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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搶劫犯,殺死一個人後,卻發現死者身上隻有現金幾百元甚至幾十元錢,隻搶到這一點錢,結果卻被判了死刑。


    以前,金城在網上看到類似的報道時,心裏都會很看不起這種搶劫犯,覺得他真傻,死得真不值。


    鬥轉星移,如今自己也幹出了同樣傻瓜的事情。


    七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其中兩個是在校大學生,兩個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另外三個則是高中畢業生,合力殺死了一個跟他們一樣年輕,剛剛大學畢業的青年,最後得到的隻有1400元錢,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比那些單槍匹馬搶劫,殺死一個人,卻隻搶得幾十元錢的凶犯更不值?


    人家死了,也不過一命抵一命,而他們,卻是七命換一命!


    ——就算隻有一個人被判死刑,其他六個隻被判死刑緩期執行,或者十年以上徒刑,也是很不值的呀,這是用七個人的青春去跟一個人的青春交換呀!


    他媽的,這個案子做得真的好弱智,好他媽的不值!


    2010年8月24日,金城從噩夢裏驚醒過來,睜著兩隻因連日睡眠不好而發紅的眼睛,在黑暗中喘息了一會後,才坐了起來。他拿過床頭的手機,開機後一看時間,發現現在是淩晨兩點半。


    金城今年二十二歲,去年才從本省一所知名度不高的大學畢業。他的父母都在某國企上班,雖然老兩口的工資都不算高,但加起來每月也超過七千元收入了,過自己的小老百姓生活沒有問題。


    金城大學畢業了,因為不願意像父母一樣,一輩子生活在x縣這種小縣城裏,所以他來到了w市。


    他在這裏念了四年大學,已對這座城市生了感情。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所以並不奢望到一線城市去闖蕩。何況那些在一線城市的所謂白領階層,也正在紛紛逃離呢。


    畢業之後,他還跟一些大學同學有電話聯係。聽說誰現在進了什麽公司,誰又在自己創業,誰已經賺到了大錢,他的內心十分焦慮。想要出人頭地,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的心情也更加迫切。


    也許正因為太心急,所以他的智力才打了折扣,竟被人騙進了一個傳銷組織!


    幸好運氣還沒倒黴到家,沒吃多少苦頭就因警方的介入而脫離了傳銷組織的魔爪,又成了一個自由人。


    但這次被騙的經曆,卻改變了他的命運。


    那段時間,他精神非常苦悶和空虛,整天宅在家裏,除了泡網,無所事事。


    就是這段時間,他結識了其他六名跟自己有同樣煩惱的網友。


    開始,大家也沒有想過要幹犯罪的事情。大家隻是通過論壇和qq群討論找工作和做生意的事情。


    但不知是因為彼此誌同道合,還是是因為命運的安排,總之,大家竟然萌生了“要幹一件大事”的想法。


    “搞傳銷那些混蛋都能賺到錢,我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憑什麽就賺不到錢?”


    “是呀,各位大哥若有什麽財路,不妨說出來大家參考一下。”


    “用較短的時間賺到錢,方法也不是沒有。女人張開兩條腿,男人去搶,錢就來了,嗬嗬!”


    “相比之下,還是搶來得快一些!”


    “兄弟們,敢不敢合夥幹一票呀,賺得人生的第一桶金後,大家就各奔前程。”


    “哥說的有道理,那些有錢的大款,還有那些貪官,又有幾個人賺的錢是幹淨的呢?”


    “至少那些所謂的成功商人的原始資本是黑的!”


    “隻要能把錢洗白,將來發達了,誰又會來查你的原始資本是黑是白呢!”


    “光說不做有屁用,敢不敢合夥幹一票呀?”


    “你敢老子就敢!”


    ……


    他們通過qq和qq群成天聊這些玩笑,但漸漸地,玩笑變真了。


    六月裏的一天,七個年輕人約好了見麵時間和地點,由隻聞其名不見其貌的網友關係變成了作案的同夥。


    他們經過一番精心的策劃後,商量出了一個騙局:


    為防日後警方調查,“老大”冉飛騰叫大家先各自辦理一個假身份證,再用假身份證去辦一個手機號碼,以便相互聯係。


    過一段時間後,兩個在校的大學生負責出麵租下一套民房;


    三個高中生負責在w市的大街小巷張貼騙人上鉤的“招聘啟事”;


    兩個去年就已畢業的大學生負責在網上發布“招聘啟事”。


    陷阱設好後的第六天,一個剛剛從y省某高校畢業的大學生,通過互聯網聯係到了他們。


    就像金城當初被輕易地騙進傳銷組織一樣,這個名叫蔡滄海的大學畢業生輕易上鉤了,巴巴地從y省老家趕到了w市。


    8月6日下午,蔡滄海根據招聘啟事上麵的地址,找到了他們事先租好的小屋。結果他剛一進屋,就被七個跟他一樣年輕的青年控製了人身自由。


    蔡滄海身上僅剩的400元錢被洗劫一空。


    七個年輕人覺得搶劫得太少,又對蔡滄海拳打腳踢,威逼他用手機聯係到自已的父母,騙他們匯錢過來。


    蔡滄海為了活命,雖然很配合他們,但他家裏太窮,打了電話後,家裏隻匯來了1000元錢。


    第一次搶劫隻搶得1400元錢,雖然大家都很失望,但看來這個受害人真是一個窮光蛋,再逼他也沒有什麽油水了,大家隻得把希望寄托到下一筆“買賣”上。


    可是,就這麽放了蔡滄海,大家又不放心。


    雖然他們沒有殺人,但搶劫本身就是重罪,如果隻為了1400元錢,就被判了重刑,實在不劃算。


    七個年輕人經過簡單商量後,決定殺人滅口。


    8月7日傍晚,“老大”冉飛騰吩咐同夥郭梢去附近的一個超市買來了一把菜刀——郭梢就是警方從監控錄相中發現的那個買刀者。本來冉飛騰要他買水果刀,但他在超市裏逛了好半天也沒見到水果刀,於是索興買回了一把菜刀。然後,他們用這把“刀王”牌菜刀砍死了蔡滄海。


    七個年輕人都是生平第一次殺人,殺人前,他們都覺得事已至此,殺比不殺好。但真正殺死人後,他們卻都感到恐懼了。


    他們甚至顧不上尋地方掩埋或者拋棄屍體,就倉惶逃離了這套凶屋。


    分手前,“老大”冉飛騰告訴兄弟們說:“我們分開後,就暫時不要聯係了。手機號碼也全部不要用了。等避過風頭後,大家以後再通過qq聯係吧。”


    七個人離開凶屋後,都自覺地將手機卡扔掉了。


    因為他們都是用假身份證辦的卡,因此並不擔心警方會通過手機找到他們。


    可是,他們卻忽略了一個本不該忽略的細節:


    他們雖然都是用假身份證辦理的卡號,但他們的號碼卻並非隻是用於他們七個人內部之間聯係。


    他們中的幾個人同時也用這個號碼跟幾個與案件無關的親朋好友在聯係。


    金城就用這個號碼跟他的女朋友在聯係。這個女朋友就是在s省某高校就讀的女大學生吳春曉。


    他們是通過qq認識的,認識不久就在w市見了麵,並在某賓館開了房。


    作案後,他在拋棄手機卡之前,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親愛的,我跟別人打架了,要暫時離開w市一段時間,這個號碼停用了,過段時間再和你聯係。


    作案當晚,他便乘火車逃到了c省。呆了一天,心裏還覺不安,又乘火車去了x省。在x省呆了一段時間後,因為在網上沒有看到警方偵破有進展,自以為已經安全的他忍不住想要用新號碼給女朋友發去一條短信,內容他都編好了:


    “親愛的,我原來的號碼不用了,這是我的新號碼:189********”


    但在發出之前,他又放棄了。他擔心警方其實已查到一點線索,隻是沒有通報給媒體而已。也許他們還知道了自己跟吳春曉有聯係的事情。


    他之所以半夜開機,一是想確認一下時間,二是對是否要與女朋友聯係還有點猶豫不決。


    雖然這個新號碼與案件無關,但他白天還是都關了機。


    不料他剛一開機,就驚奇地發現:女朋友曾在自己關機的時間拔打過他的電話!


    她怎麽知道我的新號碼?


    難道……我那條短信已經發出去了?不可能呀,我記得自己根本沒有發出去。


    他疑惑地查看自己的短信記錄,結果意外地發現,自己確實發出了那條短信!


    這是怎麽回事?是我記錯了,還是操作失誤,自以為沒發,卻實際發出去了?


    不會是那個冤鬼在害我,悄悄代我發了短信吧?


    雖然有些擔心,但木已成舟,也不用再多想了。他激動不已,雖然現在還是淩晨兩點半,她的手機多半已經關機了,但他實在太想她,能聽聽她的聲音,都對他是種慰藉!


    他猶豫了一會後,還是試探性地拔打了她的號碼。


    電話居然通了!


    也許,她沒有關機,就是為了等我的電話!


    彩鈴聲響了十秒鍾後,她終於接聽了電話。


    她問他現在哪兒,他猶豫一下後,才說自已在x省。


    他說自己現在好想她,她沉默了小會,說道:“後天我去w市,你也回w市吧,我們在老地方見麵,你先去訂好房間等我。”


    他還想再說幾句肉麻話,但她卻以時間太晚,怕影響同舍女同學休息為由,掛了電話。


    他再打過去,她已關機了。


    他長長歎口氣,在憧憬中閉上了眼睛。


    三天後,他又回到了w市。中午12點36分,他打的到了“老地方”紅豆賓館。


    他快步走向賓館的服務台,剛對營業員說出自己的名字,就見三個坐在大廳西南角落裏沙發上抽煙看報的“客人”忽然一齊向他衝過來。


    他發覺不對,正想逃跑,其中兩個“客人”已經衝到了麵前,並將他撲倒在地,他還沒反應過來,雙手便已被冰冷的手銬銬上了。


    到案後,金城在鐵證麵前,如實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二十天後,七個殺人犯裏最後一名也在l省落了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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