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賀六跟賀世忠睡意全無。父子二人來到書院內的小湖邊散步。


    明月當空。借著朦朧的月色,賀六隱隱約約看到湖邊的小亭子裏站著一個女人。


    “世忠,爹上了年紀,眼神不好。你看看,亭子裏是不是有個女人?”


    賀世忠答道:“爹,亭子裏好像是何芳晴。”


    賀六吩咐兒子:“你去亭子裏,找她聊聊天。”


    賀世忠一臉尷尬的說道:“爹,你別是想讓我色誘何芳晴吧?”


    賀六跟兒子開起了玩笑:“你個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吃了虧不成?吃虧也是何芳晴吃虧。”


    說完,賀六將賀世忠往前一推。他自己扭頭回了臥房。


    賀世忠雖然年僅十六,卻生的高大威武。他的長相又隨白笑嫣,俊俏無比。單從外貌上說,賀世忠屬於那種討女人喜的英俊少年。


    何芳晴散著頭發,邊喝酒,邊隨口吟誦道:“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亭子外,傳來賀世忠的聲音:“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


    何晴芳扭頭一看,那個前來立仁書院遊學的英俊少年,信步進到了亭中。


    何晴芳眯著一雙半醉的眼睛,問道:“哎呦,這不是林公子麽?”


    賀世忠為了混入書院,謊稱自己叫“林權”。故而何晴芳稱他為林公子。


    賀世忠拱手:“何姑娘,有禮了。”


    何芳晴崇尚魏晉風骨,狂放不羈。她的抹胸裙滑落了一半兒。在一個少年郎麵前,她竟不知道向上提一提抹胸,遮一遮那妖豔的風色。


    賀世忠麵露尷尬的神色。


    何芳晴道:“怎麽,難道你是寺院裏的和尚,見到女人就像兔子見到了老虎?”


    賀世忠歎道:“若世間有如此美麗的老虎,我想人人都會爭著去做兔子。”


    何晴芳直接將手邊的酒壺遞給了賀世忠:“請。”


    賀世忠道:“謝何姑娘賜酒。”


    說完,賀世忠接過酒壺,喝了口酒。


    何晴芳問:“賀公子,這酒如何?”


    賀世忠答道:“瓊漿玉液。”


    話音剛落,賀世忠就感覺不對!何芳晴怎麽叫自己“賀公子”?難道說,何芳晴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


    賀世忠忽然感到兩眼迷離。一陣濃濃的困意襲上心頭。


    “噗通。”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賀六的臥房內。


    賀六剛剛躺下。臥房的窗戶紙“噗”一聲被捅破了。


    一根吹管伸進了臥房。緊接著,從吹管口,散出一陣帶著香氣的煙。。。


    一陣陰風吹過。不知從哪兒飄來一塊黑雲,遮住了天空中的一輪明月。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啪,啪!”


    賀六感覺自己被人扇了兩巴掌。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綁在書院的柳林之中。柳林中,火把林立。立仁書院的一眾學子們高舉著火把,怒視著自己。


    賀六一轉頭,看到兒子賀世忠亦被綁在柳樹上。


    立仁書院的新掌院孟凡鑫,陪著兩個人,來到了賀六麵前。


    賀六麵前的這兩個人,一個是駙馬督尉許從成。另一個是位微胖的老者。


    許從成朗聲笑道:“六爺,山不轉水轉,咱們又見麵了!”


    萬曆元年,賀六曾拿許從成父親的隱事,要挾他。迫使他放棄了與新政為敵。


    賀六驚訝的說道:“許駙馬?難道你也是致良盟的人?”


    許從成輕笑一聲:“慚愧慚愧。在下是致良盟的副盟主!”


    賀六歎道:“我本以為,致良盟隻是一群窮酸腐儒結成的聯盟。沒想到,皇親國戚亦參與其中。”


    許從成身邊那個微胖的老頭開口道:“賀六,你沒想到的事兒多了去了!”


    賀六看著這微胖的老頭,似乎有些麵熟。他問:“我以前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哦,我想起來了,隆慶四年三月,蘇州文會。你是何心隱!”


    何心隱大笑道:“賀六爺好記性!在下正是致良盟的盟主,何心隱!”


    賀六問:“何心隱,你竟然知道我們父子進了立仁書院?”


    何心隱笑道:“致良盟中,除了有七十二書院的八千學子,還有數不盡的朝廷命官!從你離京南下的那一刻起,我便掌握了你的一舉一動!”


    賀六不寒而栗!向來都是錦衣衛在暗處監視別人。誰能想到,這一回,自己到了明處。敵人,則一直在黑暗中窺視著自己!


    賀六始終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片刻後,他恢複了鎮定。他開口道:“我想,江西兵備道任國章,也是你們致良盟的人吧?我隻跟他打聽過立仁書院的事。如果他不是致良盟的人,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們父子二人潛入了立仁書院中的呢?”


    黑暗中,傳來任國章的聲音:“六爺不愧是六爺!腦子轉的就是快!”


    說完,任國章走到了賀六麵前。


    賀六道:“不知任兵憲在致良盟中當得什麽職位?”


    任國章答道:“在下是致良盟江西分舵主。”


    何心隱在一旁,得意洋洋的說道:“告訴你吧賀六。致良盟在兩京一十三省,皆有分舵。所有的分舵主,都是由皇親國戚、地方大員們擔任的!你以為致良盟裏,淨是些書生麽?錯了!本盟成員,知府、布政使有之,巡撫,內閣閣員亦有之!”


    何心隱得意之下說走了嘴。他竟告訴了賀六,內閣裏有致良盟的成員!


    賀六一聽這話,便心中有數,他問道:“你說的內閣閣員,是不是張四維?”


    何心隱自知失言,他尷尬的一笑:“賀六,恕我直言,你現在該考慮的,不是誰參加了我的致良盟!你應該好好想想,選擇一個什麽樣的死法!”


    任國章在一旁道:“對不住了,賀六爺。你我本算是朋友。可你這回與致良盟,與何先生作對。我隻能大義滅親!”


    賀六笑了笑:“任兵憲,我落到你們手裏,是難逃一死的。請讓我死個明白好麽?我現在已經知道了,致良盟說白了就是全天下反對新政的人結成的聯盟。可你跟張居正同為徐階老首輔的學生,你為什麽要反戈一擊,加入致良盟,反對新政呢?”


    任國章道:“你也說了。我跟張居正同為徐老首輔的學生。憑什麽我隻能窩在江西這窮鄉僻壤,剿了十四年的匪?而張居正卻平步青雲,官居首輔高位?我不服!”


    賀六歎了聲:“本來還以為你是胡宗憲、楊博一般的忠臣。沒想到,你隻不過是個嫉賢妒能的小人罷了。唉,我賀六玩了一輩子的鷹,如今卻被鷹啄了眼!韃靼人、倭寇、海匪都沒能要我的命。今日卻陰溝翻船,落在了你們這群小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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