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假期結束後,太陽光突然變得強烈。
放學後在刺眼的陽光下,春紗學園中庭的樹陰下舉辦著平日的「茶會」,座堂莎拉正覺得無聊。女學生們朗誦詩歌的聲音根本就聽不進她的耳朵。
『給庶民。最近都沒有召喚我到底是怎麽了プソスカプ』
『我不是說要你召喚我嗎凸(▼皿▼メ)オテオテ』
『喂喂庶民!至少也該回個信吧‵(ˋДˊ)ノウアアアソ』
「……莎拉小姐。莎拉小姐,您怎麽了嗎?」
「位女學生有些擔心的語氣問著。莎拉連忙抬起頭來,自己太認真專注地在打手機簡訊了。莎拉連忙輕輕扯開嘴角露出笑容來,拚命地裝出乎日的優雅模樣。
「咦……啊,不,沒什麽,真的沒什麽,哦嗬嗬。」
「可是,您剛剛露出非常嚴肅的表情……讓大家替您擔心,是不是手機的簡訊有收到什麽不好的消息呢?」
聚集在茶會上的女孩子全都是千金大小姐般的女孩,大家都發自真心地替莎拉擔心,其它的女學生們也都嗯嗯地附和點頭著。
「不,真的不要緊的。哦嗬嗬嗬,哦嗬嗬嗬嗬嗬。」
莎拉被別人懷疑就立刻過度反應,反而讓她緊張地連笑聲都變得不自然。在她的笑容底下,太陽穴爆出了青筋,莎拉的內心燃起了對陣的熊熊怒火。
『庶民這家夥……都是你,害我被大家用怪異的眼神對待!真是的,到底在搞什麽!』
陣如果不召喚自己,身為神燈魔神的感謝指數就不會提升。也就表示,莎拉還不能夠成長為獨當一麵的魔神。可是,陣就是不怎麽願意召喚莎拉。明明就有命令他,為了避免神燈被偷走,要常常帶在身邊,隻要沒有人看見的時候就要馬上召喚,增加次數。
『真想要問問他,為什麽不召喚這麽可愛的我呢。我根本就想要花上一小時好好地質問他。催促這麽多次,連個回音都沒有……竟然敢無視於大小姐我的存在。明明是個庶民,簡直是膽大包天!』
莎拉握著手機的手,因為生氣與不甘心不停而簌簌地顫抖著。手機慢慢地出現裂痕,在她身邊看到她的模樣的女孩們竊竊私語,開始騷動起來。
『既然這樣,就讓他沒辦法不注意到我!我可是很清楚那家夥的弱點喔……』
莎拉的眼睛,閃出了光芒。
「啊,那個。莎拉小姐,您真的不要緊嗎?」女學生們怯懦又有些顧慮地開口問道。
「嗯嗯,不要緊的。『喔嗬嗬嗬嗬』。」
莎拉硬是擠出不自然的笑聲,在她眼中根本就沒有笑意。女學生們都不安地你看我、我看你。
一陣寒意上身。
在春紗學園圖書館看著書的陣,背後忽然感覺好像有股刨冰流竄過全身一般的惡寒,不禁抖了一下。
「好奇怪。怎麽莫名地感覺到一股殺氣啊……」
看似無人的放學後的圖書館裏,陣正在閱讀的,是日本曆史相關的書籍。好幾本書攤在桌上,還有好幾倍的書堆放著。
在伊勢誌摩,陣終於發現自己對於日本曆史,並不如自己對用楔形文字寫成的美索不達米亞曆史那樣的熟悉。現在也還是很確信,聖櫃就在日本的某個地方,可是要知道在日本的什麽地方,不懂日本的曆史就沒有該從何找起的頭緒……就是這樣,陣才會如此認真地窩在圖書館中。
這間圖書館是高中部跟國中部共同使用,陽光透過綠色樹葉的縫隙,從大窗戶中揮灑進室內,待在打掃得一塵不染的館內非常舒服。
「陣,這個有沒有歪掉?」開口說話的,是陣的同班同學兼室友宇多田夕也。他正在圖書館的公布欄上,貼著手寫的宣傳單。「募集樂團成員!本人是主唱。正在尋找吉他手、貝斯手、鼓手、鍵盤手。不論男女,可愛的女生會特別優待。演奏曲風不限!報名人數多的時候,將進行試鏡。」
「宣傳單是沒有歪,但你看待事情的角度倒是扭曲了。」
「你在講什麽啊,腦筋急轉彎嗎?」
什麽都不明白的夕也,開朗地笑著。陣深深歎了口氣。不喜歡戶外運動的夕也,膚色白晰,頭發也染成茶色,眼睛又小,而且還是個完全不會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起眼類型。他剛好是熱門音樂社的社員,雖然在國中女生之間多少還有點人氣,可是對高中女生來說已經見過些世麵,差不多也看清夕也是個笨蛋,根本就沒有人會理他。
「嗯——有不少人假設所羅門的寶藏就藏在德島的劍山,可信度不知道高不高?」
「它存在相信的人心中啦。」
「你想跟人吵架的方式還真委婉啊!」
「誰叫你那麽明顯地表現出不想理我的態度。」
「我看你啊,通過作曲比賽第一次預賽後才要募集成員,也未免太臨時抱佛腳了吧。不過,那種程度的作品還真讓你過了啊。」
「據說在網絡上的一般投票中獲得壓倒性的好評。」
「這麽說來,我可以不用再去網咖囉?」
「我這不是刻意替自己辯解喔。隻不過,評審的古板腦袋,不可能會了解我的音樂啦!」
「我也這麽覺得。大概要再過四十億年,時代才可能跟得上你吧。」
「你真了解我,陣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別再叫我好朋友啦。蠢是會傳染的。」
陣麵無表情地想把抱住自己脖子的夕也用力地推開。
在圖書館裏一個人整理東西的,是有著一頭黑長發,戴著眼鏡的國中三年級學生,本田聰子。其它的圖書館員都溜班跑掉,她隻好自己扛起工作,結果到最後,午休時間和放學後都隻剩下聰子一個人,像館主般待在圖書館中。
聰子把書架的書用雞毛撢子輕輕掃過,慢慢地靠近正在說話的陣他們。沒有拿著雞毛撢子的另一隻手中,拿著一本封麵畫著倒五芒星的皮革裝訂成的,看起來年代久遠的舊書。
「怎麽了嗎,新木學長。嘿嘿嘿嘿……」
「聽了真不舒服。搞不懂妳那個『嘿嘿嘿』是什麽意思?」
「立刻能通曉日本史的書,您還有挑選其它書籍嗎?這陣子,進了不少新書喔。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逛遍神田的舊書店。嘿嘿嘿……」
聰子拿著雞毛撢子輕輕敲打著肩膀,盯著陣正在看的書說。
「妳還真是非常熱誠呢!」
「因為圖書館的藏書,就是我的喜悅。收藏所有的知識,創造出完美的圖書館是我的夢想。」
「好偉大啊!為了愛書人……」
「才不是呢,我是為了自己!所謂的收藏家,反正就是我這種個性啦!」
聰子在眼鏡底下的眼睛閃出一陣光芒,陣並沒有注意到。
「嗯,我打算慢慢來。身為考古學家的爸爸也是花費了許多年都沒有找到,想必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夠發現的。」
「我哪,以前曾說過很精通咒語和占卜對吧。進這所學校兩年多,趁著自己一個人在圖書館值班時,就把館中全部的書都讀過了。因此沒有什麽知識是我不知道的。」
聰子的視線落向畫著倒五芒星圖樣的書本,她朝著陣擺出這副模樣,似乎別有含意,但是夕也卻從旁插嘴道:「圖書委員,妳會咒語啊?那會不會看風水啊?」
「我有個名字叫做本田聰子。」
「快教教我,可以提升成績的咒語吧。」
聽到這話,正在看書的陣一副吃驚的模樣,眨巴著眼睛說:「終於想要治好白癡病啦,夕也。」
「陣。你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嗯,不太記得。」
「這樣嗎。那麽就讓你
像跑馬燈一樣回憶一下吧!」
「聽不懂你在講什麽。」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惹火我,我就宰了你,你會在臨死前的一瞬間如跑馬燈般回顧一生……受不了!這樣子說明,實在有夠土的啦!」
「那是你的解釋方法太難懂了吧。如果是座堂,同樣都是威脅人的話,聽起來都比你更有經驗,有殺傷力……」
「座堂又怎樣了?」
「沒什麽,我隨便講講。總之,你應該更多花點心思念念國文吧!」
「所以我現在才要人家教教我提升成績的咒語啊!」
「啊啊。還以為你扯開話題了,沒想到還轉回來轉得這麽順,真讓人驚訝。」
「成績……具體上來說,是哪一項科目?」
麵無表情的聰子開口問著。夕也扳著手指算道。
「所以第一步就是國文,然後是英文和數學……嗯,反正哪,會讓座堂尊敬我的科目全算在內。」
「為了吸引座堂才想提升成績?」
「本來以為熱門音樂會讓她注意到我,可是現在連團員都還沒招齊啊!」
「我可先警告你啦,那家夥的個性才沒那麽好,才不會因為有人會念書就特別尊敬對方。反而會引發她打死不服輸的心理,暗地裏叨念批評對方是『書呆子』或是『隻是走運猜中的吧』。」
「又來了,圖書委員,妳就念念這家夥吧!你誤會座堂了,還有啊,楔形文字根本不會受女孩子歡迎啦。」
「我叫做,本田聰子。」
「哎啊,都可以啦……」
關於莎拉,陣不能夠多說什麽。反正不管跟誰說也沒有人會相信,莎拉的粉絲會認為是無端的中傷而生氣,重點是莎拉還會大發雷霆。
「總之呢,想要提升成績首先請要早起。」
「啊,常聽到這種說法。是不是還要用早上第一滴的朝露,衝泡紅茶來喝之類的?」
「早起之後,必須好好地吃早餐,集中精神在早上的課程。然後,回家以後,針對想要提升成績的科目做預習跟複習。在睡覺前念誦七次『艾羅伊姆艾薩依姆』,大部分的成績都可以進步。」
「艾羅伊姆艾紮伊爾姆是吧,好,我知道了!圖書委員,妳真是什麽都知道耶。」
夕也熱心地抄著筆記,陣冷冷地吐嘈說:
「剛才那番話,很明顯地除了艾羅伊姆艾薩依姆之外都很有效啦。」
「這有,我叫做本田聰子。」
聰子臉上沒有表情,可是仍舊絲毫不肯錯過一絲細節,又仔細訂正了一次。
「好了,抄下來啦!這樣就很完美啦,我要讓成績變好,讓座堂對我刮目相看!我得趕快回到宿舍來試試預習跟複習的咒語!」
夕也興衝衝地跑出了圖書館。陣隻是冷冷地目送著他的背影,喃喃說道:
「的確,成績是有可能會進步。可是,肯定還是像個笨蛋吧。」
「學長,要不要我教你真正的咒語啊?」
聰子試探性地把手放在陣的肩上,一副很熟的樣子靠了過來。看似禁欲主義信徒的聰子,意外地舉動頗是積極,讓陣對她這番出乎意料的行為感到有些困惑。
「我這個人不用別人提醒,也會好好地複習跟預習功課。」
「我指的不是這個,是真正的咒語喔!雖然咒語還有魔術,都被認為是邪教的產物……也違反的摩西的十戒。嘿嘿嘿……」
「十戒?」
聽到這話,陣感到一股異樣。因為這是普通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中不會用到的名詞,可是——
(不過……本田的知識豐富,她也知道我在尋找所羅門的寶藏,她會說出與從所羅門神殿消失的聖櫃有關的十戒,倒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轉念一想,就在這時候,有個人從陣的背後走過,不小心絆倒了。
「嗚哇!」她手裏抱著的書堆,嘩啦嘩啦地通通掉落在陣的頭上。緊接著豐滿的乳溝也朝陣襲來,就這樣把他推倒在桌上。
「痛痛痛痛痛!呼吸不到氧氣!好難受!」
「啊,對不起——!」
整個人倒在陣的上頭,還用大胸脯壓在陣的臉上的是國中部三年級的安藤奈津。她忙不疊地趕緊道歉起身。陣才鬆了口氣。
「真是的……我還以為要窒息而死咧。」
陣深深地歎了口氣,視線看向奈津。以國中生來看,身材發育良好,長發用發夾夾起的模樣顯得很活潑。她也是家政社團的社長。
「……安藤同學,請珍惜圖書館的書籍。這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收藏品……」
聰子的視線看向散落一地的書小聲地說著。奈津搔了搔頭,手忙腳亂地開始把書撿起來。陣的後腦勺腫起個大包,便趴在桌子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看不到前麵。請妳吃糖果,妳就原諒我吧,小聰!」
奈津從裙子口袋中,掏出用紙包好的糖果遞給聰子。
「小聰?」
陣摩娑著隱隱作痛的後腦勺,訝異地看著奈津。奈津跟樸實又話少的聰子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但似乎是聰子的朋友。
「……安藤同學我說過了,不可以把糖果帶進圖書館裏。」
真不傀是聰子,對奈津的我行我素一點都不包庇。
「對了,小聰。我還有想要找的書耶!關於製作運動飲料的書,實在很難找到。」
「根本就沒有在聽別人講話嘛……」
「那個糖果,是我在社團活動做的喔!啊,也分給這位學長吧。對於料理的小撇步,我敢自誇可以成一家之言了喔。」
奈津把糖果包也遞給陣。裏麵是金色的糖果。
「不是對料理製作,怎麽會是對料理的小撇步很有自信啊!還真麻煩耶,妳的意思是指肉類料理就要搭配紅酒,魚類料理就要搭配白酒,但是像火雞的味道因為比較清淡,所以要搭配白酒,這類的知識吧?」
「第一!製作糖果時要避免燒焦,就不能用瓦斯爐,而要用熱鐵盤來加熱最方便士奈津在陣麵前用力地伸出食指,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
「咦~」
她那微妙的小撇步,雖然稱不上完全沒有用處,可是畢竟隻是國中生程度,絲毫不令人感到意外,大概就隻是讓人覺得喔~就是這樣啊。可是奈津卻完全不會留意周遭的氣氛,自顧自開心地講了下去。
「第二!用熱鐵盤做糖果時,把砂糖跟水裝進鋁杯中放在上頭加熱,收拾的時候就很輕鬆!」
「喔——」
「第三!這時候,隻要加入一滴醋,就能夠提升糖果的甜度!」
「是——喔」
陣不怎麽熱情地附和著。聰子低沉的聲音接著開口:
「混入醋加熱後,醋酸的觸媒作用會讓砂糖變成蔗糖,葡萄糖就會轉化成果糖。果糖在糖類中原本就是甜味很強烈的種類,這就是做糖果時要混入一些醋讓甜度提升的原因。前陣子,納入書庫的書中有寫到這件事。」
「原來是這樣啊!我都不知道,不過可以理解!妳好厲害喔,果然可以誇下海口已經把圖書館的書都讀過了呢!」
陣忍不住感動地讚美起聰子。
「啊嘿。」
臉上仍舊沒有表情,聰子單手舉起輕輕拍了拍頭,吐了下舌頭,表現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在旁邊看著的奈津,以熱情的眼神,一邊露出微笑道:
「呼——呼。」
「妳那『呼——呼』,是搞不懂要講什麽的『呼——呼』吧。」
「咦,你的借書卡上寫著『新木陣』……學長,莫非你是香住的兒時玩伴?」
奈津突
然把上半身撐在桌上,指著陣說。上半身朝前彎著,因為她的胸部大,從製服的胸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裏麵。陣連忙將視線轉開。
「妳爸媽沒有數妳禮貌嗎?不要用手指著人,還有不要爬上桌子。」
「我是家政社團的社長,香住愛花跟我說過,她平常都稱呼學長是哥哥喔!」
「啊,她是家政社團的啊。」陣似乎有些吃驚地眨巴著眼睛。愛花是小時候的玩伴。陣不禁流露出「哥哥」的溫柔表情,笑了出來。「這麽說,愛花受妳的照顧了。那孩子啊,雖然有點遲鈍可是非常努力,請妳往後也多加看顧啊。」
插圖075
「嗯——差不多已經快超過我能忍受的範圍了。」
「這麽嚴重哪。」
「話說回來,你就是香住嘴裏老是念個不停的哥哥啊?」
奈津緊緊地貼在陣的背後,視線從上下左右斜邊品頭論足地盯著他瞧。
「哦——咦——嘿——嗯——嗯」
「喂,妳的教養實在很糟耶。」
「比我想象的還要帥上很多嘛,學長。真的很帥,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帥的人。實在有夠帥,哎啊——帥帥帥。」
奈津在陣的周遭轉來轉去,不停地瞧著,似乎還很感動地念叨著。雖然是國中生,但被看似有些成熟的奈津這麽一講,陣覺得渾身不對勁,故意佯裝生氣地語氣說:
「喔,被妳這種國中生稱讚,我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好高興。」
「從香住口中聽說學長非常能吃,我還想象是個肥嘟嘟的米其林輪胎,不過,學長真的很帥耶!」
「即使妳說比妳的想象還要帥,我也一點都沒有開心的感覺。」
「學長,你在看好像很深奧的書喔,我聽說你喜歡看書,還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看書』呢,這下子多少可以安下心來了。」
「為什麽得讓妳安心才行啊。」
「哎啊——因為有的人並不是真的喜歡看書,而是喜歡圖書委員刻意裝出來的呀,青春年少的回憶中不是常有人這樣講嗎?」
奈津說著露出玩笑般的笑容指著聰子。聰子臉上沒有表情,倒是陣反應過度地紅了臉,吼著奈津說:「喂,妳不要講奇奇怪怪的話!本田是因為我做了很多關於考古學的調查,她很親切地幫忙我!被妳這樣誤會就太失禮了吧!」
聰子慢慢地把視線移向陣。雖然沒有表情,可是抬頭看著他的視線中,似乎有著些許感動?聰子的兩手交叉在胸前,看著陣說。
「新木學長,你這麽感謝我啊?」
「看來是我誤會了,真是抱歉啦。不過學長,聰子是我的好朋友,愛花是我的學妹!不管你惹那個哭了,我都不會原諒你喔。先定啦!」奈津口氣嚴厲地叮嚀著陣,就啪噠啪睦地抱著書跑開了。她邊跑著,爽快地嗬嗬笑了出來。
(那就是『哥哥』啊……香住這家夥,眼光還真是不賴哪。高中生果然很成熟呢。好好喔,如果不是香住的『哥哥』……哎啊哎啊!不行不行,我是香住信賴的學姊,得要幫香住加油才可以啊!有著這種煩惱的我,感覺真是青春洋溢呢!)
陣這個人與其說是「成熟」,還不如說他是「像個老頭子」,隻是國中生奈津還沒有辦法分辨清楚。而且,奈津根本就不是在煩惱,恐怕是沉醉於幻想自己是個為愛所擾悲劇女主角當中。
台風掃過。陣在完全無法理解的狀態下,目送著有如風暴般掃來又離開的奈津。
「……那家夥到底是什麽人啊?任意地就在自己心裏,不停地編撰起故事來。是說她那模樣,簡直就像少女漫畫的女主角身邊好友般,既愛管閑事,還又冒冒失失的,劈頭就誤會別人的個性,又是怎麽搞的啊。」
「學長。糖果,很好吃喔。」
聰子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嚼啊嚼地吃著奈津給的糖果。陣驚訝地吐嘈說:
「喂!圖書館裏麵禁止飲食吧?」
「不要緊,圖書館裏麵圖書委員就是法律。」
「我大概有三本書延遲歸還,妳就幫幫忙吧!」
「我會考慮看看。話說,我忘記把這個給你了。」
說著,聰子就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倒五芒星皮革封麵的書遞給了陣。
「咦?是新的資料?」
陣翻開書頁,每一頁中各描繪了一隻奇怪的動物。全部有七十二頁。大小和版型跟莎拉擁有的魔法書很相似。
「這是我自豪的收藏之一,書名叫做『所羅門的鎖骨』。也被稱為『goetia』(注:神秘教派卡巴拉的典籍,又名為『所羅門之鑰:次鑰』。),是記載能夠召喚被所羅門王封印的七十二個惡魔方法的書……」
「啊啊,是一九二八年再版的書,又再次再版的。這本還有『黑雌鳥』等,被稱之為魔法書的書籍多半都有再版。不要緊,這本書我有好幾本不同的版本。紀伊國屋等書店的外文書區都有賣。」
「哎啊,這樣喔?」
「妳這麽用心幫我找,真不好意思。」
「不會的……沒關係。也不是什麽太珍貴的書啦。」
看聰子並沒有表現出失望沮喪的表情,陣也就不覺得有點對不起她了。
可是,陣他知道真正的「所羅門的鎖骨」,並不是書籍,而是被稱作「所羅門的鑰匙」的所羅門王的戒指。能夠封印惡魔的戒指,現在正收藏在口袋裏。戴上戒指摩擦神燈,就能夠召喚出神燈魔神座堂莎拉。
(這麽說,叫做所羅門鎖骨的書,是後世的人所寫來混淆視聽的假書囉?仔細想想,真正的魔法書大量印刷,鋪貨在一般的書店中,倒也是件奇怪的事。魔法書多半都是在審判魔女的時代出現,利用眾人的不安心理而大賣特賣。就因為市麵上混雜了這些假書,記載所羅門的神秘魔法的線索才會這麽難找,真是找麻煩。)
有些不耐煩起來,陣把手中握著的自動鉛筆敲著桌子。這時,聰子以不露情緒的冷靜語調插嘴道:「不是的,所羅門的鎖骨是一本書也是鑰匙。不是有人不想讓別人翻閱日記就會選擇有可上鎖的日記本嗎?就是像那樣書跟鑰匙成套的。」
陣驚訝地抬起頭來,聰子則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好似摸不透底細,臉上帶著笑容,彷佛能夠看透人心……
(怎、怎麽了?我把心裏頭想的事情,都給說出來了嗎?聽說要是自己一個人住的時間太長,就會常常自言自語呢)
陣連忙掩住嘴,總之,要是再待下去,把各式各樣自言自語的話都講出來就傷腦筋啦。他也不想要被人當成是怪咖,況且如果把莎拉是魔神,還有相關的事情……比如被封印的聖櫃惡魔之類的事情,通通都講出來的話就糟糕了。應該會被莎拉碎碎念個不停,處罰人跪坐在枕頭邊三十六小時都在聽她訓話。我很肯定她會這麽做。
「啊,不好意思,本田,還讓妳幫我找資料,今天我該回去了。這裏的書可以全部讓我帶回去借到明天嗎?」
「哎啊,這樣嗎。我了解囉,嘿嘿嘿……」
目送著就像逃走般起身離開的陣的背影,聰子的臉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隻剩一人獨處在圖書館內的聰子,伸手拿起桌上的『所羅門的鎖骨』。
「書是紀錄秘密的。鑰匙能夠解除封印。所羅門的鎖骨,光是這本書並沒有任何用處。惡魔四處撒野時,沒有能夠封印的戒指,他們就像沒裝上煞車的車子……沒有人會想要開這種瑕疵品。所以,才會被認為是無害的書,被印刷複製廣為流傳。就像無限增值的dna……」
聰子瞇起眼睛,嘩啦嘩啦地翻著書頁,喃喃地說。
「也就是說,隻要有成為『鑰匙』的『戒指』,就能夠從印成數
百萬本的『書』中將惡魔解放出來。可是呢……即使有『鑰匙』,若持有者能力不高,要把擁有強大力量的七十二個魔王封印起來是很困難的。所以還是不能夠輕輕鬆鬆地隨便就把惡魔解放出來。把野獸從柵欄放出來前,首先要確定是否想好將牠送回柵欄的方法才可以……第一步先得要確認『鑰匙』的能力高低。」
瀏覽著書頁的聰子,眼神突然停在一個魔王的圖案上。
「對喔……這種程度的,應該剛剛好吧。」
她用手指輕撫著畫在封麵的五芒星,聰子小聲地念誦著咒語。倒立的五芒星,會攪亂宇宙的五個行星,還會顯示出代表惡魔象征的二角羊姿態,是不吉利的象征。
「aguroaguramu、vaikeon、sutimuramation、eroharesu、retusanmaton、kurioran、ishioeion、ekushisutien、eriona、onera、erashin、moin、mefiasu、soteru、emanueru、sabaoto、adonai!我,召喚你……」
念唱著咒語聰子在胸前劃下十字。十字上方較長,是個倒十字。
「阿門!」
她清澈的聲音念出最後的咒語那瞬間,從打開的書頁裏嘩地吹出一陣強風。風卷成漩渦,把聰子的頭發和裙子都吹著啪搭啪搭翻飛不止。
無人的圖書館內書架上的書紛紛飛了出來,被風吹在空中,就像蝴蝶般在聰子的周圍飛舞著。接下來……書頁散發出光芒,畫中的魔王轟隆轟隆……地伴隨著暴風般的聲響,從書頁裏化成實體現身。有著人類的姿態,人型、貓、蛇三個頭的頭發燃燒地如火焰般,騎在火蜥賜身上。手中拿著火燒得正旺的火把,火蜥蜴也吐著火。他出現的瞬間,轟隆隆地發出打雷般的聲音,還打著閃電。
『召喚吾輩的,就是你嗎?』
帶著威嚇語氣的低沉聲音問著,他把火把指向聰子。
『召喚火焰侯爵艾尼(aini)出來,可不是聰明人做的事。你難道以為可以控製吾輩嗎?』
「嗬嗬,誰知道呢。嘿嘿嘿……」聰子站在艾尼麵前,絲毫沒有害怕的模樣,她胸前抱著『所羅門的鎖骨』,麵對艾尼丟出挑戰的視線。「可是,聽過我接下來要說的情報,你會說『講出那男人的所在地』,我很肯定。」
『妳打算預言惡魔的話嗎?』
「多少會一點啦。我很熱中占卜跟咒語,真的隻會一點皮毛,但可以看到一些未來景象喔。」
『自大的小女孩,沒有任何人能夠看到未來的事情。能夠支配時間的隻有神!』
「有個少年擁有所羅門的戒指。他用那力量召喚神燈魔神,再將其封印。火焰侯爵艾尼,隻要擁有這隻有權力的戒指,這書中的惡魔就沒有任何一個能夠違背你的命令喔!大家都會害怕被封印,全部都會乖乖聽從你的話。」
『你……你說什麽?快講出那男人的所在地,小女孩!』
艾尼抓住聰子的肩膀。他的眼中充滿了欲望,嘴角如野獸般流下了口水。
『可以無限增加火焰的破壞力,火能夠賜予人類智慧與破壞的力量,是可以賦予支配自然的力量。吾輩的能力是最強的。我一直都認為,吾輩才是最適合當大魔王的啊……!i
聰子聽到預期的這番話,眼鏡下的眼睛瞇了起來,冷冷地微笑道:
「那就告訴你吧,艾尼先生。不過要小心喔,他的身邊還有可怕的劍之魔神艾爾芙-夏席爾……」
聰子的長發被風吹起,像條蛇般張牙舞爪瘋狂翻飛著。
正當圖書館內發生難以想象的異常狀態時,奈津抱著書山,回到家政教室。那裏眾集約十名家政社團成員,看著料理的書,正在研究著把不同的果汁混合攪拌。
「哈囉,新的料理書來囉!有沒有想到製作出超級運動飲料的方法啊?」
被這麽一問,滿臉困擾地搖著頭的是愛花。她還是個一年級學生,有著圓圓的大眼睛和削短的妹妹頭,習慣歪著頭的小動作,從各種角度看來都是個有些遲鈍的女孩。
「那個,部長……運動飲料,是春紗學園為了參加高中生馬拉鬆比賽的選手,在供水處提供的飲料,對吧?」
「是啊。如果因為我們的協助獲得優勝的話,家政社團的名氣也會提升,學生會撥的預算說不定就會給很大一筆喔!」
「可是,與其讓從來不運動的我們,東想西想做出奇怪的東西,不如準備適合馬拉鬆選手本身的飲料比較好吧……?」
「欸欸欸,就算不會運動,我們可是營養學的專業喔!尤其是我,關於運動飲料的知識可是無人能出其右。」
奈津的食指左右動著,以國中生來說過於豐滿的胸部也跟著搖晃起來,她自信滿滿地說。愛花他們對如此自信滿滿的奈津頗為感動,眼睛都冒出了光來。
「說,說的也是。社長做出來的運動飲料,感覺會放很多了不起的東西呢。」
「那是當然的囉。家政社團的社長名銜可不是叫好聽的。聽好囉,讓我來告訴妳們,什麽叫做運動飲料。」
奈津雙手交叉著,伸出了食指。愛花也把手交叉在胸前。
(來了,社長的小撇步!家政社團社長的小撇步,大概會說運動飲料原本是醫生,在手術後把點滴剩下的點滴包內補給水分跟鹽分喝下去才產生的!一定可以聽到像這種讓人嚇一跳的料理曆史吧。)
在滿心期待地等著她開口的愛花麵前,奈津用力地伸出食指。
「第一!運動飲料直接喝的話就太濃,必須稀釋來喝才健康!」
「咦——原來是這樣喔。」
愛花的興奮心情瞬間減少一半。仍然隻是國中生程度的小撇步。聽起來就讓人覺得不過也是這樣,就算不知道也無所謂的感覺。可是奈津卻絲毫沒有發現眾人的反應,對自己的小撇步(應該說根本隻是微不足道的知識)很有自信,又伸出第二根指頭。
「第二!把歐樂那蜜○倒進杯中再緩緩注入牛奶的話,由於牛奶的重量較輕,就會變成兩層,非常好看!此外添加牛奶是歐樂那蜜。公司推薦的變化飲用方式喔!」
「是——喔」
「第三!熱的時候喝冰涼的飲料想要降低身體的溫度,多半人都以為冷飲的冰涼能夠止熱,其實反而會因為冷而讓身體緊張地停止出汗,把熱都鎖在體內而變得更熱!熱的時候,應該把溫溫的飲料放置約十五分鍾,即使不會口渴也要一點一點慢慢喝,等到會流汗的時候,汗水的氣化熱才會讓人覺得更加涼快!」
「不好意思回到妳剛剛的話題,歐樂那蜜○不是運動飲料,是營養飲料。還有,歐樂那蜜○在黑光下會發光,這麽出名的小撇步,部長,妳是不是故意跳過不說的啊?」
「好,懂了的話就趕快開始動手做頂級的運動飲料囉!」
奈津敏捷地把愛用的圍裙穿上。似乎完全就沒有聽到別人說的話。她總是這樣,社員們個個都繃著臉聽從她的話動手。
過了一會兒,家政教室的門口似乎有人出現。
她戴著深度近視眼鏡和口罩,頭發綁成兩條辮子——這是變裝過後的莎拉,但奈津他們並沒有察覺到。
「咦……學姊,您有什麽事嗎?」
莎拉穿著高中部的製服,這是唯一能夠知道她是學姊的裝扮。被奈津一問,莎拉戴著口罩,壓低了聲音支支吾吾地說:
「咳咳。不好意思,我戴著口罩。那個,我想要來這裏學做料理。」
「學做料理?」
「嗯嗯是啊,我們家的狗食量非常大。最近,都跟人
不怎麽親近,我想試著用食物來引牠上鉤……」
聽到這話,愛花插嘴說:「愛花的哥哥也很會吃!總覺得,不能不管這件事!」
看到高興地露出笑容的愛花,莎拉嚇得往後倒退幾步。
(香、香住愛花!她,也是家政社團的嗎?)
莎拉曾經用自家車載愛花回宿舍。即使自己變裝過,難以掩飾的名媛氣息搞不好會被察覺……莎拉七上八下地誘導著說:
「啊,那個……我們,以前有見過麵嗎?」
「咦,跟學姐嗎?嗚——」愛花的食指放在唇邊,露出困擾的表情想著:「嗯……」
她似乎想破腦袋想不起來有過這麽一回事,就轉過身,抱著頭。
「啊啊啊——……」
愛花幹脆在教室角落,抱著頭麵,向牆壁蹲了下來。
「呼。」
「咦!在花圃另一頭的歐吉桑跑到哪裏去了?」
「那裏是禁止進入的地方喔!」
奈津低頭看著愛花。莎拉看到這景象總算是放下一顆心。
(太好了!沒有察覺到我的真實身分,好像完全就沒發現嘛!)
莎拉的心情是半分安心,半分則是難以釋懷,有種煩悶的複雜情緒。
(話說回來……香住再怎麽遲鈍,我那獨特的名媛光芒,竟然在這身變裝下完全消失不見了?)
插圖081
不過莎拉基本上就很任性,對任何事都不會自我反省,全都會怪罪在他人頭上。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庶民不好,都怪他沒有召喚我啦!隻要我還沒有盡快成為獨當一麵的魔神,我們座堂家的資產就會這樣一點一點地減少……要不了多久名媛程度就會下降了吧!全部,都是那個庶民的錯!平常人如果碰到像我這麽可愛又漂亮的女孩要到自己的房裏,不都會開心地每天都想要召喚我嗎?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讓他召喚我!)
為了讓陣不得不召喚自己,莎拉所想出的方法……就是『讓料理變得超級好吃大作戰』。
用一句話來形容陣,就是「食量大的瘦子」。其它還有像是考古學狂熱份子,還有老是板著一張臉,或是不會觀察周遭氣氛等等,不同的形容詞。對莎拉來說攻擊的重點就在食物。
對住在宿舍的陣來說,跟其它男生攝取同樣次數、同樣份量的餐點,根本就無法讓他滿足。因此,他才會幾乎每天都到學校後麵的波斯料理屋「千一夜」報到。
料理屋的廣告牌娘艾爾芙,長的雖可愛,其實是劍之魔神,以妖魔為主食。她似乎覺得擁有所羅門戒指魔力的陣,看起來應該相當可口。
(她現在是因為對她來說跟庶民合作,可以吃十戒妖魔非常方便,但是千萬不能夠對她掉以輕心耶!狀況有變化的話肯定馬上就會窩裏反,把庶民從頭開始咬下吃得精光,絕對沒錯!)
陣也同樣抱著不安,可是「千一夜」的學生價,就是便宜且量又多。每份都堆得滿滿地,飯又隨你吃到飽,偶爾還會附贈一盤小菜。價格最多隻高到五百日幣左右,他隻好抱著「冒著被吃掉的危險也想要去吃」的想法。
至少莎拉並不想吃掉陣。應該說,拜托莎拉作菜對陣來說比較安全,畢竟可以到宿舍房間內做菜,這還比較簡單。可是,為什麽不找莎拉而選擇去艾爾芙的店……
(因為艾爾芙身材好,又長的可愛嗎?)
不知道為什麽立刻想到這個方向的莎拉,又推翻之前的想法,
(既然這樣,我就以發自內心的美來決勝負吧!)
問題不在這裏——
(……莫非,我隻要能夠做出庶民喜歡吃的料理口味,就可以了嗎?)
繞了非常大的一圈,總算找到了結論了。
陣的食量大又很任性,莎拉如此認為。
(想要吃很多的話,狗食不就很夠了嗎。)
莎拉腦袋裏思量著很極端的想法,實際上,莎拉的料理手腕根本就稱不上是料理。蛋不敲開就直接丟進炒鍋裏炒,最近作的自信料理,是鰻魚飯。
熱騰騰的白米飯上,把沒有清理過內髒,整條活生生的鰻魚就直接放在飯上頭。
(因為蛋汁蓋飯不就是在熱騰騰的飯上麵,打顆生蛋就很好吃了嘛。舉例來說法國料理中,澆在冰淇淋上的巧克力醬,不也正是要熱的醬汁讓冰淇淋融化才會好吃嘛?庶民才沒辦法理解這種絕妙的搭配呢……)
「反省」或是「自我省思」這類的話,根本就不存在於莎拉的字典中。還有,生的鰻魚有毒,一定要煮熟才可以吃,即使不煮熟把生魚放在熟飯上,會因為悶熱發出惡臭,莎拉也不知道這些,就算知道了,以她的個性恐怕也不在乎。
(所以說,就是這樣啦。做出上流社會的料理並不合庶民的口味,我必須要學會適合庶民口味的料理才可以,仔細想想,那間千不拉什麽的艾爾芙家的店,就是大眾食堂的口味嘛!)
她的思考方向完全錯誤。原本想要請女仆們教她做菜,但是她們做的都是符合上流社會的料理,應該不合陣的口味,所以沒辦法做參考。畢竟,瑪莉是繼承大英帝國光輝的正統派女仆,她認為不應該讓女主人親手做家事,或許也不會教自己做菜吧。
(所以我隻好特地跑來這裏,請她們教我適合庶民口味的料理啊!庶民的口味,想必就是家政社團所學的味道吧。香住愛花偶然也加入了家政社團……這表示,庶民大概就是最喜歡這裏的味道吧?)
高中部並沒有家政課的課程,也沒有家政教室和家政社團。要去請低年級生教她,莎拉的自尊心又不容許,所以她才特地變裝前往。
「學姊。您站著有十分鍾都沒有動耶,不要緊嗎?」
愛花擔心地怯怯問道,莎拉這才回過神,用力地搖了搖頭。看來自己剛才有好一陣子都陷入回想當中了。
「嗯嗯,不要緊的,不要緊啦。」
「……咦?」
奈津訝異地猛盯著莎拉的臉瞧。讓莎拉嚇了一跳。
「怎,怎麽了嗎?我的臉上,沾到什麽東西了?」
「學姊,不好意思,能否請教妳的班級和姓名?」
「啊……那,那個因為個人信息保護法無法告知。妳看,因為個人信息保護法,鞋箱上麵的名牌被拆除,老師也不是叫名字,而是叫學生的學號啊?」
「總覺得,您有沒有被說過長得跟座堂學姊像呢?」
奈津意外地觀察相當敏銳。不過,搞不好是因為愛花實在太遲鈍了。
莎拉緊張地提高聲調說:「是,是嗎?真是光榮啊,能跟那麽聰明漂亮又有氣質又有錢的莎拉千金大小姐相似,但我並不是她。」
「真的嗎?」
奈津懷疑地問。莎拉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嗚,被懷疑了?不行啊,如果不想點辦法的話……座堂莎拉變裝跑去找低年級生學做料理這種事情,怎麽能夠被發現呢?平常因為名媛的教養完全不會進廚房做菜,可是一旦要做就能做出媲美一流餐廳主廚的水平,從來沒有做過菜的我因為天資聰穎,就算都不學習也可以拿到一百分,嗯,我也沒有上過補習班,名媛千金就是要像這樣,要有近乎不真實的華麗風格才可以哪!)
妄想在莎拉的腦海裏不停地轉著。愛花有所顧慮地對奈津說:
「那,那個,部長!懷疑他人,是不好的喔……」
「說的沒錯,香住。可是,我有個秘招!能夠知道她是不是莎拉小姐的秘招喔!」
奈津突然把放在桌上的一個紙盒,拿起來遞到了莎拉的眼前。莎拉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往後退。那是白底上麵描繪著藍色圓點的○爾必思的紙盒。
「學姊!我說啊,靠這個可○必思就能知道妳是不是莎拉小姐了!」
「可、可爾○思?」
莎拉傻住了。愛花她們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妳看看我我看看妳。
「用可爾必○,怎麽能夠知道是不是莎拉小姐呢?」
「社長她,說不定知道可○必思其實有我們從來都不知道的天大秘密喔。」
「可○必思上市時間出乎意料地早在一九一九年,是簽訂凡爾賽條約的同一年之類的嗎?」
「是說啊,這種摘要式的情報,把○爾必思用圓圈代替也沒什麽意義吧……」
愛花有些顧慮地指出疑慮。
「而且,圓圈代替名詞的位置根本就不經大腦思考,想都沒想就隨便找地方塞進去,如此一來就失去用圓圈代替的意義了。」
莎拉也冷冷地喃喃說著。
「反正,如何分辨是否是莎拉小姐的標準,跟我們就沒有關係了吧?」
社員們頗為不在意地隨便說說。莎拉看到奈津如此地有自信,恐怕十之八九被看穿了,心裏頭也有了覺悟。
奈津露出挑釁的笑容,把一個杯子,還有另一個裝了水的水壺,用力地擺在莎拉的麵前。
「好了,學姊。請做出可○必思吧。」
莎拉呆住了。一方麵是有可能被識破真實身分的緊張感,更重要的是,
(……可○必思,是什麽東西?要我做,又是怎麽一回事?)
莎拉平日隻喝女仆們親手打的手工新鮮果汁或紅茶,從來沒喝過商店販賣的瓶裝飲料或是寶特瓶飲料,更別說自己動手做了。
(嗯——……難道說,她把水壺一起遞給我,是要我把飲料稀釋嗎?英國當地喝紅茶的方式,就是注入很濃的紅茶,然後再加進牛奶和熱水,將其稀釋後再喝,所以會連同牛奶和熱水壺一起送上來)
於是,莎拉就嚐試把可爾必○稀釋。杯子裏的液體相當濃醇,莎拉隻用了一點點,加進非常多的水。在那瞬間,奈津愕然地當場失望到跪了下來,愛花連忙跑向奈津。
「社長,妳怎麽了!」
「啊,我輸了!這個人,真的不是莎拉小姐啊……」
莎拉鬆了口氣輕撫著胸口。可是,為什麽奈津會得到這樣的結論呢,自己實在一點都弄不懂,她的好奇心反而受到刺激,開口問道:
「為、為什麽妳會知道我不是莎拉呢?」
「請看看可爾○思的紙盒包裝!」
奈津拿起○爾必思的紙盒,直直地塞到莎拉眼前。
「這裏有寫要把可爾必○稀釋五倍。隻有千金大小姐才會照著製作說明稀釋五倍的!一般人,通常都會稀釋十倍左右來喝。偶爾想要奢侈一下稀釋五倍來喝,但是怎麽樣都還是下不了手,最後就稀釋七倍,這就是庶民的○爾必思!妳如果是真正的莎拉小姐,想必會做出隻稀釋兩倍的可○必思!」
「社長,稀釋兩倍應該是沒辦法喝的吧?」
被遲鈍的愛花吐嘈,奈津卻仍舊我行我素地繼續說道:
「所以說,會做出這杯稀釋十倍可爾○思的學姊,很肯定地跟我們一樣都是庶民!她是喝完○爾必思後,還會把水注入瓶中搖一搖,嚐嚐稀釋二十倍的最後一滴可○必思滋味的人!真抱歉剛才懷疑您了!」
「是說,真正的名媛千金應該不會自己動手做可○必思吧?應該說,搞不好根本就沒喝過可爾○思。」
「總之呢,學姊,讓我正式跟您自我介紹。我是社長安藤奈津。關於料理,常被人說我隻知道些小撇步,全是些光說不練的無用知識,雖然現在還是國中生,往後還需要多多實際演練,訓練技巧才行呢!」
奈津完全無視於愛花的吐嘈,朝著莎拉伸出手來跟她握手,還對她眨了眨眼。莎拉小聲地沒什麽感情地碎碎念著說:
「光說不練的無用知識。喔嗬嗬嗬嗬。哎啊啊,真是莫名其妙呢。」
「您剛剛說什麽?」
「啊,沒什麽沒什麽,我什麽都沒說啊。」
「比方說啊,關於這可爾必○的小撇步啊。」
「已經聽過很多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常識而已。」
座堂莎拉是個人前裝模作樣的大小姐,但變成其它身分時,就完全不會隱藏其惡劣的性格,想到什麽就脫口而出。但是奈津也不可小覷,她根本就不在乎對方到底是有聽還是沒在聽,這也是為什麽奈津她,從來都沒有發覺自己的小撇步是多麽地微妙的原因所在……
「第一!○爾必思跟可樂混合的話,相當好喝喔!」
奈津用力地伸出食指。莎拉忍不住抱住了頭。
(果然是國中生……根本就是糖漿加上糖水衝泡出來的,攝取多餘的卡洛裏也都不覺得有什麽可怕,真是勇士的食譜哪!所以這個女孩子,明明是個國中生才會長的比我高胸部又比我大。大腿也是圓滾滾的……啊,莫非庶民現在對我冷淡,是因為我如此窈窕的身材?這麽說來,聽說男生跟女生欣賞的好看體型差了兩個尺寸……)
莎拉愕然地盯著奈津瞧。
「那,那就先給我來杯○爾必思可樂吧。」
「學姊。您不是來這裏要學做料理的嗎。還有,妳的表情是認真的?」
奈津繃著一張臉,凝視著似乎很拚命學習的莎拉。突然,愛花啪地拍了拍手。
「啊。對了,愛花也知道小撇步喔。我可以說嗎,社長?」
「咦——?」
奈津帶著愛笑不笑的表情回頭看著愛花。
「反正一年級學生的小撇步,也不會有什麽太了不起的內容,就姑且聽聽妳說吧。」
「國中三年級學生的小撇步,跟一年級的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莎拉低聲地說道,突然奈津的視線看向莎拉說:
「學姊,妳剛剛說什麽?」
「我也知道小撇步喔。對,關於可樂……」
莎拉從為了製作運動飲料而準備的多種飲料中,拿起可樂的瓶子,直接遞向奈津眼前。
「要喝漂浮可樂時,先把香草棒冰放入口中再喝可樂,嘴巴裏麵就會產生咻咻的氣泡把可樂噴出來喔!」
「咦——!好棒喔!」
家政社的社員們,一起騷動著。奈津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們說:
「妳,妳們,反應怎麽會這麽激烈啊?」
「真不愧是高中生,好厲害的小撇步喔!回家以後我要試試看!」
看到開心地高聲討論著的社員們,奈津臉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愛花則有些顧慮,小心翼翼地問說:
「那個,不好意思,我的小撇步也可以說出來嗎?健恰可樂的氣比普通的可樂少。曼陀珠或清涼糖的外表粗糙,表麵積很大,可以讓碳酸一口氣變成泡泡喔。所以……」
愛花就把白色薄荷口味的錠狀糖果……曼陀珠,丟進莎拉手中握著的可樂瓶裏。
「噗咻嗚嗚嗚嗚!」
莎拉手中的瓶子,就像沸騰了一樣噴出可樂來,噴到天花板上四濺飛散開來。莎拉和社員們,紛紛發出慘叫聲。
「哇——!好冰喔!是說啊,這不是小撇步吧!」
「要挑毛病的話,學姊的香草棒冰也不算是什麽小撇步吧!」
「我說香住!打掃家政教室妳就自己一個人做吧!」
家政教室回蕩著奈津響亮的怒吼聲。
(話說回來……家政社團的社員隻有這種程度的話,在這裏學做菜,大概也幫不上什麽忙吧……)
變裝用的厚重眼睛被可樂噴得黏答答的,莎拉悄悄地躲在一邊用手帕擦拭著,現在就已經後悔來到這裏了。
莎拉為了想要讓陣回頭親近自己這樣了不得的理由而去學做菜,但是根本就連料理的邊兒都還沒沾到……她腦中掛念的陣,正在學校後麵的波斯料理店「千一夜」中吃飯。
千一夜是江戶土生土長的波斯人(←?)店長和老婆,以及廣告牌娘女兒艾爾芙所經營的,散發濃濃昭和氣氛的大眾食堂。推出的料理都是肉塊串燒定食等波斯料理,原本波斯料理就有使用米飯,大部分的料理都可以用筷子來食用,很合日本人的口味,不像牛排需要用刀叉進食,隻要有筷子就能夠大口大口送進嘴裏吃。所以,陣也用筷子不停地扒著肉塊串燒蓋飯。
「陣!再怎麽能吃,你會不會也吃太多了啊?」
單手拿著銀色的盆子,穿著圍裙站在店裏的艾爾芙,半是看傻了,半是擔心地看著大食量的陣。她有一頭金發和藍眼睛,淺黑色的肌膚,靜靜地不說話的時候就像個公主般的美少女,能說一口流利的江戶腔,相當有氣度。
「宿舍的餐點很少,不在這裏吃飽的話會餓。」
陣的臉頰上還沾著幾顆米飯,抬起了頭。
「就算是當作零食,量也太多了吧?」
「波斯當地吃零食是在五點的時候嗎?日本是在下午三點左右啦。」
陣用手指著顯示出五點的店內時鍾,艾爾芙手中的銀盤忍不住框啷一聲掉了下來。她連忙把盆了撿起來。
「目昧地請問你啊,你的意思是說這並不是零食?」
「零食在下午三點的時候已經吃過。課程結束去圖書館前,我把愛花中午送給我的超大三明治吃掉了,好像是早上在宿舍的廚房做的。」
「超大三明治?……三明治一般不會比吐司麵包的大小更大吧?」
「那家夥的料理啊,不知為何總是卷起來的。那大概叫做三明治卷吧?把吐司塗上果醬再卷起來,最後,變成像枕頭般的大小。」
「那個是零食,這個是晚餐?」
「宿舍的晚餐是六點開始,妳知道的吧?」
「那,這個特大肉塊串燒定食是什麽定位?」
「大概是吃完零食後的輕食吧!」
「難不成這之後,你還想來頓晚餐前的輕食喔?」
「我還以為劍之魔神的能力,隻有變身成劍解決敵人而已,沒想到妳還有預知能力喔?」
「我說——你吃太多了!我會跟所羅門的戒指一體化變成鎧甲耶。如果你吃的又肥又胖,覆蓋的麵積得要變廣,那就麻煩了!」
艾爾芙小心地不讓其它客人聽見,抓住陣的胸口,壓低音調說著。
在廚房烤著肉塊串燒的艾爾芙爸爸,用江戶下層市民特有的豪邁語氣吼道:
「喂,雖然說火災跟吵架是江戶地區的傳統特色,但可不表示可以跟客人吵架!不要在哪裏囉哩叭唆,趕快來上菜!肉塊串燒蓋飯,追加!」
「追加?還要吃喔?」
連艾爾芙都快要暈倒了。陣紅著一張臉,繼續吃著。
「因為妳家的料理太好吃了,我才會吃這麽多啦。我來到這所學校之前,都沒有吃過波斯料理,真的很好吃耶!我啊,每次吃牛排,都會從一開始就全部切成小塊慢慢享用。」
「那個,就叫做窮人吃法吧?」
「我也常被朋友這樣批評,可是在外用餐很不容易吃到肉類啊。肉塊串燒定食,隻要把肉從竹簽上拿下來,用筷子夾來吃就好。要邊切肉邊進食,會讓吃飯的速度被打斷,我實在很不拿手。」
「的確很像大胃王說出來的意見。」
「大家不會這麽做嗎?」
「這個嘛,我自己是很喜歡把妖魔的肉邊砍邊送入口中吃掉啦。一開始就把它們切成小塊的話,不是會發出尖叫聲嗎?」
「不需要發出尖叫啦。」
「陣看起來,應該跟哇沙米醬油很對味。」
「還在想要把我吃掉喔?」
「因為最近都沒有妖魔出來啊,你又自己隨意地跑去旅行,我本來還想要把接近你的惡魔給吃掉的說。」
艾爾芙說完用力轉身背對著陣。陣狐疑地說:
「隨意……我沒有必要跟妳報備吧?我說要去做考古學的研究,妳會跟著來嗎?想必沒興趣吧?」
「我又不是個瞎子!這趟旅行,你是跟那個女生一起去的吧?」
那個女生……當然指的是莎拉。陣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好厲害喔!妳怎麽會知道啊?」
「我收到明信片啦。」
艾爾芙從圍裙的口袋中,掏出明信片遞到陣的麵前。就在二見浦夫婦岩照片的後麵,貼著陣和莎拉兩個人一起拍的大頭貼,還用彩色筆寫著『哈囉哈囉——我現在來到伊勢喔——妳知道真珠貝是可以吃的嗎?平常受到妳不少照顧,今天就寄給妳,要拿來當店內的菜色喔!啊,我在黃金周假期來到了巴黎,庶民跟我一起去玩耍,要當作秘密喔!』。
「有圖有真相,就算瞎了眼也應該會知道吧……不過,她還寄了真珠貝過來,那家夥還挺有禮貌的嘛。」
「嗯,那就是今天的推薦菜單貝肉咖哩啊。這點我是挺感謝的啦,不說這個,你們連大頭貼都拍了,看起來玩的挺開心的嘛!」
「我一副滿臉痛苦的表情,哪裏看起來樂在其中了啊?」
陣指著大頭貼。莎拉抓著陣的領子把他拉到身邊,強迫他拍下這張大頭貼,很不喜歡拍自己照片的陣,扭曲著臉表現出想要立刻逃離現場的模樣。
「可是,莎……不,跟那個女生一起去伊勢是事實吧?」
風景明信片上寫著秘密紀念一詞,艾爾芙頗有些在意店內其它顧客,卻還是追問著陣。陣弄不清楚為什麽艾爾芙的眼神那麽恐怖,像個調查犯人的刑警似的。
「座堂隻是恰巧在新幹線中遇上而已。還有,為什麽要為了這件事情,我就要受妳的氣啊?」
「就是不爽嘛!」
「不爽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不爽啊。」
「莫名其妙嘛。」
「雖然說莎拉是你的魔神,跟你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可是我們兩個也是啊,如果『氣』不合的話,又怎麽能順利合體呢?」
艾爾芙抱著銀盆,不耐煩地露出焦躁的模樣。對陣來說,根本就搞不懂艾爾芙為其麽要如此地心情惡劣。艾爾芙是劍之魔神,與陣佩帶的「所羅門的戒指」合體,就能變成保護陣的鎧甲。目前還隻能夠覆蓋保護陣的單邊手臂和肩膀,如果能力提升的話,就可以將陣的全身包裹住。
「……真是搞不清楚,重點是都是我不好囉?」陣難以釋懷地,不停地搔著頭。「那我跟妳道歉啦,這個送妳。」
說著就開始在製服口袋裏摸索著。掏出來一個好像裝著珠寶的藍色天鵝絨小盒。艾爾芙驚訝地不停地眨著藍眼睛說:
「這是什麽?」
「旅行的伴手禮。因為妳平常都會招待我吃東西。」
「伴、伴手禮?明明跟莎拉在一起,你還買了給我的伴手禮?」
艾爾芙對這份出乎意料的伴手禮,感到有些困惑。
「沒什麽啊,我覺得不管跟誰在一起、要買誰的伴手禮,都沒有關係吧?」
「啊,嗯。說,說的也是啦!總覺得,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講什麽。」
滿心期待地接過小盒打開一瞧,裏麵有個如花朵般的珍珠發飾。
「哇!好可愛喔!可是……這不是珍珠嗎?」
艾爾芙心頭怦怦亂跳,把發飾抱在胸前,陣微微一笑,說道:
「嗯。在伊勢誌摩都是校外教學的定價,珍珠很便宜,這個才八百日幣。」
「八百日幣?」
「昂貴的珍珠當然價格不菲,可是我也不太懂珍珠的好壞,艾爾芙平常都把頭發綁起來,所以我想說送發飾應該滿適合的吧!」
「嗯,嗯,我好高興。這是陣幫我選的禮物啊,我會一輩子好好愛惜的!」
艾爾芙連忙把發飾別在頭發上。金色的頭發更佳襯托出白珍珠和銀色發夾的色澤,就像公主般地華麗。食堂內其它顧客的視線也都紛紛盯著她瞧。
「哇!艾爾芙平常就很可愛了,連凶巴巴的樣子也是這麽地可愛啊。」
「糟糕,我也買了黃金周假期的伴手禮來耶!」
「新木這家夥,還以為他是個呆頭鵝,沒想到還真不能小看他。」
「這樣子又拉開了距離啦?啊啊,看來我也得好好地投入研究楔形文字才行!」
熊熊燃燒著的嫉妒視線全往陣身上集中。艾爾芙紅著臉問陣說。
「怎……怎麽樣,好不好看?」
「啊啊,我自己挑選的,還滿適合妳的。」
「我真的好開心喔!黃金周假期裏我都一直在工作……大家都回家去,大概都把我給忘記了。我還以為陣跟莎拉去旅行的時候,也把我給忘得一幹二淨呢!」
「笨蛋,想也知道啊。我怎麽可能會忘記啊,不管在世界上的那個角落,跟什麽人在一起,我都不可能會忘記啊!」
看到陣認真的眼神,艾爾芙的內心好像被什麽刺中似的。艾爾芙緊張地緊緊抱住盆子。金屬製的盆子發出喀搭喀搭的聲響,都凹了進去。
「欸,那個,陣。我,對陣啊,總認為是要利用你或是總有一天要吃掉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直到覺得會被人奪走,才第一次知道要珍惜?直到收到風景明信片,看到你跟那個女生的合照,不知怎地就突然……察覺了自己的心情。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生氣的吧?」
艾爾芙害羞地轉過身背對著陣,扭扭捏捏地嘴裏嘟嚷著說:
「也就是說……以前我都隻想著『要吃掉你』,那不是『真的吃了你』,而是『恨不得可以吃了你』……簡單的說,我發現,我對你是想要把你吃了那般地喜……」
「啊,對了,還有啊……」
陣沒有注意到艾爾芙嘟嚷著說出來的話,悉悉簌簌地在學生書包裏翻找著。
「啊,有了有了,這個,給伯母!」
說著就把珍珠胸針遞給了在廚房的艾爾芙媽媽。艾爾芙隻發出「咦」的一聲,看著這景況。艾爾芙的媽媽,兩手放在臉頰邊說:
「哎啊,連我的份都沒忘記也買禮物給我啊?真是漂亮的胸針哪!」
「這家店的口味跟份量,我怎麽可能會忘記呢。」
「忘不了的是『口味跟份量』。」
艾爾芙愕然地站在原地。陣還是沒注意她的反應,繼續自顧自地發送伴手禮。
「這有呢……這個,是給伯父的。」
「連我都有禮物喔?真是意外驚喜啊!」
「不管到世界的哪個角落跟誰在一起,我都不會忘記伯父的肉塊串燒定食的味道。」
「愛吃也得有點節製吧!」
艾爾芙完全陷入失望邊歎著氣,露出沮喪的模樣。艾爾芙的爸爸,從紙袋裏拉出一條大三角巾,立刻露出笑容來。
「哇——真是太感謝啦。超大的頭巾,實在很實用哪!」
「這個也是送給伯父的。」
「喔喔,木刀跟通行證木脾還有提燈。這個到哪裏都有呢。謝謝啦。」
「老爸,不喜歡的話,就直說沒關係啦。」
艾爾芙語氣僵硬地吐嘈著老爸。
「是說,每個人都有伴手禮這是怎麽一回事!不是隻有給我一個人?這麽說來,你隻不過是個『做事一板一眼的家夥』嘛!」
「對提供食物的恩情,必須要好好道謝才可以啊!」
「你的行動原理依然是以食物為出發點啊?」
「好失禮啊。我熱愛楔形文字的程度可比熱愛三餐還高耶!」
「比起楔形文字更應該喜歡上的東西,就在你的眼前吧?」艾爾芙兩手抓起陣的胸口,把他往上提。
陣微弱的聲音答道:「眼前……看到花圃。」
「不是花圃!是人啦!」
「白胡須的老頭一直招呼我過去……妳指的是他嗎?看起來還滿討人喜歡的啦!」
食堂裏的男生們,緊張地看著他們兩個。
「太,太厲害了。讓女生不斷主動地告白。好羨慕喔……」
「厲害的是新木吧?對方已經告白的如此明顯,他卻一點兒都不明白。」
「喜歡上那種家夥實在太浪費!讓開讓開,讓我來給艾爾芙告白吧!」
艾爾芙用力地放開手把陣給甩開。滿臉通紅地,眼睛也紅了起來,眼眶中泛出了些許淚光。
「哇啊啊——!陣是大笨蛋!」
艾爾芙哭著不停地拿盆子框啷框啷敲著陣的頭,接著就飛奔出食堂。
「喂喂艾爾芙!死孩子,你愛我、我不愛你的,本來就是江戶人的小小調劑,怎麽能為了這點小事情,就哭哭啼啼地拋開女性自尊哪!放著工作不管要跑去哪裏啊!」
店長對著艾爾芙的背影喊著。被艾爾芙用盆子攻擊的陣,癱倒在桌上渾身都被打得慘兮兮。
「我……我究竟是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啊?」
「死孩子,連女孩子的心思都摸不清楚啊。你這個笨頭笨腦、傻不愣登的大蠢蛋。趕快追上去啊,快點跟她道歉啊!你會用刀的話,四方形的豆腐也能切得圓滾滾的……一件事會因為解釋方法不同產生不同的結果,你這死腦筋的豬腦袋大笨頭!」
店長用力拍了拍陣的肩膀。
「不好意思,老爹您說的話我最搞不懂啦!」
「大笨頭就是罵你蠢的意思哏。」
「越解釋越混亂,根本就聽不懂啦。」陣感到疲倦,便歎了口氣。「……總之,俗話說的好,百聞不如一見。到底為什麽生氣,還是直接問艾爾芙吧!」
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就要出去追艾爾芙。突然又再次回頭——
「對了。不可以浪費食物。」
把桌上剩下的食物一口氣全都掃進肚子裏,把空碗盤框啷一丟,然後——
「好,我要出發了!」
說完便跑出食堂。
艾爾芙靠在春紗學園的外牆,兩手捂著臉簌簌啜泣著。
陣猶疑地靠近她:
「……哪。到底為什麽生氣,告訴我嘛。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說對不起……是不喜歡我送的伴手禮嗎?送妳吃的比較好嗎?」
陣的這番話,雖然有些魯莽但是很溫柔。但艾爾芙卻對他的溫柔置之不理,生氣地用力轉過身背對他。
「不、不知道的話就算了!不需要特別費心思去了解啦。」
「話說,妳肚子餓不餓?」
「啥,搞什麽啊,突然在這種場合聊起食物?你真是個隻會用胃來思考的家夥!」
艾爾芙生氣地轉過頭,瞪著陣。可是,下一秒鍾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陣的背後,站著身高約有三公尺左右的火焰侯爵艾尼,抓起陣的頭發把他吊在半空中。艾爾芙不禁往後跳開。
「搞,搞什麽這家夥!」
「所以我才問妳,肚子餓不餓啊?」
陣因為自己身體的重量使得頭部產生快被扯裂般的痛楚,讓他苦著臉,視線瞄向艾尼。
「如果不喜歡伴手禮的話,這個就當作是我送的伴手禮吧。」
「搞半天,你根本就是『要我救你』吧?」
艾爾
芙把胸前抱著的盆子,朝艾尼丟過去。
「反正,最近都沒吃到妖魔,我的確覺得有點營養不良,我就出手相救吧!讓你瞧瞧波斯傳統格鬥技,波斯武術!」
盆子高速回轉著,把艾尼的手腕和三個頭中的其中一個,蛇頭給切斷掉下來。
盆子咕嚕咕嚕回轉著,回到了艾爾芙的手中。陣隨著艾尼的手腕一起掉落地麵,蛇頭也掉了下來。艾爾芙得意地笑著說:
「怎麽樣啊?我的盆子,跟普通的盆子可不一樣喔!」
「妳剛才好像用這種殺人凶器,拚命地敲打我的頭耶?」
陣站起身來,動作敏捷地拉開與艾尼的距離。
艾尼就算一顆頭被砍斷,臉色卻一點兒都沒變。從傷口又慢慢地冒出一顆新的蛇頭,馬上就再生完成。
『嗬嗬嗬……真是,兩個蠢蛋哪!』
「再生了嗎?沒有任何損傷?」
『火就算被滅掉一部分,還是會再升起,不管幾次都會重新燃燒。換句話說,不管有多少人都不可能打倒吾輩的。』
「看來不是普通的雜碎妖魔。你,究竟是誰?」
陣銳利地眼神看著對方問著,艾尼隻是低聲笑說:
『問了又怎麽樣?反正你也不可能活著跟別人聊到這件事。』
「妖魔之間,難道也有個人情報保護法?」
『個人情報保護法是敦促擁有個人信息的業者,要做好信息管理的法律。普通人根本就沒有必要把名牌藏起來,或是不喊學生的名字直接叫學號吧?』
「啊,是這樣啊。」
啪,陣拍了一下手附和著:
「那麽,告訴我名字也無所謂囉?」
『轉了好幾個彎還是聽不懂的家夥,要不要試著觀察一下周遭的氣氛啊!我說不可能活著去跟別人聊天,意思就是我會當場就把你給宰了!』
艾尼乘坐的火蜥蜴吐著火焰。火焰在陣他們的身邊,圍成像拳擊場擂台的圈圈。他們被火牆阻擋著,看不到外麵的景況。
「你要幹什麽,很熱耶!」
『欸嘿嘿……這是要讓吾輩的身影,不讓其它人類看見。如果讓那些跟劍之魔神的女孩一樣,都想要吃掉吾輩的獵人同伴都聚集過來的話,事情可就棘手了!你們就乖乖待在這裏,默默地受死吧!』
「可惡……這種時候……」
陣動作迅速地把手插進口袋內。艾尼的眼神為之一亮。
『要把所羅門的戒指拿出來了嗎!到底它有多強的力量,讓吾輩來試試看吧!』
可是,陣掏出來的卻是手機。艾尼的眼睛都睜圓了。連艾爾芙都呆住了,不停地眨著眼睛:
「陣,你在幹嘛,有沒有搞錯啊?」
「我說啊,這種時候就要趕緊打電話給消防局才對吧?」
陣用手機撥了119的號碼,可是被火焰牆給擋住,手機收不到訊號。
「收不到訊號,怎麽辦?」
『所以我叫你要多觀察周遭的氣氛嘛!想要讓消防隊來消滅我火焰侯爵艾尼的火攻,那可是會被恥笑的!』
「原來喔!你的名字叫做艾尼啊?」
陣的眼神一亮。從學生書包裏拿出電子辭典,以十分迅速的動作按著按鍵。
「艾尼!被所羅門王封印的七十二個魔王之一,主要是會噴火跟放火!原來如此,你不是聖櫃惡魔啊?所羅門王似乎將魔王隨手封印在旁邊的壺裏……就算沒有聖櫃,應該也能夠將你封印住吧?」
聖櫃惡魔指的是被封印在摩西十戒中,會引發人類十大惡行的妖魔。收藏十戒的聖櫃被破壞,導致惡魔被放出來。要將他們封印,就必須要用到已經消失的聖櫃,但目前沒有人知道,聖櫃究竟在哪裏。
陣的雙親為了找聖櫃去向前往中近東做挖掘工作,陣也認為聖櫃就在「大地的盡頭」——現今的日本國土內,便以業餘考古學者的身分獨自四處進行挖掘調查工作。他在伊勢誌摩替艾爾芙買了發飾,原本他也是認為聖櫃或許會藏在伊勢那裏,所以為了證明自己的假設而到當地。
艾爾芙伸出舌頭來舔了舔說:
「魔王?我雖然沒有吃過,但是,好吃嗎?」
「吃吃看不就知道了?既然是魔王……搞不好,跟在伊勢誌摩襲擊我們的係爾是同夥?」
「嘖嘖……吾輩才剛覺醒,竟然就小看了你。沒想到隻是擁有所羅門的戒指,就挺有智慧的嘛!不過,光是有所羅門的智慧也無法打倒吾輩。隻是知道我的名字,你這家夥也起不了作用!」
火蜥賜噴出火焰,陣跟艾爾芙,各往不同的方向飛奔避開。
從火焰的外麵,傳來陣陣騷動的聲音。
「哇,發生火災了!」
路過的人們看見猛烈地燃燒著的火柱紛紛聚集過來。可是,被火焰燃燒發出的劇烈聲響所阻擋,陣他們隻能斷斷續績地聽見外麵人的聲音。許多人都慌忙地越過學校的圍牆。
「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是縱火嗎?」
「快叫消防隊,消防隊!」
「先去拿滅火器來!」
人們紛紛用水桶澆水,或是噴灑著滅火劑。伴隨著喔咿喔咿的警報聲響起,消防車終於抵達現場。
「開始噴水!」
消防車用強力的水柱噴著。讓火焰形成的圓圈有了縫隙……可是艾尼就像在指揮火焰似的,揮舞著手中的火把。有縫隙的火圈馬上又恢複原狀,還朝著消防車噴過去。
「不好了!要延燒了,快後退!」
消防車慌忙地倒車,艾尼高聲笑道:
『一群笨蛋!吾輩的火焰力道,在大範圍中也會帶來強烈的破壞,也很擅長將火災遠距離的隔開人群!就像遇上森林大火就是無法消滅隻能放著讓它燒,以人類的力量,是沒有辦法消滅吾輩的火焰的!』
陣因為火的高熱,幾乎沒辦法張開眼睛,拚命地微微撐開一點確認對方的身影。
(簡直跟三溫暖一樣熱……靠近的話就會被攻擊吧,在這樣下去什麽都不做,可是會因為中暑跟脫水而死哪!)
陣的視線望向艾爾芙。
「艾爾芙,妳有沒有帶什麽容器在身上?」
「你是想要用水桶潑水嗎?」
「又沒有水源?我是想,隻要有個有蓋子的容器,所羅門的戒指應該就能夠將那家夥給封印住。」
「啊啊,原來如此!就像所羅門曾經做過的方式。」
艾爾芙讚同地輕拍了拍手。
「既然這樣,你的包包裏麵不是有魔法神燈嗎?莎拉好像跟你說過要你一直帶在身邊吧!」
「妳以為座堂大小姐會容許有人跟她共處在一起嗎?」
「對方可是侯爵耶!貴族的話跟名媛千金應該很ok吧?」
「更何況,我不想要因為失手犯錯,一不小心摩擦神燈就把那家夥給召喚出來。」
「真拿你沒辦法。我看看啊……」
艾爾芙在圍裙的口袋中翻找著。拿出了做成小魚形狀的醬油隨身瓶。
「我找到昨天中飯吃壽司時的醬油隨身瓶。」
「啊啊,這個叫做醬油隨身瓶啊!妳知道嗎……」
「聽說裝澆在刨冰上的糖水所用的容器,就叫做甘露瓶喔!」
「你想不想知道,裝咖哩用長得像水壺的容器名稱叫做什麽呢?」
「你也夠了吧,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場合啦!」
「我是怕妳老是掛念在心中夜半輾轉難眠,以防萬一才先跟妳說,那叫做咖哩醬料壺。然後……!」
陣說著就把所羅門的戒指套了上去。黃金戒指上刻著六芒星的印章。是在把信件
放學後在刺眼的陽光下,春紗學園中庭的樹陰下舉辦著平日的「茶會」,座堂莎拉正覺得無聊。女學生們朗誦詩歌的聲音根本就聽不進她的耳朵。
『給庶民。最近都沒有召喚我到底是怎麽了プソスカプ』
『我不是說要你召喚我嗎凸(▼皿▼メ)オテオテ』
『喂喂庶民!至少也該回個信吧‵(ˋДˊ)ノウアアアソ』
「……莎拉小姐。莎拉小姐,您怎麽了嗎?」
「位女學生有些擔心的語氣問著。莎拉連忙抬起頭來,自己太認真專注地在打手機簡訊了。莎拉連忙輕輕扯開嘴角露出笑容來,拚命地裝出乎日的優雅模樣。
「咦……啊,不,沒什麽,真的沒什麽,哦嗬嗬。」
「可是,您剛剛露出非常嚴肅的表情……讓大家替您擔心,是不是手機的簡訊有收到什麽不好的消息呢?」
聚集在茶會上的女孩子全都是千金大小姐般的女孩,大家都發自真心地替莎拉擔心,其它的女學生們也都嗯嗯地附和點頭著。
「不,真的不要緊的。哦嗬嗬嗬,哦嗬嗬嗬嗬嗬。」
莎拉被別人懷疑就立刻過度反應,反而讓她緊張地連笑聲都變得不自然。在她的笑容底下,太陽穴爆出了青筋,莎拉的內心燃起了對陣的熊熊怒火。
『庶民這家夥……都是你,害我被大家用怪異的眼神對待!真是的,到底在搞什麽!』
陣如果不召喚自己,身為神燈魔神的感謝指數就不會提升。也就表示,莎拉還不能夠成長為獨當一麵的魔神。可是,陣就是不怎麽願意召喚莎拉。明明就有命令他,為了避免神燈被偷走,要常常帶在身邊,隻要沒有人看見的時候就要馬上召喚,增加次數。
『真想要問問他,為什麽不召喚這麽可愛的我呢。我根本就想要花上一小時好好地質問他。催促這麽多次,連個回音都沒有……竟然敢無視於大小姐我的存在。明明是個庶民,簡直是膽大包天!』
莎拉握著手機的手,因為生氣與不甘心不停而簌簌地顫抖著。手機慢慢地出現裂痕,在她身邊看到她的模樣的女孩們竊竊私語,開始騷動起來。
『既然這樣,就讓他沒辦法不注意到我!我可是很清楚那家夥的弱點喔……』
莎拉的眼睛,閃出了光芒。
「啊,那個。莎拉小姐,您真的不要緊嗎?」女學生們怯懦又有些顧慮地開口問道。
「嗯嗯,不要緊的。『喔嗬嗬嗬嗬』。」
莎拉硬是擠出不自然的笑聲,在她眼中根本就沒有笑意。女學生們都不安地你看我、我看你。
一陣寒意上身。
在春紗學園圖書館看著書的陣,背後忽然感覺好像有股刨冰流竄過全身一般的惡寒,不禁抖了一下。
「好奇怪。怎麽莫名地感覺到一股殺氣啊……」
看似無人的放學後的圖書館裏,陣正在閱讀的,是日本曆史相關的書籍。好幾本書攤在桌上,還有好幾倍的書堆放著。
在伊勢誌摩,陣終於發現自己對於日本曆史,並不如自己對用楔形文字寫成的美索不達米亞曆史那樣的熟悉。現在也還是很確信,聖櫃就在日本的某個地方,可是要知道在日本的什麽地方,不懂日本的曆史就沒有該從何找起的頭緒……就是這樣,陣才會如此認真地窩在圖書館中。
這間圖書館是高中部跟國中部共同使用,陽光透過綠色樹葉的縫隙,從大窗戶中揮灑進室內,待在打掃得一塵不染的館內非常舒服。
「陣,這個有沒有歪掉?」開口說話的,是陣的同班同學兼室友宇多田夕也。他正在圖書館的公布欄上,貼著手寫的宣傳單。「募集樂團成員!本人是主唱。正在尋找吉他手、貝斯手、鼓手、鍵盤手。不論男女,可愛的女生會特別優待。演奏曲風不限!報名人數多的時候,將進行試鏡。」
「宣傳單是沒有歪,但你看待事情的角度倒是扭曲了。」
「你在講什麽啊,腦筋急轉彎嗎?」
什麽都不明白的夕也,開朗地笑著。陣深深歎了口氣。不喜歡戶外運動的夕也,膚色白晰,頭發也染成茶色,眼睛又小,而且還是個完全不會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起眼類型。他剛好是熱門音樂社的社員,雖然在國中女生之間多少還有點人氣,可是對高中女生來說已經見過些世麵,差不多也看清夕也是個笨蛋,根本就沒有人會理他。
「嗯——有不少人假設所羅門的寶藏就藏在德島的劍山,可信度不知道高不高?」
「它存在相信的人心中啦。」
「你想跟人吵架的方式還真委婉啊!」
「誰叫你那麽明顯地表現出不想理我的態度。」
「我看你啊,通過作曲比賽第一次預賽後才要募集成員,也未免太臨時抱佛腳了吧。不過,那種程度的作品還真讓你過了啊。」
「據說在網絡上的一般投票中獲得壓倒性的好評。」
「這麽說來,我可以不用再去網咖囉?」
「我這不是刻意替自己辯解喔。隻不過,評審的古板腦袋,不可能會了解我的音樂啦!」
「我也這麽覺得。大概要再過四十億年,時代才可能跟得上你吧。」
「你真了解我,陣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別再叫我好朋友啦。蠢是會傳染的。」
陣麵無表情地想把抱住自己脖子的夕也用力地推開。
在圖書館裏一個人整理東西的,是有著一頭黑長發,戴著眼鏡的國中三年級學生,本田聰子。其它的圖書館員都溜班跑掉,她隻好自己扛起工作,結果到最後,午休時間和放學後都隻剩下聰子一個人,像館主般待在圖書館中。
聰子把書架的書用雞毛撢子輕輕掃過,慢慢地靠近正在說話的陣他們。沒有拿著雞毛撢子的另一隻手中,拿著一本封麵畫著倒五芒星的皮革裝訂成的,看起來年代久遠的舊書。
「怎麽了嗎,新木學長。嘿嘿嘿嘿……」
「聽了真不舒服。搞不懂妳那個『嘿嘿嘿』是什麽意思?」
「立刻能通曉日本史的書,您還有挑選其它書籍嗎?這陣子,進了不少新書喔。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逛遍神田的舊書店。嘿嘿嘿……」
聰子拿著雞毛撢子輕輕敲打著肩膀,盯著陣正在看的書說。
「妳還真是非常熱誠呢!」
「因為圖書館的藏書,就是我的喜悅。收藏所有的知識,創造出完美的圖書館是我的夢想。」
「好偉大啊!為了愛書人……」
「才不是呢,我是為了自己!所謂的收藏家,反正就是我這種個性啦!」
聰子在眼鏡底下的眼睛閃出一陣光芒,陣並沒有注意到。
「嗯,我打算慢慢來。身為考古學家的爸爸也是花費了許多年都沒有找到,想必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夠發現的。」
「我哪,以前曾說過很精通咒語和占卜對吧。進這所學校兩年多,趁著自己一個人在圖書館值班時,就把館中全部的書都讀過了。因此沒有什麽知識是我不知道的。」
聰子的視線落向畫著倒五芒星圖樣的書本,她朝著陣擺出這副模樣,似乎別有含意,但是夕也卻從旁插嘴道:「圖書委員,妳會咒語啊?那會不會看風水啊?」
「我有個名字叫做本田聰子。」
「快教教我,可以提升成績的咒語吧。」
聽到這話,正在看書的陣一副吃驚的模樣,眨巴著眼睛說:「終於想要治好白癡病啦,夕也。」
「陣。你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嗯,不太記得。」
「這樣嗎。那麽就讓你
像跑馬燈一樣回憶一下吧!」
「聽不懂你在講什麽。」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惹火我,我就宰了你,你會在臨死前的一瞬間如跑馬燈般回顧一生……受不了!這樣子說明,實在有夠土的啦!」
「那是你的解釋方法太難懂了吧。如果是座堂,同樣都是威脅人的話,聽起來都比你更有經驗,有殺傷力……」
「座堂又怎樣了?」
「沒什麽,我隨便講講。總之,你應該更多花點心思念念國文吧!」
「所以我現在才要人家教教我提升成績的咒語啊!」
「啊啊。還以為你扯開話題了,沒想到還轉回來轉得這麽順,真讓人驚訝。」
「成績……具體上來說,是哪一項科目?」
麵無表情的聰子開口問著。夕也扳著手指算道。
「所以第一步就是國文,然後是英文和數學……嗯,反正哪,會讓座堂尊敬我的科目全算在內。」
「為了吸引座堂才想提升成績?」
「本來以為熱門音樂會讓她注意到我,可是現在連團員都還沒招齊啊!」
「我可先警告你啦,那家夥的個性才沒那麽好,才不會因為有人會念書就特別尊敬對方。反而會引發她打死不服輸的心理,暗地裏叨念批評對方是『書呆子』或是『隻是走運猜中的吧』。」
「又來了,圖書委員,妳就念念這家夥吧!你誤會座堂了,還有啊,楔形文字根本不會受女孩子歡迎啦。」
「我叫做,本田聰子。」
「哎啊,都可以啦……」
關於莎拉,陣不能夠多說什麽。反正不管跟誰說也沒有人會相信,莎拉的粉絲會認為是無端的中傷而生氣,重點是莎拉還會大發雷霆。
「總之呢,想要提升成績首先請要早起。」
「啊,常聽到這種說法。是不是還要用早上第一滴的朝露,衝泡紅茶來喝之類的?」
「早起之後,必須好好地吃早餐,集中精神在早上的課程。然後,回家以後,針對想要提升成績的科目做預習跟複習。在睡覺前念誦七次『艾羅伊姆艾薩依姆』,大部分的成績都可以進步。」
「艾羅伊姆艾紮伊爾姆是吧,好,我知道了!圖書委員,妳真是什麽都知道耶。」
夕也熱心地抄著筆記,陣冷冷地吐嘈說:
「剛才那番話,很明顯地除了艾羅伊姆艾薩依姆之外都很有效啦。」
「這有,我叫做本田聰子。」
聰子臉上沒有表情,可是仍舊絲毫不肯錯過一絲細節,又仔細訂正了一次。
「好了,抄下來啦!這樣就很完美啦,我要讓成績變好,讓座堂對我刮目相看!我得趕快回到宿舍來試試預習跟複習的咒語!」
夕也興衝衝地跑出了圖書館。陣隻是冷冷地目送著他的背影,喃喃說道:
「的確,成績是有可能會進步。可是,肯定還是像個笨蛋吧。」
「學長,要不要我教你真正的咒語啊?」
聰子試探性地把手放在陣的肩上,一副很熟的樣子靠了過來。看似禁欲主義信徒的聰子,意外地舉動頗是積極,讓陣對她這番出乎意料的行為感到有些困惑。
「我這個人不用別人提醒,也會好好地複習跟預習功課。」
「我指的不是這個,是真正的咒語喔!雖然咒語還有魔術,都被認為是邪教的產物……也違反的摩西的十戒。嘿嘿嘿……」
「十戒?」
聽到這話,陣感到一股異樣。因為這是普通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中不會用到的名詞,可是——
(不過……本田的知識豐富,她也知道我在尋找所羅門的寶藏,她會說出與從所羅門神殿消失的聖櫃有關的十戒,倒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轉念一想,就在這時候,有個人從陣的背後走過,不小心絆倒了。
「嗚哇!」她手裏抱著的書堆,嘩啦嘩啦地通通掉落在陣的頭上。緊接著豐滿的乳溝也朝陣襲來,就這樣把他推倒在桌上。
「痛痛痛痛痛!呼吸不到氧氣!好難受!」
「啊,對不起——!」
整個人倒在陣的上頭,還用大胸脯壓在陣的臉上的是國中部三年級的安藤奈津。她忙不疊地趕緊道歉起身。陣才鬆了口氣。
「真是的……我還以為要窒息而死咧。」
陣深深地歎了口氣,視線看向奈津。以國中生來看,身材發育良好,長發用發夾夾起的模樣顯得很活潑。她也是家政社團的社長。
「……安藤同學,請珍惜圖書館的書籍。這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收藏品……」
聰子的視線看向散落一地的書小聲地說著。奈津搔了搔頭,手忙腳亂地開始把書撿起來。陣的後腦勺腫起個大包,便趴在桌子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看不到前麵。請妳吃糖果,妳就原諒我吧,小聰!」
奈津從裙子口袋中,掏出用紙包好的糖果遞給聰子。
「小聰?」
陣摩娑著隱隱作痛的後腦勺,訝異地看著奈津。奈津跟樸實又話少的聰子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但似乎是聰子的朋友。
「……安藤同學我說過了,不可以把糖果帶進圖書館裏。」
真不傀是聰子,對奈津的我行我素一點都不包庇。
「對了,小聰。我還有想要找的書耶!關於製作運動飲料的書,實在很難找到。」
「根本就沒有在聽別人講話嘛……」
「那個糖果,是我在社團活動做的喔!啊,也分給這位學長吧。對於料理的小撇步,我敢自誇可以成一家之言了喔。」
奈津把糖果包也遞給陣。裏麵是金色的糖果。
「不是對料理製作,怎麽會是對料理的小撇步很有自信啊!還真麻煩耶,妳的意思是指肉類料理就要搭配紅酒,魚類料理就要搭配白酒,但是像火雞的味道因為比較清淡,所以要搭配白酒,這類的知識吧?」
「第一!製作糖果時要避免燒焦,就不能用瓦斯爐,而要用熱鐵盤來加熱最方便士奈津在陣麵前用力地伸出食指,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
「咦~」
她那微妙的小撇步,雖然稱不上完全沒有用處,可是畢竟隻是國中生程度,絲毫不令人感到意外,大概就隻是讓人覺得喔~就是這樣啊。可是奈津卻完全不會留意周遭的氣氛,自顧自開心地講了下去。
「第二!用熱鐵盤做糖果時,把砂糖跟水裝進鋁杯中放在上頭加熱,收拾的時候就很輕鬆!」
「喔——」
「第三!這時候,隻要加入一滴醋,就能夠提升糖果的甜度!」
「是——喔」
陣不怎麽熱情地附和著。聰子低沉的聲音接著開口:
「混入醋加熱後,醋酸的觸媒作用會讓砂糖變成蔗糖,葡萄糖就會轉化成果糖。果糖在糖類中原本就是甜味很強烈的種類,這就是做糖果時要混入一些醋讓甜度提升的原因。前陣子,納入書庫的書中有寫到這件事。」
「原來是這樣啊!我都不知道,不過可以理解!妳好厲害喔,果然可以誇下海口已經把圖書館的書都讀過了呢!」
陣忍不住感動地讚美起聰子。
「啊嘿。」
臉上仍舊沒有表情,聰子單手舉起輕輕拍了拍頭,吐了下舌頭,表現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在旁邊看著的奈津,以熱情的眼神,一邊露出微笑道:
「呼——呼。」
「妳那『呼——呼』,是搞不懂要講什麽的『呼——呼』吧。」
「咦,你的借書卡上寫著『新木陣』……學長,莫非你是香住的兒時玩伴?」
奈津突
然把上半身撐在桌上,指著陣說。上半身朝前彎著,因為她的胸部大,從製服的胸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裏麵。陣連忙將視線轉開。
「妳爸媽沒有數妳禮貌嗎?不要用手指著人,還有不要爬上桌子。」
「我是家政社團的社長,香住愛花跟我說過,她平常都稱呼學長是哥哥喔!」
「啊,她是家政社團的啊。」陣似乎有些吃驚地眨巴著眼睛。愛花是小時候的玩伴。陣不禁流露出「哥哥」的溫柔表情,笑了出來。「這麽說,愛花受妳的照顧了。那孩子啊,雖然有點遲鈍可是非常努力,請妳往後也多加看顧啊。」
插圖075
「嗯——差不多已經快超過我能忍受的範圍了。」
「這麽嚴重哪。」
「話說回來,你就是香住嘴裏老是念個不停的哥哥啊?」
奈津緊緊地貼在陣的背後,視線從上下左右斜邊品頭論足地盯著他瞧。
「哦——咦——嘿——嗯——嗯」
「喂,妳的教養實在很糟耶。」
「比我想象的還要帥上很多嘛,學長。真的很帥,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帥的人。實在有夠帥,哎啊——帥帥帥。」
奈津在陣的周遭轉來轉去,不停地瞧著,似乎還很感動地念叨著。雖然是國中生,但被看似有些成熟的奈津這麽一講,陣覺得渾身不對勁,故意佯裝生氣地語氣說:
「喔,被妳這種國中生稱讚,我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好高興。」
「從香住口中聽說學長非常能吃,我還想象是個肥嘟嘟的米其林輪胎,不過,學長真的很帥耶!」
「即使妳說比妳的想象還要帥,我也一點都沒有開心的感覺。」
「學長,你在看好像很深奧的書喔,我聽說你喜歡看書,還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看書』呢,這下子多少可以安下心來了。」
「為什麽得讓妳安心才行啊。」
「哎啊——因為有的人並不是真的喜歡看書,而是喜歡圖書委員刻意裝出來的呀,青春年少的回憶中不是常有人這樣講嗎?」
奈津說著露出玩笑般的笑容指著聰子。聰子臉上沒有表情,倒是陣反應過度地紅了臉,吼著奈津說:「喂,妳不要講奇奇怪怪的話!本田是因為我做了很多關於考古學的調查,她很親切地幫忙我!被妳這樣誤會就太失禮了吧!」
聰子慢慢地把視線移向陣。雖然沒有表情,可是抬頭看著他的視線中,似乎有著些許感動?聰子的兩手交叉在胸前,看著陣說。
「新木學長,你這麽感謝我啊?」
「看來是我誤會了,真是抱歉啦。不過學長,聰子是我的好朋友,愛花是我的學妹!不管你惹那個哭了,我都不會原諒你喔。先定啦!」奈津口氣嚴厲地叮嚀著陣,就啪噠啪睦地抱著書跑開了。她邊跑著,爽快地嗬嗬笑了出來。
(那就是『哥哥』啊……香住這家夥,眼光還真是不賴哪。高中生果然很成熟呢。好好喔,如果不是香住的『哥哥』……哎啊哎啊!不行不行,我是香住信賴的學姊,得要幫香住加油才可以啊!有著這種煩惱的我,感覺真是青春洋溢呢!)
陣這個人與其說是「成熟」,還不如說他是「像個老頭子」,隻是國中生奈津還沒有辦法分辨清楚。而且,奈津根本就不是在煩惱,恐怕是沉醉於幻想自己是個為愛所擾悲劇女主角當中。
台風掃過。陣在完全無法理解的狀態下,目送著有如風暴般掃來又離開的奈津。
「……那家夥到底是什麽人啊?任意地就在自己心裏,不停地編撰起故事來。是說她那模樣,簡直就像少女漫畫的女主角身邊好友般,既愛管閑事,還又冒冒失失的,劈頭就誤會別人的個性,又是怎麽搞的啊。」
「學長。糖果,很好吃喔。」
聰子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嚼啊嚼地吃著奈津給的糖果。陣驚訝地吐嘈說:
「喂!圖書館裏麵禁止飲食吧?」
「不要緊,圖書館裏麵圖書委員就是法律。」
「我大概有三本書延遲歸還,妳就幫幫忙吧!」
「我會考慮看看。話說,我忘記把這個給你了。」
說著,聰子就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倒五芒星皮革封麵的書遞給了陣。
「咦?是新的資料?」
陣翻開書頁,每一頁中各描繪了一隻奇怪的動物。全部有七十二頁。大小和版型跟莎拉擁有的魔法書很相似。
「這是我自豪的收藏之一,書名叫做『所羅門的鎖骨』。也被稱為『goetia』(注:神秘教派卡巴拉的典籍,又名為『所羅門之鑰:次鑰』。),是記載能夠召喚被所羅門王封印的七十二個惡魔方法的書……」
「啊啊,是一九二八年再版的書,又再次再版的。這本還有『黑雌鳥』等,被稱之為魔法書的書籍多半都有再版。不要緊,這本書我有好幾本不同的版本。紀伊國屋等書店的外文書區都有賣。」
「哎啊,這樣喔?」
「妳這麽用心幫我找,真不好意思。」
「不會的……沒關係。也不是什麽太珍貴的書啦。」
看聰子並沒有表現出失望沮喪的表情,陣也就不覺得有點對不起她了。
可是,陣他知道真正的「所羅門的鎖骨」,並不是書籍,而是被稱作「所羅門的鑰匙」的所羅門王的戒指。能夠封印惡魔的戒指,現在正收藏在口袋裏。戴上戒指摩擦神燈,就能夠召喚出神燈魔神座堂莎拉。
(這麽說,叫做所羅門鎖骨的書,是後世的人所寫來混淆視聽的假書囉?仔細想想,真正的魔法書大量印刷,鋪貨在一般的書店中,倒也是件奇怪的事。魔法書多半都是在審判魔女的時代出現,利用眾人的不安心理而大賣特賣。就因為市麵上混雜了這些假書,記載所羅門的神秘魔法的線索才會這麽難找,真是找麻煩。)
有些不耐煩起來,陣把手中握著的自動鉛筆敲著桌子。這時,聰子以不露情緒的冷靜語調插嘴道:「不是的,所羅門的鎖骨是一本書也是鑰匙。不是有人不想讓別人翻閱日記就會選擇有可上鎖的日記本嗎?就是像那樣書跟鑰匙成套的。」
陣驚訝地抬起頭來,聰子則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好似摸不透底細,臉上帶著笑容,彷佛能夠看透人心……
(怎、怎麽了?我把心裏頭想的事情,都給說出來了嗎?聽說要是自己一個人住的時間太長,就會常常自言自語呢)
陣連忙掩住嘴,總之,要是再待下去,把各式各樣自言自語的話都講出來就傷腦筋啦。他也不想要被人當成是怪咖,況且如果把莎拉是魔神,還有相關的事情……比如被封印的聖櫃惡魔之類的事情,通通都講出來的話就糟糕了。應該會被莎拉碎碎念個不停,處罰人跪坐在枕頭邊三十六小時都在聽她訓話。我很肯定她會這麽做。
「啊,不好意思,本田,還讓妳幫我找資料,今天我該回去了。這裏的書可以全部讓我帶回去借到明天嗎?」
「哎啊,這樣嗎。我了解囉,嘿嘿嘿……」
目送著就像逃走般起身離開的陣的背影,聰子的臉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隻剩一人獨處在圖書館內的聰子,伸手拿起桌上的『所羅門的鎖骨』。
「書是紀錄秘密的。鑰匙能夠解除封印。所羅門的鎖骨,光是這本書並沒有任何用處。惡魔四處撒野時,沒有能夠封印的戒指,他們就像沒裝上煞車的車子……沒有人會想要開這種瑕疵品。所以,才會被認為是無害的書,被印刷複製廣為流傳。就像無限增值的dna……」
聰子瞇起眼睛,嘩啦嘩啦地翻著書頁,喃喃地說。
「也就是說,隻要有成為『鑰匙』的『戒指』,就能夠從印成數
百萬本的『書』中將惡魔解放出來。可是呢……即使有『鑰匙』,若持有者能力不高,要把擁有強大力量的七十二個魔王封印起來是很困難的。所以還是不能夠輕輕鬆鬆地隨便就把惡魔解放出來。把野獸從柵欄放出來前,首先要確定是否想好將牠送回柵欄的方法才可以……第一步先得要確認『鑰匙』的能力高低。」
瀏覽著書頁的聰子,眼神突然停在一個魔王的圖案上。
「對喔……這種程度的,應該剛剛好吧。」
她用手指輕撫著畫在封麵的五芒星,聰子小聲地念誦著咒語。倒立的五芒星,會攪亂宇宙的五個行星,還會顯示出代表惡魔象征的二角羊姿態,是不吉利的象征。
「aguroaguramu、vaikeon、sutimuramation、eroharesu、retusanmaton、kurioran、ishioeion、ekushisutien、eriona、onera、erashin、moin、mefiasu、soteru、emanueru、sabaoto、adonai!我,召喚你……」
念唱著咒語聰子在胸前劃下十字。十字上方較長,是個倒十字。
「阿門!」
她清澈的聲音念出最後的咒語那瞬間,從打開的書頁裏嘩地吹出一陣強風。風卷成漩渦,把聰子的頭發和裙子都吹著啪搭啪搭翻飛不止。
無人的圖書館內書架上的書紛紛飛了出來,被風吹在空中,就像蝴蝶般在聰子的周圍飛舞著。接下來……書頁散發出光芒,畫中的魔王轟隆轟隆……地伴隨著暴風般的聲響,從書頁裏化成實體現身。有著人類的姿態,人型、貓、蛇三個頭的頭發燃燒地如火焰般,騎在火蜥賜身上。手中拿著火燒得正旺的火把,火蜥蜴也吐著火。他出現的瞬間,轟隆隆地發出打雷般的聲音,還打著閃電。
『召喚吾輩的,就是你嗎?』
帶著威嚇語氣的低沉聲音問著,他把火把指向聰子。
『召喚火焰侯爵艾尼(aini)出來,可不是聰明人做的事。你難道以為可以控製吾輩嗎?』
「嗬嗬,誰知道呢。嘿嘿嘿……」聰子站在艾尼麵前,絲毫沒有害怕的模樣,她胸前抱著『所羅門的鎖骨』,麵對艾尼丟出挑戰的視線。「可是,聽過我接下來要說的情報,你會說『講出那男人的所在地』,我很肯定。」
『妳打算預言惡魔的話嗎?』
「多少會一點啦。我很熱中占卜跟咒語,真的隻會一點皮毛,但可以看到一些未來景象喔。」
『自大的小女孩,沒有任何人能夠看到未來的事情。能夠支配時間的隻有神!』
「有個少年擁有所羅門的戒指。他用那力量召喚神燈魔神,再將其封印。火焰侯爵艾尼,隻要擁有這隻有權力的戒指,這書中的惡魔就沒有任何一個能夠違背你的命令喔!大家都會害怕被封印,全部都會乖乖聽從你的話。」
『你……你說什麽?快講出那男人的所在地,小女孩!』
艾尼抓住聰子的肩膀。他的眼中充滿了欲望,嘴角如野獸般流下了口水。
『可以無限增加火焰的破壞力,火能夠賜予人類智慧與破壞的力量,是可以賦予支配自然的力量。吾輩的能力是最強的。我一直都認為,吾輩才是最適合當大魔王的啊……!i
聰子聽到預期的這番話,眼鏡下的眼睛瞇了起來,冷冷地微笑道:
「那就告訴你吧,艾尼先生。不過要小心喔,他的身邊還有可怕的劍之魔神艾爾芙-夏席爾……」
聰子的長發被風吹起,像條蛇般張牙舞爪瘋狂翻飛著。
正當圖書館內發生難以想象的異常狀態時,奈津抱著書山,回到家政教室。那裏眾集約十名家政社團成員,看著料理的書,正在研究著把不同的果汁混合攪拌。
「哈囉,新的料理書來囉!有沒有想到製作出超級運動飲料的方法啊?」
被這麽一問,滿臉困擾地搖著頭的是愛花。她還是個一年級學生,有著圓圓的大眼睛和削短的妹妹頭,習慣歪著頭的小動作,從各種角度看來都是個有些遲鈍的女孩。
「那個,部長……運動飲料,是春紗學園為了參加高中生馬拉鬆比賽的選手,在供水處提供的飲料,對吧?」
「是啊。如果因為我們的協助獲得優勝的話,家政社團的名氣也會提升,學生會撥的預算說不定就會給很大一筆喔!」
「可是,與其讓從來不運動的我們,東想西想做出奇怪的東西,不如準備適合馬拉鬆選手本身的飲料比較好吧……?」
「欸欸欸,就算不會運動,我們可是營養學的專業喔!尤其是我,關於運動飲料的知識可是無人能出其右。」
奈津的食指左右動著,以國中生來說過於豐滿的胸部也跟著搖晃起來,她自信滿滿地說。愛花他們對如此自信滿滿的奈津頗為感動,眼睛都冒出了光來。
「說,說的也是。社長做出來的運動飲料,感覺會放很多了不起的東西呢。」
「那是當然的囉。家政社團的社長名銜可不是叫好聽的。聽好囉,讓我來告訴妳們,什麽叫做運動飲料。」
奈津雙手交叉著,伸出了食指。愛花也把手交叉在胸前。
(來了,社長的小撇步!家政社團社長的小撇步,大概會說運動飲料原本是醫生,在手術後把點滴剩下的點滴包內補給水分跟鹽分喝下去才產生的!一定可以聽到像這種讓人嚇一跳的料理曆史吧。)
在滿心期待地等著她開口的愛花麵前,奈津用力地伸出食指。
「第一!運動飲料直接喝的話就太濃,必須稀釋來喝才健康!」
「咦——原來是這樣喔。」
愛花的興奮心情瞬間減少一半。仍然隻是國中生程度的小撇步。聽起來就讓人覺得不過也是這樣,就算不知道也無所謂的感覺。可是奈津卻絲毫沒有發現眾人的反應,對自己的小撇步(應該說根本隻是微不足道的知識)很有自信,又伸出第二根指頭。
「第二!把歐樂那蜜○倒進杯中再緩緩注入牛奶的話,由於牛奶的重量較輕,就會變成兩層,非常好看!此外添加牛奶是歐樂那蜜。公司推薦的變化飲用方式喔!」
「是——喔」
「第三!熱的時候喝冰涼的飲料想要降低身體的溫度,多半人都以為冷飲的冰涼能夠止熱,其實反而會因為冷而讓身體緊張地停止出汗,把熱都鎖在體內而變得更熱!熱的時候,應該把溫溫的飲料放置約十五分鍾,即使不會口渴也要一點一點慢慢喝,等到會流汗的時候,汗水的氣化熱才會讓人覺得更加涼快!」
「不好意思回到妳剛剛的話題,歐樂那蜜○不是運動飲料,是營養飲料。還有,歐樂那蜜○在黑光下會發光,這麽出名的小撇步,部長,妳是不是故意跳過不說的啊?」
「好,懂了的話就趕快開始動手做頂級的運動飲料囉!」
奈津敏捷地把愛用的圍裙穿上。似乎完全就沒有聽到別人說的話。她總是這樣,社員們個個都繃著臉聽從她的話動手。
過了一會兒,家政教室的門口似乎有人出現。
她戴著深度近視眼鏡和口罩,頭發綁成兩條辮子——這是變裝過後的莎拉,但奈津他們並沒有察覺到。
「咦……學姊,您有什麽事嗎?」
莎拉穿著高中部的製服,這是唯一能夠知道她是學姊的裝扮。被奈津一問,莎拉戴著口罩,壓低了聲音支支吾吾地說:
「咳咳。不好意思,我戴著口罩。那個,我想要來這裏學做料理。」
「學做料理?」
「嗯嗯是啊,我們家的狗食量非常大。最近,都跟人
不怎麽親近,我想試著用食物來引牠上鉤……」
聽到這話,愛花插嘴說:「愛花的哥哥也很會吃!總覺得,不能不管這件事!」
看到高興地露出笑容的愛花,莎拉嚇得往後倒退幾步。
(香、香住愛花!她,也是家政社團的嗎?)
莎拉曾經用自家車載愛花回宿舍。即使自己變裝過,難以掩飾的名媛氣息搞不好會被察覺……莎拉七上八下地誘導著說:
「啊,那個……我們,以前有見過麵嗎?」
「咦,跟學姐嗎?嗚——」愛花的食指放在唇邊,露出困擾的表情想著:「嗯……」
她似乎想破腦袋想不起來有過這麽一回事,就轉過身,抱著頭。
「啊啊啊——……」
愛花幹脆在教室角落,抱著頭麵,向牆壁蹲了下來。
「呼。」
「咦!在花圃另一頭的歐吉桑跑到哪裏去了?」
「那裏是禁止進入的地方喔!」
奈津低頭看著愛花。莎拉看到這景象總算是放下一顆心。
(太好了!沒有察覺到我的真實身分,好像完全就沒發現嘛!)
莎拉的心情是半分安心,半分則是難以釋懷,有種煩悶的複雜情緒。
(話說回來……香住再怎麽遲鈍,我那獨特的名媛光芒,竟然在這身變裝下完全消失不見了?)
插圖081
不過莎拉基本上就很任性,對任何事都不會自我反省,全都會怪罪在他人頭上。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庶民不好,都怪他沒有召喚我啦!隻要我還沒有盡快成為獨當一麵的魔神,我們座堂家的資產就會這樣一點一點地減少……要不了多久名媛程度就會下降了吧!全部,都是那個庶民的錯!平常人如果碰到像我這麽可愛又漂亮的女孩要到自己的房裏,不都會開心地每天都想要召喚我嗎?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讓他召喚我!)
為了讓陣不得不召喚自己,莎拉所想出的方法……就是『讓料理變得超級好吃大作戰』。
用一句話來形容陣,就是「食量大的瘦子」。其它還有像是考古學狂熱份子,還有老是板著一張臉,或是不會觀察周遭氣氛等等,不同的形容詞。對莎拉來說攻擊的重點就在食物。
對住在宿舍的陣來說,跟其它男生攝取同樣次數、同樣份量的餐點,根本就無法讓他滿足。因此,他才會幾乎每天都到學校後麵的波斯料理屋「千一夜」報到。
料理屋的廣告牌娘艾爾芙,長的雖可愛,其實是劍之魔神,以妖魔為主食。她似乎覺得擁有所羅門戒指魔力的陣,看起來應該相當可口。
(她現在是因為對她來說跟庶民合作,可以吃十戒妖魔非常方便,但是千萬不能夠對她掉以輕心耶!狀況有變化的話肯定馬上就會窩裏反,把庶民從頭開始咬下吃得精光,絕對沒錯!)
陣也同樣抱著不安,可是「千一夜」的學生價,就是便宜且量又多。每份都堆得滿滿地,飯又隨你吃到飽,偶爾還會附贈一盤小菜。價格最多隻高到五百日幣左右,他隻好抱著「冒著被吃掉的危險也想要去吃」的想法。
至少莎拉並不想吃掉陣。應該說,拜托莎拉作菜對陣來說比較安全,畢竟可以到宿舍房間內做菜,這還比較簡單。可是,為什麽不找莎拉而選擇去艾爾芙的店……
(因為艾爾芙身材好,又長的可愛嗎?)
不知道為什麽立刻想到這個方向的莎拉,又推翻之前的想法,
(既然這樣,我就以發自內心的美來決勝負吧!)
問題不在這裏——
(……莫非,我隻要能夠做出庶民喜歡吃的料理口味,就可以了嗎?)
繞了非常大的一圈,總算找到了結論了。
陣的食量大又很任性,莎拉如此認為。
(想要吃很多的話,狗食不就很夠了嗎。)
莎拉腦袋裏思量著很極端的想法,實際上,莎拉的料理手腕根本就稱不上是料理。蛋不敲開就直接丟進炒鍋裏炒,最近作的自信料理,是鰻魚飯。
熱騰騰的白米飯上,把沒有清理過內髒,整條活生生的鰻魚就直接放在飯上頭。
(因為蛋汁蓋飯不就是在熱騰騰的飯上麵,打顆生蛋就很好吃了嘛。舉例來說法國料理中,澆在冰淇淋上的巧克力醬,不也正是要熱的醬汁讓冰淇淋融化才會好吃嘛?庶民才沒辦法理解這種絕妙的搭配呢……)
「反省」或是「自我省思」這類的話,根本就不存在於莎拉的字典中。還有,生的鰻魚有毒,一定要煮熟才可以吃,即使不煮熟把生魚放在熟飯上,會因為悶熱發出惡臭,莎拉也不知道這些,就算知道了,以她的個性恐怕也不在乎。
(所以說,就是這樣啦。做出上流社會的料理並不合庶民的口味,我必須要學會適合庶民口味的料理才可以,仔細想想,那間千不拉什麽的艾爾芙家的店,就是大眾食堂的口味嘛!)
她的思考方向完全錯誤。原本想要請女仆們教她做菜,但是她們做的都是符合上流社會的料理,應該不合陣的口味,所以沒辦法做參考。畢竟,瑪莉是繼承大英帝國光輝的正統派女仆,她認為不應該讓女主人親手做家事,或許也不會教自己做菜吧。
(所以我隻好特地跑來這裏,請她們教我適合庶民口味的料理啊!庶民的口味,想必就是家政社團所學的味道吧。香住愛花偶然也加入了家政社團……這表示,庶民大概就是最喜歡這裏的味道吧?)
高中部並沒有家政課的課程,也沒有家政教室和家政社團。要去請低年級生教她,莎拉的自尊心又不容許,所以她才特地變裝前往。
「學姊。您站著有十分鍾都沒有動耶,不要緊嗎?」
愛花擔心地怯怯問道,莎拉這才回過神,用力地搖了搖頭。看來自己剛才有好一陣子都陷入回想當中了。
「嗯嗯,不要緊的,不要緊啦。」
「……咦?」
奈津訝異地猛盯著莎拉的臉瞧。讓莎拉嚇了一跳。
「怎,怎麽了嗎?我的臉上,沾到什麽東西了?」
「學姊,不好意思,能否請教妳的班級和姓名?」
「啊……那,那個因為個人信息保護法無法告知。妳看,因為個人信息保護法,鞋箱上麵的名牌被拆除,老師也不是叫名字,而是叫學生的學號啊?」
「總覺得,您有沒有被說過長得跟座堂學姊像呢?」
奈津意外地觀察相當敏銳。不過,搞不好是因為愛花實在太遲鈍了。
莎拉緊張地提高聲調說:「是,是嗎?真是光榮啊,能跟那麽聰明漂亮又有氣質又有錢的莎拉千金大小姐相似,但我並不是她。」
「真的嗎?」
奈津懷疑地問。莎拉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嗚,被懷疑了?不行啊,如果不想點辦法的話……座堂莎拉變裝跑去找低年級生學做料理這種事情,怎麽能夠被發現呢?平常因為名媛的教養完全不會進廚房做菜,可是一旦要做就能做出媲美一流餐廳主廚的水平,從來沒有做過菜的我因為天資聰穎,就算都不學習也可以拿到一百分,嗯,我也沒有上過補習班,名媛千金就是要像這樣,要有近乎不真實的華麗風格才可以哪!)
妄想在莎拉的腦海裏不停地轉著。愛花有所顧慮地對奈津說:
「那,那個,部長!懷疑他人,是不好的喔……」
「說的沒錯,香住。可是,我有個秘招!能夠知道她是不是莎拉小姐的秘招喔!」
奈津突然把放在桌上的一個紙盒,拿起來遞到了莎拉的眼前。莎拉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往後退。那是白底上麵描繪著藍色圓點的○爾必思的紙盒。
「學姊!我說啊,靠這個可○必思就能知道妳是不是莎拉小姐了!」
「可、可爾○思?」
莎拉傻住了。愛花她們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妳看看我我看看妳。
「用可爾必○,怎麽能夠知道是不是莎拉小姐呢?」
「社長她,說不定知道可○必思其實有我們從來都不知道的天大秘密喔。」
「可○必思上市時間出乎意料地早在一九一九年,是簽訂凡爾賽條約的同一年之類的嗎?」
「是說啊,這種摘要式的情報,把○爾必思用圓圈代替也沒什麽意義吧……」
愛花有些顧慮地指出疑慮。
「而且,圓圈代替名詞的位置根本就不經大腦思考,想都沒想就隨便找地方塞進去,如此一來就失去用圓圈代替的意義了。」
莎拉也冷冷地喃喃說著。
「反正,如何分辨是否是莎拉小姐的標準,跟我們就沒有關係了吧?」
社員們頗為不在意地隨便說說。莎拉看到奈津如此地有自信,恐怕十之八九被看穿了,心裏頭也有了覺悟。
奈津露出挑釁的笑容,把一個杯子,還有另一個裝了水的水壺,用力地擺在莎拉的麵前。
「好了,學姊。請做出可○必思吧。」
莎拉呆住了。一方麵是有可能被識破真實身分的緊張感,更重要的是,
(……可○必思,是什麽東西?要我做,又是怎麽一回事?)
莎拉平日隻喝女仆們親手打的手工新鮮果汁或紅茶,從來沒喝過商店販賣的瓶裝飲料或是寶特瓶飲料,更別說自己動手做了。
(嗯——……難道說,她把水壺一起遞給我,是要我把飲料稀釋嗎?英國當地喝紅茶的方式,就是注入很濃的紅茶,然後再加進牛奶和熱水,將其稀釋後再喝,所以會連同牛奶和熱水壺一起送上來)
於是,莎拉就嚐試把可爾必○稀釋。杯子裏的液體相當濃醇,莎拉隻用了一點點,加進非常多的水。在那瞬間,奈津愕然地當場失望到跪了下來,愛花連忙跑向奈津。
「社長,妳怎麽了!」
「啊,我輸了!這個人,真的不是莎拉小姐啊……」
莎拉鬆了口氣輕撫著胸口。可是,為什麽奈津會得到這樣的結論呢,自己實在一點都弄不懂,她的好奇心反而受到刺激,開口問道:
「為、為什麽妳會知道我不是莎拉呢?」
「請看看可爾○思的紙盒包裝!」
奈津拿起○爾必思的紙盒,直直地塞到莎拉眼前。
「這裏有寫要把可爾必○稀釋五倍。隻有千金大小姐才會照著製作說明稀釋五倍的!一般人,通常都會稀釋十倍左右來喝。偶爾想要奢侈一下稀釋五倍來喝,但是怎麽樣都還是下不了手,最後就稀釋七倍,這就是庶民的○爾必思!妳如果是真正的莎拉小姐,想必會做出隻稀釋兩倍的可○必思!」
「社長,稀釋兩倍應該是沒辦法喝的吧?」
被遲鈍的愛花吐嘈,奈津卻仍舊我行我素地繼續說道:
「所以說,會做出這杯稀釋十倍可爾○思的學姊,很肯定地跟我們一樣都是庶民!她是喝完○爾必思後,還會把水注入瓶中搖一搖,嚐嚐稀釋二十倍的最後一滴可○必思滋味的人!真抱歉剛才懷疑您了!」
「是說,真正的名媛千金應該不會自己動手做可○必思吧?應該說,搞不好根本就沒喝過可爾○思。」
「總之呢,學姊,讓我正式跟您自我介紹。我是社長安藤奈津。關於料理,常被人說我隻知道些小撇步,全是些光說不練的無用知識,雖然現在還是國中生,往後還需要多多實際演練,訓練技巧才行呢!」
奈津完全無視於愛花的吐嘈,朝著莎拉伸出手來跟她握手,還對她眨了眨眼。莎拉小聲地沒什麽感情地碎碎念著說:
「光說不練的無用知識。喔嗬嗬嗬嗬。哎啊啊,真是莫名其妙呢。」
「您剛剛說什麽?」
「啊,沒什麽沒什麽,我什麽都沒說啊。」
「比方說啊,關於這可爾必○的小撇步啊。」
「已經聽過很多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常識而已。」
座堂莎拉是個人前裝模作樣的大小姐,但變成其它身分時,就完全不會隱藏其惡劣的性格,想到什麽就脫口而出。但是奈津也不可小覷,她根本就不在乎對方到底是有聽還是沒在聽,這也是為什麽奈津她,從來都沒有發覺自己的小撇步是多麽地微妙的原因所在……
「第一!○爾必思跟可樂混合的話,相當好喝喔!」
奈津用力地伸出食指。莎拉忍不住抱住了頭。
(果然是國中生……根本就是糖漿加上糖水衝泡出來的,攝取多餘的卡洛裏也都不覺得有什麽可怕,真是勇士的食譜哪!所以這個女孩子,明明是個國中生才會長的比我高胸部又比我大。大腿也是圓滾滾的……啊,莫非庶民現在對我冷淡,是因為我如此窈窕的身材?這麽說來,聽說男生跟女生欣賞的好看體型差了兩個尺寸……)
莎拉愕然地盯著奈津瞧。
「那,那就先給我來杯○爾必思可樂吧。」
「學姊。您不是來這裏要學做料理的嗎。還有,妳的表情是認真的?」
奈津繃著一張臉,凝視著似乎很拚命學習的莎拉。突然,愛花啪地拍了拍手。
「啊。對了,愛花也知道小撇步喔。我可以說嗎,社長?」
「咦——?」
奈津帶著愛笑不笑的表情回頭看著愛花。
「反正一年級學生的小撇步,也不會有什麽太了不起的內容,就姑且聽聽妳說吧。」
「國中三年級學生的小撇步,跟一年級的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莎拉低聲地說道,突然奈津的視線看向莎拉說:
「學姊,妳剛剛說什麽?」
「我也知道小撇步喔。對,關於可樂……」
莎拉從為了製作運動飲料而準備的多種飲料中,拿起可樂的瓶子,直接遞向奈津眼前。
「要喝漂浮可樂時,先把香草棒冰放入口中再喝可樂,嘴巴裏麵就會產生咻咻的氣泡把可樂噴出來喔!」
「咦——!好棒喔!」
家政社的社員們,一起騷動著。奈津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們說:
「妳,妳們,反應怎麽會這麽激烈啊?」
「真不愧是高中生,好厲害的小撇步喔!回家以後我要試試看!」
看到開心地高聲討論著的社員們,奈津臉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愛花則有些顧慮,小心翼翼地問說:
「那個,不好意思,我的小撇步也可以說出來嗎?健恰可樂的氣比普通的可樂少。曼陀珠或清涼糖的外表粗糙,表麵積很大,可以讓碳酸一口氣變成泡泡喔。所以……」
愛花就把白色薄荷口味的錠狀糖果……曼陀珠,丟進莎拉手中握著的可樂瓶裏。
「噗咻嗚嗚嗚嗚!」
莎拉手中的瓶子,就像沸騰了一樣噴出可樂來,噴到天花板上四濺飛散開來。莎拉和社員們,紛紛發出慘叫聲。
「哇——!好冰喔!是說啊,這不是小撇步吧!」
「要挑毛病的話,學姊的香草棒冰也不算是什麽小撇步吧!」
「我說香住!打掃家政教室妳就自己一個人做吧!」
家政教室回蕩著奈津響亮的怒吼聲。
(話說回來……家政社團的社員隻有這種程度的話,在這裏學做菜,大概也幫不上什麽忙吧……)
變裝用的厚重眼睛被可樂噴得黏答答的,莎拉悄悄地躲在一邊用手帕擦拭著,現在就已經後悔來到這裏了。
莎拉為了想要讓陣回頭親近自己這樣了不得的理由而去學做菜,但是根本就連料理的邊兒都還沒沾到……她腦中掛念的陣,正在學校後麵的波斯料理店「千一夜」中吃飯。
千一夜是江戶土生土長的波斯人(←?)店長和老婆,以及廣告牌娘女兒艾爾芙所經營的,散發濃濃昭和氣氛的大眾食堂。推出的料理都是肉塊串燒定食等波斯料理,原本波斯料理就有使用米飯,大部分的料理都可以用筷子來食用,很合日本人的口味,不像牛排需要用刀叉進食,隻要有筷子就能夠大口大口送進嘴裏吃。所以,陣也用筷子不停地扒著肉塊串燒蓋飯。
「陣!再怎麽能吃,你會不會也吃太多了啊?」
單手拿著銀色的盆子,穿著圍裙站在店裏的艾爾芙,半是看傻了,半是擔心地看著大食量的陣。她有一頭金發和藍眼睛,淺黑色的肌膚,靜靜地不說話的時候就像個公主般的美少女,能說一口流利的江戶腔,相當有氣度。
「宿舍的餐點很少,不在這裏吃飽的話會餓。」
陣的臉頰上還沾著幾顆米飯,抬起了頭。
「就算是當作零食,量也太多了吧?」
「波斯當地吃零食是在五點的時候嗎?日本是在下午三點左右啦。」
陣用手指著顯示出五點的店內時鍾,艾爾芙手中的銀盤忍不住框啷一聲掉了下來。她連忙把盆了撿起來。
「目昧地請問你啊,你的意思是說這並不是零食?」
「零食在下午三點的時候已經吃過。課程結束去圖書館前,我把愛花中午送給我的超大三明治吃掉了,好像是早上在宿舍的廚房做的。」
「超大三明治?……三明治一般不會比吐司麵包的大小更大吧?」
「那家夥的料理啊,不知為何總是卷起來的。那大概叫做三明治卷吧?把吐司塗上果醬再卷起來,最後,變成像枕頭般的大小。」
「那個是零食,這個是晚餐?」
「宿舍的晚餐是六點開始,妳知道的吧?」
「那,這個特大肉塊串燒定食是什麽定位?」
「大概是吃完零食後的輕食吧!」
「難不成這之後,你還想來頓晚餐前的輕食喔?」
「我還以為劍之魔神的能力,隻有變身成劍解決敵人而已,沒想到妳還有預知能力喔?」
「我說——你吃太多了!我會跟所羅門的戒指一體化變成鎧甲耶。如果你吃的又肥又胖,覆蓋的麵積得要變廣,那就麻煩了!」
艾爾芙小心地不讓其它客人聽見,抓住陣的胸口,壓低音調說著。
在廚房烤著肉塊串燒的艾爾芙爸爸,用江戶下層市民特有的豪邁語氣吼道:
「喂,雖然說火災跟吵架是江戶地區的傳統特色,但可不表示可以跟客人吵架!不要在哪裏囉哩叭唆,趕快來上菜!肉塊串燒蓋飯,追加!」
「追加?還要吃喔?」
連艾爾芙都快要暈倒了。陣紅著一張臉,繼續吃著。
「因為妳家的料理太好吃了,我才會吃這麽多啦。我來到這所學校之前,都沒有吃過波斯料理,真的很好吃耶!我啊,每次吃牛排,都會從一開始就全部切成小塊慢慢享用。」
「那個,就叫做窮人吃法吧?」
「我也常被朋友這樣批評,可是在外用餐很不容易吃到肉類啊。肉塊串燒定食,隻要把肉從竹簽上拿下來,用筷子夾來吃就好。要邊切肉邊進食,會讓吃飯的速度被打斷,我實在很不拿手。」
「的確很像大胃王說出來的意見。」
「大家不會這麽做嗎?」
「這個嘛,我自己是很喜歡把妖魔的肉邊砍邊送入口中吃掉啦。一開始就把它們切成小塊的話,不是會發出尖叫聲嗎?」
「不需要發出尖叫啦。」
「陣看起來,應該跟哇沙米醬油很對味。」
「還在想要把我吃掉喔?」
「因為最近都沒有妖魔出來啊,你又自己隨意地跑去旅行,我本來還想要把接近你的惡魔給吃掉的說。」
艾爾芙說完用力轉身背對著陣。陣狐疑地說:
「隨意……我沒有必要跟妳報備吧?我說要去做考古學的研究,妳會跟著來嗎?想必沒興趣吧?」
「我又不是個瞎子!這趟旅行,你是跟那個女生一起去的吧?」
那個女生……當然指的是莎拉。陣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好厲害喔!妳怎麽會知道啊?」
「我收到明信片啦。」
艾爾芙從圍裙的口袋中,掏出明信片遞到陣的麵前。就在二見浦夫婦岩照片的後麵,貼著陣和莎拉兩個人一起拍的大頭貼,還用彩色筆寫著『哈囉哈囉——我現在來到伊勢喔——妳知道真珠貝是可以吃的嗎?平常受到妳不少照顧,今天就寄給妳,要拿來當店內的菜色喔!啊,我在黃金周假期來到了巴黎,庶民跟我一起去玩耍,要當作秘密喔!』。
「有圖有真相,就算瞎了眼也應該會知道吧……不過,她還寄了真珠貝過來,那家夥還挺有禮貌的嘛。」
「嗯,那就是今天的推薦菜單貝肉咖哩啊。這點我是挺感謝的啦,不說這個,你們連大頭貼都拍了,看起來玩的挺開心的嘛!」
「我一副滿臉痛苦的表情,哪裏看起來樂在其中了啊?」
陣指著大頭貼。莎拉抓著陣的領子把他拉到身邊,強迫他拍下這張大頭貼,很不喜歡拍自己照片的陣,扭曲著臉表現出想要立刻逃離現場的模樣。
「可是,莎……不,跟那個女生一起去伊勢是事實吧?」
風景明信片上寫著秘密紀念一詞,艾爾芙頗有些在意店內其它顧客,卻還是追問著陣。陣弄不清楚為什麽艾爾芙的眼神那麽恐怖,像個調查犯人的刑警似的。
「座堂隻是恰巧在新幹線中遇上而已。還有,為什麽要為了這件事情,我就要受妳的氣啊?」
「就是不爽嘛!」
「不爽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不爽啊。」
「莫名其妙嘛。」
「雖然說莎拉是你的魔神,跟你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可是我們兩個也是啊,如果『氣』不合的話,又怎麽能順利合體呢?」
艾爾芙抱著銀盆,不耐煩地露出焦躁的模樣。對陣來說,根本就搞不懂艾爾芙為其麽要如此地心情惡劣。艾爾芙是劍之魔神,與陣佩帶的「所羅門的戒指」合體,就能變成保護陣的鎧甲。目前還隻能夠覆蓋保護陣的單邊手臂和肩膀,如果能力提升的話,就可以將陣的全身包裹住。
「……真是搞不清楚,重點是都是我不好囉?」陣難以釋懷地,不停地搔著頭。「那我跟妳道歉啦,這個送妳。」
說著就開始在製服口袋裏摸索著。掏出來一個好像裝著珠寶的藍色天鵝絨小盒。艾爾芙驚訝地不停地眨著藍眼睛說:
「這是什麽?」
「旅行的伴手禮。因為妳平常都會招待我吃東西。」
「伴、伴手禮?明明跟莎拉在一起,你還買了給我的伴手禮?」
艾爾芙對這份出乎意料的伴手禮,感到有些困惑。
「沒什麽啊,我覺得不管跟誰在一起、要買誰的伴手禮,都沒有關係吧?」
「啊,嗯。說,說的也是啦!總覺得,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講什麽。」
滿心期待地接過小盒打開一瞧,裏麵有個如花朵般的珍珠發飾。
「哇!好可愛喔!可是……這不是珍珠嗎?」
艾爾芙心頭怦怦亂跳,把發飾抱在胸前,陣微微一笑,說道:
「嗯。在伊勢誌摩都是校外教學的定價,珍珠很便宜,這個才八百日幣。」
「八百日幣?」
「昂貴的珍珠當然價格不菲,可是我也不太懂珍珠的好壞,艾爾芙平常都把頭發綁起來,所以我想說送發飾應該滿適合的吧!」
「嗯,嗯,我好高興。這是陣幫我選的禮物啊,我會一輩子好好愛惜的!」
艾爾芙連忙把發飾別在頭發上。金色的頭發更佳襯托出白珍珠和銀色發夾的色澤,就像公主般地華麗。食堂內其它顧客的視線也都紛紛盯著她瞧。
「哇!艾爾芙平常就很可愛了,連凶巴巴的樣子也是這麽地可愛啊。」
「糟糕,我也買了黃金周假期的伴手禮來耶!」
「新木這家夥,還以為他是個呆頭鵝,沒想到還真不能小看他。」
「這樣子又拉開了距離啦?啊啊,看來我也得好好地投入研究楔形文字才行!」
熊熊燃燒著的嫉妒視線全往陣身上集中。艾爾芙紅著臉問陣說。
「怎……怎麽樣,好不好看?」
「啊啊,我自己挑選的,還滿適合妳的。」
「我真的好開心喔!黃金周假期裏我都一直在工作……大家都回家去,大概都把我給忘記了。我還以為陣跟莎拉去旅行的時候,也把我給忘得一幹二淨呢!」
「笨蛋,想也知道啊。我怎麽可能會忘記啊,不管在世界上的那個角落,跟什麽人在一起,我都不可能會忘記啊!」
看到陣認真的眼神,艾爾芙的內心好像被什麽刺中似的。艾爾芙緊張地緊緊抱住盆子。金屬製的盆子發出喀搭喀搭的聲響,都凹了進去。
「欸,那個,陣。我,對陣啊,總認為是要利用你或是總有一天要吃掉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直到覺得會被人奪走,才第一次知道要珍惜?直到收到風景明信片,看到你跟那個女生的合照,不知怎地就突然……察覺了自己的心情。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生氣的吧?」
艾爾芙害羞地轉過身背對著陣,扭扭捏捏地嘴裏嘟嚷著說:
「也就是說……以前我都隻想著『要吃掉你』,那不是『真的吃了你』,而是『恨不得可以吃了你』……簡單的說,我發現,我對你是想要把你吃了那般地喜……」
「啊,對了,還有啊……」
陣沒有注意到艾爾芙嘟嚷著說出來的話,悉悉簌簌地在學生書包裏翻找著。
「啊,有了有了,這個,給伯母!」
說著就把珍珠胸針遞給了在廚房的艾爾芙媽媽。艾爾芙隻發出「咦」的一聲,看著這景況。艾爾芙的媽媽,兩手放在臉頰邊說:
「哎啊,連我的份都沒忘記也買禮物給我啊?真是漂亮的胸針哪!」
「這家店的口味跟份量,我怎麽可能會忘記呢。」
「忘不了的是『口味跟份量』。」
艾爾芙愕然地站在原地。陣還是沒注意她的反應,繼續自顧自地發送伴手禮。
「這有呢……這個,是給伯父的。」
「連我都有禮物喔?真是意外驚喜啊!」
「不管到世界的哪個角落跟誰在一起,我都不會忘記伯父的肉塊串燒定食的味道。」
「愛吃也得有點節製吧!」
艾爾芙完全陷入失望邊歎著氣,露出沮喪的模樣。艾爾芙的爸爸,從紙袋裏拉出一條大三角巾,立刻露出笑容來。
「哇——真是太感謝啦。超大的頭巾,實在很實用哪!」
「這個也是送給伯父的。」
「喔喔,木刀跟通行證木脾還有提燈。這個到哪裏都有呢。謝謝啦。」
「老爸,不喜歡的話,就直說沒關係啦。」
艾爾芙語氣僵硬地吐嘈著老爸。
「是說,每個人都有伴手禮這是怎麽一回事!不是隻有給我一個人?這麽說來,你隻不過是個『做事一板一眼的家夥』嘛!」
「對提供食物的恩情,必須要好好道謝才可以啊!」
「你的行動原理依然是以食物為出發點啊?」
「好失禮啊。我熱愛楔形文字的程度可比熱愛三餐還高耶!」
「比起楔形文字更應該喜歡上的東西,就在你的眼前吧?」艾爾芙兩手抓起陣的胸口,把他往上提。
陣微弱的聲音答道:「眼前……看到花圃。」
「不是花圃!是人啦!」
「白胡須的老頭一直招呼我過去……妳指的是他嗎?看起來還滿討人喜歡的啦!」
食堂裏的男生們,緊張地看著他們兩個。
「太,太厲害了。讓女生不斷主動地告白。好羨慕喔……」
「厲害的是新木吧?對方已經告白的如此明顯,他卻一點兒都不明白。」
「喜歡上那種家夥實在太浪費!讓開讓開,讓我來給艾爾芙告白吧!」
艾爾芙用力地放開手把陣給甩開。滿臉通紅地,眼睛也紅了起來,眼眶中泛出了些許淚光。
「哇啊啊——!陣是大笨蛋!」
艾爾芙哭著不停地拿盆子框啷框啷敲著陣的頭,接著就飛奔出食堂。
「喂喂艾爾芙!死孩子,你愛我、我不愛你的,本來就是江戶人的小小調劑,怎麽能為了這點小事情,就哭哭啼啼地拋開女性自尊哪!放著工作不管要跑去哪裏啊!」
店長對著艾爾芙的背影喊著。被艾爾芙用盆子攻擊的陣,癱倒在桌上渾身都被打得慘兮兮。
「我……我究竟是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啊?」
「死孩子,連女孩子的心思都摸不清楚啊。你這個笨頭笨腦、傻不愣登的大蠢蛋。趕快追上去啊,快點跟她道歉啊!你會用刀的話,四方形的豆腐也能切得圓滾滾的……一件事會因為解釋方法不同產生不同的結果,你這死腦筋的豬腦袋大笨頭!」
店長用力拍了拍陣的肩膀。
「不好意思,老爹您說的話我最搞不懂啦!」
「大笨頭就是罵你蠢的意思哏。」
「越解釋越混亂,根本就聽不懂啦。」陣感到疲倦,便歎了口氣。「……總之,俗話說的好,百聞不如一見。到底為什麽生氣,還是直接問艾爾芙吧!」
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就要出去追艾爾芙。突然又再次回頭——
「對了。不可以浪費食物。」
把桌上剩下的食物一口氣全都掃進肚子裏,把空碗盤框啷一丟,然後——
「好,我要出發了!」
說完便跑出食堂。
艾爾芙靠在春紗學園的外牆,兩手捂著臉簌簌啜泣著。
陣猶疑地靠近她:
「……哪。到底為什麽生氣,告訴我嘛。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說對不起……是不喜歡我送的伴手禮嗎?送妳吃的比較好嗎?」
陣的這番話,雖然有些魯莽但是很溫柔。但艾爾芙卻對他的溫柔置之不理,生氣地用力轉過身背對他。
「不、不知道的話就算了!不需要特別費心思去了解啦。」
「話說,妳肚子餓不餓?」
「啥,搞什麽啊,突然在這種場合聊起食物?你真是個隻會用胃來思考的家夥!」
艾爾芙生氣地轉過頭,瞪著陣。可是,下一秒鍾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陣的背後,站著身高約有三公尺左右的火焰侯爵艾尼,抓起陣的頭發把他吊在半空中。艾爾芙不禁往後跳開。
「搞,搞什麽這家夥!」
「所以我才問妳,肚子餓不餓啊?」
陣因為自己身體的重量使得頭部產生快被扯裂般的痛楚,讓他苦著臉,視線瞄向艾尼。
「如果不喜歡伴手禮的話,這個就當作是我送的伴手禮吧。」
「搞半天,你根本就是『要我救你』吧?」
艾爾
芙把胸前抱著的盆子,朝艾尼丟過去。
「反正,最近都沒吃到妖魔,我的確覺得有點營養不良,我就出手相救吧!讓你瞧瞧波斯傳統格鬥技,波斯武術!」
盆子高速回轉著,把艾尼的手腕和三個頭中的其中一個,蛇頭給切斷掉下來。
盆子咕嚕咕嚕回轉著,回到了艾爾芙的手中。陣隨著艾尼的手腕一起掉落地麵,蛇頭也掉了下來。艾爾芙得意地笑著說:
「怎麽樣啊?我的盆子,跟普通的盆子可不一樣喔!」
「妳剛才好像用這種殺人凶器,拚命地敲打我的頭耶?」
陣站起身來,動作敏捷地拉開與艾尼的距離。
艾尼就算一顆頭被砍斷,臉色卻一點兒都沒變。從傷口又慢慢地冒出一顆新的蛇頭,馬上就再生完成。
『嗬嗬嗬……真是,兩個蠢蛋哪!』
「再生了嗎?沒有任何損傷?」
『火就算被滅掉一部分,還是會再升起,不管幾次都會重新燃燒。換句話說,不管有多少人都不可能打倒吾輩的。』
「看來不是普通的雜碎妖魔。你,究竟是誰?」
陣銳利地眼神看著對方問著,艾尼隻是低聲笑說:
『問了又怎麽樣?反正你也不可能活著跟別人聊到這件事。』
「妖魔之間,難道也有個人情報保護法?」
『個人情報保護法是敦促擁有個人信息的業者,要做好信息管理的法律。普通人根本就沒有必要把名牌藏起來,或是不喊學生的名字直接叫學號吧?』
「啊,是這樣啊。」
啪,陣拍了一下手附和著:
「那麽,告訴我名字也無所謂囉?」
『轉了好幾個彎還是聽不懂的家夥,要不要試著觀察一下周遭的氣氛啊!我說不可能活著去跟別人聊天,意思就是我會當場就把你給宰了!』
艾尼乘坐的火蜥蜴吐著火焰。火焰在陣他們的身邊,圍成像拳擊場擂台的圈圈。他們被火牆阻擋著,看不到外麵的景況。
「你要幹什麽,很熱耶!」
『欸嘿嘿……這是要讓吾輩的身影,不讓其它人類看見。如果讓那些跟劍之魔神的女孩一樣,都想要吃掉吾輩的獵人同伴都聚集過來的話,事情可就棘手了!你們就乖乖待在這裏,默默地受死吧!』
「可惡……這種時候……」
陣動作迅速地把手插進口袋內。艾尼的眼神為之一亮。
『要把所羅門的戒指拿出來了嗎!到底它有多強的力量,讓吾輩來試試看吧!』
可是,陣掏出來的卻是手機。艾尼的眼睛都睜圓了。連艾爾芙都呆住了,不停地眨著眼睛:
「陣,你在幹嘛,有沒有搞錯啊?」
「我說啊,這種時候就要趕緊打電話給消防局才對吧?」
陣用手機撥了119的號碼,可是被火焰牆給擋住,手機收不到訊號。
「收不到訊號,怎麽辦?」
『所以我叫你要多觀察周遭的氣氛嘛!想要讓消防隊來消滅我火焰侯爵艾尼的火攻,那可是會被恥笑的!』
「原來喔!你的名字叫做艾尼啊?」
陣的眼神一亮。從學生書包裏拿出電子辭典,以十分迅速的動作按著按鍵。
「艾尼!被所羅門王封印的七十二個魔王之一,主要是會噴火跟放火!原來如此,你不是聖櫃惡魔啊?所羅門王似乎將魔王隨手封印在旁邊的壺裏……就算沒有聖櫃,應該也能夠將你封印住吧?」
聖櫃惡魔指的是被封印在摩西十戒中,會引發人類十大惡行的妖魔。收藏十戒的聖櫃被破壞,導致惡魔被放出來。要將他們封印,就必須要用到已經消失的聖櫃,但目前沒有人知道,聖櫃究竟在哪裏。
陣的雙親為了找聖櫃去向前往中近東做挖掘工作,陣也認為聖櫃就在「大地的盡頭」——現今的日本國土內,便以業餘考古學者的身分獨自四處進行挖掘調查工作。他在伊勢誌摩替艾爾芙買了發飾,原本他也是認為聖櫃或許會藏在伊勢那裏,所以為了證明自己的假設而到當地。
艾爾芙伸出舌頭來舔了舔說:
「魔王?我雖然沒有吃過,但是,好吃嗎?」
「吃吃看不就知道了?既然是魔王……搞不好,跟在伊勢誌摩襲擊我們的係爾是同夥?」
「嘖嘖……吾輩才剛覺醒,竟然就小看了你。沒想到隻是擁有所羅門的戒指,就挺有智慧的嘛!不過,光是有所羅門的智慧也無法打倒吾輩。隻是知道我的名字,你這家夥也起不了作用!」
火蜥賜噴出火焰,陣跟艾爾芙,各往不同的方向飛奔避開。
從火焰的外麵,傳來陣陣騷動的聲音。
「哇,發生火災了!」
路過的人們看見猛烈地燃燒著的火柱紛紛聚集過來。可是,被火焰燃燒發出的劇烈聲響所阻擋,陣他們隻能斷斷續績地聽見外麵人的聲音。許多人都慌忙地越過學校的圍牆。
「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是縱火嗎?」
「快叫消防隊,消防隊!」
「先去拿滅火器來!」
人們紛紛用水桶澆水,或是噴灑著滅火劑。伴隨著喔咿喔咿的警報聲響起,消防車終於抵達現場。
「開始噴水!」
消防車用強力的水柱噴著。讓火焰形成的圓圈有了縫隙……可是艾尼就像在指揮火焰似的,揮舞著手中的火把。有縫隙的火圈馬上又恢複原狀,還朝著消防車噴過去。
「不好了!要延燒了,快後退!」
消防車慌忙地倒車,艾尼高聲笑道:
『一群笨蛋!吾輩的火焰力道,在大範圍中也會帶來強烈的破壞,也很擅長將火災遠距離的隔開人群!就像遇上森林大火就是無法消滅隻能放著讓它燒,以人類的力量,是沒有辦法消滅吾輩的火焰的!』
陣因為火的高熱,幾乎沒辦法張開眼睛,拚命地微微撐開一點確認對方的身影。
(簡直跟三溫暖一樣熱……靠近的話就會被攻擊吧,在這樣下去什麽都不做,可是會因為中暑跟脫水而死哪!)
陣的視線望向艾爾芙。
「艾爾芙,妳有沒有帶什麽容器在身上?」
「你是想要用水桶潑水嗎?」
「又沒有水源?我是想,隻要有個有蓋子的容器,所羅門的戒指應該就能夠將那家夥給封印住。」
「啊啊,原來如此!就像所羅門曾經做過的方式。」
艾爾芙讚同地輕拍了拍手。
「既然這樣,你的包包裏麵不是有魔法神燈嗎?莎拉好像跟你說過要你一直帶在身邊吧!」
「妳以為座堂大小姐會容許有人跟她共處在一起嗎?」
「對方可是侯爵耶!貴族的話跟名媛千金應該很ok吧?」
「更何況,我不想要因為失手犯錯,一不小心摩擦神燈就把那家夥給召喚出來。」
「真拿你沒辦法。我看看啊……」
艾爾芙在圍裙的口袋中翻找著。拿出了做成小魚形狀的醬油隨身瓶。
「我找到昨天中飯吃壽司時的醬油隨身瓶。」
「啊啊,這個叫做醬油隨身瓶啊!妳知道嗎……」
「聽說裝澆在刨冰上的糖水所用的容器,就叫做甘露瓶喔!」
「你想不想知道,裝咖哩用長得像水壺的容器名稱叫做什麽呢?」
「你也夠了吧,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場合啦!」
「我是怕妳老是掛念在心中夜半輾轉難眠,以防萬一才先跟妳說,那叫做咖哩醬料壺。然後……!」
陣說著就把所羅門的戒指套了上去。黃金戒指上刻著六芒星的印章。是在把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