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佐間太郎是神的兒子。


    這一天,佐間太郎和平常一樣被鬧鍾叫醒。


    他用手抓了抓不知是剛睡醒還是天生自然卷的一頭蓬發。就高一生而言稍嫌稚氣的臉上,栗子色的眼珠眨呀眨的。


    拉開窗簾,太陽像是在昭告著現在是九月中旬般放射著和煦的陽光。那是什麽樣的感覺呢?試著想象一下冷熱適中,帶有初秋氣息的慵懶天氣就對了。


    連穿t恤跟五分褲睡覺也開始感到些許涼意了。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心想應該把塞在衣櫃深處,縫有三條車線的運動長褲拿出來穿了。若從這一點來看,他也不過是生長在平凡的家庭,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他是神的兒子,是為了成為偉大的神祗而來到人間修練的天神候補。一句話當中就出現了很多的神,似乎有不實的嫌疑,但事實就是如此,千真萬確。


    哈呼好困。


    別看他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世界的未來可是掌握在他的手中。


    所以我們環是盡量用溫暖的視線守護他吧。


    佐間太郎將視線從窗外移轉到他睡覺的床上。


    接著他把嘴巴張得比剛才的哈欠還大,甚至瞠目而視,還豎起耳朵。人在驚訝的時候連耳朵都會張開來的。


    為什麽他從大清早就做出這麽驚愕的表情?理由很簡單。因為穿著拉拉隊服的母親不知何時已躺在他的床上。


    請各位試想,一位母親打扮成拉拉隊女孩的模樣躺在自己兒子床上的情景。


    而且還像真的的拉拉隊一樣拿著加油棒,不知做何用途。她把加油棒像抱玩偶似的摟在懷裏,嘴裏還喃喃說著夢話。


    哇啊~~~~!老媽!你怎麽會在我床上?


    佐間太郎做出理所當然的反應,一路退到房間的角落。


    原本睡得很熟的拉拉隊長,聽見尖叫聲,揉著惺忪睡眼,慢慢撐起上半身。可以看到她的衣服上寫著大大的v。


    啊,佐間太郎。加油~勝利~


    搞什麽啊?什麽加油?什麽勝利?


    從短到不能再短的百褶裙裏露出豐腴的大腿。因為是很隨性地躺在床上,露出肌膚的程度非同小可。


    一頭過肩的長發性感誘人地伏貼著她的身體。不想生過三個孩子的母親該有的嬌嫩肢體扭動著,像是拚命要從夢裏醒來似的。


    佐間太郎不自覺地撇開視線,麵對著牆壁向母親抗議。


    你要我說幾次才懂!不要隨便進來我房間。


    可是~可是加油的時侯不一樣嘛。加油。


    有什麽不一樣!任何時間都不能隨便進來啦!再說我有什麽好加油的!


    母親對兒子的激烈反應完全不以為意,睡眼惺忪地拿著加油棒,擺明一副昨天才剛練習一下下的樣子,轉起加油棒來。


    這還用說,當然是為佐間太郎的人生加油啊。轉呀轉。為你今後的人生奮鬥啊。轉呀轉。


    真是一點都燃燒不起來的加油方式。隻一句人生加油,如此籠統的加油法,根本就搞不清楚該為了什麽而努力。


    加油,佐間太郎,各方麵都要奮戰不懈喔一


    各方麵指的究竟是什麽。加油的守備範圍極廣的她,不知是不敵瞌睡蟲還是練習不足,竟把加油棒掉在床鋪與牆壁之間的縫隙。


    啊,棒子掉了。拉拉隊的靈魂掉在縫隙裏


    接著她整個人趴到地上去撿加油棒。因為穿著迷你裙的緣故,從背後一看,內褲完全走光。


    看到了啦!老媽,看到那個了啦!


    看到鬼了?


    不是啦!我看見你的內褲了!


    什麽?看見了嗎?看得清楚嗎?今天是白色的喔!米白色的喔!拉拉隊的靈魂就是白色啊!


    你剛才不是說加油棒嗎!別撿了!快遮起來啦!


    母親放棄去撿掉在地上的加油棒,在床上正襟危坐後,一連難過地向兒子辯解。又怕曲膝而坐的大腿太暴露。隻好拚命伸手拉直裙擺。


    嗚嗚。媽咪原本是想成為佐間太郎的心靈綠洲的,看來好像失敗了。媽咪好難過,就像棒球比賽延長,預錄的連續劇隻錄到一半那樣難過。


    不必做這麽生動的比喻。


    嗚嗚。你要明白媽咪這麽做都是因為愛你啊,因為佐間太郎實在太可愛太可愛了,就像錄影帶的防錄片被折斷了也要貼上膠帶再錄一次一樣的可愛!


    我聽不懂你的比喻啦。


    嗚!為什麽不懂?佐間太郎真是個大傻瓜!媽咪好失望!媽咪要在深夜的便利商店門口狂喝pepper(譯注:一種美國汽水)!


    於是她開始哭天喊地,佐間太郎隻能無奈地在一旁歎氣。


    因為她像這樣隨便跑進房間跟自己一起睡覺已經不是第一次。說得更明白點,早已見怪不怪了。


    之前還會編一個夢遊的借口搪塞,最近卻變本加厲地加上角色扮演,看來是豁出去了。跟最愛的寶貝兒子一起睡覺有什麽不對的執念也透過拉拉隊的裝扮傳達了出來。可是他真的不要這種變態的執念。


    s、a、m、a、t、a、r、o!


    邊哭邊喊隊呼samataro(譯注:佐間太郎的英文拚音)的她,就是媽咪神山維納斯,佐間太郎的母親,同時也是一位女神。


    想必大家都會覺得這種女神太不像話了。但她就是這副德性,早巳無可救藥。身為人類的我們,除了接受她之外別無他法。即便她穿著拉拉隊的衣服,我們也隻能坦然接受。


    現在媽咪要脫了喔。


    你脫衣服幹嘛!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麽耶!


    脫一下又不會死!維納斯就是脫了才有看頭啊!貝殼、快幫媽咪準備好貝殼!我要從貝殼中誕生!


    媽咪歇斯底裏地呼喊著,開始脫起衣服。佐間太郎連忙衝出房間,關上房門後癱在走廊上。


    唉到底在搞什麽


    此時,妹妹芽芽走過他麵前。


    哥哥,早安。


    芽芽是小學五年級生。小小的身軀背著大大的書包,一手搖著裝運動服的袋子,在走廊上走著。帶點灰色的短發流露出超越小學生的成熟氣息,沉著的眼神也是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穩重的原因,而且不管麵對什麽事情都是麵無表情,這應該是芽芽的一大特色。究竟是耍酷,還是對事物興趣缺缺,仍是一團謎。


    她是女神候補,也和佐間太郎一樣,為了成為女神而在人間修行。話雖如此,具體的修行內容卻不得而知。佐間太郎曾經問過媽咪,但媽咪隻回答:這是女生的秘密!不可以跟佐間太郎說!之後就帶著兩個女兒回到房裏,進行某種錄像帶上映會。


    那是隻有女生才可以看的神秘錄像帶。記得小學時代,好像也曾發生過類似的情形。隻有女生聚集在視聽教室,觀賞神秘的幻燈片。


    佐間太郎雖然對此感到好奇。最後還是留下一堆謎團(女神的修行內容以及視聽教室幻燈片這兩大謎團)。


    咦這是什麽?


    坐在走廊地板上的佐間太郎,發現有個東西掉在眼前。那是裝在袋子裏約三十公分長的棒狀物體。大概是芽芽遺落的直笛吧。他撿起來,叫住正要走下樓梯的芽芽。


    芽芽,你的東西掉了。


    啊,我的加油棒。


    加油棒?


    佐間太郎偷偷往袋內一瞧,原本應該放直笛的袋子裏裝的卻是拉拉隊用的加油棒。


    我咧!芽芽!你哪來的加油棒?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才發現芽芽的衣服不太對勁。她穿的是稍短的百褶裙,還有寫著大大的e字襯衫。啊~,難道她也是拉拉隊?


    媽媽說本周是拉


    拉隊周,要我穿這件


    又是她,又是那個女神出的餿主意。佐間太郎渾身無力,輕輕抓住芽芽的肩膀。


    芽芽你聽好,以後不可以再照著媽咪的話去做,知道嗎?因為那個女神頭殼有點壞掉。如果她要你做什麽,記得先去問過天兒或姐姐。


    我問過姐姐了。


    姐姐?


    這時佐間太郎的姐姐美佐的房門慢慢打開了。從房裏走出來的是穿著寫有l的襯衫,同樣打扮成拉拉隊的美佐。


    她也是女神後補,就像是年輕版的媽咪。比佐間太郎大兩歲的美佐,擁有與她的美貌截然不同的歐吉桑個性。如果不看這點,她算是個不錯的姐姐。一想到此,佐間太郎隻能不停歎息。


    糟糕,露餡兒了。


    美佐一臉不悅地躲回房間。媲美模特兒的姣好身材意外適合拉拉隊裝扮,這點倒是挺氣人的。


    老姐,拜托你不要跟老媽一起教壞芽芽好不好!


    佐間太郎轉動著門把,拚命對她抗議。


    是媽咪說她想幫你加油的嘛。我隻是建議她:那就當拉拉隊吧?這樣而已啊。


    所以是你搞的鬼囉!你才是主謀!


    誰說的!人家才不是!才不是!


    裝什麽可愛啊!氣死我了!


    佐間太郎一邊責罵房裏的美佐,腦中浮現一個想法。媽咪的襯衫寫的是v、芽芽是e、美佐是l。這應該是代表某個英文單字。既然如此,那還有一個字母呢?


    一想到此,他急忙跑下樓,詢問正在廚房準備早餐的天兒。


    欸,你還好吧?她們有沒有叫你穿奇怪的衣服?!


    咦?什麽衣服?怎麽了嗎?


    天兒驚訝地回頭望著佐間太郎。用圍裙擦幹雙手後,她兩眼直盯著他,並皺起眉頭說道:


    你拿加油棒幹嘛?這是你的嗜好?


    經她這麽一說.佐間太郎才發現自己手上緊握著從芽芽那裏搶來的加油棒。


    這才不是我的嗜好


    一大清早我可沒空配合你的特別癖好,我還得做早飯呢。


    看樣子,天兒並沒有被要求穿上拉拉隊服。畢竟依她的個性,就算硬塞給她衣服,她也會斷然拒絕的。


    對、對不起。當我沒說。


    不過佐間太郎的心底還是納悶。已經出現lve,那麽最後一個字母會穿在誰身上呢。


    莫非是他?


    他的腦海裏充滿不祥的預感。


    這時。在天國,身為佐間太郎的父親亦是天神的老爹正穿著緊身的拉拉隊服。


    請各位想象,平常穿著背心,肚子圍上腹卷的歐吉桑穿上拉拉隊服的樣子。而且紅著臉,在意他滿是腳毛的腿。加上他的長相是那種一發脾氣就會翻桌的頑固老爹型。這種中年男子拉拉隊,看了真的會倒胃。


    人家好害羞。


    老爹的手緊緊握著加油棒。襯衫的胸口寫著o。眼前的這一幕,正是佐間太郎腦中的不祥預感。


    親愛的讀者朋友,這就是神樣家族的日常生活。請各位放寬心胸,接受他們。


    在這支令人想要遺忘的拉拉隊的加油聲當中,佐間太郎今日也要上學去。即使不明白加油的內容,他還是得上學,因為這就是他身為天神候補的修行。


    所謂的修行就是要他以人類的身分活在這個世界,理解人類的想法,以便有助於成為神以後的工作。


    但也不能放任未來的神單獨行事,因為人類世界的誘惑實在太多。為了杜絕誘惑,於是派遣天使天兒貼身保護他。她也和佐間太郎一樣,以高中生的身分存在於這個世界。


    天兒甩著俏麗的外翹發尾,與佐間太郎一起上學。


    如幼犬般的汪汪大眼,展現出她親切可人的一麵。隻是任誰也不會想到,在這份可愛的背後,隱藏著一動怒就會揍人的凶暴個性。


    上學途中有許多同學跟他們打招呼,當中也有不少人取笑他們:小兩口今天還是這麽甜蜜蜜呀。每次她都會害羞地否認:才沒這回事!佐間太郎則是滿不在乎地移開視線。


    天兒是從佐間太郎出生的醫院門口撿來的,兩人是同學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佐間太郎的父親收養了原本是棄嬰的她,將她當作親生女兒撫養長大。事實上,與其說是兄妹,他們更像是青梅竹馬。而天兒向來也不避談自己是孤兒的事,更沒有因此而感到自卑。


    天兒的身世原來這麽坎坷,還能這麽開朗真是個好孩子!好可愛!好勇敢喔!就算有點暴力傾向也是無可厚非的!


    雖然她在同學的眼中是這樣子的人,然而棄嬰、在醫院門口撿到、成為神山家的養女,這一切其實都是身為神的老爹一手安排的。


    因為天兒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當然不會將身世放在心上。勇敢的天兒隻是同學們單方麵的誤解,她跟佐間太郎根本不在意這件事。總之,隨他們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哈囉!兩位好~啊?


    在通往學校的路上,傳來一名男學生的聲音。他就是用手摸著染成淺色的頭發,踩著愉悅的步伐上學的同班同學霧島進一。一看見他,佐間太郎跟天兒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察覺到兩人的神色轉變,進一就像美國的喜劇演員一樣,誇張地大笑起來。


    你們幹嘛這樣?什麽態度嘛!就這麽不想看見我嗎?難道是我有病嗎?我有病嗎!有病嗎!嗬嗬,有病,真有病,最近的我真的有病喔。嗬嗬嗬,哈哈哈,嘿嘿嘿~


    他的確有病,而且還病入膏盲。最近他的情緒異常高昂,不是望著天空踩碎花步,就是看著雲朵做收音機體操的第二段動作,就像蝴蝶效應一樣。這樣的比喻也許很難理解,總之他最近真的很怪。


    我知道你本來就有病,但也不必到處張揚吧。好啦,快去學校,走好一點。


    天兒並沒有正眼瞧他,而是牽起佐間太郎的手走了起來。不想與笨蛋為伍的舉動表露無遺。


    喵!為什麽天兒不理人家~都不關心進一的頭條新聞!


    我不想聽。不對,我已經聽過了。同樣的事我一共聽了七十遍。


    no!你錯了!今天又有最近消息了!你很想聽吧?很想聽對


    不對?不如你就成為時尚情報的基地台,向全世界散播這個消息吧!


    這跟時尚沒有關係,我也不會散播出去!你當我是廣播電台喔!


    雖然他們對進一不理不睬,可是進一卻像宇宙巡航艦的子機一樣跟在他們的背後轉來轉去。


    真是個煩人的家夥。


    佐間太郎!你很想知道吧?我的頭條新聞!


    進一知道天兒不把他當一回事,於是將目標轉移到佐間太郎身上。看樣子他似乎有一件非告訴他們不可的新聞快報。


    我沒興趣。


    才怪!你明明很想聽!不要克製自己欲望!咳,真拿你沒辦法,那就讓我來為你們公布這則新聞。洗耳恭聽吧~!


    好像不管怎麽回答都是一樣的下場嘛,佐間太郎心想,同時他也發現被天兒緊握的手冒出了手汗。


    注意聽啦~!我,霧島進一!跟小愛牽手了~!


    像是宣布勝利宣言似的,進一高聲說道。然後舉起右手,幾乎要流淚般地大喊:


    神哪,謝謝你!原來女生的手這麽白泡泡、幼咪咪!創造出女人的神真是太偉大了!感謝您!


    進一並不知道,他衷心感激的神曾經羞答答地打扮成拉拉隊的模樣。所以說人生啊,有時候不知情反而是一種幸福。


    佐間太郎與天兒聽到這件事並不驚訝。因為最近他口中的大事都脫離不了剛交往不久的小愛。昨天進一也說:號外號外!我跟小愛一起回家了!而更早之前則是大叫:號外號外!我


    跟小愛四目交會了!


    也就是說,他會把他和好不容易交到的女友之間的事一一向他們報告。還真是會給人添麻煩。


    佐間太郎,你知道女生的手有多軟嗎?還有那個溫度,就是那個叫什麽來著,對了,戀愛的預感。或許應該說是戀愛的開始


    進一邊說,邊將目光轉向佐間太郎跟天兒牽著的手。


    佐間太郎發現進一的目光,急忙想將手鬆開,天兒卻緊握不放,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天兒,放手!快放開啦!


    為什麽?我們不要理那個笨蛋了,快上學吧,走了走了。


    不是啦,我是說手,你的手。


    手?什麽手?手?手


    進一看著他們緊握的手,頻頻點頭。他的笑容洋溢著滿滿的愛。


    沒錯,我懂我懂。


    當他這麽一說時,天兒就像摸到髒東西似的,迅速把手放開。


    拜托!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啦!你不要誤會!


    她用製服擦拭握住佐間太郎的那隻手,仿佛沾到不幹淨的東西似的。猛擦一陣之後,才終於恢複平靜。佐間太郎則是詫異自己有那麽髒嗎?心中受到了一點打擊。


    快遲到了啦!


    天兒說完,便獨自邁開腳步。佐間太郎與進一也跟著走上通往學校的坡道。一會兒牽手一會兒又放開的,真是忙碌的天使。


    背對他們的天兒,臉紅得像楓葉一樣。越是想撇清她跟佐間太郎之間的關係,越是感受到心中的火焰。因為事實上並不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她確實感覺到自己對佐間太郎有一股暖昧的情愫。


    可是從沒談過戀愛的天兒有時會以為那隻是錯覺,有時又為了心中響起愛的旋律而蕩漾不已。


    盡管她曾半夜躺在床上思考這些事,抱著棉被輾轉難眠,煩惱得頭頂冒煙,至今還是得不到一個解答。


    又或許答案早已揭曉,隻是她不願承認這份感情,而將結論一拖再拖。


    她總以為自己是天神候補的監護者,又是一名天使,本就不該對神抱有戀愛感情。或許就是她這種龜毛的個性把問題變得更複雜了。


    邊走邊想著這些事的她,頭上不知不覺冒出小小的蒸氣。它有如天使光圈,瞬間消失無蹤。


    不知道她的身體是哪種構造,總之在天兒興奮的時候,頭上就會冒出煙霧之類的白色氣體。


    其實,蒸氣是不能被人類看到的,但那是情緒波動時的自然反應,想控製也控製不了。於是為她的蒸氣圓謊就成了佐間太郎當下的工作。


    進一看著前麵快步走著的天兒,不解地問道:


    佐間太郎,剛才天兒的頭上是不是有蒸氣?


    什麽?怎麽會,你看錯了。


    我沒有看錯!頭上真的有冒煙!她沸騰了!


    啊,你看那邊有一個穿大紅色比基尼的女生走過去,胸口還寫著來抱我三個字。


    啥?在哪?告訴我啦!到底在哪!快點!快點!


    啊,對不起,我看錯了。那是郵筒,上麵寫的是明信片。


    可惡,居然騙我!害我信以為真咦?剛才講到哪裏?


    我忘了。


    最後演變成這樣。


    三人的額頭沁出汗珠,走在通往校門的斜坡上,這時一名少女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少女搖曳著發辮,害羞地舉起沒拿書包的手。她看起來就像是會擔任班級幹部的那種乖乖牌學生,每次天兒一看見她就會有一股想要照顧她的衝動。


    想問她吃過飯了沒?洗過澡了嗎?


    並不是因為少女有一張稚氣的臉,而是她全身散發出一種氛圍讓天兒有這樣的念頭。世上具有這種特質的女生還不少。至少對天兒來說,她就是這樣的女生。


    進一,早安。


    菊本高中特有的製服是合身的白色連身洋裝,搭配橘色的線條。她笑了,臉上泛著比橘色線條略紅的紅暈。


    嗚哇,這不是小愛嗎!


    進一聽見小愛的聲音,飛也似地衝上斜坡。氣喘籲籲的來到她身邊,臉上洋溢著老派的校園偶像劇才會出現的誇張笑容。


    早安,小愛今天也好可愛。比昨天還可愛。一天比一天可愛耶!這一定是魔法!是戀愛的魔法!


    他那一口自得發亮的牙齒(在她眼中),令小愛不禁瞇起眼睛,從書包裏拿出手帕,貼上進一的額頭,輕輕替他拭去汗水。隻要小愛一動,掛在書包上的鑰匙圈小娃娃就會跟著搖擺。


    她橘愛是進一交的第一個女朋友。佐間太郎與天兒並不清楚他們兩個詳細的交往過程。也不知怎麽的兩人就在一起了。


    聽說小愛在放暑假之前是個樸素又自閉的女孩子,開學以後卻突然變得很開朗。在暑假期間學壞,新學期染發上學的學生時有耳聞,放假期間變得健康活潑的例子倒是很少見。


    小愛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同學們並不知道。知道這件事的隻有神,用隻有天知道來形容是再貼切不過了。


    受不了。你瞧他一副色瞇瞇的樣子。


    天兒看著被小愛迷得團團轉的進一,直呼受不了。


    佐間太郎,我們也快走吧,不然真的要遲到了。


    她再度牽起他的手。佐間太郎疑惑著該不該放開,最後還是決定讓她牽著。


    追上進一跟小愛之後,天兒向小愛問道:


    小愛我問你,他那種人到底哪裏好?


    哪裏好?什麽意思啊?


    你看他長的那副德性,個性又吊兒郎當。怎麽說呢,毛病一堆不是嗎?


    哈哈哈。是很多,不過我也說不上來,是一種感覺吧。


    說不上來進一聽到這句話,顯得有點失望。天兒則是笑著挖苦小愛:


    莫名其妙就喜歡上了?小愛你真會打哈哈,太極高手喔?


    被揶揄的小愛認真地看著天兒說道:


    硬要說什麽原因,我一時也說不上來。我可以說出他有什麽優點,但並不是那個優點消失以後我就不喜歡他了。應該說,我喜歡的是這個人的全部。


    這樣的說法雖然有些籠統,天兒倒是頗為認同。她也認為,對某個特定對象會有很多喜歡的地方,也會有很多討厭的地方,但還是想更了解他,想跟他有進一步的接觸,這就是所謂的喜歡吧。


    你說得對,可能真的就是這樣子吧。


    天兒說完,朝佐間太郎的方向瞄了一眼。他正一臉無趣地望著路邊的郵筒。這家夥一定對剛才的話題不感興趣,她心想。


    那天兒,你喜歡神山同學的哪一點?


    什麽?


    天外飛來一句,讓天兒像假發被拿掉的課長一樣驚叫。雖然很難想象是哪種聲音,總之就是受到驚嚇時本能發出的聲音。


    我、我哪有,我才不喜歡佐間太郎!


    就算嘴巴上否定,她還是緊緊握著佐間太郎的手。小愛看到這樣的天兒,笑嘻嘻地說道:


    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非常喜歡他。神山同學也不討厭天兒吧?


    什麽?


    這次被拿掉假發的課長是佐間太郎。


    我怎麽會喜歡她!不要亂講好不好!


    就算嘴巴上否定,他還是緊緊握著天兒的手。


    如果不喜歡怎麽會牽她的手呢?普通朋友是不會這麽做的喔。


    小愛不改先前的語氣,仍是一臉笑咪咪的模樣。佐間太郎跟天兒同時看到彼此緊握的手,嚇得趕緊放開。


    我才不喜歡他(她)!


    佐間太郎與天兒異口同聲對小愛大喊。聽到他們默契絕佳的二重奏,小愛又笑了。


    嗬嗬,你們感情真好。


    即使想反駁。兩人卻怕再度變成二重奏而不


    敢出聲。


    進一,我們快去學校吧,別遲到才好


    小愛猛一回頭,臉上原有的笑容頓時一掃而空。別說笑不出來,眼眶甚至還泛著淚水。佐間太郎狐疑地望向進一,謎底立即揭曉。


    那個女生好正


    進一的目光停留在一個穿著運動服,在坡道上跑步的女學生身上。大概是社團的晨跑訓練,女學生正揮汗默默跑著。


    他完全忘記小愛的存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女孩。甚至征詢佐間太郎的意見。


    佐間太郎,你看那個女生,超可愛的對不對?我猜她個性一定也很好,不是說喜歡馬拉鬆的人不會變壞嗎?


    等他回過頭才發現有個人已經哭得像個淚人兒。不必說,當然是小愛。


    進一最討厭了!我要跟你絕交!


    小愛哭著跑掉。進一則是當場崩潰,大喊:完蛋了!我老毛病又犯了!


    佐間太郎與天兒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的狀況。原因無他,就是進一看了別的女孩子幾眼,惹小愛生氣,這個既定的模式又上演了而已。


    所以天兒才會問她:那種人有哪裏好?


    話說回來,縱使進一每天都是這副德性,小愛也不會真的不理進一。


    難道讓自己傷心的進一,也在小愛包容、喜歡的範圍內嗎?


    不,應該不會有這種事


    天兒深深歎了口氣。


    一進教室,班會的鍾聲已經響起。進一從隔壁的小愛b班回到a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佐間太郎跟天兒也在靠窗的位子坐好,等著老師進教室。


    過了一會,老師來了,班會開始討論秋季的讀書周、運動會的事前準備等沒人感興趣的無聊話題。


    天兒偷偷望著佐間太郎的側臉,不同於初夏時分,他的表情開始帶有些許男人昧,讓天兒感到不可思議。


    這陣子佐間太郎突然開始改變。從表情到行為,都逐漸褪去昔日的孩子氣。


    當然,他還是會耍笨,隻不過像以前那種要旁人照顧、我行我素、覺得人生毫無樂趣的態度,越來越不會表露出來了。


    天兒想起上學途中的事,緊握住自己的手。


    她與佐間太郎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是形影不離。小時候天兒比較高,手也比較大。總是天兒帶著他,像姐姐一樣的照顧他。


    現在說來難以置信,佐間太郎小時候動不動就哭,就連看到狗狗或是車子的噪音都能把他嚇哭。


    在家裏有媽咪跟前跟後的照顧他,可是一出門,這個責任就落在天兒身上。


    那個時候,佐間太郎如果哭個不停,她就會摸摸他的頭,安撫他,然後牽著他的手一起回家。


    在天兒幼小的心靈裏,一想到這個愛哭鬼是天神候補就讓她備感無力。


    我必須振作起來。佐間太郎是否能成為獨當一麵的神,都是我的責任。她如此告訴自己,而且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直到升上國中之後,佐間太郎開始長高,沒多久便高過天兒,手也變得比天兒厚實,亦不再動不動就哭泣。他的成長讓天兒放下心中一塊大石,但此時她又擔憂起另一件事來。


    那就是佐間太郎從小受到天神父親的溺愛,對人世間的事物變得興趣缺缺。


    凡是他想要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得不到的。一有不順心的事,老爹就會想辦法幫他解決,一切都會心想事成。


    這使得他對一帆風順的人生感到索然無味。


    從此以後,他活得有氣無力,笑容也少了。


    總是望著天空,不論誰說什麽都提不起他的興致。有段時期甚至忘了自已是神的兒子,是為了修行才到人間來的。


    天兒原本擔心他會一直走偏下去,不料某天他突然清醒了。事情的起因發生在夏日的初戀。


    佐間太郎對一名轉入菊本高中的女生一見鍾情。


    照理說,老爹應該會發動奇跡,讓他輕鬆得手,偏偏在當時發生了一些巧合,而錯失良機。


    於是佐間太郎決心要靠自己的力量成就這段初戀。


    不料初戀對象又馬上轉學,變成曖昧不明的局麵。可是自從那次初戀以來,佐間太郎開始變得積極主動,不再像以前隻會仰賴他人。


    也因為這起事件,向來喜歡為兒子展現神跡的老爹也到天國出差,不再一味地寵溺他。


    佐間太郎的表情開始變得成熟,也多了一份身為天神候補的自覺心。在此同時,天兒卻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如果佐間太郎變成可以獨當一麵的天神候補,那他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


    天兒的聲音微弱的仿佛不想讓佐間太郎聽見似的。不知何時開始,她的心中便潛伏著這個不安的因子。


    明知道想再多也無濟於事,還是忍不住會想。


    等他成為真正的神以後,我這個監護人是不是就該消失了?


    天兒望著雙眼正盯著黑板看的佐間太郎,喃喃自語。


    如果真變成那樣,我該怎麽辦?


    可是佐間太郎並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她總是思考著自己的存在意義,隻是尚未找到答案,時間又匆匆流逝了。


    要是佐間太郎需要我的話,我就可以一直待在這個世界,就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膽的了。


    你說什麽?


    不知不覺問,佐間太郎轉向天兒。兩人麵對麵,四目交會。隻顧著想事情的天兒一時沒發現佐間太郎正在看她。


    哇啊!沒、沒有啦,沒事。


    真的嗎?沒事就不要盯著別人看,怪不舒服的。


    好,我不看。我一輩子都不看。


    你也太誇張了


    身為天使的天兒,就這樣過著她的日常生活。


    當天夜裏,天兒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幾乎完全抹煞了她的存在價值,那是她長久以來所恐懼的事。


    回到家後,天兒跟往常一樣依家人的要求做好晚餐。接著洗浴缸,放洗澡水,折好早上晾幹的衣服。


    確定全家人都洗完澡之後,自己才入浴。


    她先暖和身體,仔細清洗,然後換上睡衣。


    進自己房裏之前還要去看看芽芽有沒有踢被子,然後才能上床安歇。


    窗外傳來鈐蟲的叫聲,不久之前聽見的還是蟬鳴聲呢。心中感慨著季節的更迭,閉上雙眼,她聽見了遠方傳來的那個聲音。


    天兒天兒


    一開始她以為是老爹傳來的訊息,因為神山家的成員都擁有傳送心語及影像的特殊能力。


    天兒揉揉逐漸沉重的眼皮,用影像響應身在天國的老爹。


    老爹,老爹,你叫我嗎?


    老爹沒有回應。這種心靈感應的傳達類似電視電話的功能。從這一頭發出訊息時,如果對方不響應,就不會有影像傳來。老爹沒有響應,表示他此刻可能是睡了,或是刻意阻絕了影像的傳達。也許他正在工作,不希望被打擾。


    剛才她聽見的是男子的聲音。那麽,傳訊息的就是佐間太郎了。她確定那個聲音絕不是媽咪、美佐、或芽芽。


    於是天兒集中意識,向佐間太郎傳送訊息。


    佐間太郎,你找我什麽事啊?


    不一會兒,一張充滿睡意的聲音連同打哈欠的影像一起傳了過來。佐間太郎的臉有如雷射立體影像般,浮在天兒的麵前。


    好困~你要幹嘛?


    你還問我,剛才我聽到男生的聲音,不是你叫我嗎?


    浮在黑暗中的臉。不知是否因為睡意正濃的關係,直往天兒的臉靠過來。不要再靠過來了雖然心裏頭這麽想,她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剛以為是老爹,可是他也沒響應,我才想說是不是你。


    不是我啦,我已經要睡了。


    這樣啊,那好吧,晚安。


    天兒中斷訊息,硬是把他的影像從黑暗中抹去。因為這麽近距離看著他,會讓她心跳加速。


    到底是誰在叫我?難道是我聽錯了?


    她把神秘的聲音當成錯覺,準備睡覺。


    然而,比剛才更清晰的聲音又回到耳邊。


    天兒天兒。聽到的話就張開眼睛。


    天兒嚇得趕緊張開眼睛。這個聲音是從未聽過的男人聲音。


    她環顧四周,但不見人影。那麽剛才的聲音應該是直達內心的心電感應沒錯。


    誰?你是誰?


    天兒心驚膽顫地問道,聲音的來源很滿意地回答:


    我是誰並不重要。今天,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我?重要的事?


    天兒緊抓著棉被,她從來沒遇過這種事。不認識的人特地來找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的任務已經結束,該回天國了吧?


    這句話令天兒無言以對。因為它一針見血地戳破了近來她最擔心的事。


    聲音的來源不知是否已察覺出她的動搖,繼續說道:


    你的任務是保護佐間太郎。在他具備天神候補的自覺之前,交由你來監視他的行動。佐間太郎最近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也表現出身為天神候補該有的舉動。所以,你的任務不就結束了嗎?


    天兒反駁神秘之聲。不知不覺中競語帶哽咽。


    不是你說的那樣。佐間太郎還是個小鬼,一點自覺都沒有。所以他不能沒有我。我的任務還沒結束!


    隻有她一人的房間裏響起空虛的聲音。神秘之聲斬釘截鐵說道:


    你自己不也很猶豫?心想自己這樣一直待在佐間太郎的身邊真的好嗎?像你這樣心思不定的天使留在他身邊也不會有幫助。這裏已經沒有你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就讓佐間太郎自發性地走向神的道路吧。


    越是聽著那個聲音,天兒心中無法渲泄的情感越是澎湃洶湧。因為她明白,神秘人說的話針針見血。


    你以為你是誰!你才不了解佐間太郎!


    她情緒化地大吼,鑽進被窩裏搗住耳朵,關上心房。


    她把心門關得密不透風,不讓任何人的聲音傳進來。


    咬緊牙關熬過一段時間,才慢慢讓心情恢複平靜。她好害怕再聽見那個聲音,不過當天夜裏,聲音並沒有再出現。


    在睡著之前。天兒甚至猜想那說不定是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平日不安的情緒,變成神秘之聲來反問自己。


    隻是逝者如斯,她也無法確認事情的真相。


    這也是一樁隻有天知道的事。


    隔天早上,佐間太郎發現天兒怪怪的。一同吃早餐時,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難得今天除了老爹以外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吃早餐,卻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勁。擔心的佐間太郎於是向媽咪傳送訊息。


    老媽,你有沒有覺得天兒怪怪的?


    接收到突如其來的心語,媽咪的身子抖動了一下。明明有各種像是斜眼偷看之類的確認方法,她卻突然雙手抓住天兒的臉,在幾厘米內的超近距離瞅著她看。


    媽、媽咪你要幹嘛?


    即便是膽大的天兒,莫名其妙被抓過去大眼瞪小眼也受不了。隻見她手裏揮舞著飯碗跟筷子向媽咪表示抗議,媽咪卻視若無睹。


    好了!


    似乎看夠了,媽咪終於放開天兒。然後完全不理會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天兄,繼續吃她的飯,同時私下向佐間太郎傳送訊息。


    哪裏怪?很普通啊?


    拜托你不要用這種方式確認!


    看傻眼的佐間太郎向媽咪抱怨剛才過度積極的舉動。


    可是不看臉,人家怎麽知道嘛。嚼嚼嚼。


    嚼你的頭啦!算了,以後我不會再拜托你了。


    什麽?不要啦!有事就來找媽咪嘛~


    媽咪淚汪汪地看著佐間太郎,但他已經切斷心電感應,不想再詢問媽咪意見。


    看見媽咪噙著淚水,天兒以為自己做錯事了。


    媽咪,味噌湯是不是太辣了?


    天兒小心翼翼地問媽咪,她卻把碗筷朝桌上一丟。


    我沒事啦!嗚~!


    然後就跑回房間去了。天兒當場愣住,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不過芽芽跟美佐倒是當成家常便飯,絲毫不為所動,默默吃著福神漬醬菜。


    佐間太郎。我是不是對媽咪做了不該做的事?


    不是啦,跟你無關。我想可能是那個人都有那種時期的。


    哪種時期?


    叛逆期。


    原來如此。


    天兒接受了這個說法,繼續吃飯。


    糟糕,問媽咪果真是錯誤的選擇。佐間太郎心想,於是改向美佐傳送訊息。


    姐,你看天兒是不是怪怪的?


    美佐的身體動了一下,然後瞟了天兒一眼。這樣才對嘛,講秘密就是得偷來暗去的才行。


    我哪知道?說怪是有點怪,但她平常不就是那樣嗎?


    平常就那樣嗎?


    對呀,都是因為你不表態啦。


    噗!


    佐間太郎忍不住從鼻孔噴出飯粒。


    哇啊,佐間太郎,你搞什麽啦?抹布抹布!


    天兒連忙起身清理。佐間太郎拿掉沾在臉上的飯粒,再向美佐傳達訊息:


    你說什麽?那是什麽意思?


    我說的你還不懂喔。你明知道天兒對你有意思,卻隻把她當成青梅竹馬,她才會一直心情鬱卒啊。


    聽到這麽直接的話,佐間太郎仍動著嘴巴咀嚼,卻不知該如何回應。美佐用筷子指著一臉不知所措的他,大膽建言:


    去抱她。


    我幹嘛要抱啊!


    事情處於停滯狀態時,需要的是爆點。你要打破現狀。這就是人生!


    那我去抱她又能怎樣啊!


    我來教你怎麽做好了,首先脫下天兒的小褲褲


    真是夠了!我不要聽!


    佐間太郎在心中大叫,終止了與美佐之間的對話。什麽小褲褲嘛。平常講褲子就算了,還故意用這種煽情的說法。


    先把熱褲脫


    都叫你別說了!


    心電感應似乎沒有完全切斷,美佐戲謔的聲音再度流人心房。佐間太郎像是在縫隙間灌入混凝土填滿似的,阻斷聲音流入。再這樣下去,不知道她還會說出什麽驚人之語來。


    我吃飽了!


    美佐說完,笑嘻嘻地離席。大概是要走到洗臉台開始整理頭發吧。


    天啊我居然有這種姐姐


    天兒一臉不解地看著突然呼吸急促的佐間太郎。


    沒辦法隻好問芽芽了。芽芽。


    餐桌上剩下佐間太郎、天兒跟小學五年級的女神候補芽芽。芽芽雖然隻是個小學生,卻有著異常冷靜的性格。應該可以為佐間太郎的煩惱提出適當的建議。


    芽芽,我問你,天兒是不是怪怪的?


    不料芽芽完全無視他的訊息,繼續吃飯。她的毫無反應就像根本沒收到汛息一樣。不過她瞄了天兒一眼,應該是有收到才對。


    芽芽細嚼慢咽地啃著飯(媽咪的教育方針是飯跟牛奶要好好咀嚼,肉就一口氣吞下去!),然後好像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向佐間太郎傳送訊息。


    去抱她。


    噗!


    這次佐間太郎連耳朵也噴出飯粒,可以想見芽芽的回答讓他受到多大的震撼。


    拜托!我剛剛才擦過耶!你很不衛生耶!


    天兒一邊怒罵,一邊用抹布擦拭桌


    麵。


    芽芽!什麽時候學會說這種話的!


    剛才。


    剛才?我就知道


    錯不了,想也知道。一定是剛才美佐先偷偷用心語告訴芽芽隻要佐間太郎問你,你就說去抱她。


    我不問了,算了。


    嗯。


    佐間太郎沮喪地趴在桌上,芽芽說了一聲我吃飽了之後就離席了。唉,這樣一來不就無人可問嗎?


    咦?沒有其他人?


    這時他才發現,餐桌上隻剩下天兒跟他。


    怎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天兒發現佐間太郎一直盯著她看,用手指搔了搔自己的臉。


    剛才那個奇怪的天兒已不複見,又恢複成平常的她了。


    或許隻是自己多心吧不,不是自己多心。剛才明明很奇怪。


    佐間太郎回想起美佐所說的話。


    因為自己不表態才會害天兒心煩。


    的確,佐間太郎的態度暖昧不明。可是,他也很煩惱。因為天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一時之間要斷定那就是愛情似乎有些牽強。雖然偶爾會對她產生特別的感情,但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算不算愛情。


    正因為在一起太久了,才會產生像家人一樣的情感吧。何況,天兒是天使,佐間太郎是神,兩人之間根本不會有愛情這一回事。但似乎也不盡然,搞不好真的會有。再怎麽說,他很少對異性有特別的感覺,因此他也不知道這種關係到底正不正常。


    嗯。


    佐間太郎盯著天兒的臉。她一低頭,瀏海便垂至她的臉頰。大大的眼睛看著荷包蛋,然後用筷子劃開滿月般的荷包蛋,流出金橙橙的蛋黃。她挾了一口放進嘴裏,慢慢咀嚼著它。


    可愛,其實很可愛。


    佐間太郎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異於女神媽咪、女神候補美佐、芽芽,天兒身上存在著另一種美。可愛,那就是所謂的可愛嗎?好像就是這種感覺。


    我吃飽了。


    天兒說完,將餐具端到流理台。


    說不定我其實很喜歡她。說不定這就是愛情。


    佐間太郎咕嚕咕嚕地喝著杯子裏的牛奶,思索著這件事。


    然後開門見山問她:


    天兒,我跟你,算是什麽關係?


    咦?


    突然被這麽一問,天兒嚇得差點把餐具掉在地上。就字麵上來說,其實並不是很複雜的問題,但一加上昨晚的事,以及日積月累的感情,便產生了奇妙的化學變化。成了搖擺在他們之間,不可碰觸的棘手問題。


    我跟你?


    她先把餐具放在流理台,用圍裙擦拭著並沒有碰到水的手。然後坐了下來。


    你跟我


    佐間太郎低著頭催促她回答。


    天兒咬著指甲,嗯嗯嗯地思考著。


    說不定在今天,這一瞬間,我們之間就會開始改變。天兒雖然心裏有所期待,說出口的卻是蠻不在乎的一句話。


    不就是青梅竹馬嗎?外人看來就像兄妹。


    我想也是。嗯,了解。就這樣。


    嗯,就這樣。


    就這樣,他們的關係還是處於渾沌不明的狀態。佐間太郎告訴自己:我就說嘛,我跟她之間也不該有愛情,而且本來就沒有。這是親情、親情。天兒則是在歎息聲中說服自己:嗯,對嘛對嘛,照顧佐間太郎是我的工作,我不可以對他有別的感情。就是這樣。


    他們之間,重複著進三步、退三步的戲碼。不前進,也不會後退。即使發生意外,一口氣前進四步,最後還是會手忙腳亂地退回四步。


    或許是自己害怕前進吧。


    什麽原因呢?因為一旦前進了,身邊的風景就會跟著改變也說不定。萬一變成截然不同的景觀,而再也回不去的話,那該怎麽辦?所以他們就這樣重複著前進又後退的行為。


    佐間太郎與天兒無視進一昨天跟小愛一起去租dvd喔!的消息,像往常一樣地上學。


    可是我租芝加哥打鬼來看,她居然生氣耶!


    進一開心地報告事情的經過。其實不該怪芝加哥打鬼這部片,真要怪,也是怪他自己太掃興。上學途中遇到小愛,於是四人一起上學。然後進一又對著運動社團的女孩流口水,小愛於是氣得說要絕交。


    在這一如往常的早晨,卻起了不尋常的變化。


    從老師踏進教室的這一刻起,他們的生活將有所轉變。


    各位同學,今天要跟大家介紹新來的同學,大家看了一定會嚇一跳。


    老師笑嗬嗬地說道。


    同學開始對新同學是美女還是帥哥的可能性議論紛紛,佐間太郎則是不為所動。


    佐間太郎,新同學說不定是個像久美子一樣漂亮的美女喔。


    天兒故意揶揄他。也不知有沒有聽出話中含意,佐間太郎隻是隨口應了一聲。而坐在教室另一邊的進一則是興奮不已。


    總是擁有轉學生第一手資料的進一,這次卻沒有新情報。究竟這次的轉學生是正妹呢?還是普通的女生呢?如果是男生就無所謂了。進一難掩興奮之情地等著轉學生的到來。


    要是讓小愛看見他這副德性,一定會拿鐵製鉛筆盒丟他,幸好她在隔壁班上課。唉,可憐的小愛,愛上這種男人你要多擔待。


    轉學生就是這位女同學!請進!


    老師像電視節目主持人一樣舉起手,


    大家好。


    一名少女開門走了進來。天兒一看見她,驚呼一聲。


    少女禮貌地低著頭,走到講台前麵,環視著教室裏的同學說道。


    我是小森。我轉回這裏了。


    看見她的當下,天兒臉色大變,當然佐間太郎也是。


    進一甚至誇張到跌下椅子,以顯示他的驚訝程度。


    神山同學。


    她一看見坐在窗邊的佐間太郎,便朝他揮了揮手。


    我回來了。


    然後笑了。


    她正是神山佐間太郎的初戀對象,小森久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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