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經彈奏明珠“心懷叵測,動搖國本,謀奪東宮”,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大理寺和六部官員牆倒眾人推,雪片也似的彈章飛進養心殿,俱都無聲無息地融化掉了。索額圖原擬讓白明經串連言官借風吹火一舉殲滅明珠黨羽,刑部連興獄革拿官員的票擬都弄好了,到頭來隻革掉一個無足輕重的靳輔,將陳潢關押到獄神廟,主犯明珠也隻是革掉了要職,優哉遊哉地在兩個兒子府中當老爺子供養起來,倒吃得紅光滿麵精神煥發。想起這些,索額圖恨極了白明經,想想白明經是熊賜履的門生,能出這樣高明計謀的斷非熊賜履莫屬,一肚皮的不高興。無奈熊賜履素不攬權,做事極小心,皇太子也對這位師傅頗有好感,索額圖幾次指使人挑刺兒整治熊賜履,都被太子胤礽頂住了,把個索額圖弄得哭笑不得。


    看看到了臘月,太皇太後病症愈加沉重,康熙停了朝,晝夜守在慈寧宮,又是大赦天下,又親赴天壇致祭,許願減自己壽增太皇太後之年,藥道神道百計不靈,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申正時牌,這位享盡人間富貴、曆盡政爭艱險的“老佛爺”終於命歸西天。


    恰這日不輪索額圖當值,接到聖旨時,他剛吃過晚飯,連轎也來不及備,自從廄中拉了一匹馬飛馳至西華門,便見熊賜履和高士奇已在門口等候,忙滾身下來,問道:“二位怎麽都在這裏?上書房誰照應?”熊賜履說道:“皇上旨意從今日起張廷玉獨值,我們不再陪了。”


    “他才來幾天,就能獨當一麵?”索額圖一怔,說道,“也好,免得我們三天一進宮了。”高士奇一眼看見索額圖頭上的紅纓,一邊抬腳進西華門,一邊冷冷說道:“中堂,太皇太後已經薨了,你剃得這麽光的頭,又戴紅纓帽,恐怕不相宜吧!”索額圖一驚,才見高士奇和熊賜履都沒戴紅纓,寸許長的頭發從帽簷下露出,心裏不由懊悔,一頭走一頭摘了紅纓,說道:“虧得江村提醒,我實在是粗心了。有這一條,我就是死罪……”熊賜履說道:“事出無心,死罪是沒有的,革職恐怕難免。”三個人說著已進隆宗門,已見張廷玉臂纏黑紗在永巷口迎候。四人略一會意,聯袂趕往慈寧宮。


    慈寧宮已用白紙糊了門神,靈幡、白幔、素帳、紙花白汪汪一片。幾個王公素服伏跪在宮門口,裏頭一層層跪著王爺、貝勒、貝子、福晉、公夫人、一二品誥命;惠妃納蘭氏、大阿哥胤禔、榮妃馬佳氏、三阿哥胤祉、德妃烏雅氏、四阿哥胤禛、六阿哥胤祚、宜妃郭絡羅氏、皇五子胤祺、成妃戴佳氏、皇七子胤祐、良妃衛氏、八阿哥胤禩——凡滿六歲以上的皇子各從母親,還有貴妃鈕祜祿氏、改名章佳氏的阿秀、定妃萬琉哈氏、密妃王氏、勤妃陳氏、襄嬪高氏、熙嬪陳氏、謹嬪色赫圖氏、靜嬪石氏、穆嬪陳氏。依次而跪,另有十幾名答應、常在、貴妃等人不在嬪禦之列,曾受皇帝禦幸的跪在末班。看樣子剛才都曾痛哭一場,個個脂粉不施淚光滿麵,哭得臉黃黃的。


    四個大臣躡腳兒魚貫而入,見康熙和太子麻冠白衣伏在靈床前,兀自哽咽抽泣,四個人對視一眼,摘了帽子便向橫臥床簀的太皇太後行下禮去,一齊放聲大哭。康熙才經人勸止了哭,哪裏禁得他們這一鬧,勾起餘痛,一放而不可收,捶胸拍地越發嚎啕大哭起來。外頭人以為司禮司舉哀,有淚無淚的便都呼天搶地嚎成一片。索額圖猛地想起當年受命除鼇拜,太皇太後密調勤王軍隊來京,坐奉先殿督戰的往事,那是何等果決剛毅,這位女中英豪竟一赴黃泉遂成渺冥……想著不禁淚如雨落,旁邊偷瞧的太監、宮人原見他剃得簇青的頭,心裏都有不快之意,見他哭得情真意切,也就罷了。倒是熊賜履心中有事,撐得住些,哭了一會子便收淚,起身轉向康熙一躬泣道:“萬歲,太皇太後仙逝乃國之不幸,臣深知主上心裏難過。望皇上善自珍攝,節哀順變,以副……天下之望。況且……老佛爺的後事如何料理,也得皇上拿個主意……”


    康熙昏昏沉沉抬起頭來,他的臉毫無血色,蒼白得可怕,紅腫的眼睛愣愣地盯視熊賜履半日方道:“坫塊居喪,廬墓三年,聊盡子孫之心,都是現成的章法,有什麽可議的?”


    四個大臣見康熙不肯起身,伏地叩頭懇求道:“請萬歲暫起龍駕,容臣等詳奏……”索額圖擺了一下手,命武丹、素倫過來,一邊一個攙起跪得雙腿麻木的康熙,慢慢扶至白氈靈幄內坐在木榻上,四個人才起身過來重新見禮。


    康熙的臉色好了許多,隻還是怔怔的,仿佛心事重重,又好像什麽也沒想,隻道:“你們有什麽要奏的?簡便點說,朕心力交瘁,乏得很。”


    “天子居喪不與常人同。”熊賜履緩緩進言,“取三九之數,為二十七月。載在周禮,請皇上明察!”康熙搖頭道:“心同則禮也同。朕以孝治天下,為人表率,這不能馬虎。”索額圖因想康熙居廬,自然由太子監國,但願長一點,卻又怕觸了康熙忌諱,便道:“熊賜履所言奴才聽著有理,二十七月在周禮中,循禮而為即是孝道,請主子聖裁。”


    康熙沉吟了一下,問高士奇:“你看怎麽辦?”高士奇囁嚅了一下,說道:“周禮所雲天子居喪數九,可謂九年,可謂九月,也可謂九日,並不一定要二十七月。皇上一身係萬民之福,北方且有軍事機務待處,據此權衡,那九年似太長,九日又似太短,臣以為取其中,用九月為佳。”


    “還是二十七個月為是。”索額圖堅持道,“熊賜履經學大儒,考證周詳,決不至謬誤。隨便更易,後世也無法遵循。”三個大臣兩種看法,各懷自己心思,隻是爭執,但在哀喪之中,講究“居戚以禮”,卻都不敢形諸於色。


    “皇上,”張廷玉一直沉默不語,見康熙不住地看自己,想定了主意方道:“無論時日長短,總以心孝為主,所以禮雲‘居喪寧戚’。日、月迄行周天是同一自然之理,奴才以為天子禮不同庶人,可以日代月,二十七日代二十七月,但心喪三年,主子隻要此念存胸中,誰都從禮上挑不出什麽的。”


    康熙想著,搖搖頭道:“二十七日太短,不成!”


    “不是二十七日,是以日代月!”張廷玉道,“這不過說的禮喪,心喪三年乃是人情天理,斷斷不能少!”


    這又是一片大道理,他把天子之喪分成禮喪和心喪,禮喪二十七天代二十七月,心喪三年不曾少,既不誤國事,又盡了人情,高士奇和熊賜履不禁暗暗佩服。索額圖漲紅了臉,卻說不出什麽來。


    “那……”康熙遲疑良久,說道,“那就勉從你的奏議。”“國不可一日無君,”張廷玉又頂上一句,“二十七日中若有軍國大事,皇上還當以權視事。三年之內,皇上當每日到太皇太後梓宮行禮。於國於民、於聖心於太皇太後在天之靈均有所慰……”


    這件大事議定,幾個人鬆了一口氣,接著就議太皇太後的諡號。這上頭得看熊賜履的,眾人便瞧著熊賜履。熊賜履擰著眉頭,羅掘俱窮地搜尋上佳詞句,末了才道:“太皇太後一生功德甚偉,得加上‘聖’字方能名副其實。臣心擬了一下,如不合適,請主上聖裁修正——即,昭聖慈壽恭簡懿章慶敦惠溫莊康和宣弘靖太皇太後——不知如何?”康熙一邊聽一邊想,歎息一聲說道:“也罷了,隻老佛爺一生憐貧恤老,匡危濟弱,應該加上‘仁’字。”“這是很好辦的,”高士奇立刻說道:“就將‘仁’加在‘宣’字前頭,最後一節也容易記些。”接著又議厝靈奉安諸項事宜,查前例,循禮部儀注一件件商定了,又命撤掉慈寧宮所有太監人等,移往昌瑞山孝陵附近,重起宮殿,號為“暫奉安殿”,送靈柩就在彼處守護。這層意思當然不便明言,是待康熙百年之後兩陵同時安厝,以便祖孫地下也得常見。君臣五人在氈幄中議定大事,自由高士奇和張廷玉回上書房看折子,其餘的方跪安退出,此時已近午夜了。


    說是看折子,其實無折可看。高士奇翻了翻黃匣子,見都是前幾日的奏章,連篇累牘都是明珠的罪狀,便撂了一邊。躺在炕上,才想起進來時穿得單薄,怕凍出了病,便移坐在炭爐旁,向著火默默出神。張廷玉是個冷人兒,一句多的話也不說,坐在案邊低著頭不停地寫。過了一陣,硯中的墨汁結凍,張廷玉方捧著硯過來在爐邊上取暖。


    “衡臣,”高士奇叫著張廷玉的字說道,“聽說這幾天的折子都被索老三帶回去看了,這事你可知道?”


    張廷玉靜靜地看著爐火,良久,才點了點頭,說道:“皇上原有旨意,上書房以他為首嘛。”高士奇歪著頭想了想,說道:“恐怕不對。既然如此,上書房還要值什麽差?當年鼇中堂也這麽幹過,這不是擅權麽?”張廷玉見凍墨開化,捧了過去仍舊寫字,隻回了一聲:“那不相同。”究竟什麽不相同,卻又緘口了。


    高士奇覺得無趣,又覺得好笑。他與大學士張英很熟識,張英是個最愛說笑的人,怎麽養出這麽個兒子來?呆了半晌,又道:“你盡寫些什麽,雪夜漫漫,正好圍爐清談!”張廷玉嗬著手道:“既無差使,枯坐無聊。我每日都要做筆記,幾個月來已有幾萬字了。”高士奇忍不住一笑道:“何必自苦如此,皇上的事有起居注官,你自己的事自己還不記得?”


    “記得隻能算人證,筆下成文就有了物證。”張廷玉這才擱下了筆,慢慢踱過來坐了:“高相,這個地方是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的地方,一個筋鬥翻倒,再無東山再起之時!我記筆記倒也不全為謹慎。有朝一日退歸林下,略加潤色,就可成為著作,不也是人生一大樂趣麽!”


    才上來幾天的人便存了這樣的心思!高士奇陡地想到自己,是不是有點知進不知退了?想著,將座兒靠近了張廷玉,歎道:“衡臣,寧靜以致遠,淡泊以明誌,你可謂其人了!桐城是你家鄉吧?那是個人文薈萃之地啊!你這樣年輕,就深沉練達如此,高士奇自歎不如。”張廷玉聽高士奇說得誠摯,含蓄地微笑道:“雖說是君恩,江村你對我的舉薦之恩,廷玉一刻也不敢忘懷。方才說到寧靜、淡泊,我不敢當,今夜隻你我二人,有一句心裏話想講一講,又怕觸了你的忌諱……”“你講就是,”高士奇詫異地撥弄著火炭兒,審視著張廷玉,“這有什麽忌諱不忌諱的?”


    “前日熊賜履將部文票擬寫錯,又把他侄兒的官品擅自提高一級。”張廷玉仰著身子,旺旺的炭火照得周身通紅,款款說道,“這件事你曉得不?”


    “我知道。”高士奇說道,“我叫吏部按下了,這點子過錯,不必提奏了。”


    “那你就害了熊東園!”


    張廷玉突然加了一句:“熊東園是何等樣人,怎麽會出這種差錯?他是理學名臣,又怎麽肯自汙聲名?”


    “你是說……”


    “他這是趨小禍避大禍!”張廷玉喟然說道,“皇上要大換上書房的臣子,不過先拿明珠掐尖兒,惜乎索額圖懵然無知,連你這樣精明的人居然也身在廬山!”


    高士奇電擊一般坐直了身子,良久方覺自己緊張過度,鬆動一下方道:“出語驚人,不過憑據何在?”


    “你是上書房大臣,皇上調年羹堯任參將,帶兵過古北口準備出兵準葛爾,你知道麽?”


    “不知道。”


    “我卻知道。”張廷玉淡淡說來,高士奇竟凜然一個寒顫。張廷玉道,“熊賜履也知道,索額圖和你卻不知道,還有,將派索額圖赴尼布楚與羅刹國晤談東北疆界,你大概是知道的?”


    高士奇想了想,說道:“九月間皇上曾透了風給我,後來沒再提起過。”“那就是你知道了。”張廷玉此刻有點後悔自己的話說得多了,但既開了口,便索性說道:“狼瞫和飛揚古照皇上布置已調兵遣將,星夜赴京請示機宜。他們兩個,飛揚古隨皇上西征,狼瞫跟索額圖去東北,恐怕這些事你依舊是個不知道——這些不知道和知道,你參詳一下,是不是憑據呢?”


    高士奇心裏亂糟糟的,一陣兒涼,一陣兒熱,聯想起明珠案起,康熙曾保了自己,但似乎又留著尾巴,再揣不透“聖意”何在,經張廷玉這麽一點,真個如夢方醒!原想著張廷玉是個後生之輩,不過因文才頗好,又過目不忘,所以一薦即用。誰知他不聲不響,頗有心計,深得皇上恩寵。高士奇已對這個寡言罕語的年輕書生不得不刮目相看,思索片刻,起身整衣,肅然一拜,說道:“衡臣,願先生教我!”張廷玉見他如此鄭重,忙也起身還禮,說道:“後學小子,哪裏敢當!”“韓昌黎說過‘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高士奇拉著張廷玉的手複又坐下,“高某何人,敢妄自尊大?請賜教!”


    “高相恕某狂妄了!”張廷玉幽然一笑,說道,“不知你看當今是何等樣人主?”


    “自然是明君!”


    “豈止是明君!”張廷玉冷笑道,“乃五百年一出之聖君!前頭的文武功業不說,即學問一道,能詩詞,會書畫,辨八音之律,通七種夷語,算術幾何登峰造極,自測黃白二道,精天文,明地理,撰數十篇學術文章,即醫理一道恐也不次於你江村!江村學有五車之富,無書不讀,敢問:即主子不是皇帝,你比得過他麽?”


    語雖尖刻,但卻都是事實,高士奇不禁搖了搖頭。


    “惟因主上學問深博,所以有包容之量。”張廷玉緩了口氣說道,“明珠、索額圖就是瞧不透這個,所以膽敢在主子身邊攫權謀私,謀私犯的是人情,主上尚可容忍;攫權犯的是聖忌,那就非拿掉不可!你是漢人,沒有敢往他兩個圈子裏跳,若真的依附了明珠,恐怕這次最倒黴的就是閣下!”他抬眼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高士奇,“你以為我是不愛說笑的?我若不做此官,不在此位,一般兒也會彈詞奏樂、左懷美人、右攜香草的!江村你恐怕就沒有想到這個。主上賞識你敏捷詼諧,才華橫溢,一旦江郎才盡,猶如紅褪香消色衰,豈有一保到底之理?”


    高士奇聽至此,不禁歎道:“君之言確實發聵振聾!仗馬一鳴,沒有草料啊!”


    “倒也不至這樣,你這‘仗馬’鳴得還少?不過主上愛聽罷了,一旦不愛聽了,就真的‘沒有草料了’!”張廷玉一笑,“我隻謹守‘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箴言。”


    高士奇望著燭光,細細品嚼著“萬言萬當,不如一默”這句格言,許久沒有說話。


    張廷玉的分析一點也不錯。二十七日康熙服闕,臨朝視事,即會議上書房,商定熊賜履引退的事。


    “熊東園,”康熙言下不勝感慨,撫膝沉默良久,方道:“你非走不可麽?跟著朕風風雨雨二十多年,就這樣棄我而去了?你的那點子差錯,朕心裏有數,何至於就無可挽留!言官那邊,朕自然會替你說話的。”


    熊賜履伏在上書房冰冷的青磚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頭,哽咽著回道:“皇上越是這樣說,臣越是無地自容。臣老矣,該從此退歸林下,謳歌聖朝,沐浴清化。讓位於新進國士,於主上,於臣,於國家社稷都有好處,寸心不敢有一毫欺隱。”康熙看著白發蒼蒼的熊賜履,點頭歎道:“此話也是實情。既如此,處分就免了吧。朕南巡時,看金陵這地方不壞,你不必回湖北,賜一處宅子,就住南京。魏東亭、穆子煦都在那裏,你們朝夕也能相聚照應,聊慰晚年光景。朕再南巡,君臣還能再見……”說著,豆大的淚珠已滾落下來。見他們如此淒情,旁邊跪著的高士奇、索額圖和張廷玉也不覺拭淚。


    “主上保重!”熊賜履泣道,“臣在南京朝夕屍視,願吾皇萬萬年!”說著便欲起身。“不要急嘛,”康熙收淚笑道,“朕還有話吩咐:要保重的是你,作息宴遊要節勞,不要再管地方的事,看著他們哪裏不對,寫折子給朕。你得罪了他們,在哪兒也住不安寧。朕已經命佟國維也進上書房辦事,還準備再物色幾個,這裏的事也不須操心。你是兩朝勳舊,善自保養,活得長些,好些,給在朝的人做個榜樣!”說罷又叫,“何柱兒!”


    “喳!”何柱兒一閃身進來答道。


    “帶熊賜履至文華殿賜宴!”康熙吩咐道,“朕還要寫詩送行,完了你回來拿——哦,對了,叫禦膳房抄幾樣對老年人有益的食膳譜給熊賜履帶上,記住了?”


    “喳!”何柱兒極精神地打了個千兒,回身攙起熊賜履,一步一步去了。


    因狼瞫和巴海回京述職,還在乾清宮候著,康熙送走了熊賜履,便帶著幾個人出來。剛要進月華門,見太子胤礽帶著胤禔、胤禛從北一路過來,便站住了,問道:“做什麽去了?”


    “回阿瑪的話。”太子躬身笑道,“十三弟今兒個滿月,我們弟兄們進去看了看,出來又去禦花園練了練功夫……”


    “你看看你這樣子,像個國儲麽?”康熙陰沉著臉訓斥道,“你太祖母下世才幾天,你就換上了綾羅!還有老大,你怎麽敢和太子一樣用明黃荷包:你們都看看人家老三,帶著陳夢雷他們的著書,那才是正經事!老四你這麽點年紀,怎麽就知道了招攬閑人?將鄔思道那種不安分的雜種,髒的爛的都弄到你府裏,是個什麽意思?朕這會兒顧不上和你們算賬,你們仔細著!”說罷一甩手進去,弄得幾個阿哥直挺挺長跪在地,愕然相顧。張廷玉和高士奇對視一眼,忙跟了進去議事,不在話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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