生的樣子說:「我不會批評人家的戀情,我會替你們加油,祝你們戀愛順利。」


    如果聽到這種話,還不如去上吊算了。


    「總、總之先把戒指——」


    拿下來。鈴穗一邊想,一邊伸手去拿。


    「為什麽?」


    她發出哀號。


    拿不下來。原本鬆鬆的戒指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變得那麽合她的指圍,恰恰好套在她的手指上,不管怎麽拿都拿下下來。


    因為是魔法戒指所以才會這樣嗎?不是魔法師的鈴穗完全下知道該怎麽把戒指拿掉。


    這樣的話……如果想要殺出一條血路,就隻能在塔娜羅特身上下手了。


    「可惡!難道隻能再幹一次了嗎?」


    不知道同樣的方法用兩次能不能行得通,不過,塔娜羅特現在不太正常,說不定很簡單就會上當了。


    「要先拉開距離……」


    幸好有準備多的蝴蝶結,就算塔娜羅特像鬥牛一樣衝過來,這裏也還有地方可以躲。總之再把塔娜羅特推進像泳池之類雙腳無法著地的深水池裏,就可以避免百合花燦爛盛開的情況了。


    可是——


    鈴穗邊跑邊感到一陣惡寒。


    耳邊同時傳來低沉的轟隆聲響。


    「什麽東西啊?」


    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回頭一看。


    下一刻——當她看懂眼前那副景象的時候,整個人當場呆掉。


    「……!」


    她誤會了。


    這個戒指的確有「魅惑」的功能,這一點沒有錯,她以為因為自己不知道選擇對象的方法,所以當時剛好待在她身邊的塔娜羅特才會被戒指的力量影響。


    大致上沒錯。


    不過,她弄錯了最根本的一件事。那就是這枚戒指最大的問題,寒河江教授之所以要特地把這枚戒指封印在「迷宮倉庫」裏,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並不是因為鈴穗下知道該怎麽使用選擇對象的功能。


    而是因為這枚戒指根本就沒有那種功能。


    也就是說——


    「我愛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與其說是大叫,不如說已經近乎轟隆巨響,眾人的呐喊聲朝鈴穗逼近。


    沒錯。


    凡是戒指魔力可及之處,所有生物都會被吸引過來。


    鈴穗視線可及的範圍內,看到朝自己衝過來的人群——最年輕的有正在搖搖晃晃學走路的嬰兒,最老的有一隻手拄著拐杖的老人,而且男女都有。除此之外,裏麵還有狗啦、貓啦、麻雀啦、鴿子之類的動物。基於對鈴穗的愛,它們甚至連夜盲症的障礙都能克服,不過鈴穗現在可沒有什麽心情去佩服它們奮不顧身的行動。


    完全無法想象眼前到底有多少生物。光是人類應該就超過三百個,如果再加上人類以外的生物,說不定已經超過了一千個。他們眼中都充滿了對鈴穗的滿滿愛意,全速向她跑過去。


    衝在最前麵的,是塔娜羅特。


    「鈴穗——!」


    「……啊哈。」


    鈴穗笑得很僵。


    她也隻能笑了。除此之外,她已經沒有采取其他行動的體力。


    背後傳來地麵震動的聲響。


    就這樣——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為愛瘋狂、不斷朝自己逼近的群眾麵前,鈴穗隻能一直呆滯地笑著。


    然後——第二天。


    「羽瀨川拓人,你應該更謹慎地行動。你的技能還沒有十分成熟,下應該獨自去判斷一個魔法器具的危險性。你應該做的是立刻聯絡我或佐久間準教師,或者是其他『學園』的成員,然後把這枚『戒指女王』送過來才對。」


    「——是。」


    被叫到寒河江教授研究室的眾人——拓人、塔娜羅特、鈴穗再次聽著同樣的教訓。順帶一提,榮太郎和艾妮烏斯也在這間研究室裏。


    「還有你,羽瀨川鈴穗。」


    『是……』


    鈴穗怯生生地舉起標語牌。


    「你行動的時候要更懂得拿捏分寸才行,這些話我平時就常告誡你了。」


    『是……』


    鈴穗揮動標語牌。


    順帶一提。


    有關昨天那場大騷動——差點被群眾「生吞活剝」的鈴穗,被及時趕到的拓人和榮太郎救了出來。就某種程度而言已經能掌握戒指功能的榮太郎,在自己和拓人周圍布下用來遮蔽魔力的結界,因此能夠在不受到戒指魔力的影響下,冷靜地救出鈴穗,然後強行把戒指所產生的效果抵銷,將眾人的記憶重新操作之後,讓他們解散。


    要是拓人他們晚一步趕到的話,下曉得會發生什麽事——


    「有在反省的話就好了,解散吧。」


    寒河江教授歎了口氣說道。


    露出苦笑走近拓人他們的榮太郎和艾妮烏斯,催促拓人等人離開研究室。


    「唔……沒有發生什麽大災難就好了。」


    榮太郎笑著說道。


    『給您添麻煩了……』


    鈴穗這麽寫著。


    看樣子她似乎很沮喪,表情比平常還要黯淡。


    艾妮烏斯悄悄挨近她,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不要那麽沮喪,看到那種東西,不管是哪個戀愛中的少女都會想要用用看的。像鈴穗這樣完全不會使用魔法的人,無法看出戒指的全部功能和危險性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或許吧,可是』


    鈴穗遞出寫著這幾個字的筆記本,歎了口氣。


    『仔細想想,使用那種物品根本沒有意義』


    「怎麽說?」


    『因為使用那枚戒指時,連塔娜羅特都被吸引過來了,她原本應該把小拓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才對』


    「……是啊。」


    『結果那時候的她跟我們所認識的塔娜羅特根本是不同的兩個人。所以,就算用那枚戒指誘惑小拓,喜歡上我的那個小拓並不是我本來認識的小拓,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


    艾妮烏斯露出溫柔的微笑——然後說:


    「如果你能這麽想的話就不要緊了。就算沒有那枚『魅惑』戒指,能說出這一番話的你,已經變得比昨天的你更有魅力了。」


    『是嗎?』


    「嗯,我保證。」


    艾妮烏斯露出了經驗豐富的女性特有的自信,斬釘截鐵地說道。


    鈴穗眨眨眼睛,看了她好一會兒——


    『謝謝你,艾妮烏斯』


    鈴穗稍稍露出笑容,在筆記本上寫道。


    魔法學園ma外傳i


    來自學園的邀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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