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的欽差儀仗,來到了大同東門。


    一名錦衣衛力士高聲喊道:“欽差大人要出城巡視左革、右革駐軍防務!快快打開城門!”


    城樓上的守門千戶喊道:“巡撫大人有令!為防城內混入韃靼探子,關閉全城八門!”


    錦衣力士高聲喊道:“瞎了你的狗眼!欽差大人在馬車裏坐著呢!你一個小小的守門千戶也敢攔欽差的駕?”


    錦衣衛力士不知道,守門千戶的旁邊站著一個人——正是巡撫王庭書。


    王庭書低聲對守門千戶說:“告訴他,關閉城門是為了欽差的安全著想!想出城,讓欽差來巡撫衙門找我就是!”


    守門千戶朝城下喊道:“我們王巡撫關閉城門是為了欽差的安全著想!欽差大人若想出城,可以去巡撫衙門找我們王巡撫!”


    錦衣力士聞言,隻得命欽差儀仗打道回府。


    大同南偏門。


    十多個身穿鴛鴦戰襖的兵士趕著兩輛馬車來到城門前。


    一名鎮撫上前盤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領頭的“兵士”是賀六。他一拱手:“我們有兩個弟兄得瘟疫死了!巡撫大人怕這二人的屍首將瘟疫傳給城內的袍澤,讓我們出城找個地方把屍體埋了!”


    鎮撫聞言,一臉厭惡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放行。快走,快走!”


    馬車之內,坐著李虎和趙奎。趙奎被五花大綁著,他的嘴裏,塞著一塊破布。


    賀六一行人出得大同城。


    老胡道:“老六,你這一招聲東擊西還真管用!看不出你還頗通兵法嘛。你不該做錦衣衛的查檢百戶,倒應該在這大同城做個領兵的將軍!”


    賀六笑了笑:“那王巡撫要是知道咱們混出了大同城,指不定氣成什麽樣呢。”


    一行人走了兩三個時辰,來到左革三營。


    在左革三營營地警樓上當值的,恰好是營鎮撫傅寒淩。傅寒淩一眼認出了賀六,連忙吩咐手下兵士:“快開營門!”


    賀六進得營門,找到了楊守備。


    賀六拱拱手:“果如當日楊守備所言!大同城內有韃靼人的奸細!那些奸細想害我的性命,沒辦法,我隻好來投奔楊守備你了!”


    楊守備聞言大怒:“韃靼人的奸細想害六爺的命?還有王法麽?我帶弟兄把那些奸細抓起來!”


    賀六擺擺手:“那些奸細,你還真抓不了!我托你兩件事。其一,我最近要去一趟草原,詳查通敵案的真相。我有兩個人,需要交給你看管!一個是前任大同總兵李虎,一個是現任大同參將趙奎!對李總兵,你要好好照顧。那個趙奎卻是為韃靼人打開北偏門的奸細!你不必拿他當人!在我回來之前,別讓他死了就成!”


    楊守備拱拱手:“六爺放心!我一定替你看管好這兩個人。”


    賀六又叮囑楊守備:“記住,任何人來找你要——或者搶這兩人,你都不要交人!”


    楊守備道:“我的左革三營在大同之戰沒傷到皮毛,一營兩千兵士滿編滿員。要是誰膽敢來搶人,要問問左革三營兩千袍澤手中的刀答不答應!”


    賀六滿意的點點頭:“好,還有一件事。你手下誰見過趙簡之趙巡撫的真容?”


    傅寒淩道:“趙巡撫四個月前視察左革三營,來了馬廄查看戰馬。當時我正在馬廄喂馬,見過他一麵。”


    賀六道:“要是你再見到他,能認出他來麽?”


    傅寒淩有些驚訝:“趙巡撫不是已經自焚殉國了麽?”


    賀六搖頭:“這你別管,隻需告訴我,再見到他,能不能認出他來?”


    傅寒淩想了想,答道:“認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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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六轉頭對楊守備說道:“傅寒淩這個營鎮撫,你借我使幾天。”


    楊守備點頭:“全憑六爺吩咐!”


    賀六又拿出自己的那麵錦衣衛腰牌,交給楊守備:“若是大同城的王巡撫以官職壓你,逼你交人。你就對他說:欽差有令,任何人都不準帶走李虎、趙奎!這錦衣衛的腰牌便是憑證!”


    楊守備道:“六爺您放心吧。您是欽差,你的令就是皇命!別說他王巡撫來要人,就算宣大總督來了,我照樣不會把人交出去!”


    賀六又讓楊守備準備了十幾輛空大車,讓手下的錦衣衛力士們扮作了車夫。他自己裝作到草原收購皮貨的商人,直奔北方草原而去。


    草原上有不少韃靼百姓的帳篷。大明與韃靼是敵國,可韃靼百姓卻並不敵視大明的商人。


    賀六找了一名韃靼向導,帶他們去忽而巴托。


    一直走了七八天,賀六的“皮貨商隊”終於到達忽而巴托。


    忽而巴托是韃靼最大的商鎮。賀六看到了大街上有不少大明的商人擺攤叫賣。


    老胡感慨道:“兩國刀兵相見,商人們卻依舊往返兩國做生意。那些韃靼人看到咱大明的商人,比見了親兄弟還親呢。”


    賀六道:“這倒是不奇怪!咱們大明的商人給他們帶來生活必須的瓷器、茶葉、絲綢。對韃靼人來說,這些敵國商人是朋友。”


    “老兄,你們也是來這兒做買賣的?”一個山西口音的中年人主動走到賀六麵前問道。


    賀六道:“我們來這兒收些皮貨!敢問兄台是?”


    那中年人道:“鄙人黃金貴!是山西沂州府人士!一直在忽而巴托和沂州兩地奔波,做些茶葉生意!”


    賀六拱手:“我們初次來草原做買賣,人生地不熟,還請黃老哥指點指點。走,我請你喝酒!”


    黃金貴道:“好說好說。都是漢人,到這草原上做生意不容易。應該相互照應。”


    賀六、老胡、傅寒淩跟黃金貴找了一家“酒肆”,吃喝起來。


    這“酒肆”其實就是一個大帳篷,為過往客商供應牛羊肉和馬奶酒。


    四人啃了幾隻羊腿。賀六問黃金貴:“老兄在忽而巴托這邊的生意做的還行?”


    黃金貴歎了口氣:“唉,說句大實話。咱們跟韃靼人做生意,說白了就是走私!咱們是冒著殺頭的風險在賺錢啊!賺得錢,竟有一多半兒要孝敬給邊關哨卡的兵爺們!前幾年,我的生意還過得去,勉強能攢下幾個利錢。可最近,忽而巴托來了個新征稅官!把商稅提高了三成!”


    賀六問:“征稅官是多大的官兒?”


    黃金貴道:“你不知道,韃靼人的地方官裏,最大,最有實權的就是征稅官!忽而巴托征稅官嘛——就相當於咱們大明的知府吧!他既有管轄地方的權利,又有征稅權。以前這地方的征稅官是個韃靼貴族老爺。不知是怎麽了,俺達汗欽帳——啊,欽帳就是朝廷的意思。俺大汗欽賬最近竟派了個漢人,頂替了那位貴族老爺。”


    賀六聽後追問道:“漢人?做韃靼人的征稅官?”


    黃金貴點頭:“漢人在韃靼人的地界為官,倒不算什麽新鮮事。俺大汗欽帳裏的左平章就是漢人。”


    賀六問:“忽而巴托的征稅官叫什麽?”


    黃金貴道:“叫喆烈烏。”


    賀六又問:“這是他的韃靼名字吧?他的漢名叫什麽?”


    黃金貴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漢人做了韃靼人的官兒,一向會隱去自己的本命,改為韃靼名。”


    賀六和老胡對視一眼:這個忽而巴托的新任征稅官,會不會就是“自焚殉國”的前任大同巡撫趙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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