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殺候選人凱恩的犯人是地球年齡隻有32歲的塞瑪尼人。他是一個單身的便利店店員,除了違反交通規則之外,沒有任何犯罪記錄。通過調查他的sns日誌,也幾乎沒有發現任何政治主張。上傳今天午餐的照片,上傳ar遊戲的截圖,對棒球賽的轉播發起喝彩,真是“活得像地球人一樣”的塞瑪尼人,現在這種人也不稀奇了。他的名字叫約翰·恩納齊。名字(first name)大概是移民地球的時候給自己起的吧。他的上司、同事、朋友們都大吃一驚。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說,‘是誰都不可能是他’或‘肯定搞錯了吧?’之類的作證。恩納齊的性格比較軟弱,在工作上也沒什麽主見。他也沒有攜帶過槍支的記錄,他的熟人和朋友都說,恩納齊根本就沒有碰過槍,在那個距離上精確無誤地射殺候選人凱恩,對他來說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話雖如此,但他在中世紀文明的塞瑪尼世界中長大,卻能輕鬆學會ar遊戲和sns,即使暗地裏練習了槍法也不足為奇。


    恩納齊在犯罪現場使用的槍支是四五口徑。是柯爾特m1911的複製品。恐怕是私下製造的槍吧。風紀班裏監視著火器走私的數據庫中,並沒有發現同類的私造槍支,無法確定是在哪裏製作的。


    假設是這樣,那約翰·恩納齊這個人物形象就變得很奇怪了。在周圍的人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偷偷地抱著對政治的不滿,勾結黑社會得到了來曆不明的私造槍,在專業人士都不敢保證的二十米距離,不偏不倚地擊中了候選人的胸部和頭部。


    這有些匪夷所思,現在警方的數據庫性能非常好。市警所采用的ai分析認為,居住的地區,收入和支出,交友關係──這一切都表明他是一個與犯罪無緣的男人。


    事件發生的六個小時後,媒體報道了“一個平凡的男人,為什麽會犯下這樣的罪行?警方是不是在隱瞞什麽?”雖然流傳著諸如此類的推理故事,但目前為止,就算是警察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受到了攝像頭和麥克風的集火的市警部部長心裏大概在想“好好聽我說啊,你們這群白癡!”


    的場等人隻以目前已查明的事實為基礎,展開了調查。但是,與他有關的信息,還有過去的記錄,都是一片空白。


    據風紀班所知,犯人恩納齊並沒有碰過槍支也沒有碰過毒品。但這些是不能錄入數據庫的微妙但重要的信息。這是通過情報商人和情報屋獲得的消息、線索和利害關係──這種微妙的信息不能被記錄,可信度也無法判斷。是“有”是“無”,得全靠刑警們的經驗判斷。


    的場聽取了同事們的意見,得出了“至少恩納齊與黑社會基本無關”的結論,並把這一想法傳達給了季默。


    在那條線上的搜查,幾乎沒用。雖然召集了緊急工作,但風紀班在這件事上做不了什麽貢獻。


    回到了正常的工作崗位,這邊就解散了。作為有婦之夫的刑警們為了討好在派對上掃興的妻子們,應該盡快回家……也就是說。


    “一般說來,應該是這樣的……”


    市警本部的特別風紀班辦公室。


    在用玻璃牆隔開的辦公室裏,季默如此說道。因為急忙從家裏的派對會場趕過來的緣故,到現在還穿著圍裙。


    “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回想一下裏克?福瑞的事情。”


    “啊……是這樣啊。”


    聽到已故老搭檔的名字,的場馬上明白過來了。


    這是提拉娜來到這個風紀班的契機案件。常使用高級毒品“妖精之塵”的菲律賓人空手殺害了裏克。在這之前,本來還隻是一個像流氓一樣叫罵著的男人,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襲來。更像是個機器人之類。


    之後,在剛來到地球的提拉娜的幫助下得知了塞瑪尼人的“魔術師”澤拉達用“魔法”操縱菲律賓人的事實。那個案件中──裏克的死隻是一部分,或者說隻是一個開端,背後牽扯到的是更大的陰謀和背叛。


    “是看了我的報告書嗎?”


    “我當然看過了,你那含糊不清的文章,我把每個角落都看遍了。”


    “也沒那麽含糊吧。”


    在後來的陪審團中,這個魔法並沒有作為“證據”或“事實”被采用。因為不能用科學的方法證明或者再現。


    在報告書中,的場也總是提不起精神,寫下這樣的“魔法”。不管怎麽說,這麽正式的文件上寫著“魔法師使用了魔法!”這怎麽可能寫得出來?


    因為沒有辦法,所以的場等人沒有使用“魔法”這個詞,而是使用了各種修飾過的表達方式。催眠的魔法被改為“來自塞瑪尼世界的未知的心理·物理詭計”,而吸血鬼則被稱為“擁有常人無法想象的身體素質和持久力的反社會塞瑪尼女性”。


    他還描述了殺死裏克的菲律賓人和澤拉達的關係。


    名為澤拉達的塞瑪尼男性,用來自塞瑪尼世界的未知手段對菲律賓男性卡羅·安德列達進行催動,讓他違背了自己的意願襲擊了裏克·福瑞刑警。提拉娜·埃克塞迪利卡的宣誓供述書(d-250129a-021)參照36頁)


    話雖如此,但不管怎麽寫,檢察官和法官必然會參考提拉娜的口供,所以最終還是采用了那個笨蛋的那句“是因為魔法!”,遇到這樣的證詞,真叫人頭疼啊。


    說實話,像這樣的城市,我希望能定義一個與‘魔法’相當的法律用語,但是這項工作並沒有任何進展。不管怎麽說,如果承認了地球人所不理解的“塞瑪尼的超常現象”這種說法的話,就什麽都可以解釋得清了。就像推理小說裏出現“中國人”一樣(注:指諾克斯十誡中的魔法師一般的登場人物)。但是那樣一來,法律就不能作為法律發揮作用了。於是,在的場他們的報告中,口齒不清的文字接連不斷。


    總之,季默是讀了那份報告的。關於凱恩被殺的案件,我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嗯……也就是說,主任你是想表達開槍的犯人是被魔法操控的?”


    “別這麽說。”


    季默一臉苦澀地說,大男人怕是不願意說出魔法之類的中二話題吧。他接通了提拉娜的內線電話,說了一句“過來。”


    “以防萬一,你馬上與埃克塞迪利卡去驗屍局確認一下。”


    “馬上?就穿成這樣?”


    現在的的場穿著自己的t恤和短褲。從季默家跑到辦公室,因為在各種電話和文件上手忙腳亂,沒有時間換平時的高級西裝。


    “就現在,馬上。”


    “你不放心,其他部門的刑警肯定也會來驗屍局大樓,因為是重要案件。”


    “這不是搜查,穿成什麽樣子都無所謂。”


    這時提拉娜敲門進來了。


    “叫我嗎?主任。”


    她穿著泳裝,沙灘涼鞋的樣子。這也是因為她和的場他們一樣,沒有時間換衣服。


    “啊,我再問一次,主任,現在馬上穿這個嗎?”


    “什麽事?”


    提拉娜微微歪著頭問。


    “別廢話了,快去吧。”


    圍著圍裙的季默一動不動地說道。


    意料之外的是,提拉娜並沒有什麽抱怨。


    一聽說被擊斃的襲擊犯的行動可能是緣於澤拉達的“死屍操縱術”,她就幹勁十足地說“快走吧”,明顯已經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了。


    “我也考慮過有這種可能性,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呢。可是季默


    警官竟然發現了這一點。看來被官僚主義毒害的地球人當中也是有明眼人的,太棒了。”


    “我本來還想早點回去的。哎呀……那個大叔,總是特別關注一些奇怪的地方。”


    聽到這直白的話語,提拉娜很生氣。


    “我很奇怪,你難道不想抓住殺死候選人凱恩的真凶嗎?”


    “無所謂,如果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攻擊凱恩的話,我會逮捕他的。但是……至於政治家?我不想放棄寶貴的周末去為他們報仇。”


    “桂……!”


    “開玩笑的。”


    也許作為塞瑪尼人的提拉娜對地球民主政治的虛偽一無所知吧。


    政治家們所提出的口號都是些空響。公約三天兩頭被打破,政策也一變再變,比起揭露政治家的利權,媒體更傾向於優先揭露他們跟女性的關係。人們都受夠了,也不想去投什麽票。


    那個叫凱恩的大叔,無論他是死是活都與自己無關。爛如翔的日子仍在繼續,搭檔被殺這種事情卻叫我諒解,頂多在同事們之間發發牢騷。


    “我對你們地球人的民主主義多少是受些感動的。不,當然,我們對法爾巴尼的國王陛下絕無二心,但我多少覺得能汲取民眾意見的製度很不錯。”


    這家夥對所謂民主的理解,大概就是江戶時代民意箱的形象吧。


    “這次的事件,就等於向那個製度的正麵宣戰,我是絕對不會容許的。更何況,如果那個澤拉達也在其中摻合……這也可以說是我們偉大的宿命吧。”


    哎呀,這真是是偉大的宿命呢。


    “誇誇其談固然是好,但也不能穿成這樣說啊。”


    的場抱怨道。他此時身著t恤和短褲,而提拉娜穿著泳裝,衛衣還有沙灘涼鞋。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通過平時的後門,進入了建立在市警本部對麵的驗屍局大樓,在玄關大廳遇到了認識的swat的隊員,車身都配有裝甲,每個人都佩了卡賓槍。全副武裝是為了以防萬一吧。


    “兩位,沙灘排球比賽已經結束了。”


    “關門了嗎?”


    “大概是吧。”


    “嗯。”


    接著在無人的接待台操作會麵申請的平板電腦時,被atf(酒精·香煙·火器管製局)的熟人搭話了。


    “什麽嘛,是從阿爾罕布拉的度假村趕來的?”


    “正是如此。”


    “是酒後駕駛?”


    “別這樣。”


    的場厭煩地揮了揮手,笑嘻嘻地離開了atf局。


    而在大廳對麵,等待著屍檢結果的市警總部刑事科的一夥人竊竊私語,偷偷低聲笑著。


    “不許笑!”


    怒吼之後,那些刑警們用滑稽的動作拿起一個虛構的啤酒瓶,喊著“幹杯!”。這些家夥也真是的。休假中突然被派遣出來的事情明明都清楚,但為了消遣還是要開玩笑。


    平時總是衣著緊束高級西裝的的場,此時的打扮就像個無業遊民的哥哥,帶著小孩子一樣衣著泳裝的提拉娜走著,真是太可笑了。


    “可惡,所以我才不想來……”


    “我不太明白,我們是被蔑視了嗎?”


    提拉娜焦急地說。穿著泳裝,手指按在長劍的劍柄上。


    “別去管,他們都很煩,隻想著開玩笑。”


    “嗯……”


    畢竟是周末。雖然大家都換衣服的時間,但是還是想悠閑地和家人、戀人、朋友愉快地度過,卻因為政治家的槍擊事件而陷入了這種境地。


    自動受理的平板電腦上顯示,驗屍局的副監察醫生──塞西爾?艾普斯驗屍工作進行中,目前還需要等兩個小時以上。


    話雖如此,但這是我們每次都輕車熟路、隨意進入的驗屍局大樓。的場完全無視了這個指示,徑直走向了地下的驗屍室。


    敲門。


    “在嗎?塞西爾?我進來了。”


    “桂?等等──”


    不管不顧地打開門進入了驗屍室。


    塞西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的助手也是。還有犯人約翰?恩納齊的屍體。


    問題是,那間屋子裏還有許多響當當的大人物。市警本部長和市長輔佐官,反恐部主任,fbi局長和atf局長,秘密服務的聯絡官和地方檢察局的檢察長,還有塞西爾的上司驗屍局長。


    說起來,這相當於是聖特雷薩市的公安首腦會議。最有力的候選人被殺了,雖然早料到會是這樣,可現在這情況叫人完全沒了自信。


    那些大人物都用責備的神情看向這邊。度假氣息十足啊,t恤配短褲的的場,泳裝配衛衣的提拉娜。


    “你們這是?”


    身穿三套西服的市長助理責備道。眼神幾乎帶有些殺氣。


    “啊……”


    的場說著,推著提拉娜的背。


    “一分鍾就處理好,我想是時候該讓我家的警犬工作了。”


    大概是在驗屍途中報告給那些大人物的吧。塞西爾歎了口氣,沒有出聲,隻是嘴裏一直念叨著“笨蛋”。


    “主任的直覺真是準。”


    離開驗屍局大樓後,提拉娜說。


    “那個犯人──恩納齊果然是死人。被什麽人操控著,犯下了罪行。恐怕就是澤拉達吧……”


    在的場對大人物們指點麵前辯解時,提拉娜緊張地在約翰·恩納齊的遺體周圍徘徊,鼻子小聲哼哼地叫著。


    大概是嗅到了那個魔法能量“拉特娜”吧,她平淡地告訴的場“夠了,走吧”。


    穿過驗屍局和市警總部之間的藍色大街,的場叮囑道。


    “確定沒有搞錯吧?”


    “十有八九是了,在‘吸血鬼’事件中,地鐵道裏發現的普通市民的屍體也散發著同樣的‘氣息’。雖然不能斷言……沒錯,可以認為這是澤拉達的術吧。”


    “是他在掌控著這起事件嗎?”


    “操縱死人的術,是沒多少人會用的。當然,也不能否定除澤拉達以外還有這樣的術師的可能性……”


    兩人走進市警總部大樓,因為太著急了並沒有走平時的“後門”。走在從大廳到電梯的通道時,與一個年輕的製服警察擦肩而過。雖說不是熟人,但大致上也是麵熟的對象。


    他看著提拉娜,咂了咂嘴。


    用幾乎聽清楚的聲音嘟噥道:“外星人……”


    “喂,等等。”


    的場也累了,平時聽而不聞,但現在卻對那個巡警氣憤地說道。


    “你剛才說了什麽?”


    “什麽……我什麽都沒說。”


    “不要說謊。你剛才看著這家夥說了什麽?”


    “我不知道。”


    巡警的臉色發青,大概是注意到了的場脖子上掛著的id吧。的場和提拉娜都是巡查部長。這不是作為新人的他可以藐視的級別。


    “我應該有說過不要說謊,我聽見了,你咂嘴說著‘外星人’?你侮辱了我的搭檔,你想怎麽辦?”


    “對不起。”


    的場看了看對方的名牌。


    “桑德斯巡警。”


    警察這個種族,最怕的就是被糾紛的對方記下自己的名字,那真的很可怕。


    知道了那


    個之後,的場又一遍遍地重複。


    “桑德斯,桑德斯,桑德斯巡警。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呃……”


    “我在問你呢,為什麽為了讓她和我聽見,故意辱罵她?”


    “那是……那個……”


    “快回答我。”


    “饒了我吧。”


    “桂,差不多夠了。”


    看著他們的對峙,提拉娜用保守的聲音說,但他沒有理會。


    “桑德斯巡警。我要你回答!回答我!”


    “啊,那個……”


    短發打扮的年輕人顯得非常狼狽,現在都快哭出來了。


    “那、那個……請原諒,我的家人都非常保守……都是凱恩的支持者。那個,那個……今天,又發生了那種事,而凶手又是那邊的人……”


    射殺候選人凱恩的犯人恩納齊是塞瑪尼人,就因為這個,這位巡警就對提拉娜撒邪火。


    “哦,是這家夥殺了凱恩嗎?”


    “不是。”


    “那她殺了你的家人?”


    “不。”


    “那你有什麽理由侮辱她?你算老幾啊?你就以那個態度接待市民嗎?”


    “桂!”


    提拉娜用強大的力量拉著的場的手臂。


    “幹什麽啊。我這是在──”


    “已經夠了。”


    “但是──”


    “算了,走吧。”


    雖然還沒平息怒火,的場還不情願地點了點頭,離開了那裏。


    最後瞥了一眼那個巡警。


    恥辱和困惑、憤怒和罪惡感,那些雜亂不堪的表情已經讓他一開始的驕傲淡然無存了。


    真叫人感到討厭。


    乘電梯的隻有兩個人,提拉娜開口說到


    “很丟臉的。以後別再這樣做了。”


    “不好意思。”


    “但還是得謝謝你。”


    “我並不是為了得到你的感謝才這樣做的,隻是我正在氣頭上,就直接懟上去了。”


    “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提拉娜露出了冷淡的笑容。


    “話說‘外星人’什麽的,你不也經常這麽叫我嗎?還怎麽好意思去教訓別人呢?”


    “我那是……哎呀,就是玩笑話,語氣是不一樣的。”


    “哦?那個巡警嘴裏的‘外星人’和你嘴裏的‘外星人’不一樣?”


    “雖然一樣,但是不同。就像街頭混混使用的‘碧奇’一樣。他們不是為了耍帥會稱呼自己的女人為‘碧奇’嗎?但如果別人叫自己的女人‘碧奇’,就會勃然大怒,就是那種感覺。”


    提拉娜在一段時間內沒有了任何反應。


    當電梯到達10樓的電子音響起時,她猛然回過神來說道:


    “我……不是你的女人吧?”


    “那當然了,隻是打個比方而已,真是個傻瓜。算了,算了。”


    “嗯,那麽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謝謝你了,野蠻人。”


    “煩死了,外星人。”


    這句稱呼還能用往常那樣的語氣說出,的場暗自鬆了一口氣。


    提拉娜拖著沙灘涼鞋走在走廊上。


    看著她的背影,的場懷疑到剛才的對話不也正是她自己的顧慮嗎?


    “發生什麽事了嗎?”


    辦公室的季默問道。此時他還穿著圍裙。


    “恩納齊確實是被人操縱的,應該是澤拉達幹的。季默警官,你的判斷是正確的。”


    提拉娜說完,季默歎了一口氣。


    “遺憾的是,我並不希望自己的想法得到印證。”


    “為什麽?”


    “廢話。因為我現在就必須給有關各部門下達這樣的通知,‘小心魔法師!’。”


    “那真就太奇怪了。”


    的場微微一笑。


    “發出警告要小心術士,這有什麽問題嗎?”


    “隻是不好意思,別放在心上。”


    “嗯……我不是太清楚,但我必須得去找到他。”


    “是的,不能放任不管。塞瑪尼人殺死了地球人的候選人,這可不太好。若不查明真相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更麻煩”


    季默說。


    “有什麽麻煩?”


    “民族對立。就像剛才那個情況。明白了吧?”


    “啊……”


    提拉娜的臉陰沉了下來。


    剛才大廳裏與桑德斯巡警的糾紛,足以證明了情況的嚴重性。地球的——比較較勁的中產家庭的人,心裏大概是這樣想的。“你看吧,不知道那些外星人會幹出什麽事來?”


    從統計來看,居住在聖特雷薩市的塞瑪尼人的犯罪率並不高。但是,同時也不低。也就比其他低收入階層的地球民族——非洲裔和西班牙裔低一點。


    但是,這卻很引人注目。畢竟是地球以外的生命體,而且難民很多。因為不能適應地球的規則,經濟上也屬於劣勢群體,這必然導致犯罪率變高。


    聖特雷薩市所在的加利亞安那島本身也很複雜。


    原來這個加利亞安那島是塞瑪尼世界的半島。因為那個“大出現”,才轉移到了太平洋上。對於塞瑪尼人來說,這個島是“我們世界的東西”的意識很強。地球人才是外來的移民者。


    但是地球人來說,這個加利亞安那島是因為“火山活動而誕生的新島”。即使有來自塞瑪尼世界的自然和文明,這裏也是屬於地球的太平洋。所以加利亞安那島也應該遵守地球的規則。


    填補這兩者意識上的差異並不容易。


    聖特雷薩市是一個在短短15年裏迅速發展起來的人造城市。建築物的大部分是被地球文明的技術建設的建築物群。居住在那裏的地球人認為就算說“這個城市是我們的”也是不無道理的吧。但是,在塞瑪尼人看來,把地球人稱作“那些在我們土地上隨便建設街道的家夥”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而且組成聖特雷薩市警察局的職員都是地球人。像提拉娜一樣的特例,還幾乎沒有過。地球人單方麵取締了塞瑪尼人,衍生出了複雜的問題。


    今天的槍擊事件中,有像桑德斯巡警那樣帶有殺氣的警察,一定也有受到不正當對待的塞瑪尼人吧。


    “必須盡快查明真相,即使凶手是塞瑪尼人澤拉達。”


    “那麽,要怎樣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呢?那個神出鬼沒的魔法師什麽的,恐怕連r都奈何不來吧。”


    聽到的場抱怨,季默脫口罵道。


    “r ?見鬼去吧。”


    《r》是聖特雷薩市警察局采用的ai支援型公安數據庫。通過分析有前科的人或具有危險思想的人的地址、經曆等,可以實時防止犯罪的發生。同時它還與街上的監控攝像頭相連接,利用人臉識別功能,可以監控“何時”、“何地”、“何人”、“何事”。普通市民也可以輕鬆訪問,閱覽有前科的嫌疑人照片和地址。托r的福,當地警署的巡邏車可以根據r的指示,進入有可能發生危險的地方。雖然確實是方便的係統,但也有消極的影響。市政府打算以這個係統為由,進一步給警察減員。


    如果歹徒在某個地方犯罪,通過這個係統就能進行預測。那


    樣的話,警察的人數不就可以少一些嗎?……這樣的理由。


    然而實際情況並沒這麽簡單,危險地區的監控攝像頭很快就會成為罐裝噴霧的餌食(而且還可能會被偷),警察們引以為豪的ai先生,會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弄錯重要人物的臉。


    百分之二十,也就是每五次裏會出現一次,這可不像話啊。


    在12分局的管轄範圍內,一晚上進行的黑道交易不下五十次呢。這樣的情報,能派上什麽用場?


    要想應對現實的混亂局麵,需要大批有經驗的警察,每天在現場巡邏。看似麻煩而累人的“小區巡邏”,和相識的居民進行無可奈何的對話,卻能關係到維護地區安全。


    這大概就是分署工作的時間更長的季默的主觀感受吧。


    總而言之,如果依靠那些ai大人就能找到那個狡猾的澤拉達,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嗯,雖然對找出澤拉達沒有太大的效果,但是這樣就方便多了。也算是為發現一個獨狼型的恐怖分子做出了貢獻。”


    “可是如果不知道殺死凱恩的槍支來源也沒用啊。”


    提拉娜清了清嗓子。


    “雖然不太懂電腦的話題,但如果決定不了問題,我覺得就應該回歸搜查的基本。”


    “什麽基本?”


    “得失。候選人凱恩死了,誰會得利?”


    “那當然是與之對立的候選人吧……”


    “也就是說諾巴姆那家夥最可疑。”


    的場歎了口氣。


    “這種事情一開始就聯想到了。但是沒找到能把那家夥和恩納齊聯係上的線索,不管怎樣都太容易想到了吧。”


    對於這個事件,其他部門都在動員,在線信息也盡可能的共享,但不管哪個部門都沒能找到能將實行犯恩納齊和候選人莫達·諾巴姆聯係起來的線索。


    “即使是這樣,也應該嚴格地調查諾巴姆,現在去吧。”


    “不行。”


    季默馬上說道。


    “為什麽?”


    你看看時間,現在已經半夜二點了。至於那個諾巴姆,市警部已經派遣了護衛人員fbi前去調查了。把他當作犯人的話,會被帶起‘妨礙選舉’的節奏!”


    “嗯……”


    “但是,可以預約會麵。”


    “?”


    “可以用警備上的支援之類的作為借口,總之先試探一下。因為跟你們是因緣不淺的關係,但fbi的搜查官並不知道這些,也不明白。”


    季莫拿起自己的平板電腦,開始發郵件了。


    “那又怎樣?我不認為那個人渣會這麽輕易就露出狐狸尾巴!”


    “那大不了就勒死他。”


    聽到提拉娜的回答,的場和季默同時回答。


    “不可以。”


    出人意料的是諾巴姆接受了會麵,不過條件在是下周的周一的政治集會的會場,僅限5分鍾。


    “要等一天以上嗎?真漫長啊!”


    提拉娜憤怒地說道,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一夜過後的星期日,的場和提拉娜費盡心思地尋找實施犯恩納齊使用過的槍支來源,對幾個走私販子進行探查甚至威脅,但是都沒有取得什麽成果。


    “找不到任何線索,不應該啊……”


    晚上,的場在阿拉莫公園的拉巴茲大街上開著科爾維特賽車一邊說著。


    “怎麽回事?”


    坐在副駕駛座的提拉娜問道。她今天衣著印有法爾巴尼花紋的項鏈和裙子,因為是炎熱的夏季,沒有穿能變形成鎧甲的長衣,隻是隨身攜帶著。


    “一般來說,應該能查到犯罪時使用的槍支的來源,可是這次完全沒有任何頭緒。連atf的那些人也一樣。”


    “會不會是一般人無法想象得到的那種完全不同的獲得途徑?”


    “我隻能這樣想,籌措槍支的人並不是凶手恩納齊,而是澤拉達。”


    假設澤拉達就是幕後操縱者。


    “作為塞瑪尼人竟然能秘密得到這麽多槍支……真令人難以想象,即使是像澤拉達這樣的家夥。”


    關於恩納齊的手槍的初步鑒定數據已經出來了,是完全沒有刻印的仿製品,隻是做工精度極高,甚至不輸給正品。


    作為複製品原本的柯爾特是一百多年前設計的槍。因為構造非常簡單,所以有知識和經驗的工匠甚至可以用現代常見的機床製造。


    而使用的彈藥也不是工廠製造的。不說彈頭和外殼,就連火藥和引物都是手工製作的,這樣就很難順藤摸瓜。指紋也除了恩納齊的以外就沒有其他的了,所有的零件都是如此。


    “全都是手工製作的,要是有這樣的作坊,肯定會有人注意到。”


    “可是,卻找不到。你是想說這背後是有一個組織的嗎?”


    “我不知道,也指不定是哪個地方的槍匠心血來潮。”


    全美每年被盜的槍支高達數萬,用那個r追蹤不到的種類也很多。如果在低級的贓物黑市場籌措,雖然會留下‘大概是在這附近買的’這樣的線索,但當局卻無法進一步追查下去。


    “堵車了嗎?”


    提拉娜小聲說道。拉巴茲大街十分擁堵,在三車道的道路上緩慢前進的車隊。剛才也還隻有總統專車的速度,現在卻更慢了。


    “該死的,想起來了,今天是周日的傍晚。”


    “來得及嗎?”


    “怎麽?”


    除了搜查刺殺凱恩的凶手以外,今晚的場等人必須在七英裏的俱樂部參加派對。作為陷阱執法上扮演中間商的桂·的場,正被另一起案件裏內偵的毒販所引誘。


    “啊,就算遲到一下也沒關係,反正今晚隻是露個臉而已。”


    “那倒是。”


    提拉娜一邊說著,一邊窺視著車的後視鏡,稍微檢查一下妝容和發型,大概是從地球人那裏意識到自己看起來怎麽樣的吧。


    理想的外觀是濃妝豔抹的塞瑪尼妓女,實際上是為了看起來更像變態趣味的中間商的場的情婦兼保鏢。


    對於她來說,化妝卻起到了反效果。


    提拉娜的淡妝要好看得多。


    不需要粉底的光滑臉頰。地球上恐怕不存在能夠更華麗地裝飾她那眼睛和嘴唇的化妝品吧,眼影,睫毛膏,唇彩等。因為走在街上實在太顯眼了,最近她學會了廉價的化妝,這是地球流派的“術”(主要是嘉米他們的指導)。


    “怎麽樣,桂?”


    “嗯,土得要命。像是黑道上的妓女,合格了。”


    “這樣啊……那就好。”


    看起來滿意卻似乎又不滿意,提拉娜以非常複雜的表情,點了點頭。


    “你這是什麽表情?”


    “沒什麽。”


    “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你生氣了嗎?”


    “笨蛋。”


    “莫名其妙的,為什麽你──”


    就在這時,等待紅綠燈車列隊的他們,聽到了尖銳的聲音。


    go . home。


    go . home。


    et, go - home。


    放眼望去,一大群地球人從西邊的阿爾卑斯山地區遊行過來。


    穿著地球各民


    族的服裝喊著標語,舉著橫幅。


    go . home !


    go . home !


    et !go . home !


    示威隊正向這邊走來。


    “我可不想惹上麻煩事,無視吧?”


    “……我知道。”


    提拉娜低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膝蓋。


    遊行隊伍正經過因交通堵塞而動彈不得的科爾維特旁邊兩米左右的人行道。


    go . home !


    go . home !


    et !go . home !


    大概是二百人左右的隊伍吧,地球人高喊,抗議,舉起拳頭。


    這不是暴力示威,隻是在遊行。其中有人注意到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提拉娜,但並沒有對她破口大罵。


    然而,數百個人裏總會出那麽一兩個傻子。一名舉著寫有“保護地球的孩子們”的標語牌的中年女子,激動地拍了拍科爾維特的引擎蓋。


    “您可真有福氣啊!”


    那個女人大聲說著。


    “我被外星人搶走了鍾點工的工作!而你卻坐在這種汽油汽車上,你是幹什麽的啊?”


    提拉娜仍然低著頭。


    但是的場在“外星人”怎麽處理這個問題之前,首先對汽車的引擎蓋被打的事很生氣。


    這個臭老太婆。不爽的話你就去坐那輛看上去便宜的電動汽車,就算是那些笨蛋也能夠自在地駕駛,我死也不會讓步的,你這個環保法西斯、電氣法西斯,給我閉嘴。內燃機萬歲!


    將擋位歸零後,猛踩油門。由於空檔發動,科爾維特的v8發動機發出了吼叫,猶如震動長空的猛獸咆哮。中年女子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


    “哎……”


    “失禮了!真是抱歉呢!”


    堵車的車列稍微移動了一下,慢慢地前進著。被嚇呆的女人此時口中破口大罵著什麽,但這邊完全聽不到。因為他反複空檔發車,因此,他們的《et,go home》也被掩蓋了。


    “桂。‘我可不想惹上麻煩’是你自己說的吧?”


    v8引擎“嗚啊!嗚啊!嗚啊!嗚啊!嗚啊!”地叫著,的場一邊演奏昭和時代暴走族的韻律,一邊反問道。


    “啊?你說什麽? !”


    “無所謂了,隨你的便吧!”


    “哦,多麽美妙的聲音,不是嗎!?”


    多虧有示威隊過去了,交通堵塞才得到了緩解,車隊飛快地加速。


    的場也停止了演奏,急忙趕往派對會場。


    那天晚上,提拉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et, go - home。


    那個示威隊的吆喝聲,大概一直在她的耳邊回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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