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發生在陣他們在圖書館盡情大冒險(大暴走?)的幾天前……某個午休開始後的一件小事情。
坐在綠蔭濃厚的春紗學園中庭長椅上,春紗學園國中部一年一班的冰室啟太正在煩惱著。他滿身是汗,不過並不隻是因為被太陽光照射下的結果。他的手裏握著一張單子,上頭寫著……
‘開放泳池通知。’
(怎……麽辦!)
啟太撓著頭。
運動場角落停著水泥攪拌車,將水泥嘩啦嘩啦地倒進用木頭圍起的池內。春紗學園的泳池已經老舊不堪使用,在座堂家捐款支持下,開始建造新的泳池。
(怎麽辦怎麽辦?好不容易因為泳池建造工程中斷我才放下心來!腦袋好、長得帥,加上個性毫無缺點的我,唯一的缺陷,就是個旱鴨子!)
啟太心裏頭厚臉皮地盤算著這種事。他的長相雖然可愛,可是個性卻不怎麽好。這回事最近慢慢露出馬腳,不過他身為旱鴨子倒是事實。
(我啊,運動神經超群、成績也很優秀。又有名望,被學生會長延攬,所以擁有權力。我正逐漸邁向成功的途徑,整個世界就抓在我手中,心中懷抱著少年般天真無邪的夢想!如果不會遊泳的話,體育成績就會下降。我會上春紗學園,就是因為成績優秀而減免住宿費呐。分數變差的話,就不能待在這間學校!說真的,能夠吸引座堂學姐的男生,除了我以外還會有別人嗎!)
啟太撥了撥頭發。姐姐江利子也是做過許多兼職工作的超級拚命女,但是唯一的弱點也是個旱鴨子,所以不可能請姐姐教遊泳。
(所謂的成績,隻要通過試卷測驗不就好了嘛。而且,如此完美無缺的我要是被人知道有缺點的話,就會被平常認為我很完美而覺得無趣想要抵製我的人當成白癡!萬一練習遊泳後還是不會的話,更會被當成笨蛋。該想點辦法,不讓任何人知道我是旱鴨子,然後又能夠練習遊泳才行。)
國小沒有設遊泳池,所以啟太沒被人發覺不會遊泳就畢業了,同時也讓他沒機會克服旱鴨子的缺點。
(隻好不被人發現悄悄地練習。如果不行的話就說是感冒,想辦法掩飾,如果能直到秋天都在旁觀摩體育課就好了。有沒有什麽好方法啊……)
滿臉嚴肅地思考著的啟太耳邊,突然——
“咦,真的嗎?任何人都能在五分鍾內學會遊泳?”
一道有如清脆鈴聲般的可愛聲音傳入耳中。
(什、什麽——?)
啟太忍不住被吸引而回頭看去。國中部一年三班的香住愛花,隔著茂密樹叢坐在與啟太相對的長椅上。在她隔壁的,是她參加的家政社團社長,也是把人生都花費在小撇步和婆婆媽媽藝術上的國中部三年級生安藤奈津。兩人好像已經講了好一會兒的話,但是這天風力強,樹叢唰唰唰地發出嘈雜的聲響,才讓啟太沒有注意到。
(啊……!那是草莓……不是,是香住同學啊!)
啟太眼前出現紅通通的小草莓。他連忙朝空中揮舞著手,想要把幻覺甩開。
(不對不對不對!我真心愛的是座堂學姐,怎麽能夠讓草每小褲褲霸道地來從中作梗呢!)
思緒過於混亂,讓啟太的個性有些分裂。
愛花人長得嬌小,看起來像個小學生。她將楓葉般的小手捂在嘴邊,大眼睛咕溜溜地睜著,再次開口問奈津:
“真的真的行得通嗎,社長?像愛花這麽手腳不靈光的女生,真的可以在五分鍾內遊二十五公尺嗎?”
“當然是真的。到目前為止,我的小撇步有沒派上用場過嗎?”
與愛花猶如對照組的奈津,有著一點兒都不像國中生的好身材。她得意洋洋地交叉著的雙臂上,頂著彈力十足的大胸脯,似乎頗為沉重地搖晃著。愛花歪著火柴棒般纖細的脖子,小小的手擺在臉頰旁想著。
“要剝洋蔥皮時,泡在水中處理的話就不會刺激眼睛……之類的小撇步嗎?”
“不會刺激眼睛了吧?”
“可是,又不能在水裏把洋蔥切成絲,結果還是刺激到眼睛了耶。”
“那是香住忍耐力不夠呐——嗯,的確是馬上就能學會遊泳,如果認為被騙的話你可以試試看啊。”
“真的好像在騙人喔,我好害怕呢。”
“原本呢,都已經是國中生卻說不會遊二十五公尺,多半都是會把臉浸在水裏拍動雙腳前進,但是因為沒辦法持續呼吸換氣就遊不下去。不管怎麽努力,頂多隻能遊個十五公尺左右。可是,如果采用自由式橫向遊法來持續呼吸,感覺好像會溺水,很恐怖吧。”
“啊,對對。愛花也是這樣。”
“正因如此,腳拍打前進的時候兩手會往前推對吧?你手要盡量地往下滑,趁勢把臉露出水麵,做換氣的動作。”
“啊,原來如此——臉朝著正麵,盡量往上抬,換氣應該就沒那麽可怕了。”
“如此一來,大概換兩次氣就能輕鬆地遊完二十五公尺囉。習慣以後,再慢慢改為自由式就好。”
“好厲害好厲害!光是聽就好像會遊了!愛花一直認為不會遊泳也不要緊,可是暑假哥哥會去海邊之類的地方,我想讓他帶我去,才想要學會遊泳的。”
愛花眼中散發出光芒,感動不已地交叉著雙手,抬頭看著奈津。此外,愛花嘴裏稱呼的哥哥,指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陣。
“夏天去海邊,國一生果然很青春啊!我可是考生呢。”
“考生?這裏不是直升高中嗎?難道社長要去考其它學校?那……還真有點寂寞耶。”
愛花有些沮喪地縮了縮肩膀。傾慕從小一起長大的陣、追隨著他進了春紗學園的愛花,外表看起來跟小學生沒兩樣。愛撒嬌又稚氣的她離開家過著住宿生活,其實是非常地寂寞又充滿不安。有母性氣質的奈津會想要照顧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奈津很了解愛花的狀況,像個姐姐般溫柔地微笑著,輕輕拍拍她的背。
“傻——瓜,別以為與你無關,升高中部的晉級考試可是頗嚴格的喔。畢竟我們學校是明星學校,踢除國中部跟不上程度的人,讓腦袋好的人進入高中部,就可以提升考上知名大學的合格率……所以說香住的‘哥哥’,能夠插考進高中部,他的腦袋相當棒呢。”
“啊,果然是那樣喔?哥哥他啊,連曆史以外的科目成績都很好呢。”
聽到陣被稱讚,愛花好像自己被誇獎似地解釋著。奈津抓了抓頭說。
“還真羨慕呢——我整體分數很平均,沒有哪一科特別地厲害。如果考試科目有家政科的話,我倒是很有自信可以拿高分。”
“噗。”
“你剛才‘噗’了一聲?”
奈津瞪著愛花。愛花連忙改變話題。
“總、總之,學姐願意教我遊泳對吧!等我會遊泳以後,要跟哥哥一起去海邊,想要做愛花特製的夏日拉麵給他嚐嚐~”
“夏日拉麵?”
“先用白湯為底加入藍色利口酒染成藍色,表現出夏日的藍天。”
“夠了,我不想聽啦。”
“用白色小麥粉麵做成雲,魚板當成閃耀的太陽。夏日拉麵就完成囉~”
“我說,配料隻有魚板而已吧。光聽就覺得很難吃。”
“社長不知道愛花的料理很美味嗎?像杯子蛋糕啊,春卷啊,不管做什麽哥哥都說‘好吃好吃’吃光光耶。”
看到愛花開心地露出笑容說著,奈津隻好把吐槽的話吞回肚裏。兩個人對於自己家政課的能力評價過高,認定對方的家政課能力低;從兩個當事者都絲毫沒有察覺這點看來,學姐和學妹還真是意氣相投。
(那個哥
哥的評價根本就無法當作參考吧——聽說他不管什麽料理,除了盤子以外都會通通吃得一幹二淨……而且香住的料理偶爾會脫離常軌。)
啟太豎著耳朵,聽著這兩人的對話。風變得更加強烈,樹叢發出的沙沙聲響,就像潮水聲般激烈。
(配料隻有魚板,五分鍾內學會遊二十五公尺……隻聽到這些,但詳細的內容都聽不清楚!講話能不能大聲點啊!我不是要聽魚板的對話,讓我知道關於遊泳的內容啦!)
為了把對話聽得更清楚,啟太一點一點慢慢地貼著長凳背後移動。
“講到料理,昨天親戚又把小娃娃托給我照顧了!雖然很可愛,要做離乳食品真的很麻煩呢。”
“哇,親戚有小孩實在太令人羨慕了。愛花最喜歡小娃娃了。”
愛花俏皮地聳聳肩,抬頭看著夏日晴空,伸展著纖細的腿不停動來動去。
“小的時候,常常跟哥哥一起玩辦家家酒。哥哥當爸爸,愛花則是媽媽,洋娃娃瑪莉就是小孩。如果愛花真的生了哥哥的小孩,不知道會長得像誰呢——應該很可愛啊——”
愛花兩手握拳頂著下巴,興奮地開始想象起來。
聽見愛花天真的想法,奈津苦笑地說。
“唉啊,現實生活中照顧小嬰兒,可不能像辦家家酒那樣隨意喔。香住這樣的小女孩會換尿布嗎?”
“這個嘛,隻要有人教的話,我應該就會換。”
“男生的話,就得把小雞雞捏著,連內側都得要擦拭過才可以喔?”
噗——茂密樹叢後噴出紅色的水柱。奈津跟愛花驚訝地回過頭去。
“啊……在那裏,有噴水池嗎?”
愛花有點害怕地開口問奈津。
當然,那可不是噴水池。在茂密樹叢後的長椅上的,是正在偷聽兩人對話的啟太。年紀輕血氣旺,鼻子的毛細血管馬上就破裂的啟太,連忙壓住鼻子,小心翼翼地不被發現地趴在長椅上,躲了起來。
(糟……糟糕,都是那位大胸脯的學姐講出奇怪的話,讓我這個想象力豐富的青少年,忍不住就想象起香住同學彎腰鞠躬的模樣!而且還想起她露出來的平坦胸脯有個娃兒在吸吮,簡直是最強的組合啊!)
啟太把數個揉成團狀的衛生紙塞進鼻孔內,再次張開耳朵偷聽兩人對話。
“那麽,社長,放學後,可以一起去遊泳池教我嗎?”
相對於愛花撒嬌般的語氣,奈津的回答倒是十分幹脆有力。
“啊,不行不行。今天小聰也要來我家,約好了要一起複習功課。我可沒辦法像一年級學生那麽悠閑了。”
“欸——!怎麽這樣——!”
“就照我剛才說的去做,很簡單吧?不要緊,一個人也能夠練習啦。”
“可是愛花的泳技,糟糕到被哥哥說‘連在水窪都好像會溺水’耶。一個人去練習,絕對會變成浮屍啦~”
“那就找‘你哥哥’來照顧你就好啦。”
“我想要讓哥哥看到愛花的泳技變好了嘛——!遊得亂七八糟手忙腳亂的模樣就不想讓他看見呐,嗚~”
“裝哭也沒用,不行就是不行。那,接下來,要移動去教室囉。”
奈津冷冷地站起身,隻留下愛花吸著鼻子,兩手遮在眼睛上。
(太好了!果然神是站在我這邊的!)
啟太悄悄地做了個握拳勝利姿勢。
(香住同學得到那位有著布丁般柔嫩胸脯的學姐指導,知道如何在五分鍾內遊完二十五公尺的密技,而且正在募集看顧她練習的人才。我就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主動接近,陪著香住同學去遊泳!如此一來,我就能偷學密技,然後自己一個人偷偷地練習,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其實是個旱鴨子了!這麽一來,即使不會遊泳,我隻需要跟著香住同學去遊泳,騙她說我是會遊,但是隻要去遊泳池,不知怎地總是會感冒,隻好在旁邊觀看!我怎麽會這麽聰明!)
啟太壓抑著不僅是個自信家,偶爾還很愛做表麵功夫的個性,露出菩薩般的微笑靠近愛花。
愛花移開遮在眼睛上的手,驚訝地抬起頭來。
啟太以有如粘著絲般的撒嬌語調,開口對愛花說:
“我說香住同學,剛才的話,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不小心聽到了?”
“啊,這位同學是一班的。”
“你總算記得我了。”
“阿姆羅雷太同學。”
“你喜歡鋼○卡通啊~”
看樣子愛花她完全沒有打算要記住對方的名字,可是啟太卻絲毫不打算放棄。
“關於剛才的話,要不要我陪你去練習遊泳呢?之前也受過你贈送手工製泡芙的恩惠。即使是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失敗作品,還會對鹽素產生化學反應冒出致死性瓦斯氣體,可是恩惠怎麽說就是恩惠。”
“我是不是該跟你鬥鬥嘴啊?”
愛花臉上露出冷冰冰的微笑問著。
總而言之,愛花不想要在救生員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在泳池底下結束短短的一生,結果還是接受了啟太的請求。
啟太帶著愛花到坐捷運車程要一個小時遠的泳池。本來認為到隔壁區的市立泳池就好的愛花,啟太勉強說服她的理由是:
“普通的遊泳池就太無趣了吧!那裏是有點高級的度假風泳池,有大溜滑梯和水道,泳池邊還有會提供椰子汁的露天咖啡座喔!”
話雖如此,當然他心裏的真心話不是這樣。
(因為啊,如果被認識的人看見,萬一我還不會遊泳,就會被笑說,明明有去練習,結果還不會遊——而且,在考試前偷偷地拚命複習功課,如果分數高就裝出輕鬆的樣子說“唉啊——我完全都沒有在念書啊?”如果分數低就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說“啊!!是啊,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在念書啦!”這才是我的原則!)
兩人前往的泳池果真如啟太所說,是充滿度假村氛圍的豪華地方。與其是來遊泳,比較適合在池邊曬太陽,喝著熱帶水果果汁,偶爾下去玩玩水,趴在浮板上漂來飄去的泳池。碰、啾、乓——有著木蘭飛彈般豐滿身材、穿著迷你超短比基尼的年輕女性,從滑水道上快速地滑下衝進泳池裏,讓水噴濺出有如噴水池般的水柱。
(啊啊,雖然入場費比較貴一點,可是跟擠滿吵鬧小學男生的市立泳池完全不一樣啊——!”
啟太換上泳衣,先來到池邊。怕自己流鼻血,他還用手指緊緊地壓住鼻骨兩側,心裏早已經噴出不知道幾噸的鼻血。
(這裏簡直就是樂園啊,噗——可是期待著溜下滑水道後比基尼滑落下來的家夥還不夠成熟,完全不了解滑水道真正的樂趣噗——滑到一半泳裝因為摩擦會不斷地移位,就是這點很重要的噗——滑下來後,帶著傷腦筋的表情轉過頭,兩手不停地拉扯著嵌入臀部的泳裝調整著,這場景才是達人期待的畫麵噗——!)
腦海裏爆走著莫名其妙妄想的啟太,穿上在商店買的、長度幾乎到膝蓋的加長版四角型新泳褲。
不會遊泳的啟太,私底下不會去遊泳池,所以他隻有小學時的學校指定泳裝。那件泳褲隻有四角褲左右的長度,簡直就是“內褲”。適齡的國中男生,在女生麵前怎麽敢穿那種款式的褲子啊。
(男生穿泳裝,裸露上半身根本就太隨便了。在公眾麵前曝露乳頭,不會被性騷擾或是被暴露狂盯上嗎?女生會穿胸罩,那女生可以保護胸部,男生就沒有保護乳頭的價值嗎?)
雖然說是為了要學會遊泳,可是若被愛花看到貧瘠的半裸身材,還是讓他很害羞。在扭扭捏捏的啟太眼前,有雙小巧的腳出現了。隻有二十一點五公分……是愛花的腳。
“不好意思
,冰室同學。當我要投百元硬幣進置物箱時,不小心掉進地板縫隙……”
如預料中的笨手笨腳,愛花出現得比較晚。小巧的腳非常白皙,滑嫩嫩的;打從出生以來從來沒有塗過指甲油等人工加工美化裝飾的腳趾甲,有如一片片散落在白砂上的櫻花貝殼般。
啟太內心噗通猛跳了一下,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拉扯著,慢慢把視線往上方移動。
看了會有危險……啟太的本能如此嘶喊著,可是熱情卻鼓動著他。裸露的腿是有著適度肉感的女幼童腿型,當啟太看到白嫩雙腿上方的瞬間,呼吸差點停止。
“這……這是……!”
驚嚇到幾乎忘記呼吸,啟太的嘴一張一合,眼睛咕溜溜轉啊轉個不停。
啟太原本認為愛花也會在泳池附設商店買泳裝。商店裏有蠻多設計可愛的泳裝,以愛花給人的感覺,應該很適合粉紅或黃色等暖色係,或者是紅色和橘色等充滿元氣的維他命色係,圖案的話像是略帶成熟風的白色圓點,或是可愛的小花圖案,款式以孩子氣的附裙子款,或是有健康風的上下分開款……他是如此想象著。
可是,啟太嚇了一大跳。愛花的身上穿的是深藍色學校指定款泳裝。而且,春紗學園的指定款泳裝(莎拉之前好像有穿過)在腰間會有小小的名牌,愛花的卻是在胸前用一塊白布料像運動員的號碼布般貼著,用麥克筆寫上‘香住’。白色泳帽上也寫著‘香住’字樣。
(這這這……這個!難道說,根本就是,學校泳裝……!)
啟太受到激烈的衝擊,抖啊抖地往後退。看到他的表情仿佛凍結般僵硬,愛花不好意思地用拳頭擋在胸前,縮了縮身子。
“啊……果、果然很奇怪嗎?因為我還沒有買春紗學園的泳裝,就把小學穿的泳裝帶來了……”
“小學穿的泳裝!那那那那個,簡直就是製服泳裝界評價最被神格化的,國小女生的……噗!”
“噗?”
啟太說話的語尾怪異,讓愛花覺得莫名其妙。啟太單手捂住鼻子和嘴巴,連忙轉身背對著愛花。
“不要緊!”
啟太背對著她,敷衍著回話。愛花雖然露出訝異的表情,但是作為一個國中女生,麵對啟太的怪異表現,還是比較在乎自己的穿著打扮。她低頭檢視著自己穿著泳裝的身體,頗沒自信地沮喪地說道:
“果然,很奇怪吧……我是個旱鴨子,從來沒去遊泳過,所以沒有自己的泳裝啊。”
(不不,就是這樣才好啊。)
因為壓著鼻子,話講不清楚,但啟太在心中呐喊著。可是因為啟太沒有回答,讓愛花的表情越來越不安。
“果然,很奇怪對吧?哥哥總說愛花很遲鈍,我大概又搞砸了吧。我至少應該把號碼布拆下來比較好吧……”
(不不,香住同學!雖然你平常笨手笨腳的,但這次穿得好啊,做得讚!華麗地狠狠正中紅心。你怎麽就是不懂,這次幹得好啊!正因為有那塊號碼布才讚呐,沒有筆跡和號碼布的學校指定泳裝,我可不認為有什麽價值存在喔!就像寶石需要鑒定書,學校指定泳裝就一定要有號碼布啊!)
啟太用力地立起大拇指,像是要鼓勵愛花,可是怕鼻血止不住,所以一動也不敢動。
愛花歎了一口氣,頗為寂寞地低垂著眼。看似稚氣的側臉,睫毛出乎意料地長,讓啟太的鼻骨和軟骨交界一帶再次發熱,血管賁張到快要破裂,於是他趕緊移開視線。
“等我會遊泳後,今年就想要跟哥哥一起去海邊玩……像愛花這麽笨手笨腳,要學會遊泳似乎是不可能了。”
(說這什麽傻話!如果你不會遊泳的話,本來打算要跟你好好學個幾招的我該怎麽辦啊!不對,重點是,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會冒出新木學長的話題呢!明明跟我在一起,竟然在想著新木學長!哎啊,我的本命是座堂學姐,所以你才認為不要緊嗎?這根本是兩碼子事啊!)
“到海邊去,肯定會給哥哥帶來麻煩的啊。搞不好會溺水……”
(不要緊,那時候就讓我來幫你人工呼吸!不對,應該說,就算要我低頭,我也要請你讓我這麽做啊!)
“對不起,愛花我要回去了。”
啟太在內心裏呐喊著的熱切想法,愛花當然感受不到。愛花慌慌張張,想要逃避似地轉過身去。
“咦?等、等等,為什麽這麽突然?香住同學,不是要練習遊泳嗎?”
啟太疑惑地追了上去。
真不愧是遲鈍女孩,愛花也是個路癡,完全走上與來時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到隻有工作人員才能進出的管製區。
(糟糕了,遲鈍的香住同學搞不好會在配電室觸電。話說回來,明明是個遲鈍的家夥,為什麽這種時候跑就不會跌倒?而且還跑得這麽快)
突然……啟太被一種奇妙的氛圍吸引停下腳步。配電室的門微開著,從門縫中有煙霧輕輕地飄出。
(火災?不對,那個,是……香煙?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舉止可疑的啟太眼前,倉庫的門慢慢地打開來。同時,堆積在倉庫裏的煙霧,也一陣陣地飄出來,同時傳來讓人眼睛幾乎發痛的煙味。
站立在煙霧裏的,是三名穿著學生服的人。三人的身高都相當高大。雖然不如啟太住的橘寮中,四名幹部住宿生中的壯男玄奘武念那樣高壯,不過看起來身高應該也超過一百八十公分,體型也非常健壯;長相凶惡,眼神銳利得不像是高中生;染成金色的頭發梳成飛機頭,眉毛剃光,鼻子上穿了環,手臂上有著‘愛羅武勇’字樣的刺青……酷熱的炎夏還沒到,可是他們卻給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無論怎麽看,他們都像是不良少年。
“看什麽——科拉?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啊科拉,我們可是極道高中三年級生科拉!本是來搭訕好身材的女人,結果卻不被理會,晾在一邊幹脆就來抽煙科拉{注:歐拉(オラ)、科拉(コラ)及烏拉(ウラ),是日文語尾助詞,平常多為粗俗人士使用的結尾語,為表現故事人物講話時的特殊腔調和詞匯,文中刻意順著原音來翻譯}!”
“我、我不想聽我不想聽啊!我沒看見也沒聽到!”
啟太按著耳朵,左右搖著頭。有個人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耳邊拉開。
“已經太遲了歐拉,小混蛋你都聽到了歐拉!所以得封住你的嘴歐拉!”
“被生活指導室的老頭盯上,如果再被叫到生活指導室寫懺悔書的話,可是會被退學的烏拉!”
“總之呢,科拉先生和歐拉先生以及烏拉先生。我並沒有打算要欺騙您們,而且我跟您們又沒有關係。”
“我說小混蛋,歐拉!不要隨便幫人取綽號歐拉!”
被歐拉一吼,啟太驚嚇又怯懦地環抱著身子。
(有、有沒有什麽辦法找個理由讓我離開這裏啊……!並不是說我冰室啟太會害怕這種小流氓!我有著成為霸主的夢想,怎麽能夠讓這些蠢笨的雜碎家夥阻擋住我的路呢!)
啟太還不忘記要替自己找個好理由。
科拉製止舉手就要開扁的歐拉。
“等——等等,科拉,引起騷動的話就會有人過來科拉!這種可憐兮兮的臭小鬼,知道會被我們海扁一頓,肯定沒有膽子敢騙我們的科拉。”
科拉以嘲笑般的眼神盯著啟太看。說實話,啟太很火大,但是——
(不,這樣才安全。看來會如我所料放我走,隻要讓他們認為我很膽小就好。不過,如果我認真起來的話,這三個小流氓我隻要三秒鍾就能把他們打倒在地。)
啟太在自己腦海中發出勝利宣言,用力地壓抑著怒氣。可是,就在這時候,比啟太跑得更遠,站
在有些距離外的愛花喊道。
“啊——!終於想起來了,未成年應該是不可以吸煙的吧!”
這可一點也沒誇張,愛花似乎相當認真地忘記了這種基本道理。也不知道她忘記這檔事算是遲鈍,還是想起這檔事才算遲鈍……啟太正在跟科拉等人講話的時候,愛花一直停下腳步陷入思考,然後唐突地伸手指著科拉等人喊出那些話。
啟太連忙跑到愛花旁邊,把她的手壓下來。
“等等等等,用手指著人不是很沒禮貌嗎!快點道歉回去吧!”
“為什麽要道歉呢?壞人不是這些家夥嗎?壞孩子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時,一定要好好告知才是好孩子的行為,不是嗎!”
愛花的大眼睛瞪著科拉等人。
“什麽,科拉!”
科拉等人更生氣地吼起來。啟太緊張地搔抓著頭想。
(啊啊~遲鈍女果然很可怕!本來在這狀況下確定能夠溜走,沒想到她還故意挑起事端!)
科拉等人折著手指發出喀喀聲響,低頭看著愛花逼近。
“混蛋——科拉,你說什麽廢話——科拉。講話這麽任性,我可要讓你哭囉,科拉!”
科拉握著拳,朝愛花攻擊而來。
看到這景況,啟太大為吃驚,許多不同的想法通通都在腦海裏打轉。
(得……得阻止他們!竟然想要毆打如此柔弱且年紀小的女孩,怎麽會如此沒人性呐!)
(可是,要是阻止他們,我就會被當成香住同學的共犯,會被他們打得滿頭包!雖然我有自信可以在兩秒內宰了他們,但‘這是兩碼子事’啊!不對,秒數比剛才還短,如果被吐槽說‘到底哪一個數據才對啊?’那就傷腦筋啦,總之被扁的話可是種損傷!更何況,香住同學她是自作自受。她根本忘記自己怕男生,還去惹那些家夥自取滅亡,我沒有必要幫助她啊!)
反複思考過後的結論,啟太漂亮地掉推卸責任,認為愛花會被海扁都是她自找的。於是,啟太就站在愛花身邊,采取見死不救的作戰策略。就在這時候,烏拉抓起愛花單腳的腳踝,把她倒吊著。
“嗚啊!”
愛花以可愛的聲音發出慘叫聲。烏拉正打算就這樣把愛花摔在地上。如果被摔下去,可不是隻有骨折吧。
在這本應該緊張的時刻,啟太卻——
(香住同學被倒掛著。從上往下的視線,剛好可以欣賞股下三角地帶……啊啊,真好啊!)
他完全脫離現實,以其獨特(也太誇張)的著眼點正在暴走中。所謂的股下三角,指的是兩條大腿緊閉時和大腿根部間所形成的三角形神聖地帶。
啟太本來已經停住的鼻血,因為過度反應又再次激烈地噴發,噴到正準備把愛花往下丟的烏拉臉上,遮住了他的視線。
“哇——!這家夥突然噴鼻血了烏拉!”
烏拉叫喊著,用雙手蓋住臉,蹲了下來。愛花滑落地麵,倒在地上。生氣的歐拉出拳要扁啟太。
“可惡——我要讓你好好嚐嚐滋味!我絕對無法原諒你歐拉——!”
說著,歐拉突然出拳揍向啟太的腹部。
“嗚!”
啟太喘不過氣,當場坐在地上。
“冰室同學!”
本來打算要跑過去的愛花,被歐拉限製住行動,再次被剝奪自由。
“你還有時間擔心別人歐拉~?”
“哇——放開我!”
愛花拚命掙紮著,卻完全沒辦法甩開。原本就不擅長應付男生又很內向的愛花,害怕地就要昏過去了。啟太也什麽忙都幫不上,隻是被毆打而不停顫抖著。
(啊啊,這樣下去,香住她會……)
這時啟太的眼前,浮現出姐姐江利子的身影。
啟太跟其他孩子比起來較為嬌小,身體又虛弱。
父親早不在身邊,母親做全職工作。幼兒園下課後,就由大他四歲的姐姐江利子來代替母親照顧他。
啟太過剩的自信家個性,是從小被姐姐疼愛所撫養出的孩子特有的性格。不過呢,正因為有如此幹練的姐姐,他並沒有吃過多少苦。
很堅強,又在許多兼職工作鍛煉下本領高強得幾乎能跟特技人員比拚的江利子,從國小開始就是優等生,也很受眾人厚愛。啟太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江利子念五年級。身為兒童會副會長江利子的弟弟,老師和高年級生們也都愛屋及烏,對他頗為照顧。他的成績很好,在同年級學生中也大受好評。虛弱的身體過了十歲後就變得健康起來。成績優秀、運動萬能的啟太,不單單在同校的女生中受歡迎,連別的學校的女生都很喜歡他,幾乎可以在國小校門前排成一列等他了。
以前從來沒有人違逆過啟太。可是,他也沒跟別人打過架。雖然抗拒著姐姐的光環,可是內心深處啟太還是頗為依賴她。
對江利子來說,小自己四歲的啟太……直到現在,都還是可愛的小啟太。在以嚴格出名的橘寮裏兼任舍監和學生會長的近衛右京,並不是會偏袒人的個性;但或許是顧慮到學生會副會長江利子,對於地位最低的國中一年級生啟太,並沒有那麽地嚴厲。
不過也或許是因為高中部一年級生中,有新木陣&宇多田夕也這對麻煩製造者的緣故……總之,拜江利子所賜,啟太到如今都被好好地保護著,他也因此充滿著孩子氣,有毫無根據的自信。
然而,江利子現在不在這兒……況且還有比自己更嬌小柔弱的愛花在旁邊。
(難道我是站在必須保護她的立場?辦不到辦不到辦不到!跟肯定贏不了的對手打架,不是腦筋差勁的證明嗎?為什麽會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啊?又不是已經走到鬼門關前了,我可不想死啊。)
啟太渾身顫抖著。
看到這樣的啟太,小流氓們笑著說:
“喂,女朋友碰到危險——怎麽袖手旁觀了,科拉?”
“真是個軟弱怕事的膽小鬼歐啦!不甘心的話就回嘴啊歐拉!”
歐拉抓住啟太的頭發。疼痛與害怕讓啟太發出無聲的悲鳴。
(不行,就算會被香住同學輕視,這些家夥實在太恐怖,我怎麽對抗的了!)
啟太過於害怕,眼淚一顆顆地滴落。
被他的表情挑起了嗜虐心的烏拉,更是想要好好虐待他一番,忍不住就脫口而出。
“嘿嘿嘿,小姑娘!有個沒用的男朋友真讓人同情呢!不過咧,看看這穿著土氣泳裝的扁平胸,還真是跟沒用的小鬼頭很配喲!”
他們越來越得意地笑了起來。沒想到……就在下一秒鍾,啟太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你剛剛、說什麽?”
頭低下來的啟太,說話聲音低了一個音域。並不是聲音改變,而是因為這和平日兒童男高音的語氣不同,是帶著威嚇語調的聲音。啟太身上飄散出情緒不穩的氛圍。
“咦?”
“我說,你剛才講了什麽鬼話!”
啟太突然憤怒到最高點,就這樣維持坐姿朝烏拉的腹部用頭撞過去。
“嗚哇!”
烏拉被這出乎意料的攻擊弄得完全站不住腳,往後一仰倒了下去。因為事出突然也沒有準備,頭就直直撞在地麵,整個人趴倒在地。
“要我講幾遍歐拉!我就說幾遍歐拉,這個‘混蛋小鬼頭’——!”
科拉和歐拉朝著啟太威脅著。被鬆開的愛花,傻傻地癱坐在地上。
“冰……冰室同學?”
“真抱歉,我指的不是這句。”
啟太把兩手手指弄得喀喀作響,脖子也發出輕微的聲響,凶狠的眼神瞪著科拉和歐拉。即使長相看似可愛,可是他的魄力果
然跟姐姐江利子很相似。剛才還很得意忘形的科拉和歐拉,被他的氣勢嚇得忍不住往後退。
“不……不是這句,你是什麽意思啊,科拉?”
“我生氣的不是‘混蛋小鬼頭’這句話。是前一句。那是我現在必須要跟你們戰鬥的理由。並不是為了誰,隻是我無法接受別人否定我的信念!那才是我的自尊!”
“什麽啊,一點都聽不懂你在講什麽,歐拉!既然不是‘混蛋小鬼頭’,那是什麽話惹毛了你啊,歐拉!”
“講出那麽失禮的話,竟然還不知道,都是你們這些蠢蛋的讀解能力不足!應該要回到國小從頭開始學國語,赫啊啊啊啊啊!”
啟太的右直拳,華麗地砸進歐拉的臉。說是直拳,但是嬌小的啟太是自下往上狠狠打出這一拳,將歐拉強壯的身子高高地打飛。
啪咚——發出沉重聲響,歐拉掉了下來。臉部直擊加上全身挫傷,讓他也昏了過去。愛花嚇得睜圓了眼睛,愣愣地看著平常總是一副優等生模樣的啟太發怒的模樣。
(冰、冰室同學竟然是會發這麽大脾氣的人啊……講話的敬語也變得有點怪怪的。姑且不論這點……冰室同學並不是因為“混蛋小鬼頭”這話而生氣,而是前麵那句話,那指的是……該、該不會……)
“是‘扁平胸’嗎,科拉?”
眼見兩名手下轉眼間就被打趴,科拉緩緩地擺出戰鬥姿勢。他與兩名手下有著不同的魄力。啟太的眉頭狠狠地吊了起來。
“既然知道的話就不該再說第二次。如果你不想要臉被打變形的話。”
啟太說的話讓愛花的心髒緊緊一縮,好像被肉眼看不見的箭矢所射中。
(咦咦咦……?那、那就是說,不管自己被罵得有多慘,被打得有多嚴重都不生氣的冰室同學,聽到愛花被罵就生氣了?哇——哇——哇,這樣子簡直就像為了公主的名譽而戰的騎士耶!)
愛花心兒怦怦跳,兩手緊緊按著胸口。
科拉嘴角露出嘲笑般的笑容,對著啟太挑釁地瞪著瞧。
“你是‘自己被怎麽說都無所謂,可是不能容許女朋友被欺負!’的類型嗎?隻在腦袋裏裝英雄,真是讓人不恥哦科拉?”
“與香住同學沒有關係。我是為了自己的信念而戰。”
“為了自己的信念?哈哈——‘欺負女生的惡人,賭上我的自尊我也絕對無法原諒’的類型吧科拉?腦袋裏的英雄意識是不是越來越高漲啦科拉?”
“很接近,可是有點不一樣!”啟太用力地指著科拉。“學校泳裝,就是因為很光滑貼身才好看啊!”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看著莫名其妙、講話顛三倒四、幾近瘋狂狀態的啟太,科拉的眼珠子都瞪圓了。
啟太握著拳頭,使盡腹部的力氣喊道:
“正因為平滑貼身,才會襯托號碼布的存在!連這種玄妙的萌點都不懂的人沒有活著的資格!不管你這臭小子有多麽厲害多強壯,我就是要為守護自己的信念而戰,我有覺悟!就、就是這樣!”
“看樣子,這家夥是個厲害的變態科拉!我看腳底抹油跑為上策!”
科拉臉色鐵青,快速拔腿就跑,想必是相當害怕吧。正摩拳擦掌要迎向最後一戰的啟太,對這出乎意料的發展大吃了一驚。
“什麽?……難道說,戰鬥結束了?”
“結束了喔!冰室同學獲得勝利!”
愛花露出精神抖擻的笑容飛奔向啟太。但無論她動作有多激烈,那平坦的胸部都跟啟太的信念一樣,絕對不會動搖。
“我……贏了?”
直到剛才還因為怒氣而忘我的啟太,回過神後腿就開始抖起來,當場滑坐在地。
“難、難以置信……怎麽可能,沒想到竟然會贏……”
“可是你贏了喔。半途中冰室同學好像喊出什麽話,我因為害怕聽不太清楚,對方也非常地害怕呢!果然,要贏的話就得與對方戰鬥才行呢!就跟哥哥說的一樣。”
愛花頗為興奮地兩手握著拳。
“新木學長說了什麽?”
這個時候愛花講出陣的名字,讓啟太覺得很無趣。雖然他並沒有把愛花當成本命女孩,可是他嫉妒的狹窄心胸,更讓他覺得無聊。
“愛花笨手笨腳,常常會跌倒啊。從小啊,哥哥總是背著我把我送回家。”
“真讓人羨……啊,不,很溫柔呢。”
“可是,我想說讓哥哥背我就不會受傷,於是就很任性地說,我不願意從哥哥背上下來。結果害哥哥的腳磨破皮,花了一個星期才能治好,還痛了兩三天。於是他斥責我,要我自己走。我害怕磨破皮便不願意走路,就跟害怕死亡而不想要活在當下一樣,實在很蠢……所以啊,真的應該拿出勇氣來呢!”
愛花的話,一針見血地刺中啟太的內心。
(被笨手笨腳的香住同學一講,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有說服力啊……!話說回來,害怕被暴力以待,就跟遭遇恐怖事件一樣。可怕的並不是暴力本身,而是害怕暴力而什麽事情都不願意做!她說得沒錯。剛開始就低頭認輸的敗犬是不可能贏的,多少得嚐試著抗爭,不然就沒有得勝的可能性。總是因為不會遊泳而覺得丟臉,然後就自認為“我就是不會”而安於現狀,這樣子永遠都不可能會遊泳啊!)
啟太堂堂正正地鼓起胸脯,直直地盯著愛花說:
“香住同學,有件事情我想要告訴你。我以前總是認為戰鬥就是贏過他人……可是,並非如此。所謂的戰鬥是要‘贏過自己’。所以,我要放棄無聊的虛榮心,準備‘ing soon’。”
“啊?”
“其實,我是個旱鴨子,因此我想要學會遊泳。跟香住同學一起,努力地學會遊泳。這就是所謂的‘戰勝自己’。”
啟太雄糾糾氣昂昂地抬頭挺胸。愛花根本就搞不清楚啟太到底想說什麽,但抬頭挺胸的啟太臉上表情很燦爛,讓愛花的心噗通跳了一下。
“冰室同學……長得,蠻……高的。然後,那個……”
語尾的話,愛花嘟囔著,講得不甚清楚。她那白皙的臉蛋突然嘩地紅了起來。啟太的心髒也撲通亂跳。
“咦?‘那個’什麽?”
“對……對不起,愛花還是,在冰室同學麵前,說不出口~!”
(怎、怎麽搞得,她的反應怪怪的?難不成,是愛上的我的英勇姿態?不過香住同學雖然笨手笨腳,但在一年級女孩中是最可愛的,而且她那拙拙的模樣也很可愛,然後又穿草莓內褲,我覺得她也蠻可愛的呀。但是我也喜歡座堂學姐!還有一種方法是把座堂學姐當成本命,香住同學當成備胎;可是如果做這種事,會被新木學長低調地說“竟然敢耍弄我的青梅竹馬”,然後被刻著楔形文字的粘土板狠狠修理一頓吧!我該怎麽辦才好呢?真討厭,我怎麽會如此受歡迎啊!)
結果自信過剩的啟太,巧妙地替自己找借口,心裏澎湃洶湧地煩惱著。
在啟太的麵前,愛花扭扭捏捏的,臉又更紅了,
(說不出口……!我怎麽能在如此自信滿滿的冰室同學麵前說“你剛才把ing out講成ing soon了,大笨蛋!”)
愛花的內心嘶吼著。
兩個人完全誤會對方意思,就這樣好一會兒,紅著臉低著頭,扭捏地杵在歐拉和烏拉昏倒的泳池走廊下。
坐在綠蔭濃厚的春紗學園中庭長椅上,春紗學園國中部一年一班的冰室啟太正在煩惱著。他滿身是汗,不過並不隻是因為被太陽光照射下的結果。他的手裏握著一張單子,上頭寫著……
‘開放泳池通知。’
(怎……麽辦!)
啟太撓著頭。
運動場角落停著水泥攪拌車,將水泥嘩啦嘩啦地倒進用木頭圍起的池內。春紗學園的泳池已經老舊不堪使用,在座堂家捐款支持下,開始建造新的泳池。
(怎麽辦怎麽辦?好不容易因為泳池建造工程中斷我才放下心來!腦袋好、長得帥,加上個性毫無缺點的我,唯一的缺陷,就是個旱鴨子!)
啟太心裏頭厚臉皮地盤算著這種事。他的長相雖然可愛,可是個性卻不怎麽好。這回事最近慢慢露出馬腳,不過他身為旱鴨子倒是事實。
(我啊,運動神經超群、成績也很優秀。又有名望,被學生會長延攬,所以擁有權力。我正逐漸邁向成功的途徑,整個世界就抓在我手中,心中懷抱著少年般天真無邪的夢想!如果不會遊泳的話,體育成績就會下降。我會上春紗學園,就是因為成績優秀而減免住宿費呐。分數變差的話,就不能待在這間學校!說真的,能夠吸引座堂學姐的男生,除了我以外還會有別人嗎!)
啟太撥了撥頭發。姐姐江利子也是做過許多兼職工作的超級拚命女,但是唯一的弱點也是個旱鴨子,所以不可能請姐姐教遊泳。
(所謂的成績,隻要通過試卷測驗不就好了嘛。而且,如此完美無缺的我要是被人知道有缺點的話,就會被平常認為我很完美而覺得無趣想要抵製我的人當成白癡!萬一練習遊泳後還是不會的話,更會被當成笨蛋。該想點辦法,不讓任何人知道我是旱鴨子,然後又能夠練習遊泳才行。)
國小沒有設遊泳池,所以啟太沒被人發覺不會遊泳就畢業了,同時也讓他沒機會克服旱鴨子的缺點。
(隻好不被人發現悄悄地練習。如果不行的話就說是感冒,想辦法掩飾,如果能直到秋天都在旁觀摩體育課就好了。有沒有什麽好方法啊……)
滿臉嚴肅地思考著的啟太耳邊,突然——
“咦,真的嗎?任何人都能在五分鍾內學會遊泳?”
一道有如清脆鈴聲般的可愛聲音傳入耳中。
(什、什麽——?)
啟太忍不住被吸引而回頭看去。國中部一年三班的香住愛花,隔著茂密樹叢坐在與啟太相對的長椅上。在她隔壁的,是她參加的家政社團社長,也是把人生都花費在小撇步和婆婆媽媽藝術上的國中部三年級生安藤奈津。兩人好像已經講了好一會兒的話,但是這天風力強,樹叢唰唰唰地發出嘈雜的聲響,才讓啟太沒有注意到。
(啊……!那是草莓……不是,是香住同學啊!)
啟太眼前出現紅通通的小草莓。他連忙朝空中揮舞著手,想要把幻覺甩開。
(不對不對不對!我真心愛的是座堂學姐,怎麽能夠讓草每小褲褲霸道地來從中作梗呢!)
思緒過於混亂,讓啟太的個性有些分裂。
愛花人長得嬌小,看起來像個小學生。她將楓葉般的小手捂在嘴邊,大眼睛咕溜溜地睜著,再次開口問奈津:
“真的真的行得通嗎,社長?像愛花這麽手腳不靈光的女生,真的可以在五分鍾內遊二十五公尺嗎?”
“當然是真的。到目前為止,我的小撇步有沒派上用場過嗎?”
與愛花猶如對照組的奈津,有著一點兒都不像國中生的好身材。她得意洋洋地交叉著的雙臂上,頂著彈力十足的大胸脯,似乎頗為沉重地搖晃著。愛花歪著火柴棒般纖細的脖子,小小的手擺在臉頰旁想著。
“要剝洋蔥皮時,泡在水中處理的話就不會刺激眼睛……之類的小撇步嗎?”
“不會刺激眼睛了吧?”
“可是,又不能在水裏把洋蔥切成絲,結果還是刺激到眼睛了耶。”
“那是香住忍耐力不夠呐——嗯,的確是馬上就能學會遊泳,如果認為被騙的話你可以試試看啊。”
“真的好像在騙人喔,我好害怕呢。”
“原本呢,都已經是國中生卻說不會遊二十五公尺,多半都是會把臉浸在水裏拍動雙腳前進,但是因為沒辦法持續呼吸換氣就遊不下去。不管怎麽努力,頂多隻能遊個十五公尺左右。可是,如果采用自由式橫向遊法來持續呼吸,感覺好像會溺水,很恐怖吧。”
“啊,對對。愛花也是這樣。”
“正因如此,腳拍打前進的時候兩手會往前推對吧?你手要盡量地往下滑,趁勢把臉露出水麵,做換氣的動作。”
“啊,原來如此——臉朝著正麵,盡量往上抬,換氣應該就沒那麽可怕了。”
“如此一來,大概換兩次氣就能輕鬆地遊完二十五公尺囉。習慣以後,再慢慢改為自由式就好。”
“好厲害好厲害!光是聽就好像會遊了!愛花一直認為不會遊泳也不要緊,可是暑假哥哥會去海邊之類的地方,我想讓他帶我去,才想要學會遊泳的。”
愛花眼中散發出光芒,感動不已地交叉著雙手,抬頭看著奈津。此外,愛花嘴裏稱呼的哥哥,指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陣。
“夏天去海邊,國一生果然很青春啊!我可是考生呢。”
“考生?這裏不是直升高中嗎?難道社長要去考其它學校?那……還真有點寂寞耶。”
愛花有些沮喪地縮了縮肩膀。傾慕從小一起長大的陣、追隨著他進了春紗學園的愛花,外表看起來跟小學生沒兩樣。愛撒嬌又稚氣的她離開家過著住宿生活,其實是非常地寂寞又充滿不安。有母性氣質的奈津會想要照顧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奈津很了解愛花的狀況,像個姐姐般溫柔地微笑著,輕輕拍拍她的背。
“傻——瓜,別以為與你無關,升高中部的晉級考試可是頗嚴格的喔。畢竟我們學校是明星學校,踢除國中部跟不上程度的人,讓腦袋好的人進入高中部,就可以提升考上知名大學的合格率……所以說香住的‘哥哥’,能夠插考進高中部,他的腦袋相當棒呢。”
“啊,果然是那樣喔?哥哥他啊,連曆史以外的科目成績都很好呢。”
聽到陣被稱讚,愛花好像自己被誇獎似地解釋著。奈津抓了抓頭說。
“還真羨慕呢——我整體分數很平均,沒有哪一科特別地厲害。如果考試科目有家政科的話,我倒是很有自信可以拿高分。”
“噗。”
“你剛才‘噗’了一聲?”
奈津瞪著愛花。愛花連忙改變話題。
“總、總之,學姐願意教我遊泳對吧!等我會遊泳以後,要跟哥哥一起去海邊,想要做愛花特製的夏日拉麵給他嚐嚐~”
“夏日拉麵?”
“先用白湯為底加入藍色利口酒染成藍色,表現出夏日的藍天。”
“夠了,我不想聽啦。”
“用白色小麥粉麵做成雲,魚板當成閃耀的太陽。夏日拉麵就完成囉~”
“我說,配料隻有魚板而已吧。光聽就覺得很難吃。”
“社長不知道愛花的料理很美味嗎?像杯子蛋糕啊,春卷啊,不管做什麽哥哥都說‘好吃好吃’吃光光耶。”
看到愛花開心地露出笑容說著,奈津隻好把吐槽的話吞回肚裏。兩個人對於自己家政課的能力評價過高,認定對方的家政課能力低;從兩個當事者都絲毫沒有察覺這點看來,學姐和學妹還真是意氣相投。
(那個哥
哥的評價根本就無法當作參考吧——聽說他不管什麽料理,除了盤子以外都會通通吃得一幹二淨……而且香住的料理偶爾會脫離常軌。)
啟太豎著耳朵,聽著這兩人的對話。風變得更加強烈,樹叢發出的沙沙聲響,就像潮水聲般激烈。
(配料隻有魚板,五分鍾內學會遊二十五公尺……隻聽到這些,但詳細的內容都聽不清楚!講話能不能大聲點啊!我不是要聽魚板的對話,讓我知道關於遊泳的內容啦!)
為了把對話聽得更清楚,啟太一點一點慢慢地貼著長凳背後移動。
“講到料理,昨天親戚又把小娃娃托給我照顧了!雖然很可愛,要做離乳食品真的很麻煩呢。”
“哇,親戚有小孩實在太令人羨慕了。愛花最喜歡小娃娃了。”
愛花俏皮地聳聳肩,抬頭看著夏日晴空,伸展著纖細的腿不停動來動去。
“小的時候,常常跟哥哥一起玩辦家家酒。哥哥當爸爸,愛花則是媽媽,洋娃娃瑪莉就是小孩。如果愛花真的生了哥哥的小孩,不知道會長得像誰呢——應該很可愛啊——”
愛花兩手握拳頂著下巴,興奮地開始想象起來。
聽見愛花天真的想法,奈津苦笑地說。
“唉啊,現實生活中照顧小嬰兒,可不能像辦家家酒那樣隨意喔。香住這樣的小女孩會換尿布嗎?”
“這個嘛,隻要有人教的話,我應該就會換。”
“男生的話,就得把小雞雞捏著,連內側都得要擦拭過才可以喔?”
噗——茂密樹叢後噴出紅色的水柱。奈津跟愛花驚訝地回過頭去。
“啊……在那裏,有噴水池嗎?”
愛花有點害怕地開口問奈津。
當然,那可不是噴水池。在茂密樹叢後的長椅上的,是正在偷聽兩人對話的啟太。年紀輕血氣旺,鼻子的毛細血管馬上就破裂的啟太,連忙壓住鼻子,小心翼翼地不被發現地趴在長椅上,躲了起來。
(糟……糟糕,都是那位大胸脯的學姐講出奇怪的話,讓我這個想象力豐富的青少年,忍不住就想象起香住同學彎腰鞠躬的模樣!而且還想起她露出來的平坦胸脯有個娃兒在吸吮,簡直是最強的組合啊!)
啟太把數個揉成團狀的衛生紙塞進鼻孔內,再次張開耳朵偷聽兩人對話。
“那麽,社長,放學後,可以一起去遊泳池教我嗎?”
相對於愛花撒嬌般的語氣,奈津的回答倒是十分幹脆有力。
“啊,不行不行。今天小聰也要來我家,約好了要一起複習功課。我可沒辦法像一年級學生那麽悠閑了。”
“欸——!怎麽這樣——!”
“就照我剛才說的去做,很簡單吧?不要緊,一個人也能夠練習啦。”
“可是愛花的泳技,糟糕到被哥哥說‘連在水窪都好像會溺水’耶。一個人去練習,絕對會變成浮屍啦~”
“那就找‘你哥哥’來照顧你就好啦。”
“我想要讓哥哥看到愛花的泳技變好了嘛——!遊得亂七八糟手忙腳亂的模樣就不想讓他看見呐,嗚~”
“裝哭也沒用,不行就是不行。那,接下來,要移動去教室囉。”
奈津冷冷地站起身,隻留下愛花吸著鼻子,兩手遮在眼睛上。
(太好了!果然神是站在我這邊的!)
啟太悄悄地做了個握拳勝利姿勢。
(香住同學得到那位有著布丁般柔嫩胸脯的學姐指導,知道如何在五分鍾內遊完二十五公尺的密技,而且正在募集看顧她練習的人才。我就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主動接近,陪著香住同學去遊泳!如此一來,我就能偷學密技,然後自己一個人偷偷地練習,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其實是個旱鴨子了!這麽一來,即使不會遊泳,我隻需要跟著香住同學去遊泳,騙她說我是會遊,但是隻要去遊泳池,不知怎地總是會感冒,隻好在旁邊觀看!我怎麽會這麽聰明!)
啟太壓抑著不僅是個自信家,偶爾還很愛做表麵功夫的個性,露出菩薩般的微笑靠近愛花。
愛花移開遮在眼睛上的手,驚訝地抬起頭來。
啟太以有如粘著絲般的撒嬌語調,開口對愛花說:
“我說香住同學,剛才的話,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不小心聽到了?”
“啊,這位同學是一班的。”
“你總算記得我了。”
“阿姆羅雷太同學。”
“你喜歡鋼○卡通啊~”
看樣子愛花她完全沒有打算要記住對方的名字,可是啟太卻絲毫不打算放棄。
“關於剛才的話,要不要我陪你去練習遊泳呢?之前也受過你贈送手工製泡芙的恩惠。即使是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失敗作品,還會對鹽素產生化學反應冒出致死性瓦斯氣體,可是恩惠怎麽說就是恩惠。”
“我是不是該跟你鬥鬥嘴啊?”
愛花臉上露出冷冰冰的微笑問著。
總而言之,愛花不想要在救生員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在泳池底下結束短短的一生,結果還是接受了啟太的請求。
啟太帶著愛花到坐捷運車程要一個小時遠的泳池。本來認為到隔壁區的市立泳池就好的愛花,啟太勉強說服她的理由是:
“普通的遊泳池就太無趣了吧!那裏是有點高級的度假風泳池,有大溜滑梯和水道,泳池邊還有會提供椰子汁的露天咖啡座喔!”
話雖如此,當然他心裏的真心話不是這樣。
(因為啊,如果被認識的人看見,萬一我還不會遊泳,就會被笑說,明明有去練習,結果還不會遊——而且,在考試前偷偷地拚命複習功課,如果分數高就裝出輕鬆的樣子說“唉啊——我完全都沒有在念書啊?”如果分數低就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說“啊!!是啊,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在念書啦!”這才是我的原則!)
兩人前往的泳池果真如啟太所說,是充滿度假村氛圍的豪華地方。與其是來遊泳,比較適合在池邊曬太陽,喝著熱帶水果果汁,偶爾下去玩玩水,趴在浮板上漂來飄去的泳池。碰、啾、乓——有著木蘭飛彈般豐滿身材、穿著迷你超短比基尼的年輕女性,從滑水道上快速地滑下衝進泳池裏,讓水噴濺出有如噴水池般的水柱。
(啊啊,雖然入場費比較貴一點,可是跟擠滿吵鬧小學男生的市立泳池完全不一樣啊——!”
啟太換上泳衣,先來到池邊。怕自己流鼻血,他還用手指緊緊地壓住鼻骨兩側,心裏早已經噴出不知道幾噸的鼻血。
(這裏簡直就是樂園啊,噗——可是期待著溜下滑水道後比基尼滑落下來的家夥還不夠成熟,完全不了解滑水道真正的樂趣噗——滑到一半泳裝因為摩擦會不斷地移位,就是這點很重要的噗——滑下來後,帶著傷腦筋的表情轉過頭,兩手不停地拉扯著嵌入臀部的泳裝調整著,這場景才是達人期待的畫麵噗——!)
腦海裏爆走著莫名其妙妄想的啟太,穿上在商店買的、長度幾乎到膝蓋的加長版四角型新泳褲。
不會遊泳的啟太,私底下不會去遊泳池,所以他隻有小學時的學校指定泳裝。那件泳褲隻有四角褲左右的長度,簡直就是“內褲”。適齡的國中男生,在女生麵前怎麽敢穿那種款式的褲子啊。
(男生穿泳裝,裸露上半身根本就太隨便了。在公眾麵前曝露乳頭,不會被性騷擾或是被暴露狂盯上嗎?女生會穿胸罩,那女生可以保護胸部,男生就沒有保護乳頭的價值嗎?)
雖然說是為了要學會遊泳,可是若被愛花看到貧瘠的半裸身材,還是讓他很害羞。在扭扭捏捏的啟太眼前,有雙小巧的腳出現了。隻有二十一點五公分……是愛花的腳。
“不好意思
,冰室同學。當我要投百元硬幣進置物箱時,不小心掉進地板縫隙……”
如預料中的笨手笨腳,愛花出現得比較晚。小巧的腳非常白皙,滑嫩嫩的;打從出生以來從來沒有塗過指甲油等人工加工美化裝飾的腳趾甲,有如一片片散落在白砂上的櫻花貝殼般。
啟太內心噗通猛跳了一下,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拉扯著,慢慢把視線往上方移動。
看了會有危險……啟太的本能如此嘶喊著,可是熱情卻鼓動著他。裸露的腿是有著適度肉感的女幼童腿型,當啟太看到白嫩雙腿上方的瞬間,呼吸差點停止。
“這……這是……!”
驚嚇到幾乎忘記呼吸,啟太的嘴一張一合,眼睛咕溜溜轉啊轉個不停。
啟太原本認為愛花也會在泳池附設商店買泳裝。商店裏有蠻多設計可愛的泳裝,以愛花給人的感覺,應該很適合粉紅或黃色等暖色係,或者是紅色和橘色等充滿元氣的維他命色係,圖案的話像是略帶成熟風的白色圓點,或是可愛的小花圖案,款式以孩子氣的附裙子款,或是有健康風的上下分開款……他是如此想象著。
可是,啟太嚇了一大跳。愛花的身上穿的是深藍色學校指定款泳裝。而且,春紗學園的指定款泳裝(莎拉之前好像有穿過)在腰間會有小小的名牌,愛花的卻是在胸前用一塊白布料像運動員的號碼布般貼著,用麥克筆寫上‘香住’。白色泳帽上也寫著‘香住’字樣。
(這這這……這個!難道說,根本就是,學校泳裝……!)
啟太受到激烈的衝擊,抖啊抖地往後退。看到他的表情仿佛凍結般僵硬,愛花不好意思地用拳頭擋在胸前,縮了縮身子。
“啊……果、果然很奇怪嗎?因為我還沒有買春紗學園的泳裝,就把小學穿的泳裝帶來了……”
“小學穿的泳裝!那那那那個,簡直就是製服泳裝界評價最被神格化的,國小女生的……噗!”
“噗?”
啟太說話的語尾怪異,讓愛花覺得莫名其妙。啟太單手捂住鼻子和嘴巴,連忙轉身背對著愛花。
“不要緊!”
啟太背對著她,敷衍著回話。愛花雖然露出訝異的表情,但是作為一個國中女生,麵對啟太的怪異表現,還是比較在乎自己的穿著打扮。她低頭檢視著自己穿著泳裝的身體,頗沒自信地沮喪地說道:
“果然,很奇怪吧……我是個旱鴨子,從來沒去遊泳過,所以沒有自己的泳裝啊。”
(不不,就是這樣才好啊。)
因為壓著鼻子,話講不清楚,但啟太在心中呐喊著。可是因為啟太沒有回答,讓愛花的表情越來越不安。
“果然,很奇怪對吧?哥哥總說愛花很遲鈍,我大概又搞砸了吧。我至少應該把號碼布拆下來比較好吧……”
(不不,香住同學!雖然你平常笨手笨腳的,但這次穿得好啊,做得讚!華麗地狠狠正中紅心。你怎麽就是不懂,這次幹得好啊!正因為有那塊號碼布才讚呐,沒有筆跡和號碼布的學校指定泳裝,我可不認為有什麽價值存在喔!就像寶石需要鑒定書,學校指定泳裝就一定要有號碼布啊!)
啟太用力地立起大拇指,像是要鼓勵愛花,可是怕鼻血止不住,所以一動也不敢動。
愛花歎了一口氣,頗為寂寞地低垂著眼。看似稚氣的側臉,睫毛出乎意料地長,讓啟太的鼻骨和軟骨交界一帶再次發熱,血管賁張到快要破裂,於是他趕緊移開視線。
“等我會遊泳後,今年就想要跟哥哥一起去海邊玩……像愛花這麽笨手笨腳,要學會遊泳似乎是不可能了。”
(說這什麽傻話!如果你不會遊泳的話,本來打算要跟你好好學個幾招的我該怎麽辦啊!不對,重點是,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會冒出新木學長的話題呢!明明跟我在一起,竟然在想著新木學長!哎啊,我的本命是座堂學姐,所以你才認為不要緊嗎?這根本是兩碼子事啊!)
“到海邊去,肯定會給哥哥帶來麻煩的啊。搞不好會溺水……”
(不要緊,那時候就讓我來幫你人工呼吸!不對,應該說,就算要我低頭,我也要請你讓我這麽做啊!)
“對不起,愛花我要回去了。”
啟太在內心裏呐喊著的熱切想法,愛花當然感受不到。愛花慌慌張張,想要逃避似地轉過身去。
“咦?等、等等,為什麽這麽突然?香住同學,不是要練習遊泳嗎?”
啟太疑惑地追了上去。
真不愧是遲鈍女孩,愛花也是個路癡,完全走上與來時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到隻有工作人員才能進出的管製區。
(糟糕了,遲鈍的香住同學搞不好會在配電室觸電。話說回來,明明是個遲鈍的家夥,為什麽這種時候跑就不會跌倒?而且還跑得這麽快)
突然……啟太被一種奇妙的氛圍吸引停下腳步。配電室的門微開著,從門縫中有煙霧輕輕地飄出。
(火災?不對,那個,是……香煙?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舉止可疑的啟太眼前,倉庫的門慢慢地打開來。同時,堆積在倉庫裏的煙霧,也一陣陣地飄出來,同時傳來讓人眼睛幾乎發痛的煙味。
站立在煙霧裏的,是三名穿著學生服的人。三人的身高都相當高大。雖然不如啟太住的橘寮中,四名幹部住宿生中的壯男玄奘武念那樣高壯,不過看起來身高應該也超過一百八十公分,體型也非常健壯;長相凶惡,眼神銳利得不像是高中生;染成金色的頭發梳成飛機頭,眉毛剃光,鼻子上穿了環,手臂上有著‘愛羅武勇’字樣的刺青……酷熱的炎夏還沒到,可是他們卻給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無論怎麽看,他們都像是不良少年。
“看什麽——科拉?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啊科拉,我們可是極道高中三年級生科拉!本是來搭訕好身材的女人,結果卻不被理會,晾在一邊幹脆就來抽煙科拉{注:歐拉(オラ)、科拉(コラ)及烏拉(ウラ),是日文語尾助詞,平常多為粗俗人士使用的結尾語,為表現故事人物講話時的特殊腔調和詞匯,文中刻意順著原音來翻譯}!”
“我、我不想聽我不想聽啊!我沒看見也沒聽到!”
啟太按著耳朵,左右搖著頭。有個人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耳邊拉開。
“已經太遲了歐拉,小混蛋你都聽到了歐拉!所以得封住你的嘴歐拉!”
“被生活指導室的老頭盯上,如果再被叫到生活指導室寫懺悔書的話,可是會被退學的烏拉!”
“總之呢,科拉先生和歐拉先生以及烏拉先生。我並沒有打算要欺騙您們,而且我跟您們又沒有關係。”
“我說小混蛋,歐拉!不要隨便幫人取綽號歐拉!”
被歐拉一吼,啟太驚嚇又怯懦地環抱著身子。
(有、有沒有什麽辦法找個理由讓我離開這裏啊……!並不是說我冰室啟太會害怕這種小流氓!我有著成為霸主的夢想,怎麽能夠讓這些蠢笨的雜碎家夥阻擋住我的路呢!)
啟太還不忘記要替自己找個好理由。
科拉製止舉手就要開扁的歐拉。
“等——等等,科拉,引起騷動的話就會有人過來科拉!這種可憐兮兮的臭小鬼,知道會被我們海扁一頓,肯定沒有膽子敢騙我們的科拉。”
科拉以嘲笑般的眼神盯著啟太看。說實話,啟太很火大,但是——
(不,這樣才安全。看來會如我所料放我走,隻要讓他們認為我很膽小就好。不過,如果我認真起來的話,這三個小流氓我隻要三秒鍾就能把他們打倒在地。)
啟太在自己腦海中發出勝利宣言,用力地壓抑著怒氣。可是,就在這時候,比啟太跑得更遠,站
在有些距離外的愛花喊道。
“啊——!終於想起來了,未成年應該是不可以吸煙的吧!”
這可一點也沒誇張,愛花似乎相當認真地忘記了這種基本道理。也不知道她忘記這檔事算是遲鈍,還是想起這檔事才算遲鈍……啟太正在跟科拉等人講話的時候,愛花一直停下腳步陷入思考,然後唐突地伸手指著科拉等人喊出那些話。
啟太連忙跑到愛花旁邊,把她的手壓下來。
“等等等等,用手指著人不是很沒禮貌嗎!快點道歉回去吧!”
“為什麽要道歉呢?壞人不是這些家夥嗎?壞孩子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時,一定要好好告知才是好孩子的行為,不是嗎!”
愛花的大眼睛瞪著科拉等人。
“什麽,科拉!”
科拉等人更生氣地吼起來。啟太緊張地搔抓著頭想。
(啊啊~遲鈍女果然很可怕!本來在這狀況下確定能夠溜走,沒想到她還故意挑起事端!)
科拉等人折著手指發出喀喀聲響,低頭看著愛花逼近。
“混蛋——科拉,你說什麽廢話——科拉。講話這麽任性,我可要讓你哭囉,科拉!”
科拉握著拳,朝愛花攻擊而來。
看到這景況,啟太大為吃驚,許多不同的想法通通都在腦海裏打轉。
(得……得阻止他們!竟然想要毆打如此柔弱且年紀小的女孩,怎麽會如此沒人性呐!)
(可是,要是阻止他們,我就會被當成香住同學的共犯,會被他們打得滿頭包!雖然我有自信可以在兩秒內宰了他們,但‘這是兩碼子事’啊!不對,秒數比剛才還短,如果被吐槽說‘到底哪一個數據才對啊?’那就傷腦筋啦,總之被扁的話可是種損傷!更何況,香住同學她是自作自受。她根本忘記自己怕男生,還去惹那些家夥自取滅亡,我沒有必要幫助她啊!)
反複思考過後的結論,啟太漂亮地掉推卸責任,認為愛花會被海扁都是她自找的。於是,啟太就站在愛花身邊,采取見死不救的作戰策略。就在這時候,烏拉抓起愛花單腳的腳踝,把她倒吊著。
“嗚啊!”
愛花以可愛的聲音發出慘叫聲。烏拉正打算就這樣把愛花摔在地上。如果被摔下去,可不是隻有骨折吧。
在這本應該緊張的時刻,啟太卻——
(香住同學被倒掛著。從上往下的視線,剛好可以欣賞股下三角地帶……啊啊,真好啊!)
他完全脫離現實,以其獨特(也太誇張)的著眼點正在暴走中。所謂的股下三角,指的是兩條大腿緊閉時和大腿根部間所形成的三角形神聖地帶。
啟太本來已經停住的鼻血,因為過度反應又再次激烈地噴發,噴到正準備把愛花往下丟的烏拉臉上,遮住了他的視線。
“哇——!這家夥突然噴鼻血了烏拉!”
烏拉叫喊著,用雙手蓋住臉,蹲了下來。愛花滑落地麵,倒在地上。生氣的歐拉出拳要扁啟太。
“可惡——我要讓你好好嚐嚐滋味!我絕對無法原諒你歐拉——!”
說著,歐拉突然出拳揍向啟太的腹部。
“嗚!”
啟太喘不過氣,當場坐在地上。
“冰室同學!”
本來打算要跑過去的愛花,被歐拉限製住行動,再次被剝奪自由。
“你還有時間擔心別人歐拉~?”
“哇——放開我!”
愛花拚命掙紮著,卻完全沒辦法甩開。原本就不擅長應付男生又很內向的愛花,害怕地就要昏過去了。啟太也什麽忙都幫不上,隻是被毆打而不停顫抖著。
(啊啊,這樣下去,香住她會……)
這時啟太的眼前,浮現出姐姐江利子的身影。
啟太跟其他孩子比起來較為嬌小,身體又虛弱。
父親早不在身邊,母親做全職工作。幼兒園下課後,就由大他四歲的姐姐江利子來代替母親照顧他。
啟太過剩的自信家個性,是從小被姐姐疼愛所撫養出的孩子特有的性格。不過呢,正因為有如此幹練的姐姐,他並沒有吃過多少苦。
很堅強,又在許多兼職工作鍛煉下本領高強得幾乎能跟特技人員比拚的江利子,從國小開始就是優等生,也很受眾人厚愛。啟太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江利子念五年級。身為兒童會副會長江利子的弟弟,老師和高年級生們也都愛屋及烏,對他頗為照顧。他的成績很好,在同年級學生中也大受好評。虛弱的身體過了十歲後就變得健康起來。成績優秀、運動萬能的啟太,不單單在同校的女生中受歡迎,連別的學校的女生都很喜歡他,幾乎可以在國小校門前排成一列等他了。
以前從來沒有人違逆過啟太。可是,他也沒跟別人打過架。雖然抗拒著姐姐的光環,可是內心深處啟太還是頗為依賴她。
對江利子來說,小自己四歲的啟太……直到現在,都還是可愛的小啟太。在以嚴格出名的橘寮裏兼任舍監和學生會長的近衛右京,並不是會偏袒人的個性;但或許是顧慮到學生會副會長江利子,對於地位最低的國中一年級生啟太,並沒有那麽地嚴厲。
不過也或許是因為高中部一年級生中,有新木陣&宇多田夕也這對麻煩製造者的緣故……總之,拜江利子所賜,啟太到如今都被好好地保護著,他也因此充滿著孩子氣,有毫無根據的自信。
然而,江利子現在不在這兒……況且還有比自己更嬌小柔弱的愛花在旁邊。
(難道我是站在必須保護她的立場?辦不到辦不到辦不到!跟肯定贏不了的對手打架,不是腦筋差勁的證明嗎?為什麽會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啊?又不是已經走到鬼門關前了,我可不想死啊。)
啟太渾身顫抖著。
看到這樣的啟太,小流氓們笑著說:
“喂,女朋友碰到危險——怎麽袖手旁觀了,科拉?”
“真是個軟弱怕事的膽小鬼歐啦!不甘心的話就回嘴啊歐拉!”
歐拉抓住啟太的頭發。疼痛與害怕讓啟太發出無聲的悲鳴。
(不行,就算會被香住同學輕視,這些家夥實在太恐怖,我怎麽對抗的了!)
啟太過於害怕,眼淚一顆顆地滴落。
被他的表情挑起了嗜虐心的烏拉,更是想要好好虐待他一番,忍不住就脫口而出。
“嘿嘿嘿,小姑娘!有個沒用的男朋友真讓人同情呢!不過咧,看看這穿著土氣泳裝的扁平胸,還真是跟沒用的小鬼頭很配喲!”
他們越來越得意地笑了起來。沒想到……就在下一秒鍾,啟太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你剛剛、說什麽?”
頭低下來的啟太,說話聲音低了一個音域。並不是聲音改變,而是因為這和平日兒童男高音的語氣不同,是帶著威嚇語調的聲音。啟太身上飄散出情緒不穩的氛圍。
“咦?”
“我說,你剛才講了什麽鬼話!”
啟太突然憤怒到最高點,就這樣維持坐姿朝烏拉的腹部用頭撞過去。
“嗚哇!”
烏拉被這出乎意料的攻擊弄得完全站不住腳,往後一仰倒了下去。因為事出突然也沒有準備,頭就直直撞在地麵,整個人趴倒在地。
“要我講幾遍歐拉!我就說幾遍歐拉,這個‘混蛋小鬼頭’——!”
科拉和歐拉朝著啟太威脅著。被鬆開的愛花,傻傻地癱坐在地上。
“冰……冰室同學?”
“真抱歉,我指的不是這句。”
啟太把兩手手指弄得喀喀作響,脖子也發出輕微的聲響,凶狠的眼神瞪著科拉和歐拉。即使長相看似可愛,可是他的魄力果
然跟姐姐江利子很相似。剛才還很得意忘形的科拉和歐拉,被他的氣勢嚇得忍不住往後退。
“不……不是這句,你是什麽意思啊,科拉?”
“我生氣的不是‘混蛋小鬼頭’這句話。是前一句。那是我現在必須要跟你們戰鬥的理由。並不是為了誰,隻是我無法接受別人否定我的信念!那才是我的自尊!”
“什麽啊,一點都聽不懂你在講什麽,歐拉!既然不是‘混蛋小鬼頭’,那是什麽話惹毛了你啊,歐拉!”
“講出那麽失禮的話,竟然還不知道,都是你們這些蠢蛋的讀解能力不足!應該要回到國小從頭開始學國語,赫啊啊啊啊啊!”
啟太的右直拳,華麗地砸進歐拉的臉。說是直拳,但是嬌小的啟太是自下往上狠狠打出這一拳,將歐拉強壯的身子高高地打飛。
啪咚——發出沉重聲響,歐拉掉了下來。臉部直擊加上全身挫傷,讓他也昏了過去。愛花嚇得睜圓了眼睛,愣愣地看著平常總是一副優等生模樣的啟太發怒的模樣。
(冰、冰室同學竟然是會發這麽大脾氣的人啊……講話的敬語也變得有點怪怪的。姑且不論這點……冰室同學並不是因為“混蛋小鬼頭”這話而生氣,而是前麵那句話,那指的是……該、該不會……)
“是‘扁平胸’嗎,科拉?”
眼見兩名手下轉眼間就被打趴,科拉緩緩地擺出戰鬥姿勢。他與兩名手下有著不同的魄力。啟太的眉頭狠狠地吊了起來。
“既然知道的話就不該再說第二次。如果你不想要臉被打變形的話。”
啟太說的話讓愛花的心髒緊緊一縮,好像被肉眼看不見的箭矢所射中。
(咦咦咦……?那、那就是說,不管自己被罵得有多慘,被打得有多嚴重都不生氣的冰室同學,聽到愛花被罵就生氣了?哇——哇——哇,這樣子簡直就像為了公主的名譽而戰的騎士耶!)
愛花心兒怦怦跳,兩手緊緊按著胸口。
科拉嘴角露出嘲笑般的笑容,對著啟太挑釁地瞪著瞧。
“你是‘自己被怎麽說都無所謂,可是不能容許女朋友被欺負!’的類型嗎?隻在腦袋裏裝英雄,真是讓人不恥哦科拉?”
“與香住同學沒有關係。我是為了自己的信念而戰。”
“為了自己的信念?哈哈——‘欺負女生的惡人,賭上我的自尊我也絕對無法原諒’的類型吧科拉?腦袋裏的英雄意識是不是越來越高漲啦科拉?”
“很接近,可是有點不一樣!”啟太用力地指著科拉。“學校泳裝,就是因為很光滑貼身才好看啊!”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看著莫名其妙、講話顛三倒四、幾近瘋狂狀態的啟太,科拉的眼珠子都瞪圓了。
啟太握著拳頭,使盡腹部的力氣喊道:
“正因為平滑貼身,才會襯托號碼布的存在!連這種玄妙的萌點都不懂的人沒有活著的資格!不管你這臭小子有多麽厲害多強壯,我就是要為守護自己的信念而戰,我有覺悟!就、就是這樣!”
“看樣子,這家夥是個厲害的變態科拉!我看腳底抹油跑為上策!”
科拉臉色鐵青,快速拔腿就跑,想必是相當害怕吧。正摩拳擦掌要迎向最後一戰的啟太,對這出乎意料的發展大吃了一驚。
“什麽?……難道說,戰鬥結束了?”
“結束了喔!冰室同學獲得勝利!”
愛花露出精神抖擻的笑容飛奔向啟太。但無論她動作有多激烈,那平坦的胸部都跟啟太的信念一樣,絕對不會動搖。
“我……贏了?”
直到剛才還因為怒氣而忘我的啟太,回過神後腿就開始抖起來,當場滑坐在地。
“難、難以置信……怎麽可能,沒想到竟然會贏……”
“可是你贏了喔。半途中冰室同學好像喊出什麽話,我因為害怕聽不太清楚,對方也非常地害怕呢!果然,要贏的話就得與對方戰鬥才行呢!就跟哥哥說的一樣。”
愛花頗為興奮地兩手握著拳。
“新木學長說了什麽?”
這個時候愛花講出陣的名字,讓啟太覺得很無趣。雖然他並沒有把愛花當成本命女孩,可是他嫉妒的狹窄心胸,更讓他覺得無聊。
“愛花笨手笨腳,常常會跌倒啊。從小啊,哥哥總是背著我把我送回家。”
“真讓人羨……啊,不,很溫柔呢。”
“可是,我想說讓哥哥背我就不會受傷,於是就很任性地說,我不願意從哥哥背上下來。結果害哥哥的腳磨破皮,花了一個星期才能治好,還痛了兩三天。於是他斥責我,要我自己走。我害怕磨破皮便不願意走路,就跟害怕死亡而不想要活在當下一樣,實在很蠢……所以啊,真的應該拿出勇氣來呢!”
愛花的話,一針見血地刺中啟太的內心。
(被笨手笨腳的香住同學一講,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有說服力啊……!話說回來,害怕被暴力以待,就跟遭遇恐怖事件一樣。可怕的並不是暴力本身,而是害怕暴力而什麽事情都不願意做!她說得沒錯。剛開始就低頭認輸的敗犬是不可能贏的,多少得嚐試著抗爭,不然就沒有得勝的可能性。總是因為不會遊泳而覺得丟臉,然後就自認為“我就是不會”而安於現狀,這樣子永遠都不可能會遊泳啊!)
啟太堂堂正正地鼓起胸脯,直直地盯著愛花說:
“香住同學,有件事情我想要告訴你。我以前總是認為戰鬥就是贏過他人……可是,並非如此。所謂的戰鬥是要‘贏過自己’。所以,我要放棄無聊的虛榮心,準備‘ing soon’。”
“啊?”
“其實,我是個旱鴨子,因此我想要學會遊泳。跟香住同學一起,努力地學會遊泳。這就是所謂的‘戰勝自己’。”
啟太雄糾糾氣昂昂地抬頭挺胸。愛花根本就搞不清楚啟太到底想說什麽,但抬頭挺胸的啟太臉上表情很燦爛,讓愛花的心噗通跳了一下。
“冰室同學……長得,蠻……高的。然後,那個……”
語尾的話,愛花嘟囔著,講得不甚清楚。她那白皙的臉蛋突然嘩地紅了起來。啟太的心髒也撲通亂跳。
“咦?‘那個’什麽?”
“對……對不起,愛花還是,在冰室同學麵前,說不出口~!”
(怎、怎麽搞得,她的反應怪怪的?難不成,是愛上的我的英勇姿態?不過香住同學雖然笨手笨腳,但在一年級女孩中是最可愛的,而且她那拙拙的模樣也很可愛,然後又穿草莓內褲,我覺得她也蠻可愛的呀。但是我也喜歡座堂學姐!還有一種方法是把座堂學姐當成本命,香住同學當成備胎;可是如果做這種事,會被新木學長低調地說“竟然敢耍弄我的青梅竹馬”,然後被刻著楔形文字的粘土板狠狠修理一頓吧!我該怎麽辦才好呢?真討厭,我怎麽會如此受歡迎啊!)
結果自信過剩的啟太,巧妙地替自己找借口,心裏澎湃洶湧地煩惱著。
在啟太的麵前,愛花扭扭捏捏的,臉又更紅了,
(說不出口……!我怎麽能在如此自信滿滿的冰室同學麵前說“你剛才把ing out講成ing soon了,大笨蛋!”)
愛花的內心嘶吼著。
兩個人完全誤會對方意思,就這樣好一會兒,紅著臉低著頭,扭捏地杵在歐拉和烏拉昏倒的泳池走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