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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嗬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僵硬的笑容——冬兒一副遇上這種狀況也隻能笑了的樣子,忍不住唾罵。他這聲痛罵無疑是簡單明了地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突然發生的異狀又在忽然間動作遲鈍了下來,連接『守人』的咒力線沒有消失,但是明顯出現停滯。


    實際上,「守人」間的咒力呈現穩定狀態,盡管數值依然相當高,但已較觀測到的瞬間最大值大幅減少,現在也在微量地慢慢減少當中。羽馬的報告聽得眾人難掩困惑。


    其中,隻有夏目開了口。


    「……春虎。]


    「什麽?]


    「是春虎,一定是他,是春虎阻止了『天曹地府祭』。」


    夏目的話裏聽來莫名有自信,冬兒說不出話來但也沒有反駿,京子、天馬和鈴鹿也是一樣。


    雖然猜不到是在什麽時候,但沒有人認為春虎會對這件事坐視不管。要說「這樣的變化」是春虎動的手,也不是離譜的猜測。


    「……確實。」天海也同意她的看法。「除了敵人以外,最清楚『天曹地府祭』的人就是他了。不過儀式——術式沒有遭到『破除』而是『阻止』,表示這件事還沒有結束。j


    「是]


    夏目立即回應天海指出的這一點。


    春虎行動了。除了阻止『天曹地府祭』和打倒相馬與倉橋以外,他不可能有其他目的,夏目他們也是一樣。也就是說,現在正是夏目他們與春虎並肩作戰的時候。


    也許是夏目的想法傳達了出去,冬兒等人的戰意也急速高漲。冬兒往掌心擊了一拳,京子挺直了身體,鈴鹿唇邊浮現出狂妄的笑容。


    不過,「等、等一下,就算要阻止,『天曹地府祭』已經開始了吧?如果隨便出手妨礙,導致儀式失敗,不會引發大靈災嗎……」天馬戒慎恐懼地說,這個擔憂確實相當合理,過去土禦門夜光舉行【天曹地府祭】卻失敗,起了使東京靈相改變的大靈災。


    [春虎自己應該比誰都了解這一點,即使如此他還是出手阻止了,他會這麽做肯定有什麽理由]


    道滿解釋[儀式失敗導致大靈災發生],不過他也聲明自己,沒辦法靠的太近,也就是說他並不清楚最重要的事實真相。


    另一方麵,春虎——土禦門夜光是當事者,也是事件中心的人物。況且春虎不可能冒上讓大靈災發生的危險,反而會藉由行動來避免悲劇。


    「我相信春虎。」


    「……我也是。這些話從夏目口中說出來雖然沒有什麽說服力,不過我認為這是正確的判斷。」


    聽見冬兒這麽挖苦自己,夏目氣得露出不服氣的表情,不過她沒有反駁,隻是雙頰有些泛紅,她也明白自己一遇上春虎的事情就容易失去冷靜。天馬也一臉嚴肅地點頭,同意夏目的結論。


    這時,[下落不明的三善十悟來電!要求與天海大善通話!」拿著無線電子機的警察從廳舍裏衝到了環狀車道上. 夏目等人神色緊張,負責指揮現場的男人從部下手中接過子機,然後他瞥向夭海,不發一語地把電話遞了出去。部下的神情非常吃驚,想必這在形式上是非常不當的舉動。


    【謝謝】


    天海打從內心道謝,接過了子機。他開啟擴音模式,大概是想藉由這樣的行動表示對男人的謝意。夏目等人慌慌張張地圍在天海身旁,豎起耳朵專心聽著他們的對話。


    接著,『別來無恙,天海前部長,我是三善。你們那裏有人受傷嗎?』那是個沉著而且我行我素的嗓音。「好久不見啦,三善。」天海也泰然自若,但是非常迅速地做出回應。


    「幸好我們這裏沒有人員傷亡。我先確認一下,你已經了解狀況了吧?」 i


    『大致瞭解。』


    「也就是說你對廳舍的結界袖手旁觀嗎?」


    『抱歉,大搖大擺地走進明顯是陷阱的地方,這麽做違反我的個人原則


    「沒關係,這很有你的風格。」


    『不過為了阻止弓削跑出去,可是費了很大一番工夫。』


    「弓削和你們一起嗎?那麽雙胞胎也是囉?山城呢]


    【他也在這裏】


    【他和倉橋——】


    『斷絕關係了,這件事我可以保證。』


    雖然他的保證證來像是隨口說說。【哦】天海的語氣卻像是很感興趣。


    「你保證啊,難道是組隊組到生出感情來了嗎? j


    『我不否認。』


    「哈,這樣啊。這時候能增加戰力當然是再歡迎不過了,遺有鏡呢?我們這裏找不到他。]


    『我這裏也是一樣.我們用了很多方法都聯絡不上他,本來我們也想在拉攏他之後采取行動,結果隻是浪費時間。我想現在還是優先處理眼前的事情。』


    「說得也是。」


    對話的步調既不急躁也不著急,然而事情討論的非常快,兩人都沒有多說一句廢言。


    夭海和三善同樣是陰陽廳的要人物,一邊是組織的頭腦,另一邊是組織的雙眼,各種狀況兩人都應付過。他們很熟知對方,遇上緊急狀況時自然而然配合的天衣無縫。


    [你[視』見現在是『什麽情形』了嗎?」


    [是,都內整體-也就是廳長他們推動的「早期靈災探測網」這個咒術性網絡裏麵流入不知名的咒術,刺激了靈脈的活化,隻是在那之後,疑似有人往網絡裏混入了不同的咒術]


    [那是設置在都內的[祭壇],廳長他們準備的超大規模咒術儀式,阻止那個儀式的恐怕是土禦門春虎,我想知道他們雙方人馬在什麽地方,你有辦法知道祭壇的中心和讓其他咒術流入祭壇的位置嗎?]


    關於前者答案是可以。網絡的中心在神田明神,從廳舍那裏[視]不見嗎?老實說,事態已經演變成讓人不敢直視的地步,簡直是局部性的天地變異。』


    他的語氣平靜,聽來更是駭人。從在一旁聽見的對話也知道,三善這個人物絕不會用誇張的表達方式,他是相當坦率地用「天地變異」這種方式來敘述,也就是說這個詞形容的事態目前正在發生。


    而且……


    ——神田明神


    神田明神-正式的社號為神田神社,這個名字夏目當然也知道。那是祭祀平將門,鎮江戶的神社。這麽說來,前些日子遇見多軌子的地方也在神田明神附近。


    那裏和廳舍的距離不怎麽遠。


    「羽馬!」


    夏目還沒開口,天馬已經搶先呼喚式神。悍馬發出猛烈的引擎聲,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趕至主人身旁。


    [沒辦法知道春虎在什麽地方嗎?]


    [咒術流入的地方在新宿分局和目黑分局,也就是說對方不是直接使出術式,而是前兩天晚上在襲擊的時候設下陷講的。這是最合理的判斷』


    「所以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啊。」


    『是……啊,等一下。]


    對話忽然中斷,三善的說話聲遠離了電話。電話裏傳來他周圍的聲音,隱約可以聽見女性吵鬧的聲音。數秒過後.


    『抱歉,剛才新宿方麵——更西方的位置,確認有三具「裝甲鬼兵」正在行動,已確認和暗寺裏「視]見的是同一個東西。』


    「『裝甲鬼兵』嗎?


    天海說著往夏目看過去,夏目用力點頭。夏目在暗寺也親眼目睹過『裝甲鬼兵』,那三具 『裝甲鬼兵』和春虎在攻下暗寺的時候使用的毫無疑問是同一個東西。


    「怎麽辦? ]冬兒問夏目。「多軌子和春虎——『裝甲鬼兵』也有可能是幌子。


    他的問題是一行人該前往哪個地方。


    從


    位於秋葉原的廳舍趕過去的話,距離最近的是神田明神。光憑自己這些人要戰勝多軌子陣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要阻礙儀式進行應該不成問題。另一方麵,如果在新宿與春虎會合,或許能夠達成更密切的合作,當然也有可能反而妨礙了春虎的作戰行動。


    沒有人表示意見,所有人都在等待夏目的判斷。夏目看向天海,他也隻是咧嘴笑著沒有說話。


    【以和春虎會和為第一優先,我們前往新宿!】


    2


    接到報告時,滋嶽正在接受公安偵訊。


    老實說,他非常混亂。像自己這種立場的人,遇上這種時候必須站上前線向下麵的人下達指示——他腦中很清楚這一點,但是這次的事情實在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他不禁產生了這種感覺。


    光是昨天天海前部長舉發倉橋廳長這件事,就是難以想像的事態,接著在預告發動恐怖攻擊的當天又遭到公安警察強製搜索。即使在接受偵訊時,他也有種這些事不是發生在現實當中的感覺。


    滋嶽相信這中間一定是哪裏出錯了,不過這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沒有確實的根據。他不能感情用事,命令部下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況且現在是陰陽廳必須全體動員阻止恐怖攻擊的時候,究竟為什麽會演變成這種狀況?


    「早期靈災探測網」忽然出現異狀是壓拷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滋嶽認為在靈災修跋工作效率化方麵,探測網是劃時代的創舉,給予相當高的評價,因此異常事態的發生更讓他詫異。


    目前得知,[守人]形成探測網的網絡施下了某種咒術,那恐怕是以不正當的用途利用探測網,在都內設下法陣之類的陣式。不過那是誰為了何種目的做出來的,尚無法判斷,原本應當前往調查的咒搜部,因為公安強製搜索而停止了一切活動。


    說不定這正是當初預告的恐怖攻擊,接下來都內將會發生靈災。憤怒、焦躁以及不安使得滋嶽幾乎要抓狂了。


    所以接到那個報告的時候,滋嶽終於放下心來。報告中明確指出他該做的事情——至少他是如此認為。


    「獨立官!首都高速公路出現三具『裝甲鬼兵』沿著四號新宿線往這裏前進! ]從報告看來,對方的身分確實是土禦門春虎。


    將他捕縛歸案是滋嶽最後接到的正式命令,畢竟他攻擊新宿分局與目黑分局是鐵錚錚的事實。無論天海舉發的內容為何,他確實犯了「罪」,而且現在又搬出軍用式的『裝甲鬼兵』。


    既然如此——


    ——阻止他是我的任務。(艸,這人有腦子嗎。)


    目前滋嶽並未遭到逮捕,尤其接下來將發生恐怖攻擊,如果他要前往阻止,公安方麵也很難強行留住他。於是他說服現場負責人,前往與富士川重工的工程師們會合。


    他們似乎也接到了『裝甲鬼兵』出現的消息,一看見滋嶽趕來,負責『far』開發的主任工程師馬上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滋嶽獨立官?我們剛接到消息說有軍用式——」


    【我知道!立刻出發,這是【far】的首戰!】(尼瑪,就是為了裝逼唄!!!)


    預料之外的事情接連發生,不隻是主任工程師,其他富士川派來的工程師們也陷入沉重的氣氛。不過,滋嶽的宣言將他們的鬱悶一掃而空,所有人的雙眼都是閃閃發亮,各自奔向自己的工作崗位。


    [那個……滋嶽先生?我知道自己不該說這種話……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唯一明白滋嶽 立場的主任工程師說——


    不要緊,我們隻需要在自己的職場上做出最好的表現——不是嗎?(喂喂,作者你該給他個腦子啊)


    滋嶽問得犀利,主任工程師一時說不出話來,「是。」最後堅定地點頭同意。接著為了全力協助滋嶽,他迅速向其他部下下令。


    術式解放!『farol』、『02』、『03』、『04』、『05』、『06』、『07』、【08】啟動!]


    待命中的【far ver7】全部立即啟動 ,滋嶽用咒進行操縱 ,自己則是搭上靈災修補部隊的運輸車離開分局,主任工程師也與他同行.以輪胎行験在路上的八架[f a r』如串株一路跟隨疾速奔馳的運輸車後麵。


    太陽下山了 ,天色雖然明亮,但色彩逐漸從紅色、紫色變成了深藍色。古老的科技操縱著的最新型的璣械.在技巧高明的術者指揮下,以整齊劃一的步伐在夜幕就要低垂的大都市新宿前進-


    far.沒有問題,這麽判斷的滋嶽在運輸車裏麵生成他專用的泛用式『ml2 8 ?迦樓羅]。式神飛向空中後,他讓自己的精神集中在式神上麵,先行趕往報告中指出的地點。


    [迦樓羅]和[far』一樣,兩者都是特別訂製,講求術者操作技術與精準度的式神。


    它們能夠在合作時更加靈活,這幾天他一直在進行訓練。首先是讓『迦樓羅』高速飛往現場,確認目標的位置。


    他很快就找到了。


    在車流量因為交通管製而銳減的首都高速公路上,有個異形物體正從西方往新宿移動。


    上麵有鎧甲武士的鋼鐵製土蜘蛛共三具,土蜘蛛筆直排成一列,以八隻腳高速移動,在高架道路上前進。幾年前,他在八王子的咒物保管庫裏見過土蜘蛛的外観,不過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土蜘蛛行動,如生物般流暢的動作與躍動感,實在很難想像是戰爭中打造出來的型代


    ——帝國陸軍……土禦門夜光留下來的遺產啊。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亡靈在現代趨醒,奔馳在首都高速公路上。冷靜下來想想這是相當鬼異的景象,可是率領『far』的他也沒資格說這種話。在某種意義上,這是滋嶽與工程師麵對土禦門夜光與舊帝國陸軍的挑戰。


    『裝甲鬼兵』的移動速度看起來沒有快到嚇人的地步,在一般機甲式的標準中雖然算快,但根本比不上可以用輪胎移動的『far』。照這樣的情況看來,隻要一開戰就用不著擔心對方逃離現場。


    『已確認目標,再過數分鍾即將抵達初台。我們從新宿進入高速公路,前往迎擊! ]


    在接到『裝甲鬼兵』出現的報告時,他已下達徹底封鎖首都高速公路的指示。此時或許還有一般車輛在高速公路上麵,不過照理來說隻剩下幾輛,可以使出全力攻擊。滋嶽讓『迦樓羅』持續追蹤『裝甲鬼兵』,操縱『far』搶在自己搭乘的運輸車前麵先行趕往現場,原本配合運輸車速度的八架『far』同時全速衝了出去。


    —一進入高速公路,滋嶽改透過『迦樓羅』操縱『f a r』。即使是在專家眼裏,其咒力傳達的切換也是天衣無縫,這是滋嶽嚴加訓練的成果,透過『迦樓羅』的操縱也能和過去操縱 『仁王?改』以及『夜叉?改』時以一樣的程度使役。


    [……,far的資料傳過來了……正常運作……狀況很好……!]


    主任工程師盯著帶來的筆記型電腦,滋嶽聽著他的報告,一邊讓精神集中。高速公路上沒沒有一般車輛,於是滋嶽利用這一點操縱『far』逆行奔馳,排成左右兩排縱隊,然後…….


    [迦樓羅]的視野裏出現原本鎖定的三具『裝甲鬼兵』,以及『far』部隊。不曉得是不是多心——當然應該是多心了——領頭的『裝甲鬼兵』發現『f a r』後,似乎因為出現不明物體亂了腳步。


    滋嶽的心跳加速。


    【攻擊——】


    話說出口的瞬間,兩架『f ar』-『01』和『02』向最前麵的『裝甲鬼兵』強行發動攻擊。


    論體積大小,『far』比『裝甲鬼兵』小了兩倍,但重量差距不大,所以『far』從正麵衝


    上前去,發揮靈活的特性繞到左右兩邊發動攻擊。


    攻擊的目標是腳.


    『裝甲鬼兵』立即舉起腳,讓身體傾斜,閃過了『far』的攻擊,並且維持原本的速度繼續前進。緊接著,『far』的『2』、『04』、『05』、『06』也接連發動攻擊,隻可惜遭到『裝甲鬼兵』悉數回避。不隻最前麵的一具,隨後的兩具也是一樣。


    ——厲害。


    [far]的動作較為敏捷,不過『裝甲鬼兵』的瞬間動作較『far』迅速,猶如以經驗彌補能力差距的老兵。從『迦樓羅』也觀察得出來,三具『裝甲鬼兵』可執行各種動作,而且相當「熟練」。


    八隻腳撼動柏油路麵,『裝甲鬼兵』在高架道路上奔馳。沒有加入攻擊行列的『07』、[08]在緊急剎車後以高速倒行,在三具排成一列的『裝甲鬼兵』前麵擺出陣仗,保持一定的距離試圖牽製削弱敵人的速度。其他六架『far』則是急速回轉,從後麵追逐『裝甲鬼兵』。


    論速度是我方較快,因此麵對重量占有優勢的對手,最好是從後方而不是從正麵發動攻擊。


    隻是-


    土禦門春虎在什麽地方?(哎,自己前麵說要抓土禦門,現在又不管他在哪了,說到底還是為了用far裝b。)


    三具『裝甲鬼兵』幾乎是自主性行動,不過照理來說應該是由土禦門春虎負責指揮整體的行動。就算是進行遠端操縱,也會有像滋嶽的『迦樓羅』這樣的式神,但是目前四周沒有發現可疑的式神。


    ——當務之急是阻止『裝甲鬼兵』。


    在後麵追逐的六架『far』往殿後的『裝甲鬼兵』同時發動攻擊,但是在攻擊發動的那一瞬間,正中間的『裝甲鬼兵』馬上放慢速度,與最後一具『裝甲鬼兵』並行以掩護死角,並且反過來朝接近的『far』接連把腳揮下去。


    柏油路麵粉碎,碎片四散中,『far』響著陣陣馬達聲,往左右晃動著閃避攻擊。


    這時,最後麵那一具『裝甲鬼兵』舉起腳,往旁邊掃了過去。


    「嘖!」


    急速後退也來不及,他立刻讓最旁邊的『01』全速運轉跳了起來,用跳躍避開這沿著地麵而來的一擊。不過,後麵的『02』閃避不及,裝置在腳部的盾甲受到了『裝甲鬼兵』的攻擊。


    好重。


    輕量、硬質而且具彈力的特殊材質盾甲凹陷、龜裂,但還是接住了這一擊。然而力道停不下來,往旁邊滑行的機體撞上『04』。滋嶽馬上讓在稍後方待命的『03』和『06』上前牽製敵人,著地的『01』和處於迎擊狀態的『05』交換位置往後退,負責支援被衝撞的那兩架。


    「數據來了沒?」


    [還沒……來了!『02』的左前腳損傷,盾甲破碎,內部汽缸係統有部分損毀,目前該處停止蓮作。[04』左前腳、左後腳的反應遲緩,唔……其他地方沒問題。兩架都可以繼續行動。


    主任工程師報告,滋嶽立即讓意識回到『迦樓羅』,貝雷帽底下的雙眸閃耀著熱情


    ——太精彩了!


    滋嶽不禁佩服,盡管明知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感想。


    龐大的身軀竟能展現出如此靈活的機動性,尤其『裝甲鬼兵』幾乎是自主性行動。身為一位術者機甲式的主人,要從『裝甲鬼兵』的動作上學習的東西多不勝數。滋嶽一邊吸收這些知識,一邊讓『far』重整隊形。『裝甲鬼兵』也重新回到縱隊的隊形。


    再過不久就要抵達西新宿,那裏有個交流道,滋嶽打算在急轉彎處發動攻擊,操縱 『05』、『06』從後方一口氣加速前進。『裝甲鬼兵』察覺後伸長了腳試圖妨礙對方行動,但滋嶽避開攻擊從旁邊穿過去,繞到前麵的位置。


    這兩架與在行進方向前方待命的『07』、『08』一同堵住了道路,四架都是以倒退的方式行進,與『裝甲鬼兵』正麵對峙。


    前麵四架後麵四架,配合彎路從前後夾擊。滋嶽考慮到整體的移動速度,一邊計算時機。


    [——使用捕網.]


    『這個機能還沒有進行確認!」


    「無所謂。」


    前麵四架誘導『裝甲鬼兵』的行進路線,一邊將對方引導至彎路一邊往旁邊散開,後麵的四架也在同時往旁邊分散,施加壓力將三具『裝甲鬼兵』趕至轉角的地方。


    不過,就在要抵達彎路的時候,最前麵的『裝甲鬼兵』—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仍在繼續往前衝去,用巨大的身軀撞碎高速公路的外牆——


    從高架橋跳到地麵上。


    「什麽!」


    滋嶽不由得啞口失聲,『裝甲鬼兵』龐大的軀體拋到了半空中,無視重量感的舉動宛如用cg合成的超現實光景。


    正下方是馬路,鐵塊從空中落下,「咚」地響起轟隆巨響,在柏油路上著地。


    機體感受到的衝擊想必非常強烈,不過『裝甲鬼兵』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讓身體抖動之後又開始在一般道路上奔馳。令人錯愕的耐久度讓人記起『裝甲鬼兵』是「軍用」式的事實。


    緊接在第一具之後,第二具和第三具『裝甲鬼兵』也從首都高速公路上跳了下去。重量感十足的鋼鐵土蜘蛛踏碎柏油路麵,「咚」、「咚」著地。透過『迦樓羅』,滋嶽啞然目睹這缺乏現實感的景象。


    不過——-


    等一下,剛才那是!


    第二具位於中央的『裝甲鬼兵』著地的瞬間,軀體上方可以看見一道人影。人影隻出現一下子,馬上又消失不見了,對方隱形了。


    有人在『裝甲鬼兵』上麵,合理來說是土禦門春虎,至少那個人肯定就是指揮三具[裝甲鬼兵』的術者。


    —休想逃。


    「目標從高速公路跳下一般道路!從甲州街道前往新宿車站方向。將這件事傳給各單位,要求緊急封鎖道路,我們也繞到那裏去!」


    滋嶽大喊,一邊在腦中整理『far』的數據。


    ——沒問題


    下了這個判斷之後,『far』也從首都高速公路的高架橋追了上去。八架機體接連落地,腳部的電壓提升至最高,讓四隻腳盡可能吸收自身的衝擊。


    主任工程師的電腦裏警鈴聲大作。


    「滋、滋嶽先生!您在做什麽!」


    「細部的數據先別管,麻煩你進行調整,隻有重大損傷需要向我報告!」


    『裝甲鬼兵』一路直行前往新宿車站。一般道路上車多人也多,目擊鋼鐵土蜘蛛的行人紛紛慘叫著四處竄逃,四周轉眼陷入恐慌。


    滋嶽操縱『far』高速奔馳。


    ——可惡,反應變慢了!


    從高架橋上往下跳疑似造成機體相當大的負荷,『far』雖然全部都可運作,但是反應遲緩,尤其遭到敵人擊中的『02』反應更是遲鈍。然而機體狀況不佳可以靠術者的能力來彌補,式神真正的價值是由包括主人在內的整體表現來決定,『far』也不例外。實際上,速度仍是以『far』較快,雙方之間迅速拉近距離,追上『裝甲鬼兵』。最前麵的是『07』和『08』。察覺對方接近後,殿後的『裝甲鬼兵』一邊前進一邊讓鎧甲武士轉身,進入迎擊狀


    態。


    「射出捕網!]


    『07』和『08』兩架讓外部的發射器對準胴體,往最後一具『裝甲鬼兵』接連射出保齡球瓶大的子彈。子彈在空中往前方迸裂,以放射狀射出安裝在裏麵的捕縛網。


    那是他要求富士川的工程師們趕工出來的投網彈。『裝甲鬼兵』似乎沒料到會出現射擊武器,嚇了一跳緊急回避第一發子彈。不過也許是無法維持平衡,第二彈來


    不及避開,擊中了腳,纏上腳部的網子又捉住另一隻腳,大幅妨礙了『裝甲鬼兵』的行動。其餘六隻腳急忙踱地,試圖取回平衡,這時候從反方向接近的『06』射出了第三發投網彈。


    這次直接命中目標,一口氣捉住了四隻腳,『裝甲鬼兵』發出巨響倒在馬路上。剩下五架便趁這時候殺向另一具——始終待在隊伍中央的『裝甲鬼兵』,也就是疑似術者的人影所在的那一具。


    1架『f a r』配置一發投網彈,還剩下五發。新宿車站就在眼前,為了確實命中目標,必須盡可能往對方接近。


    忽然間目標的『裝甲鬼兵』上麵出現身穿黑衣的人物。那人解除隱形,凝視逼近的『far』。


    ——是他嗎?


    滋嶽讓上空的『迦樓羅』急速俯衝。


    然而,滋嶽還沒來得及確認對方的長相,黑衣人迅速把右手往旁邊揮。滋嶽原以為對方打算使出咒術,結果不是,那是暗號。前方的『裝甲鬼兵』俐落地動著八隻腳,把整個身體往後轉。


    那具『裝甲鬼兵』胴體兩側的部位輕微上下震動,滋嶽嚇得全身凍結。


    下一秒,『裝甲鬼兵』的機關炮噴出火焰。


    轟聲隆隆作響,炮彈如鎊佗大雨般射向『far』,逐漸削去匆忙間用來防禦的盾甲。滋嶽急忙讓『far』往後退,但盾早已毀損的『02』來不及躲,炮彈貫穿遁甲,集中酮體。炮彈持續發動攻擊,『02』轉眼間嚴重毀損,倒在柏油路麵上。


    ——可惡


    [f、far02停止運作!發生了什麽?]


    【目標發射出機關炮】


    【機關炮?那,那是報告上提到過的吧?可是居然在大馬路上公然開火!】


    報告指出在暗寺那場騷動中,『裝甲鬼兵』使用了機關炮,不過就像主任工程師說的,難以想傲對方居然會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發射炮彈。這是滋嶽的判斷錯誤,他讓『far』拉開距離。人影再一次揮手,炮擊停了下來。照這情形看來,裝置炮彈的隻有那一具『裝甲鬼兵』, 然而光是一具就有十足的威脅性了。


    兩具『裝甲鬼兵』和七架『far』一邊對峙一邊移動,終於看見了新宿車站。恐慌四起的慘叫聲中,雙方衝上陸橋經過南口前麵。


    這時,「看見了!」駕駛運輸車的部下大喊,滋嶽從位子上站起來,打開窗戶把身體往外探。


    透過『迦樓羅』從上空俯瞰的景象以相同的視線高度出現在眼前。共計九具巨大的機甲式對峙著越過陸橋,保持一定距離的運輸車疾行跟隨在後麵。


    再往前走是新宿禦苑隧道,如果能在隧道裏麵袢住敵人——


    —不行,狹窄的空間裏無法發揮『far』的速度,再說如果對方用機關炮轟炸隧道,也很難再繼續追蹤下去。


    在隧道前麵發動攻擊。滋嶽直接盯著戰場,重整『far』的隊形。最前麵的是已經射出投網彈的『06』、『07』、『08』,跟隨在後麵的是『01』、『03』,『04』、『05』並行奔馳。


    下定決心後,一口氣拉近與敵人之間的距離。


    黑衣人再次送出暗號開火,機關炮的轟聲傳到運輸車,直接震撼滋嶽的耳膜。第一次體驗的魄力讓他不由自主顫抖,最前麵三架的盾甲有如被鑽子敲碎的冰塊裂成碎片,不過滋嶽一點也不畏怯,操縱『far』繼續前進。


    「滋、滋嶽先生」


    「抱歉!我讓那三架充當盾牌,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方法。」


    主任工程師臉色慘白,他又繼續讓『far』強行逼近『裝甲鬼兵』。


    炮彈的煙霧與破壞聲中,炮火與火星迸裂,擊中地麵的炮彈削去柏油路麵。盾甲終於超過防禦限度的『07』遭到破壞,『06』的腳碎裂摔倒。


    ——就是現在!


    正後方的【01】和【03】將麻裏提升到最高後跳躍,在逃離射擊範圍的空中將發射器對準【裝甲鬼兵】。然而,【裝甲鬼兵】麵對這種上下行動也有反應,炮身追逐著兩架【far】往上瞄準,砰砰砰地拖著火紅尾巴的炮彈射穿在空中的『01』。「該死。」滋嶽唾罵,讓半毀狀態的『08』直接撞上去。


    身體呈現不穩定狀態的『裝甲鬼兵』因為『08』的撞擊慌了手腳,炮擊也因此中斷。這時『03』發射出投網彈,張開的網子將撞上去的『08』連同鋼鐵土蜘蛛一起網住。


    網子裏的『裝甲鬼兵』奮力掙紮,強行抬起腳從『08』上麵揮了下去。同樣在網子裏的『08』遭到這一擊後停止運作,這時在最後麵的『04』衝出來發射第二發投網彈,網子上麵纏著網子,使得『裝甲鬼兵』支撐不住摔倒在地上,發出巨響倒地後直接往旁邊滑行撞倒欄杆。


    先行的『裝甲鬼兵』拋下同伴繼續前進,『04』、『05』與著地的『03』會合,一同追上前去。


    「『01』、『07』、『08』停止運作!『06』無法行動!」


    「我知道!」


    滋嶽他們搭乘的運輸車一路避開遭到破壞的『far』和在網子裏掙紮的『裝甲鬼兵』, 橫越過陸橋前進。這下情形演變成一對三,投網彈也隻剩下裝備在『05』上麵的一發。


    「在這裏解決掉對方!發動猛攻!」


    速度是我方占有優勢,況且對方上麵還載著一個人。滋嶽讓剩下三架『far』全速奔馳,從後方與左右兩邊朝最後一具『裝甲鬼兵』形成半包圍網。前方的道路消失在地底,那是新宿禦苑隧道,他打算在那之前解決對方。


    「上! ]


    他不由自主喊出聲音命令,三架『far』從三個不同的方向襲向『裝甲鬼兵』。黑衣人環顧三個方向,『裝甲鬼兵』一邊奔馳一邊處於備戰狀態。


    就在這個時候,隧道裏麵迸出光芒,撕裂黑暗。


    是雷。


    空氣劈哩劈哩燒灼的聲音響起,襲來的雷擊中『03』的機體。『03』剎那間強製停止動作,三架『far』的合作模式瓦解,滋嶽急忙停止攻擊。這時像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般,隧道深處射出車頭燈,衝出一輛巨型車輛。


    滋嶽瞠目結舌。


    「這是那個時候的……!」


    眼前出現一輛焊馬,那屬於以前毀滅滋嶽的式神部隊,最後逃脫出去的那一群人。


    悍馬衝出隧道後,摩擦著輪胎急速回轉,在將方向改變一百八十度時,『裝甲鬼兵』從旁邊衝了過去。


    『裝甲鬼兵』進入隧道,悍馬發出響亮的引擎聲,從衝出來的隧道又一次衝了進去。滋嶽咬牙切齒,接著讓三架『far』衝進隨道裏麵。


    ☆


    依據鈴鹿先行派出的式神,他們大致瞭解現場狀況。


    駕駛『裝甲鬼兵』的黑衣人,攻擊『裝甲鬼兵』的不明機甲式部隊。窺「視」見隧道前方景象的瞬間,夏目立刻解開安全帶,從副駕駿座上站起來,使出雷法。


    雷鳴的轟聲在隧道內回響,同乘者紛紛發出慘叫。數秒過後,悍馬離開隧道衝到了地麵上。


    悍馬的車頂全開,視野一口氣變得寬敞。散發出壓倒性重量感的鋼鐵土蜘蛛近在眼前,後麵可以看到三架貌似土蜘蛛——但體型小上兩倍的機甲式,其中一架因為夏目使出的雷擊停止動作。看見焊馬衝出來,土蜘蛛的反應像在說這次又冒出什麽東西來了,但始終沒有放慢速度,一路衝向隧道。


    「天馬!」


    「羽馬!回轉!」


    悍馬的龐大車體緊急剎車,在地上滑行傾斜,與土蜘蛛交錯。夏目的視線飛向土蜘蛛上方的黑衣人。「——!」在她睜大了雙眼時,焊馬也已經讓車身回轉。


    接著,追逐土蜘蛛的三架機甲式逼近,焊馬再次發動高亢的引擎聲,以猛烈的轉速讓車身向前衝剌,再一次衝進來時的隧道,追逐前方的土蜘蛛。


    「那不是春虎!」夏目大喊。「什麽?」在後座的冬兒大吼。乘坐在悍馬上麵的除了駕駛座上的天馬和副駕験座上的夏目,還有冬兒、京子與鈴鹿共五人。


    夏目轉頭麵向後座。


    「靈氣不一樣!體型也不同。」


    「不然那是誰?」


    「這件事情等一下再討論,那個東西來了!」


    鈴鹿瞪著後麵大喊,她站起來,朝悍馬後方撒出大量式符。式符形成鈴鹿自製的摺紙式神,堵住隧道入口,追著土蜘蛛進入隧道的機甲式衝上前來。


    式神大軍阻擋了機甲式的行動,不過機甲式並未因此停下腳步。他們一路推開或是撃潰式神往這裏進來。


    「可惡,遇上機甲式實在運氣太差了-再說那到底是什麽東西!簡直是機器人嘛」


    「是『大佐』嗎?」


    「十之八九是他!真是的,他什麽時候拿到那麽棘手的東西了?」


    鈴鹿自暴自的回答京子的問題,悍馬這時也追到了土蜘蛛後方。


    龐大的軀體奔馳,整條隧道都在震動。夏目從副駕駿座上站起來,繋著緞帶的長發在空中翻飛。她把手放在擋風玻璃上方,在黑暗中凝神注視土蜘蛛的背影。


    然後,「——第一封咒,解除!」北鬥的封印一解除,「抱歉,我過去一下。」她向吃驚的夥伴拋下這句話後,帶著高漲的龍氣跳了出去。


    她先是跳到悍馬的引擎蓋上,接著再一次往前方大幅度跳躍,跳到土蜘蛛上麵。


    由於立足點不穩,她讓自己屈膝著地。背後傳來夥伴們批評她莽撞的聲音,但她就是沒辦法坐視不管。


    她蹲著抬起頭,土蜘蛛上麵的黑衣人察覺到她的存在,把頭往她轉了過去。為了預防摔落,對方用繩索將身體和鎧甲武士綁在一起。那個人把一隻手放在武士的肩膀上,轉過身體輕輕驚呼了一聲。


    那個人的語氣相當隨性,讓人忍不住懷疑到底有沒有搞懂目前的狀況。


    「好久不見,土禦門夏目。不過你應該不記得我了吧?」


    那人朝夏目寒暄了起來,但是那個人猜錯了,夏目記得那張娃娃臉,也從其他夥伴那裏聽說過她的「真實身分」。


    「早乙女涼——」


    「嗯……真虧你還記得我。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唔……啊啊,從上野之後就沒見過麵了吧,就是你們的導師住院的那個時候。真是驚人的記憶力呢。」


    早乙女莫名佩服地說,當然現在不是談家常的時候。 「春虎呢?他不在這裏嗎?」


    早乙女和春虎的覺醒有相當重要的關係,夥伴間不時討論到兩人同時消失,她和春虎共同行動的可能性非常高。從她指揮春虎的『裝甲鬼兵』看來,夏目等人的料想並沒有錯。


    不過,早乙女的反應和夏目期望的不同。比起夏目說的話,她拚命的表情更打動了早乙女。「對不起。」早乙女難得誠懇地說。


    「我是幌子,雖然我還是有必須前往的目的地。」


    「神田明神對吧!」


    「沒錯。」


    「也就是說春虎也在那裏囉?」


    「應該是。我們從一早就分開行動,現在他在什麽地方我也不知道。」


    聽見早乙女的解釋,夏目的臉色非常難看。


    為什麽老是這樣擦肩而過?不過不能因此受挫。春虎會出現在神田明神,隻要知道這個情報就有收貨。


    【我先過去!待會再——】


    [等一下]


    [咦?]


    【你不能過去】


    「為什麽? ]


    直截了當的霸道宣言,讓夏目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為什麽】


    「我不能說,隻是你去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早乙女平靜地說,語氣裏盡可能保持冷靜,完全不帶有個人情感。相對之下,夏目克製不住反射性湧起的怒氣,幾乎是直接把心裏的想法唾罵出口。


    「為什麽?你根本沒有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早乙女默默接受夏目的責罵,「……說得也是。」輕聲說著。


    「我阻止不了你。」


    早乙女正麵回望夏目瞪視著她的視線,臉上掛起淡淡的微笑說著。


    「這種事情春虎大概也知道。命運會如何運行,如何關聯,沒有人知道,不管是我還是春虎,甚至是土禦門夜光]


    早乙女說的話夏目幾乎聽不懂,她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早乙女不愛帶著惡意說話,而是出自擔心要她「不能過去」。可是為什麽?連理由都不能說是怎麽回事,明明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所有事情都是那麽迫切。


    憤怒、不安以及不明的預感交錯,在內心騷動。夏目說不出話,但又無法移開視線,隻是回望向早乙女看著自己的視線。


    接著土蜘蛛穿出隧道,悍馬也尾隨在後。忽然間,鈴鹿從焊馬的後座朝夏目大喊:


    「小夏,前麵」


    她嚇了一跳轉過頭,前方空中有一道人影。土蜘蛛緊急避開往自己跳過來的人影,土蜘蛛躲過的人影踩裂柏油路麵,往土蜘蛛轉過頭。


    「——不是他,果然是幌子嗎?」


    那是個年輕男人,夏目記得他的模樣,其實他正是前幾天與他們對峙的其中一位對手,多軌子的護法。


    「蜘蛛丸?」


    「土禦門夏目嗎?看來也不算空手而歸。」


    蜘蛛丸立即追上土蜘蛛,與焊馬並肩同行。「嘖。」冬兒扯下發帶,解除自己身上封印第一階段。鈴鹿動作迅速、京子慌慌張張地掏出咒符。


    這時,『大佐』的三架機甲式穿過鈴鹿的式神,衝出隧道。雖然為了不明參戰者感到疑惑,但還是為了捕縛土蜘蛛趕緊追了上去。


    四穀四丁目的路口,夏目等人的悍馬、早乙女的『裝甲鬼兵』、蜘蛛丸和三架機甲式,多方勢力觀察著彼此,試圖看出對方是敵是友。


    瞬間的交錯,無數的想法交會。


    率先展開行動的是——「無所謂,反正也不能放著不管。」蜘蛛丸說著往夏目發動攻擊。 他蹬了下路麵,跳向奔馳中的土蜘蛛頭頂。夏目提升雷法的咒力,身體環繞著黃色閃電。解除第一封咒的冬兒為了從悍馬跳出去,握住了支架。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


    「休想得逞!」


    攻了過來。蜘蛛丸遭到飛來的咒術防壁擠壓,偏離了跳躍的軌道。「呃!」他咬緊牙,重新擺好架式。


    旁邊路上衝來一輛摩托車,上麵坐著一對男女的那輛摩托車衝進了激烈的戰場。


    那是弓削麻裏,以及山城隼人。


    讓人吃驚的是,夏目對兩人的那摩托車有印象,那是木暮的摩托車,[居然是你們」[蜘蛛丸氣得吊起眼角。悍馬和『裝甲鬼兵』拋下被人拖住腳步的蜘蛛丸衝衝過路口,隨後是山城騎的摩托車,另外還有三架機甲式緊追在後。


    機甲式確認弓削與山城的身分後,動作明顯變得遲鈍。


    弓削等人讓摩托車騎向悍馬旁邊,「我們來幫忙了!」坐在後麵的弓削探出身體大喊。 「你們未免太慢了吧!」


    「大連寺鈴鹿!還有生靈你也——你們果然是和天海部長一起行動!剛才的式神確定是相馬的使役式嗎?」


    「你們搞不清楚狀況就動手了嗎?對,那是相馬的使役式沒錯,我得先提醒你們,那是個非常難纏的家夥!」


    像是為了證實冬兒的話,背後傳來猛烈的破壞聲響


    。往那裏望去,原本三架機甲式中的其中一架被蜘蛛丸端毀,轉過頭的弓削不自覺目瞪口呆。


    對沒有物理性身體的一般式神而言,機甲式是相當棘手的對手。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破壞機甲式,實在不是尋常的現象。握住把手的山城透過後照鏡確認,「呃!」倒抽了一口氣。


    【好強大的靈力……那就是和木暮先生對戰的式神嗎!」


    [過來這裏的好像隻有那個家夥。怎麽樣?要迎擊嗎?」冬兒燃起鬥誌的瞬間,「不。」


    從土蜘蛛身上跳過來的夏目落在悍馬的支架上。


    弓削和山城瞠目結舌地凝視著她全身纏繞龍氣的模樣,尤其和夏目對戰過的山城更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仰望長發翻飛的夏目。


    「我們這就前往神田明神——弓削獨立官,還有……山城咒搜官,『裝甲鬼兵』和我們是同一陣線,那個機甲式想必也不會對兩位出手。這裏可以交給兩位嗎?」


    麵對年長的『十二神將』,夏目展現出不由分說的語氣,天馬和京子愣在原地,鈴鹿得意地哼聲,冬兒也愉快地咧嘴笑著。


    緊接著——


    「暗、牛頭、諦疇、誓願、隨喜、延命、姿婆詞!」


    蜘蛛丸吟誦出真言,雙手抵住路麵。爆發性的陰氣注入地麵,柏油路麵彷佛承受超高熱變,蝕化冒出泡沫。


    漳氣四溢,有如簡易式生成般接連發生動態靈災。那是第三級靈災的『奇美拉型』,蜘蛛丸在和木幕對戰時也展現過這股力量。不過也許是靈脈受到祭壇影響,數量比當時更多,而且轉眼間就要發展為四級靈災。


    駭人的景象。


    不過這樣反而一口氣點燃了【十二神將】的鬥誌,尤其是獨立拔模官弓削,還有滋嶽也是一樣。在隸屬於祓魔局的祓魔官心中,靈災修祓為深入骨子裏的「使命」,操弄靈災的人員無疑是「敵人]。


    剩下兩架機甲式停止追擊,改變行進方向與靈災對峙。弓削見狀,目光霎時變得銳利。


    「——我知道了。」就在她這麽回應的瞬間,一隻『奇美拉型』躍過機甲式,襲向悼馬上方。弓削連咒文也沒有吟誦,揮出劍印一斬,靈災隨即在空中被結界捉住,直接墜落。


    山城剎車,讓摩托車滑行後回轉。


    「去吧」


    弓削大喊,摩托車往大量靈災衝了過去。


    早乙女也朝著夏目點頭,同樣讓土蜘蛛瞄準『奇美拉型』靈災。


    「——天馬!」


    「好!」


    悍馬加快速度,夏目抿緊唇,感受加快的速度雖然被警告不能過去,但這次她實在不能聽命。


    夏目等人背對戰場,繼續往下一個戰場衝去。


    3


    都內上空,有隻三隻腳的烏鴉在飛翔。


    放眼「視]去,咒力線和靈脈充斥著整個都心。『天曹地府祭』的祭壇形成巨大複雜而且生動的圖樣,看上去有如咒術繪出的曼陀羅。


    神域擴大範圍,將隱世與現世合一 ,招來「神」的咒術舞台。此時在靈麵上,東京可說是近似成了異世界。


    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相當令人還念的感覺。咒術的精髓、逼近神秘領域的巨大實驗場, 讓人既懷念又痛苦,不過現在不是沉浸在感傷的時候。


    金烏慎重地花上長時間在空中飛行,祭壇使得附近一帶的靈相變異,這當然也影響了咒術。而且由於其他術式流入,也有地方維持著扭曲的靈氣固定了下來。他試圖盡可能掌握附近的變化——以及「戰局」的發展。


    不過,這項工作大致已經完成。


    遙遠的西方隱約泛著橘紅色彩,天空染上了夜色。月亮露出臉來,皎潔的明月在寂靜中守 望著月下的景色。


    禦茶水。


    金烏彷佛用羽翼撕裂月光,以銳角回轉。接著,它朝向某個目標筆直地往那裏滑翔。


    它從斜方橫越過聖橋,通過神田川上空,往這座祭壇的中心——神田明神逼近。眼前隨機出現進入參道的鳥居,金烏忽然展開雙翅,將三隻腳往前伸,在空中減緩速度。


    它輕巧地翻了個身,降落在鳥居前麵——風格質樸、歇山式建築的磚瓦屋頂上。那裏是湯島聖堂的大成殿,屋脊兩側祭祀著龍頭魚尾的鬼犾頭,四個角落則是形似泊犬的鬼龍子靈獸像。


    金烏降落在靈獸矗立的屋頂,下一秒立即站起來化身成黑衣的陰陽師。這個位置和神田明神的鳥居間隻隔了一條本鄉通的馬路,中間沒有任何障礙物。另外由於強大的隔離結界,路上沒有人車來往,隻有鳥居旁停了一輛像是被人拋棄在這裏的車子。


    不過,冷冷清清的鳥居下麵,站著一位個頭小,穿著僧衣的男子。


    男人遠眺站在大成殿屋頂上的陰陽師,往前跨出一步。


    「好久不見,土禦門春虎……不過你可能不記得我了,畢竟那個時候你遇上了很多事情]


    [……宮地獨立官。很遺憾,我確實不記得,不過我知道你的事情,也多次耳聞『炎魔』這個名號。]


    兩人聊到的是前年夏天夏目殯命時的事情。那個時候關在祓魔局的春虎被引渡到咒搜部,宮地也在現場。]


    土禦門春虎與宮地磐夫,一個是失去童年好友,被式神附身失控的塾生,一個是靈災修祓的最高負責人,祓魔局支柱的最強『十二神將』。這兩人如今竟以這種形式對峙,當時恐怕沒人料想得到.


    確實不好應付——


    再次見到宮地,春虎眯起了一隻眼睛。


    論靈力的強大,春虎有自信不會輸給對方,因為從遭到封印的塾生時代起,他唯一獲得讚賞的就隻有堅韌的靈性。在獲得見鬼的能力,取回前世記憶的現在,他非常熟知如何引出自己真正的靈力,以及最適當的使用方式。如果隻是單純比「力量」,他自認不會輸給其他陰陽師。


    不過,他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裸過眼前的男人。


    那是個留著一頭亂發與胡子,個子比春虎還要小的中年男子。就算身穿莊嚴的袈裟,他的模樣還是一樣不起眼。


    不過愈是高強的咒術者,愈看得出來這個個頭小的男人體內蘊藏著豐饒而且龐大的靈力,


    並為了再怎麽度量也沒界限的「無底洞」感到愕然。


    蓍名陰陽師異口同聲敬畏為「當代最強」的陰陽師,「『炎魔』宮地」。


    不過,春虎最想知道的不是他真正的實力。


    「……宮地獨立官,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


    「哦,什麽事?」


    [為什麽你會和倉橋勾結?」


    春虎說,警地投去銳利的視線.


    [你和相馬一族還有倉橋家一點關係也沒有,看起來不像有什麽弱點掌握在對方手裏,也不像遭到欺騙。可是你看來對他們也沒有傾慕的意思,不隻如此,你的態度十分冷靜,甚至讓人覺得是從最客觀的角度觀察相馬、倉橋以及自己做的事情。」


    「……多謝你的誇獎,受到你這樣的評價真不敢當。」


    「可是——為什麽?」


    春虎開門見山地追問謙卑的宮地。


    「憑你的力量,要和相馬或是倉橋作對理應不成問題。身為祓魔官,而且還是祓魔官的 『領袖』,你做著自己理想的工作。有許多祓魔官以你為目標,所有部下都很仰賴你、傾慕你不是嗎?為什麽你選擇背叛他們?」


    語氣雖然平靜,但春虎每一每字一句的逼問都有相當高的密度,誠懇的態度不容許對方隨便應付或是敷衍了事。宮地搔著胡子,像是很傷腦筋,為了斟酌字句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以前……我的力量曾經不受控製。」春虎頓時眯起了一


    隻眼睛。


    [老實說那一次真的很慘,我想死又死不了 ,腦子也變得很奇怪。那時候是廳長救了我……不過這種說法也隻是一種藉口罷了。我現在會在這裏做這種事,說穿了都是因為我自己認為『無所謂』。那時候我雖然沒死,但也算是半死不活了,然後就是……自然而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吧。]


    宮地的語氣相當坦率而且率直


    五官立體,英姿煥發的臉上浮現出和善的表情,不同於有男子氣概的長相,他身上散發出資深喜劇演員般的氣氛。在深入體內的謙卑後麵,可以看見悲哀與達觀,在這些情感底下是一般人無法想像的冷酷,或許這也可以算是一種開悟的境界。


    「那麽——」春虎的語氣變得嚴厲。「你是最無可救藥的一個……不過我很同情你,強大的力量大多沒有什麽好事。」


    最後那句話幾乎是自言自語,春虎慢條斯理地舉起了右手。


    護法從春虎的左右兩邊現身,分別是踩響了磚瓦屋頂,穿著軍服的飛車丸,以及一腳站在屋脊上,左袖隨風飄搖的角行鬼。美貌的狐妖與獨臂鬼的雙眸閃著詭異的光芒,在屋頂俯視宮地


    「『炎魔』宮地-確實是夠格的對手。」


    [……這就來見識一下實力吧。」


    宮地輕籲一口氣,喀啦啦地擊響了手上的數珠。


    原本他們就處於不同的立場,既然沒有繼續講下去的必要,要做的事情就隻有一件。


    春虎望向參道後方,神田明神建在坡道上的隨神門。入口覆上一層幽暗的薄幕,看不見裏麵的狀況。祭壇無法設下結界,他們似乎希望至少能藉此達到掩飾的效果。既然沒有結界阻擋,接下來隻要直接衝過去,為此必須除去眼前的障礙物。


    「飛車丸、角行鬼]


    主人的號令一下,兩位護法以威猛而且從容的動作跳了出去。飛車丸往高處飛向上空,角行鬼往低處落在馬路上,兩人兵分兩路往宮地進攻。


    宮地結成手印,揮舞數珠,「曩莫、薩縛、怛他孽帝毗藥、薩縛、目契毗藥、薩縛佗、怛羅吒、讚拿、摩訶路灑拿、欠、怯哂法哂、薩縛、尾覲南、哞怛羅吒、憾漠——」吟誦出金剛手最勝根本大陀羅尼,不動明王的火界咒。


    在『泛式陰陽術』中,火界咒是修祓動態靈災時最常用的代表性攻擊咒術。不過,宮地的【規模】和一般不同。


    宮地全身迸出龐大的咒力,咒術火焰以他為中心往四周肆虐。火焰瞬間吞沒馬路,燒毀建築物,讓周圍全部沉入火海。


    上次見到這場火是在那年夏天的夜晚,那是迎擊蘆屋道滿,蔓延整棟陰陽廳廳舍的火焰。


    那個時候隻是透過窗戶窺視,一旦親自麵對『炎魔』的火焰,「厲害。」他隻說得出這句話 「嘖]


    角行鬼用右手護著臉,因火焰吞噬而停下了腳步。全身出現裂核,頭發往上豎了起來。飛上半空中的飛車丸也遭到下方的熱氣襲擊,「唔!」晃動著尾巴。


    震撼的光芒與聲響,以及壓倒性的熱度傳來。春虎也立即設下結界,但保持在一定距離外的他很清楚一般結界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泛式』的火界咒生成的咒術火焰原本是提高對靈性的燃燒力,極力抑製對物質的力道,然而柏油路麵已經開始融化,四周的建築物也接連燃燒了起來,火焰燃燒產生更強大的火氣。


    在火焰中呈現的青白色鳥居前,宮地眯著眼睛,持續吟誦出咒文。


    「……我懂了,難怪你會離開本陣作戰。」


    如此強大的咒術者不可能安排在複雜術式的祭壇中心,因為過於強大的火焰將會連祭壇的術式也一並燒毀。不隻如此,即使現在到了參道外麵,宮地必定也刻意限製了「範圍」。隻要他有那個意思,要將放眼望去所有地方化成一片焦土也不是問題。


    ——這不是靠修行能達到的力量,是上天授予他的——真正的天賦。


    他過去也認識一個類似的男人。不隻是個人「才能」的程度——真要說起來跟才能幾乎沒有關係,能與存在著世上的靈力源泉直接連接。這樣的咒術者盡管是少數,但依然存在一定的數量,過去星宿寺的住持也是這樣的人,說起來過去的自己也是接近這一類的術者。


    不過就算和那些術者相比,宮地也是極端的例子。不隻是連結—甚至是力量的泉源本身。其中不能說沒有宮地自己的意誌,隻是那說不定是有一天忽然有種力量的泉源,從體內湧出的感覺。


    隻要有心就能化為焦土的力量,不對,搞不好是「如果不克製住避免發生這種情形,一步小心就會讓四周化為焦土」的力量。


    這股力量失控過。


    他再次深刻感受到這句話有多麽沉重。


    不過……


    …………別以為我會在這裏讓你燒個痛快。


    失控的痛苦他也有印象,而且恐怕是沒有人體會過的愈狂失控與劇烈的痛楚。他隻能靠不再重蹈覆轍作為些許彌補,不讓人類尤其是憑一己之私扭曲世間常理。


    現在還來得及阻止,這是自己必須救贖的責任——


    ——不對


    春虎搖頭


    ——不對,不是那樣,土禦門春虎!


    春虎毅然決然舍棄了用來欺騙自己,敷衍自己的正當名義。


    他知道自己必須阻止相馬、擊倒倉橋。不能在這個時代舉行『天曹地府祭』,將陰陽廳當成私人物品,將自己這些人卷進去這種事情他絕不能容許。


    不過,在他心中隻有一個絕不能退讓的理由,一個更單純也更簡單的理由-


    夏目…….


    一旦儀式成功,神靈降於現世,東京的靈相將會改變,依夏目目前的狀態不可能撐得過去,所以必須阻止這個儀式。


    為了救夏目,需要再一次與祖靈通訊,因此需要『月輪』,所以必須奪回秋乃。


    夏目等人為了打倒相馬和倉橋行動,不過光憑他們那幾個人沒有勝算,所以自己必須先擊倒對方。


    在自己心中,戰鬥理由的核心始終沒有動搖。說起來這也算是一己之私,不過那正是他心中最真實的信念,而這個信念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


    好,我願意為夏目的式神。


    過去自己這麽答應過。


    保護主人是式神的使命。


    為了保護夏目,舂虎努力奮戰。


    所以他不說自己是「土禦門夜光」,而是報上「春虎」的名號。


    這場仗不能輸。


    「飛車丸繞到後麵!角行鬼立刻回擊」


    春虎下令,一鼓作氣提升白身的咒力。鄰近的建築物接連起火,飛車丸在燃燒的屋頂間移動。另一方麵,角行鬼為了主人毫無慈悲可言的命令不自覺苦笑。


    「又說得那麽輕鬆……這種地方在轉世後還是沒有改變啊。」


    角行鬼抱怨著,不過他一踏進火海,隨即釋放出自身的鬼氣o


    接著,宮地睜大了雙眼。


    獨臂鬼鬼齜牙裂嘴,糧出濃密的鬼氣。


    鬼氣一釋放,瞬間被火焰焚燒後淨化。不過淨化的時間一點又一點往後延,比讓火焰焚燒殆盡更強烈的鬼氣,以鬼為中心開始飄散。


    總是眯起來的雙眸凶猛地睜了開來,金色短發往上竄伸,在火焰中強勁地搖曳著。將近兩公尺的健壯巨軀變大了 一倍又一倍,彷佛從體內溢出的力量擠壓著向外膨脹。


    接著,從鬼的額頭冒出衝向天際的兩隻角。


    在火海中屹立,活上長達千年光陰的鬼的本性。融解的柏油路上,鬼踏出了沉重的一步。


    露出凶惡本性的鬼從下顎發出駭人的咆哮聲,朝火焰的陰陽師「咚」地踏出第二步。


    然後,他擊出了一拳。


    宮地反射性地重新結成手印,火焰在他麵前集結——像是為了驅散火焰,拳頭釋放出的鬼氣如海嘯推擠了過來。


    天賦的火氣與古老的鬼氣從正麵衝突,驚濤般的衝擊波往四周擴散,附近燃燒中的建築物碎裂坍塌。


    咒力卷起漩渦,發出聲響,吹散四周的靈氣。在此同時,從這附近到『天曹地府祭』的祭壇也有部分損壞。


    「真厲害。」宮地說,難得露出孩童般的表情。


    「那是我要說的話。」角行鬼說。「在這世上顛沛流離千年,難得遇上這種程度的像夥,看來我得拿出真本事了。]


    第三步


    再次揮出的拳頭擊向瘴氣的風暴,宮地的火焰愈燒愈猛烈,一邊卷起風暴一邊舞動熱浪。 肆虐的火焰與瘴氣中,角行鬼緩慢拉近雙方距離,然而宮地一步也沒往後退。鬼愈接近,雙方之間的密度愈高,鬼的腳步也愈來愈重,使出的咒力實在不是人類可以比擬。


    另一方麵,春虎仍未行動。他相信護法的能力,隻是持續提升咒力。應付像宮地這樣的高手,隻有第一擊能成為「關鍵」的一擊。為了到達那一「瞬間」的戰術早已展開,流逝的時間宛如泊泊流出的鮮血。


    接著,角行鬼終於停下腳步。


    壓縮的火焰熊熊灼燒著鬼的肌膚。


    不過……


    「壹貳參肆伍陸柒、捌玖拾百千萬、日月之神除去世間苦惱、大地常保豐】


    凜然的嗓音吟誦出蟆目神事的神言。宮地赫然一驚,轉頭望向背後時,繞到後麵的飛車玩拉弓凝縮起言色的狐火。


    射擊。


    宮地解開手印,揮出拿在手上的數珠,凝聚宮地咒力的數珠在千鈞一發之際擊退了狐火形成的箭。


    然而在宮地注意力分散的瞬間,角行鬼有繼續掰開火焰,他的嘴角上揚,凶猛的往宮地撲了過去,宮地立刻操縱火焰擊落跳上前來的鬼。


    現雲時成了混戰。


    「眵侄他、烏駄蠢、讓讓、籠平」


    飛車丸吟誦出水天真言,讓咒力化成水流擊向宮地的火焰。水天法。水蒸氣爆炸性地膨脹開來,猛烈的轟擊聲震鼓耳膜。


    飛車丸的咒力比不上怪物等級的宮地與角行鬼,不過在兩者僵持不下的戰局中,她可以透過各種方式提供協助,要說她采取的攻勢足以決定戰局的走向也不為過。


    從前後發動攻擊的兩位護法擺弄著宮地,然而並未因此將宮地擊垮。壓倒性的力量讓人無法對他使出致命的一擊,反而是他奮力對抗兩位護法,淩亂了袈裟,敲響了數珠,展開激烈的對戰。火焰彷佛守護主人的騎士大軍,為了燒毀狡猾的狐妖與凶惡的鬼,往四麵八方揮出耀眼 奪目的長劍。


    不知不覺中,附近化成烈焰地獄。祭壇的裂痕有如火焰從紙張中央向外延燒,範圍逐漸擴


    大。


    春虎高度集中精神。護法們的奮鬥、宮地的實力。多軌子目前動彈不得,夜叉丸忙於解咒,蜘蛛丸正趕往『裝甲鬼兵』的方向,這些都是在高空偵察時掌握到的情報。


    這一戰最重要的關鍵是時間,夜叉丸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解開春虎設下的陷阱,不過按照常理來說他不可能不理會「這樣的狀況」……


    然後,「飛車丸!」春虎大喊。飛車丸高高豎起雙耳,甩著尾巴翻了個斤鬥。緊接著,飛車丸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現一頭幾乎和水牛一樣巨大的獅子。 那是頭雄偉的鬃毛隨風翻飛的白獅子,接著從幽暗籠罩的神田明神境內,一位身穿正式束帶的男子領著黑色獅子穿過隨神門而來。


    是倉橋思源。


    【廳長?】


    【宮地,那個鬼交給你——白阿,黑牛!」


    命令後,一旁的黑獅子端著地麵,瞬間衝下參道,與白獅子一同攻擊飛車丸。飛車丸舞動似地翻了個身,蹬著燃燒中的建築物外牆逃向空中,然而兩頭獅子也同樣飛奔上空中。


    [原來是你們]


    飛車丸瞪向兩頭獅子。白阿與黑晬為陰陽道世家倉橋家代代相傳的護法,是守護當家、討外敵的兩頭忠誠式神,也曾在土禦門夜光底下和飛車丸並肩作戰。它們是值得信任的夥伴,一旦成敵人便是難以對付的式神。


    「飛車丸。」


    「我沒問題!]


    飛車丸叫喊著回應主人的確認,在空中踏起了腳步。青色狐火拖著尾巴繪出弧線,在逼近的獅子麵前燃燒,然而兩頭獅子一點也不畏懼。飛車丸俐落地甩動尾巴,操縱咒力又逃往更高的空中。


    角行鬼啐舌,瞪著上空的兩頭獅子瞄準目標,握緊了拳頭。


    不過,「居然無視我的存在嗎?」宮地的火焰直接擊中角行鬼,「呃。」龐大的身軀往後被轟飛了出去,高漲的瘴氣又瞬間被火焰燃盡。


    觀察著局勢的倉橋提升了自己的咒力。


    「先祓淨這裏!配合我的時機!」


    「明白]


    沒有等宮地回答,倉橋深吸了一口氣。


    「以獻高天原眾神之祝詞太祝詞,祓禊潔淨萬物!」


    他吟誦出最上祓的祝詞,啪地擊掌。燦爛的靈氣向外彈開,宮地也在同時讓肆虐的靈氣恢


    複控製。


    倉橋的咒術衝過參道,一口氣淨化受到咒術戰影響的淩亂靈氣、瘴氣、鬼氣與火氣。他不是用蠻力掃淨這些東西,而是視木火土金水等五氣的協調,盡可能補充、削減或是調整所需的靈氣。


    他的技巧高明,避開獅子攻擊的飛車丸啞口無言,春虎也是同樣的想法。能做到這種事情的陰陽師屈指可數,那是必須經過一再訓練,一而再、再而三進行調整陰陽五氣導正靈氣偏離這種枯燥的工作,下過一番苦功才能真正熟練的技巧。


    戰場淨化的瞬間,倉橋又接著吟誦出咒文。這個咒文是為了修補因為究術戰損毀的祭壇,此時夜叉丸也正竭盡全力清除祭壇遭到的汙染,他們不可能對破洞置之不理。


    沒錯,他們不會置奉理,也不能這麽做。


    他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正常化的祭壇是用咒力線連接,讓靈脈流入。春虎在靈脈的流向中設下陷井——也包含了咒術。他迅速捉住其中一個後取出來,更動部分——事先暫且設定的術式,釋放向戰場。目標是宮地。


    兩位護法全力奮戰的時候,春虎將藏在腳下的咒物——用竹葉抱起來的石頭撒上鹽。


    『如此竹葉青,如此竹葉萎而青萎!如此鹽盈乾而盈乾!又如此石沉而沉臥!」


    這是過去大友向道滿使出的秘術,【八目荒龍鎮魂咒】


    修複的祭壇形成的咒術線與靈脈收到春虎的術引導,化成封住宮地的咒術荒龍。咒術荒龍將宮地連帶四周的火焰全部關了去,荒籠吐出強大的詛咒——春虎的咒術通過靈脈從


    各地搜集來的詛咒。


    籠中頓時化為火焰與詛咒的溶爐。


    「這是」


    宮地不禁愕然,控製著火焰充當防盾。『炎魔』的火焰燃燒著從東京各地搜集來的大量詛咒。猛烈的火勢從遭到封印的隙縫間焚燒著,不讓詛咒有機會接近主人。然而,宮地無法動彈,光是為了燒毀在身旁凝聚並且不斷襲來的詛咒,就已經讓他忙得不可開交。


    「宮地!」


    倉橋大喊,握緊了拳頭,然而他沒有出手。


    由咒力線與靈脈形成的咒術荒籠,其強度不是倉橋用蠻力就能夠破壞的。但要斬斷提供力量的咒力線與靈脈,又隻有解除『天曹地府祭』的祭壇這個方法,這麽做也意味著他們的計畫以失敗告終。


    剩下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把春虎腳下的小石頭——把詛咒的咒門從術式中移開,當


    然春虎不可能鬆懈戒備,放任他這麽做-


    很好!


    他在開戰前就料到世人讚譽為最強『十二神將』的『炎魔』一定會出手阻撓,麵對過去獨自對付蘆屋道滿的高強陰陽師,他不可能沒有準備對策。


    這是為了將『炎魔』從棋盤上趕下來,春虎所準備的一招


    「角行鬼!」


    【好——】


    春虎大喊,被宮地轟飛的角行鬼再度回到戰場。他留下無法行動的宮地,衝進斜坡上的參道。鬼氣光是接近就帶給倉橋壓力,倉橋嚴陣以待,但主導權已經轉到春虎手上。在想辦法扭轉局勢之前,倉橋必須先應付角行鬼的鬼氣。


    為了避免他有機可乘「飛車丸」


    [是」


    飛車丸從空中降落,蹬著參道衝上斜坡。白阿與黑哞隨即追上,但受到角行鬼從背後接近的鬼氣攻擊,停了下來——這下…


    蜘蛛丸目前不在神社境內,夜叉丸守在祭壇旁無法行動,祭壇中央的多軌子也是毫無防備,一旦飛車丸衝破倉橋這條防線,幾乎可以確定這場仗是春虎裸了。


    自對付蘆屋道滿的高強陰陽師,他不可能沒有準備對策。


    ——贏定了!


    春虎正這麽想的時候,一道斬斷萬物的斬擊掠過飛車丸斬向參道。斬擊的靈壓使飛車丸不由自主慘叫著往後飛了出去,倉橋也像是受到狂風吹襲,束帶衣袖翻飛,腳步踉蹌著往後退。 「什……」春虎發出了呻吟聲。


    刀劍猛烈的攻勢不輸木暮,不過那當然不是木暮。攜著高大的刀出現在戰場上的是咧嘴露出不祥笑容,狂暴的『十二神將』。


    【鏡!】


    春虎沉聲念出這個名字。


    鏡盯著春虎,「——呦。」浮現出放蕩不羈的笑容。


    ★


    看見從旁邊路上出現在隨神門前的鏡,連忙調整架式的飛車丸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眼猜!


    這是……鏡嗎?


    『十二神將』的其中一人,獨立拔模官『食鬼』鏡伶路。不隻是春虎,他和飛車丸還有角行鬼都有淵源。尤其在飛車丸心中,他是斬了主人左眼,不可饒恕的仇敵。


    然而,眼前的男人和以前的鏡判若兩人。這麽說並不是指他的外表改變,而是內在——靈氣的質出現了大幅變化,狂野又凶殘地沸騰著,不像人類倒像是岩漿。坦白說,他能活著都是個奇跡。


    雖然勉強控製住了,不過他的狀態說不定比飛車丸更不穩定,但能感覺到強大的力量-恐怕能與宮地匹敵的力量。


    枷鎖解開了。


    他帶給人的正是這樣的印象。


    「飛車丸!」


    角行鬼怒吼,飛車丸回過神來,一口氣退到後方——夥伴的麵前。鏡沒有追上來,他看起來沒有那個體力,隻是氣喘籲籲地喘著氣,-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狀態。


    盡管如此,與他對峙的飛車丸感覺全身寒毛直豎,異常又病態的模樣讓她從現在的鏡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險」量。


    另一方麵,「鏡……你——」倉橋也為了鏡的巨大變化倒抽了一 口氣。鏡喘著氣,咧嘴看向倉橋。


    「……你解開封印了嗎?可是那個樣子……」


    鏡朝啞然的倉橋「嗬嗬」地低聲笑著。


    「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害得我沒辦法使出禹步來參加這場盛宴,不小心來晚……]


    說著,鏡搖搖晃晃地把視線轉向參道中央的飛車丸與角行鬼——以及從湯島聖堂看向這裏的春虎。


    他舉起手中的『髭切』,對準春虎。


    「我趕上主菜了嗎?是嗎,春虎?」


    「…………]


    春虎一聲不吭地往鏡瞪了回去。糟糕——像是為了表現出飛車丸內心的焦躁,狐狸尾巴不停甩動。


    春虎也記得提防鏡的出現,不過那畢竟是不確定因素,他沒有準備像應付宮地那樣的對策。而且就算鏡前來礙事,也不至於造成和宮地一樣致命性的威脅,他這麽判斷。


    不過眼前的鏡一看就不是容易應付的對手,和過去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主人和角行鬼昨天晚上接觸過鏡,但都沒提到這樣的變化。倉橋說他「解開了封印」,從靈氣的狀態視來,解除封印的方式絕不尋常。


    ——就差一步了……!


    懊悔的飛車丸背後,【唉】角行鬼喚了鏡一聲。


    「我先確認一下,你是那一邊的?」


    聽見這個問題,飛車丸的耳朵抖了一下。


    鏡露出剽悍的笑容,「我很想說不關我的事……」說著,他把頭轉向倉橋。


    倉橋已經喚回護法,兩隻獅子光是個頭就有倉橋的肩膀那麽高,光是站在那裏就足以喚起恐懼的本能—然而最具壓倒性魄力的還是鏡。


    接著鏡馬上把頭轉回春虎等人的方向,咻地揮下日本刀。


    「……難得有這機會,平將門待會兒再拜,我決定先從你們下手。」


    黏稠的靈氣從鏡身上飄散出來,身體稍微往前傾的鏡露出牙齒,瞪著飛車丸他們。「混帳家夥。」飛車丸謹了全身的毛。


    不過,「沒問題。」角行鬼毫不由於地往前站了出去。


    毫不保留、卯足全力的鬼氣從正麵展開攻擊。用力往下踏的鞋底踩碎參道地麵,強大的咒力卷起呼嘯的狂風。飛車丸受到波及,不由自主作勢保護自己。


    相對之下。


    「哈」


    鏡大笑一聲,將【鬢切】豎在腳下,【吼吼吼】從丹田裏發出咆哮。


    靈力迸散。


    那是讓人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足以與宮地匹敵的力量。鏡一口氣提升咒力,灌注入豎立在地麵的『髭切』刀身。『髭切』散發出耀眼的銀白光芒,形成吃立的巨大刀刃,斬裂襲來的鬼氣。


    角行鬼怒濤般的鬼氣悉數遭到祓除,飛車丸見狀倒抽一口氣,「呋。」角行鬼笑著啐了一聲。


    「適性還是一樣差到了極點啊。靈麵的適性固定下來之後,隻要一碰上就是這個樣子。」 角行鬼依然露著獠牙,將緊握的拳頭鬆開後稍微上下揮動-


    對了,那像夥的刀…….


    鏡的愛刀『髭切』是平安時代一位名為渡邊綱的武將使用的刀,而『髭切』這個名字直到現在仍為人所知,是因為他用那把刀與某隻鬼作戰的故事流傳了下來,也就是『髭切』斬下了那隻鬼左臂的故事。


    鬼的名字是茨木童子,角行鬼過去的其中一個名字。


    「之前真是抱歉了,那個時候的狀態不太好。」


    鏡笑著,拔出了插地上的『鬢切』。


    【不過現在連這家夥也是狀態絕佳。雖然有些控製不住,但還是希望務必能過個兩招]


    說完,鏡揮舞起『髭切』。角行鬼哼了一聲。


    「飛車丸,退下。」


    「角行鬼!」


    鏡提升出強大的咒力,接著讓咒力流入刀身,把刀拋擲了出去。


    角行鬼的鬼氣迅速膨脹,拋過來的『髭切』在空中舞動,-名青年握著刀柄現出實體。


    飛揚的黑發淩亂,表現出欣喜與瘋狂的男人正是鏡以『髭切』為形代的式神雪佛。


    「阿阿阿阿!]


    雪佛發出怪聲大笑,揮下『髭切』。角行鬼原本邊靠近邊閃避攻擊,但爆炸開來的劍壓讓他龐大的身軀出現裂核。飛車丸連忙防禦,被劍壓推著往後退。


    「我記得很清楚」


    雪佛大吼,閃耀著光芒的雙眼充斥著強烈的戰意,視線始終緊盯著角行鬼。


    「上次你居然膽敢對我不敬!我要斬了你!我要祓除你,茨木童子!」


    他笑得像頭野獸,幾乎是趴在地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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