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陰陽塾塾舍大樓正門不遠處,就是兩道自動門,前方幾階不高的樓梯延續向鋪著瓷磚的寬闊過道。


    出現的黑色高級轎車從車道轉入過道,悄無聲息的停在樓梯前。


    不久後,


    轎車後排的車門打開,一名老人緩緩的走出,站在了過道上。


    身穿和服的老人。


    身材矮小,拄著拐杖,黑色的窄袖便服外麵套著黑色的短外套,隻有太陽鏡如同血液般赤紅。羽毛似的白發梳向腦後。


    (ps:羽織就是短外套)


    大概相當高壽——看上去更像是死人或是木乃伊一般。褶皺的臉上沒有像是表情的表情,甚至霎時間不禁讓人懷疑他是否還有生命活動。


    老人不慌不忙,抬頭眺望塾舍大樓。


    聳立在陰天下的塾舍剛建成不久。外表麵鑲嵌著黑色花崗岩,四處布置的紅色點綴讓整體外觀充滿繃緊感,現代的風格中同時展露出仿佛神殿的肅穆印象。


    如果用見鬼之眼『靈視』,大概就能察覺到大樓被完全覆蓋在咒術防禦結界中。結界雖不顯眼,卻極為堅固。而且在古老類型的術式上,還能『看』出突然增加的最新術式,不難推測出是是以某人為假想敵而進行的特殊改造。


    「……那麽。」


    從老人幹裂的嘴唇中發出的聲音,出人意料的年輕。


    瞬間,正門處的自門處依次從內側打開。


    從塾舍大樓中走出來的不是人,而是一隻三色貓。


    貓筆直的豎起尾巴,威儀堂堂的走出塾舍,來到樓梯前,盯向老人。


    貓碩大的雙眸中映照出了老人奇異的形象。


    「——好久不見,道摩法師。」


    貓說話了,是倉橋塾長的聲音。這隻三色貓就是塾長使役的式神。


    被稱作道摩法師的老人,也就是蘆屋道滿,麵對貓落落大方的行禮。


    「倉橋家的上一任呢。“好久不見”,難道咱們以前曾經見過麵?」


    「嗯,在我的孩提時代。」


    「這樣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夜光身邊的那位倉橋家的巫女麽?」


    道滿愉悅的點點頭,不過隻有他說話的語氣能讓人體會到他的愉悅心情,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那個時候的小女孩,變成了現在的『倉橋的觀星者』了麽。嗬嗬。人的變化,真是看不透呢。」


    「不過」,道滿繼續說道。


    「這樣說來,正是因為夜光吧。老朽年紀虛長,自許有識人之才,但卻難以讀懂那個家夥。」


    「……正因為如此,才會想要見證,不同人的歸宿。」


    「誠然。符合校長身份的見識呢。」


    道滿如此說道,咯、咯的笑了笑。


    就連笑的時候麵部也紋絲不動。年輕、感情豐富的說話聲音,和如同屍體般的外表形成不祥的對比。


    「——法師。」


    塾長通過式神再次呼喚。


    「如果你讚同我的見解,能請您就此離去麽。本塾是培養未來陰陽師的學校。所有在校的學生都是『未來』值得期待的人。我想避免無謂的混亂。」


    塾長肅然相勸。


    與之相對,道滿再次輕浮一笑。


    「這樣才會有趣吧。老朽的話說可能有些狂妄,想要成為陰陽師的人,能夠正麵『認識到』老朽這樣的存在,不是珍貴的機會麽?」


    「您言之有理,但他們畢竟還是毛未長齊的雛鳥——難以承受法師這樣的大鵬展翅。」


    「太遺憾了。那麽我辦完事就離開,如何?」


    「……什麽事?」


    「毋須佯裝不知。汝也聞及了吧。夜光的『鴉羽』。我想借來一用。」


    道滿平淡的提出要求。


    貓的尾巴謹慎的搖了搖。


    「……法師欲借『鴉羽』之事,我的確有所耳聞。不過仍然不知法師之緣由,法師借『鴉羽』欲為何事?」


    「啊,說實話,不是老朽,而是式的需要。」


    道滿毫不介意的言明實情,貓聽到後困惑的抽動了一下胡須。道滿奇怪的「我們這邊也有各種各樣的緣由」,笑談道。


    然後,貓和道滿沉默的彼此對視。


    屍體般的漆黑老人和身體僵硬、與之對峙的三色貓。在某種意義上,由旁人看來就像是貓聚精會神的凝望著人眼不可視的死靈。


    不過,這位黑色的死靈不在黃泉,就站立於現世之中。


    「……法師,告訴您,『鴉羽』如今不在陰陽塾裏。」


    「哦。是這樣麽?」


    「是真的。」


    「好。本來老朽就打算自己進入搜查。」


    「法師。我再重複一次,這裏麵全都是未成年的雛鳥。你的意圖太蠻不講理——不對,是太無禮了吧。請務必撤離此地。」


    塾長語氣冰冷的說道。


    在傳說中的陰陽師麵前,這番話足以評價為豪邁了吧。貓一直注視著道滿,一步不退的態度中散發出與小貓不符的凜然之氣。


    但是,道滿完全不為所動。


    咯、咯、咯,低聲發笑,


    「……呐,『倉橋的觀星者』。汝在夜光身邊之時還隻是個女娃吧。之後雖以觀星者出名,卻再也未曾謀麵。汝一直長居於此麽?」


    意想不到的問題讓貓輕輕搖了搖雙耳。


    「誠然如此。……怎麽了?」


    「不,沒什麽。汝的說法方式很奇怪。如果汝乃未經『實戰』之人,老朽到是能夠理解。」


    「什麽意思?」


    這次是塾長反問。道滿愉悅的聳聳肩膀。


    「至少,汝庇護在腳下的小鬼肯定不會說出跟汝同樣的話。咱們所生活的世界,『禮』所指的就是『技』。」


    「技?」


    「誠然。遠古時代是從人與神的關聯,當前則是從人與人之間的關聯中產生的力量。為了良好的應用這種力量而出現的技能、規矩、或是式,就是『禮』。當然,汝所言及的道德上的禮儀規矩,追溯其根源也是如此。不巧的是,在吾等所居的世界中,『禮』以更為原始的方式被運用。徒具形式、沒有『技』相伴的『禮』,隻是單純的行乞。反到不如——無禮。」


    道滿單手舉起了拐杖。


    貓的全身緊張起來。道滿咯咯的嗤笑。


    「老朽在此沒有盡『禮』的打算。」


    話音剛落,道滿把舉在身前的拐杖揮向後方。


    杖的前端輕敲在停在他身後的高級轎車——車體後方行李箱的蓋子。


    瞬間車體一震,行李箱的蓋子像是被人從下方掀起似的打開,裏麵的黑色奔流以間歇噴泉上湧之勢迸發出來。


    「啊!」


    貓下意識的向後退去。


    貓的視線追跡著黑色的奔泉。奔流如同火箭般向上空延伸,前端已經達到將要觸及塾舍大樓的高度,然後零亂的飛散,開始向周圍蔓延。貓察覺到奔流的真相後,全身毛發豎立。


    「式神?這些全都是?」


    就像是大群的蟲子組成一個柱子,亂哄哄的不斷從底麵向高處爬去。可怕的數量,可怕的咒力。


    另一方麵,在塾長大喊之餘,道滿再次伸出拐杖,以輕鬆的口氣相告。


    「不讓老朽對雛鳥出手?……畢竟,如果因這種程度的襲擊就會折翼的雛鳥,把他們的翅膀折斷就是老朽這種前輩的職責吧。」


    道滿平淡的說道,與剛的口氣如出一轍。道滿的眾多式神瞬間開始包圍大樓。


    ☆


    「——來了!」


    接到倉橋塾長的通知,原為祓魔官的老


    講師藤原麵部肌肉抽動。


    「……果然,這次還是停課比較好吧。」


    昨天晚上當然考慮過今天陰陽塾停課一天的方案。不過,貿然做出不自然的舉動反而有可能吸引到『d』的注意力,所以最終沒有采用。考慮到當時的狀況,他出現在陰陽塾的可能性的確不高。


    就結果而言,這是個錯誤的判斷,但陰陽塾當然沒有拱手相讓的打算。


    藤原接到消息,馬上衝向了位於塾舍大樓二層的職員室。


    麵對周圍的講師,


    「早晨的消息屬實!所有人開始帶領塾生撤退!正麵走不通,讓所有學生從後門逃出避難!」


    陰陽塾事先已經做好了『d』出現在塾舍時的應對方案。最為優先的是塾生的安全,因此就連今天沒課的講師也被招集過來。


    其中的實技課程講師暫停本來定於今天的課程,調整著咒符和咒具的裝備,為接下來的咒術戰做準備。


    「馬上聯絡陰陽廳和祓魔局。陰陽廳大樓似乎也受到襲擊,那邊大概是佯功。是目黑支局的小隊應該馬上就能趕來……!」


    祓魔局除本部以外,還在新宿和目黑設有支局。藤原利用往日的關係網上下疏通,今天雖然大部分的隊員都部署在了秋葉原的陰陽廳大樓處,但在支局中也保留下了最低限度的成員。


    從秋葉原趕來,大概是來不及了。不過,新宿和目黑支局應該能夠趕上,之後隻是時間上的賽跑,陰陽塾到底能堅持多久呢?


    但是,


    「藤原!外麵!」


    靠近窗邊的講師大喊,藤原衝到窗邊後目瞪口呆。異形之物如同漆黑的魑魅魍魎,在窗戶外側交錯飛舞。


    「那家夥的式神麽……!」


    同時手機響起了短信聲,來自為了事先確保安全、部署在後門的實技講師。


    『多得數不清!已經繞到了後門!從這裏突破撤離舉步維艱!』


    同僚的報告讓藤原咬緊牙齒。


    但是,敵人的式神沒有入侵塾舍的內部。不對,是無法入侵,因為塾舍的結界。


    本次,倉橋塾長在製定對策時,將『d』假想成國家一級陰陽師——甚至是獨立祓魔官來對待。實際上『d』的力量強弱尚未知曉,但不論如何,想要從正麵打破結界,大概都要花上相當長的時間吧。


    「……好的。換成堅守的策略。馬上把學生們帶到地下!讓他們去咒練場避難!」


    塾舍的結界非常強大,但在地下咒練場處張起的結果界更是在國內屈指可數。作為應對塾舍內受到咒術攻擊時的安全場所,那裏的廣闊程度也足以收容所有的學生。


    「快!敵人的攻擊就要來了!」


    講師們收到藤原的指示,逐個奔出了職員室。


    突然間,


    「……你等一下。從大友那收到聯絡了嗎?」


    被問到的是一名呆坐在椅子上的事務員,突然被搭話後,馬上回答了藤原的疑問。


    「沒有。大、大友老師今天還沒來過職員室——」


    「……這樣啊。」


    藤原和大友昨天從塾長口中得知今天『d』可能來襲的消息,之後藤原馬上招集以實技講師為核心的老師們製定應對今天的策略,而大友卻突然消失不見,一直聯絡不上。塾長似乎知道某種程度的情況,但對藤原來說,他的行蹤仍然不明。


    藤原聽說過大友原來是咒搜官的事,而且也親看見識到了他不俗的實力,在如今的情況下,他正是必不可少的戰力……


    「……現在隻能集中精力應對眼前了。」


    藤原麵部抽動,跟在其他講師後麵離開了職員室。


    2


    春虎全身汗毛豎起。


    ——那個是!……不、不對,但是……怎麽可能!


    一輛高級轎車平靜的停在塾舍大樓前。似曾相識。不可能忘記。望向樓下的脖子僵硬不堪。無法移開視線。


    片刻後,一名老人從黑色轎車的後排坐席下車,身穿黑色的和服。已經確認無疑。


    「……蘆屋道滿……」


    坐在旁邊的夏目注意到春虎的樣子,「唉?」,


    「春虎?」


    搭話道,下意識的探出身體。窗外,沿著春虎的視線——瞠目結舌。


    「夏目?」


    「唉?怎麽了?」


    緊接著,天馬也察覺到兩人的神色,京子突然停下了筷子。坐在春虎對麵——同在窗邊的冬兒也慌張的看向了兩個人注視的方向。


    馬上混身僵硬,


    「——那家夥!就是那個時候的!」


    「哈?你們突然怎麽了。有某位名人來了麽?」


    鈴鹿呆呆的問道,卻沒有得到冬兒的理睬。


    春虎和夏目也是同樣,仍然盯向窗外,


    「鵺事件時的那個家夥,坐在黑色轎車中,報上蘆屋道滿之名的老人。」


    一瞬之間,鈴鹿、京子和天馬都愣住了。


    然後如同彈簧般從椅上子站起,衝到春虎等人窺探的窗邊。


    鈴鹿眼色一變,


    「喂,等下!那個就是你們之前提起過的家夥?『d』!」


    「就是這個家夥。」


    「沒弄錯?」


    「……在這裏看不清楚,還不能斷言……」


    眯著眼睛向下眺望的同時,冬兒謹慎的含糊其詞。


    但是,


    ——不對,


    就是那個時候的老人,春虎非常確信。


    天馬也臉色大變狼狽起來。


    「但、但是,為什麽?為什麽那個人會來陰陽塾?難道是塾長的熟人嗎?」


    「笨蛋,怎麽可能。祖母也曾尋問過夏目等人遭遇『d』的事情吧?如果是塾人的話……」


    「等下,倉橋。那個不是塾長的式神嗎?」


    夏目的話打斷了衝天馬發火的京子。京子慌張再次向窗張望。


    和服老人把轎車停在正門前,沒有走上樓梯的意思。仔細觀察,樓梯上有個小巧的影子。


    是貓。


    塾長的確有三色貓的式神。


    「祖母?」


    塾子驚歎道,在下個瞬間,老人用手裏的棒狀物——大概是他的拐杖——向後方做出了敲打轎車的動作。


    轎輛後部的行李箱突然打開。


    某物如同黑色的陰影般,從行李箱中湧出。奔流一下子躥到空中,似乎要爬上塾舍大樓的牆壁。春虎等人大吃一驚,出聲叫喊的同時背向了窗戶。


    「春虎大人!」


    隨著尖銳的聲音,坤在春虎和窗戶之間實體化。


    然後,在離眼前——窗外不足一米的位置處,黑色有奔流急速穿過。看奔流迫在眉睫的京子大聲悲鳴,春虎也不禁產生了這樣的衝動。


    「怪、怪物——?」


    「是式神!」


    夏目大喊喝止了春虎的話。奔流互相交錯、緊密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怪物群。


    在高速移動當中仍然能看出個體的差異,共同之處隻有黑色的外觀。不是完全的漆黑,而是有深有淺,看上去就像一幅水墨畫。


    隻有似乎是眼珠的位置透露出血紅色。


    背後的餐桌處響起大聲尖叫,大概食堂裏的塾生們也注意到了外麵的異變。叫聲相連,椅子摔倒,餐具墜地,也有人在驚慌中取出了咒符——


    「不行!不能由咱們攻擊!」


    夏目立即大聲阻止道。拿出咒符的塾生們馬上停止了行動。


    「塾舍的結界已經發動,現在從內側發出攻擊,隻會傷害到結界而已!」


    夏目的分析讓在場的所有


    塾生都恢複了冷靜。塾生們馬上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窗外——眾多式神的運動上。


    在這段時間內,窗外的眾多式神改變了行動。在向上方直線爬行後,解除了密集狀態,各種開始分散運動。從食堂的窗戶無法眺望到全局,但是不論如何,看起來都像是打算包圍整個塾舍大樓。


    不過,


    「……看來這群怪物的確無法進來呢。」


    冬兒在擺出迎擊姿態的同時,仍然在冷靜的觀察式神。夏目點頭示意。


    「塾舍的結界相當高級,如今還得以強化,不可能被簡單的突破。」


    「……但是,如果此事和『d』相關,不可能讓咱們這麽從容吧?」


    鈴鹿提醒道,視線仍然停在窗外。嘴角上浮現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表情卻很是僵硬。


    「對手畢竟是咒搜部無論如何都抓不到尾巴的陰陽師。說起來,根據你們所說,就連木暮和鏡也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吧?他的能力絕不僅僅是使役這樣的式神。我不知道這個結界有多強大,但對方肯定有其他的底牌。」


    雖說資格被無限期停止,鈴鹿仍然是現役的國家一級陰陽師。她口中說出來的話極大的煽動起場麵上的危機感。


    最重要的是,道滿居然在光天白日之下公然闖入。僅以此為鑒,就能看出他的自信。


    「混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鬼知道!」


    「陰陽廳也被襲擊了吧?」


    「難道和這件事也有關係?」


    在坐的不愧是陰陽塾的學生,目睹到如此異常的事態仍然沒有陷入混亂之中,但是,這些問題明顯都沒有答案,由此也能看出他們都在拚盡全力的轉換視線、保持冷靜。像是一年級的學生中,不少人已經蹲坐哭泣,還有人開始爭先恐後的逃離食堂。


    「春、春虎大人。請指示!」


    「暫且等待,坤也不要貿然行動。」


    對式神下達完命令,春虎咬緊了牙齒,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暫且伸手握住立在旁邊的錫杖,如果武器不在手中,心中的不安就會急速膨脹。


    ——混蛋。到底有什麽目的?難道說……


    春虎用餘光看向了旁邊的夏目。夏目臉上毫無血色,注視著窗外的動靜。


    「老、老師們應該察覺到了吧?」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天馬。他拚命控製自己的情緒,平穩的發出聲音。


    天馬話音剛落,幾名講師衝進了食堂。緊張的塾生們,臉上微微閃過了安心的表情。


    「大家能聽到嗎?身份不明的陰陽師正在襲擊陰陽塾!」


    「現在馬上開始避難!所有塾生迅速移動到咒練場。沒關係,有結界在保護塾舍!大家保持冷靜,不要慌張,有序行動!」


    神情異常的講師們仍然保持著冷靜的言行舉止。從今天早晨開始的態度轉變,以及加強塾舍的結界,都是因為預感到陰陽塾會遭到道滿的襲擊吧。


    春虎咽了口唾沫。


    「移動向咒練場——逃不出去麽?」


    「外麵已經被式神包圍,無法逃離。」


    冬兒說完後,京子「這樣啊」,嘟囔了一句。


    「想要避難到比賽場的結界裏呢。的確,如果是那裏——」


    塾舍大樓的結界足以確保塾生們的避難時間吧。隻要爭取到逃入咒練場的時間,就可以準備下一次的作戰。


    「但、但是,這樣一來不是反而被困在裏麵了麽?」


    「眼鏡同學,你太慌張了。肯定馬上就會向陰陽廳和祓魔局取得聯絡吧。眼下的策略就是堅守等待救援。」


    「嘛,那邊似乎也受到另外的襲擊。真是熱鬧的時間。」


    講師們引導著塾生,同時也奔向其他教室。已經目睹到式神群的塾生人一言不發的遵從了指示。特別是三年級一邊嗬斥、鼓勵著低年級塾生,一邊代替講師徹底的貫徹指示。


    「咱、咱們也快點走吧!」


    「……是呢。如果逃不出去,那裏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馬和京子催促其他四人。


    冬兒沒有反駁,他個人似乎想繼續觀望下局勢,不過眼下的情況過於險惡,如果他擾亂了集體行動,說不定會導致無可挽回的敗局。就連鈴鹿也依依不舍的望了望窗外,老實的跟在了京子的後麵。


    但是,


    「……等下。我不能去。」


    夏目說道。在春虎愕然的注視下,夏目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咬緊了嘴唇。


    「喂,夏目?」


    「……不行。如果我和大家去同一個地方避難,大概那裏就會成為目標。」


    說完後,夏目用飽含信念的眼神看向春虎。


    「想想看,現在受到襲擊的不僅是陰陽塾,還有陰陽廳。在同一時間陰陽塾和陰陽廳同時受到襲擊,這兩方麵不可能沒有關係。比起『同個罪犯』,『多名罪犯』更加合理。」


    「你、你想說什麽?」


    「不理解麽?蘆屋道滿——標識為『d』的陰陽師,由此事就能看出他與雙角會有關聯吧?所以本次襲擊極有可能是雙角會——也就是夜光信徒搞得鬼。這樣的話……」


    「目標就是我」,夏目聲音嘶啞的說道。


    夏目所言的確在理。如果夏目的推測屬實,她和其他塾生到同一個地方避難大概就牽扯到他人。不久之前剛剛「別在意」安慰過她的春虎,也難以馬上否定夏目此時的憂慮。


    「等下,夏目。剛才冬兒不是也說過了麽。如果夏目是敵方的目標,我的祖母會直接提醒夏目的。」


    「不,倉橋。你能如此勸慰讓我很高興,但是,塾長也不一定能看穿蘆屋道滿的真實意圖。隻要可能性不為零,就不應該保持樂觀。我不能把大家置於危險的境地。」


    麵對仍然想要說服自己的京子,夏目明確的斷言。


    僅是通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夏目在此事上絕對不退讓的意誌。京子也無法再多說什麽。


    冬兒笑了笑,鈴鹿哼了一聲。


    本來,春虎就做好了覺悟。


    「……明白了。尊重夏目的意見吧。不過——夏目,我不會讓你說出獨自逃跑這種話的。」


    春虎語氣強硬的相告。夏目注視著春虎,然後依次看向冬兒、京子和天馬,視線最後落到了鈴鹿身上。


    冬兒——到了現在——什麽都沒說。


    京子點點頭,眼神傳達出「到了現在毋須多言」。


    天馬臉色鐵青,但仍然沒有打算避開視夏目的視線。


    鈴鹿用餘光瞥了一眼夏目,


    「……隨你意願。」


    平淡的說道。


    表現上的鈴鹿臉色冰冷,口氣冷酷。但是,除了夏目和鈴鹿以外的四個人,「都到了這個時候,還……」無意識的露出微笑,互相交匯了視線。


    「是,是。即使你和大部隊一起避難,也沒有聊天的對象吧。」


    「什麽!開什麽玩笑,笨蛋虎!完全反了!如果在這種時候和雜魚一起避難,他們痛哭泣的樣子會讓我很鬱悶的!」


    「如果咒力被封印的事情暴露,偶派像『十二神將』就會遇到大危機了呢。」


    「吵死了,寬發帶!那種雜碎式神,我不用認真就能從容幹掉!」


    突然臉紅起來的鈴鹿大聲怒吼,偽裝的舉止就此斷送。


    但是,


    「……謝謝。」


    聽到夏目認真的致謝,臉紅不堪的鈴鹿突然啞口無言,驚惜失措,「所、所以說,也不是……」,最終沒有罵出擅長的惡言,語尾也含糊起來。然後,


    「——哼」,


    看向了別的方向。


    在春虎眼中——她絕對是在鬧別扭吧——即使如此,春虎仍然下意識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感謝她在緊急情況下的幫助。冬兒所描繪出來的局麵終於化為現實。


    ——是的。不僅僅是我和夏目,如今還有這些同伴,根本不用害怕吧。


    春虎對冬兒使了個眼色,冬兒輕輕翹起唇角。


    食堂裏看不到其他塾生的身影,留在這裏的隻有春虎一行六人。


    冬兒眺望所有人的麵容,


    「好的。首先咱們也離開這裏吧。然後,把己方想要采取其他行動的意思,盡可能傳達給講師那邊。雖然聯絡不上塾長……京子,把傳話的簡易式飛向咒練場——」


    「春虎大人!」


    坤大叫道。


    六人突然的身體突然顫抖。在下個瞬間,咚,隨著巨大的聲音,周圍投來了薄弱的陰影。


    春虎回頭,目瞪口呆。一個式神貼在了旁邊的窗戶外側。


    體長不足一米,被體毛覆蓋住的四腳不禁讓人聯想到住在地獄中的餓鬼,而且從背後還生出烏鴉似的翅膀,同時還有蛇一般的尾巴。不過,最為引人矚目的當屬頭部,巨大的程度極不自然,如同將烏龜擬人化似的麵容十分醜陋。


    扭曲變形後的姿態宛如戲劇中的妖怪,凶暴之中還流露出惡趣味似的幽默。


    大概是由於式神接觸到了結界,全身顯現出激烈的靈滯。體內遍布噪點,但仍然沒有離去之意,反而用麵部撞擊玻璃,赤紅色的眼珠滴溜溜的盯著塾舍裏麵的——春虎等人。


    坤的尾巴豎立,拔出了愛刀『搗割』。春虎也下意識的麵對式神舉起了錫杖。


    式神張開了大嘴。


    然後,


    「哦。原來在這裏啊。像這樣見麵,還是鵺事件之後的第一次吧。」


    說出了人類的語言。


    這個朝氣蓬勃、戲弄般的聲音似曾相識。那天晚上,那個老人——蘆屋道滿從轎車裏傳出來的聲音。


    「是你……!」


    「嗬嗬嗬。這次弄出這麽大動靜,報歉了。說是翹首以待,最終還是老朽前來討擾,違反了當初的約定。見諒。」


    「果然是那個時候的老頭!你到底為何來此?」


    春虎對式神回以怒吼。不過,話說完後膝蓋立即顫抖起來。


    與他相反,道滿的式神發出了開朗的笑聲。


    「隻是有些小事。剛才已經對這裏的塾長言明,辦完事後馬上就會離開。小朋友們不要亂管閑事。本次事件對老朽來說,也有些異常呢。」


    式神極為輕鬆的語調,與擺好架勢、全身顫抖的春虎等人形成鮮明的對照。式神突然「……呀」,彎曲脖子,視線滑向了空中。


    極其類似人類的動作,反而增加了恐怖感。


    然後,


    「……難得的機會。也和汝等玩耍片刻吧?」


    冷笑道。


    在春虎等人的觀感中,眼前的場景如同可以理解人類語言的老虎、狒狒、甚至是恐龍唾液橫飛的向自己露出猙獰的笑臉,而且笑容中還下意識的滲透出邪氣。皮膚乃至細胞都哆嗦起來,幾乎將要失去意識。


    「不要被他嚇倒!」


    冬兒給大家打氣,但他本身的表情也極為僵硬。


    隔著結界,而且是以式神為媒介,某種感覺仍然傳達到了眾人心中。


    ——蘆屋道滿難以形容的恐怖。


    京子首當其衝的承受住了這份恐怖,挺直腰板,


    「塾、塾舍的結界會保護我們!祖母的準備應該毫無瑕疵。而且數名專業陰陽師馬上就會從陰陽廳和祓魔局趕來救援。當然,也會有『十二神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蘆屋道滿,但你沒有勝算!」


    京子顫抖的聲音中流露出了令人目眩的勇氣,讓春虎從受挫的心情中找回了力量。擁有這樣的朋友值得驕傲,他握緊了手裏的錫杖。


    但是,道滿對京子全力的抵抗毫不介意。


    「這下可糟了。汝是在介意老朽什麽禮品都沒帶就前來探望嗎?這已經不是『禮儀』的問題,而是單純的不知趣了吧。老朽不會做如此無聊之事。一會兒如果能嚇大家一跳,就足以讓老朽感受到活著的意義。」


    式神再次輕輕一笑,身體從窗戶向後仰起,


    然後再次用腦袋撞擊玻璃,自身被結界所灼燒,


    「而且……老朽尋找贈送禮物的家夥時,還特意挑選了土禦門身邊的人。看起來,那個人也在期待著老巧的惡作劇呢。愉快,愉快。那麽就如他所願來戲耍一番,這是老朽身為『小醜』的本分。」


    聽到道滿的獨白,春虎等人長吸口氣。雖然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式神還在笑著。


    然後,


    「最近都是這麽說的呢。——急急如律令!」


    (ps:急急如律令的注音是order,命令的意思)


    話音剛落就響起了悲鳴。


    是天馬。


    春虎回頭。從天馬的校服——口袋裏射出了劇烈的光線,穿透了布料,化為光源的小紙片飛到了空中。


    是咒符。


    「——!趴下!」


    冬兒大喊後,春虎等人慌忙撲倒在地。須臾之間,強大的咒力在頭頂上方爆炸。春虎在俯臥的同時——「看」到了。不很複雜,甚至足以稱作簡單的術式,穿過牆壁與地麵向上下及四方飛散。


    咒術付著在周圍的結界上,開始侵蝕結界的術式,周圍的結界漸漸溶解。緊接著響起了一聲硬質的破壞聲,外麵的空氣從頭頂吹過。


    玻璃碎片四散,用胳膊護住的腦袋上方傳來了紛紛落地的聲音。


    「——如何?大部分的結界都是外部堅固,但是,從內側很容易破壞。不論是古老的術式,還是最新的術式。」


    得意洋洋的聲音已經不再隔著窗戶。坤為了保護春虎迅速跳向空中。春虎霎時間還無法站立,趴在地麵上,抬起腦袋。


    式神在食堂的天花板附近扇動翅膀,俯視春虎等人。


    「……結、結界——」


    「怎麽可能……!」


    京子以及夏目沉吟道。「畜生!」鈴鹿看到眼下不利的局麵大聲罵道。迅速起身的冬兒麵色嚴肅的確認周圍的損失。


    天馬已經無法出聲。


    玻璃破碎的聲音不絕於耳的從四方傳來。恐怕塾舍中到處都是同樣吧。


    結界被打破了。


    道滿的式神入侵了塾舍。


    春虎慌忙站起,大腦中仍然處於恐慌狀態,在坤的身後舉著錫杖,抬頭看向在頭頂盤旋的式神。


    黑色的羽毛從式神身上撒落,如此相告,


    「來吧,為了離巢的準備。」


    3


    數量難以計量的簡易式襲擊了陰陽廳大樓,同時還確認了數個使役式,似乎每一隻都擁有相當高等級的靈力。隻以陰陽廳為對手挑釁的話,足以算是優秀的戰力。


    擔任指揮官的天海在以大樓的結界為核心的據點重點布置防禦,命令在堅守的基礎上擊退式神。敵人的數量超出了預計,但事先配備的人員尚且能夠應付。問題是高等級的使役式,考慮到合理的使用戰力資源,天海分出四名獨立祓魔官及其直屬部隊前去應對,成為追擊離開大樓的使役式的遊擊部隊。


    不過,收到這個命令的鏡卻開始了單獨的搜索行動。


    把不能充當肉盾的部下帶到自己的戰場上,隻是徒增累贅。就算在對付陷阱時能派上用場,到時也可以用自己的式神代替。畢竟,鏡本來就把部下當成上層對自己的監視員,看到他們就會覺得


    心煩。


    「……畢竟對手是那個時候的老家夥。不能帶那群雜兵來。」


    鏡和木暮一樣,也親眼確認了『d』的存在。


    絕對無法忘記那個結界。在陰陽塾的塾生擊敗鵺後,某個十字路口為化戰場,鏡之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術式所形成的結界將那片區域重重包圍。在自己、木暮還有大友的幹涉下,直到最終才將那個結界擊破。三名國家一級陰陽術師。


    另外,在離開前展露一斑的靈氣也非比尋常。不論是不是蘆屋道滿本人,『d』毫無疑問擁有強大的力量,並且足以和鏡這樣的獨立祓魔官匹敵。說起來,已經很久——實際相當之久,沒有享受過激烈的咒術戰鬥。


    不過,『d』的所在位置還沒有確認,隻是派出大量的式神,由此來看,他本人似乎集中精神控製式神,不會來到前線。如果襲擊以失敗告終,也可以避免暴露自己。「不能讓他如意」,鏡的雙眼異常閃亮。


    首先是使役式。簡易式暫且不提,使役式和主人之間的靈力聯係無法輕鬆掩蓋。如果能壓製住使役式,大概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主人的所在地吧。


    根據報告所說,敵方的使役式仍未察明,不過似乎確認到了和『typee』——也就是鬼相似的個體。實際上,鏡也微微捕捉到了敵人放出了微弱鬼氣、自己本來沒有打算挑挑揀揀,但如果敵人——或者『d』所使役的是鬼,『鬼噬』的外號已經在興奮的鳴叫了。


    「咯、咯、咯……」


    奔跑在陰天下的街道中,鏡的嘴裏漏出凶暴的笑聲。


    然後,他手中的刀袋如同附和一般的不停抖動。


    刀袋中裝著一把日本刀,在古代斬斷了某隻鬼單臂的「斬鬼」名刀,同時也是鏡所使役的式神雪巴的形代。


    誠心而論,鏡希望『d』能稍微老實一些。雪巴雖是鏡的式神——在表麵上,卻以一般任務中不需要他出場為由,被帶離了主人身邊。如今為了應對『d』,鏡才收到使用取可,讓他回到自己手中。


    如果在本次行動中收拾掉『d』,陰陽塾廳肯定會再次收繳雪巴吧。生氣之餘,如今的鏡也沒有阻止的權限和的段。自己沒有力量就隻能遵從。


    鏡雖然是常見的混蛋無賴之人,但對淩駕於自己之上的力量,會在無意間產生某種敬意。不論在咒力上還是智力上,甚至是權力上。比如對上司宮地和前輩木暮,或是陰陽廳這個組織,鏡對它們的「力量」抱有純粹的憧憬之情,與它們的人格或是組織的存在方式毫無關係。這是他毫無身份的從屬於官方陰陽廳的唯一理由。


    不論如何,如果戰鬥就此結束,雪巴被再次奪走的可能性極高。這樣的話,就要在眼下盡情使用這份「力量」,爽快的體味一番。就算擊破再多簡易式也是白費力氣,要將古老的、強大的使役式……。更進一步,將充滿謎團的『d』本人……。隻有麵對強大的敵人,才有發揮力量的意義。


    然後,通過這樣的戰鬥,自己的力量也會增長。熟悉技能,學習戰鬥,將其轉化為自己的血肉。


    將敵人——鬼吞噬。


    「……不會讓你們逃跑的……」


    鏡自己大概沒有察覺到,但是在「上進心」這種意義上,鏡充滿了極其——甚至異常程度的貪婪。而且,正是這份貪婪支撐著鏡的力量。


    鏡的狩獵還在繼續。把陰陽廳的工作拋在一旁,隻顧一味的向使役式——感覺到微弱鬼氣的方向追去。


    不過,湧起戰意的鏡馬上察覺到了奇怪之處。


    「……有些奇怪。」


    敵人——被追擊的使役式反應遲鈍,似乎沒有逃跑,也沒有一戰之意。普通情況下,鏡不會對敵人這樣的反應產生懷疑,但這次不同。如今的敵人為了搶奪『鴉羽』而襲擊了陰陽廳。因此,為什麽會沒有戰意?


    鏡停下腳步。然後,剛才被自己追擊的鬼氣也不再移動。


    ——難道說,敵人的目的是誘導我遠離陰陽廳大樓?


    將作為陰陽廳主要戰力的獨立祓魔官吸引走,在此期間攻陷防禦力變弱的大本營。原來如此,『d』使用了如此常規且有效的戰略。


    但是,即使如此仍然有些事情讓人在意。如果真的想打破陰陽廳大樓的結界,聚集數百個簡易式完全沒有意義。陰陽廳大樓的結界作為施加在規模建築物上的咒術,毫無疑問是國內第一。讓少量且強大的式神聚集於一處,單點突破,大概還有希望。


    還是說『d』擁有獨自一人打破結界的手段?假設如此,盡快打破結界,讓式神衝入內部造成混亂,這種做法更加有效。鏡暫且不提,其他的『十二神將』如果與普通的祓魔官和工作人員混在一起,顧忌到對周圍的破壞,就難以使用強大的咒術。就算天海以結界為盾防禦據點,更強大的咒術也隻是為了「對室外」使用。


    「……到底有何目的。」


    駐足不前的鏡緊皺眉頭,小聲嘟囔。手中的刀袋焦急的震動,但鏡不以為意。


    此時,鏡的手機收到了宮地的來電,他馬上拿出手機。


    『鏡。問你一下,你現在是和木暮一起行動嗎?』


    意料之外的問題讓鏡愣住了。


    「哈?我就一個人。木暮死了麽?」


    『不,怎麽可能,隻是順帶一問。』


    宮地笑了笑,含糊其詞。鏡著急的咋了下舌頭。一本正經的木暮讓人惱火,這個不幹脆的上司也——他的「力量」另當別論——實在讓自己不爽。


    但是,鏡的焦急馬上就轉到了另外的方向。


    『嘛,沒事。你回來大樓一下。大概你所追擊的式神不會阻止你。』


    聽到宮地的指示,鏡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本想難以理解的回以怒吼——


    『實際上,澀穀的陰陽塾此時也受到了襲擊。而且確認了與『d』外貌相似的陰陽師。天海部長判斷對本廳的襲擊是佯功,重新做出了部署。』


    聽完宮地的話,鏡啞口無言的呆站在原地。


    ——陰陽塾?


    而且,在那裏還確認到了『d』的身影。


    無法理解為什麽『d』會襲擊陰陽塾。不過,原因什麽的都無所謂。重要的是『d』襲擊了陰陽塾這個事實本身。


    直到不久之前還讓自己歡心雀躍的『d』不在陰陽廳,而是出現在陰陽塾。況且,陰陽塾裏還有大友。『d』和大友,兩者都是鏡想要親自捕獲的獵物——本領高強的「鬼」。就是因為想見到這兩個人,自己才會被充當陷阱的使役式所誘導。


    『馬上回來。』


    說完後,宮地掛掉了電話。


    鏡的身體顫抖了片刻。


    「——混蛋!」


    把手機摔向了路麵。


    ——用禹步的話,能趕上麽?(注1)


    禹步是『帝國式陰陽術』中的超高級咒術,可以潛入靈脈進行長距離的移動。但是,此地距澀穀實在過遠。做出如此大規模的佯功本來就是為了將陰陽廳的戰力全都集中在大本營。這樣一來,針對可以致使佯功無效的咒術——比如禹步之類,敵人肯定充分的考慮到了應對之策。


    最方便的辦法就是在靈脈的中途中設置陷阱。己方會在確認有無陷阱上浪費寶貴的時間。


    「混蛋!混蛋!」


    鏡扔開太陽鏡,瞪向了遠方的澀穀。


    「……大友。要是你死了,我絕不對原諒……」


    咬緊牙齒吐出了這句話。就算是諷刺也好,此時的鏡第一次為自己原同事的平安而祈禱。


    ——————————


    注1:禹步是中國道教和步法和日本本土的星辰信仰相結合的產物,將星辰的排列與腳步的


    軌跡融合,在念誦咒言時所采用的步法。最早來源於大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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