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後本來是去奉先殿勸李太後的。結果,李太後沒勸回來,她自己倒是陪著在那邊長跪不起了。


    馮保的腦袋都大了!沒辦法,他隻好去內閣值房找張居正。


    恰好,賀六也在內閣值房。最近內閣這邊,打算削減親軍二十六衛的餉銀。錦衣衛為親軍二十六衛之首,自然難逃幹係。張居正專門找來賀六和李黑九,吩咐他們安撫手下弟兄,莫要因為削減餉銀而鬧出什麽事端來。


    馮保對張居正說道:“張先生,你快去奉先殿勸勸李太後吧!李太後已經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了一天兩夜了!”


    張居正驚訝道:“李太後這是為什麽啊?”


    馮保壓低聲音道:“還不是因為皇上前天寵幸了曲流館宮女呂妙雲的事?”


    轉頭,馮保對賀六說:“六哥,不行,你就再出一次手,密裁了呂妙雲,給太後出氣吧。”


    賀六哭笑不得:“又密裁?難道皇上睡了誰,錦衣衛就要密裁誰?要我們再出手可以,必須要有李太後的懿旨!”


    張居正道:“殺人誅心且不吉!再說了,殺人不一定就能消李太後的火!”


    馮保情急之下,竟然拉住了張居正的袍袖:“那張先生速速隨我去奉先殿,勸勸李太後。”


    張居正連忙推脫:“我隻是個臣子!怎麽能解開李太後的心結呢?再說了,奉先殿除朱氏皇族外,任何人不得擅入。我是外姓臣啊!”


    張居正不去奉先殿趟這趟渾水,自然是有原因的。這些年來,坊間一直謠傳他和李太後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如果李太後在奉先殿內長跪不起,別人誰勸也勸不動。他張居正一去就勸動了,那不是坐實了坊間的謠傳麽?


    馮保問:“那怎麽辦?張先生倒是給我出個主意啊!”


    張居正道:“陳太後與李太後情同姐妹。或許陳太後出麵勸說,會讓李太後消氣,返回慈寧宮。”


    馮保現在是病急亂投醫:“好吧,我這就去找陳太後。”


    馮保剛要離開內閣值房,忽然,他轉頭對賀六說道:“六哥,你們錦衣衛好好查查呂妙雲的底細!把她的祖宗八代都查個遍!查完之後整理成檔,過一陣,可能會派上用場!”


    賀六點點頭:“這事兒是錦衣衛的本行。全包在我們身上了。”


    陳太後本為隆慶帝的正妻。隆慶帝在位時,她卻一直不得寵。好在她這人性格溫雅敦厚。從不爭風吃醋。


    隆慶帝駕崩後,她受封為孝安太後。不過,她這個太後卻是個有名無實的擺設。無論是朝政,還是宮中大小事宜,都是李太後說了算。


    陳太後倒是樂得清靜。天天躲在宮中念經敬佛。


    馮保來到陳太後麵前,痛哭流涕的將萬曆帝寵幸曲流館宮女、李太後長跪奉先殿的事,一股腦的告訴了陳太後。


    陳太後一直視李太後為姐妹。朝廷大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可自己的妹妹一天兩夜沒吃東西,長跪在奉先殿,這事兒她卻不能不管。


    陳太後連忙跟著馮保,來到奉天殿前。


    梁上紅攔住了陳太後的去路:“陳太後,李太後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擅入奉先殿。”


    陳太後憤怒了:“梁上紅,你也是宮裏的老人了,怎麽如此不懂規矩?哀家問你,哀家是誰?”


    梁上紅連忙道:“您是我大明的孝安太後。”


    陳太後道:“知道就好!你可以攔任何人的駕,卻不能攔哀家這個孝安太後的駕!”


    李太後似乎是聽到陳太後的聲音。她朝著殿門外喊:“快將陳太後請進奉先殿!”


    片刻後,陳太後進到奉先殿。她先給列祖列宗上了香,而後問李太後:“妹妹,你這是何苦?”


    李太後歎了口氣:“鈞兒這些日子做的那些荒唐事,姐姐都知道了麽?”


    陳太後點點頭:“馮保對我說了。”


    李太後道:“我在奉先殿長跪了一天兩夜,是想讓列祖列宗給我一點提示,告訴我該如何處置鈞兒。”


    陳太後驚訝道:“處置鈞兒?他是一國之君啊!咱們姐妹雖然是太後,可卻無權處置一國之君!”


    李太後道:“處置他的辦法總是有的。”


    陳太後連忙問:“什麽辦法?”


    李太後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廢帝!”


    陳太後傻眼了:“妹妹,你瘋了?後宮中的女人,即便身份再高,也不能輕言廢立之事啊!再說,鈞兒還小,做幾件糊塗事也是情有可原的!浪子回頭金不換。等他再長大一點,或許就能體諒咱們的苦心了!”


    李太後搖頭:“他已經十七歲了,哪裏還是個小孩?他現在已經如此荒唐,待到他親政之後,那還得了?現在,張先生把著朝政,鈞兒頂多也就是穢亂宮庭。等到張先生致仕或病亡,鈞兒親了政,那不得禍害黎民百姓,鬧亡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啊!”


    陳太後愕然:“這七年來,鈞兒這個皇帝當的不是挺好的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這些時日雖然犯了不少錯。可隻要他悔改了,也就罷了!百姓家不是常說麽,浪子回頭金不換!”


    李太後依舊搖頭:“可惜,他不是尋常百姓家的浪子,而是皇家天子!身為天子,便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後果!姐姐,做出廢帝這個決定,我比任何人都要難過!鈞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可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我隻能忍痛這麽做!”


    陳太後歎了聲:“唉,我知道,你雖是女人,卻有廢掉鈞兒的能力和手腕。可我還是請你三思!畢竟,鈞兒是先皇留下的骨血!即便你看在跟先皇的夫妻情分上,也該饒鈞兒這一回。”


    李太後冷冷的說道:“先皇留下的骨血,可不止鈞兒一個人!”


    陳太後又是一陣驚訝:“你的意思,是要立九歲的鏐兒為帝?”


    李太後默認。


    陳太後道:“鈞兒十歲登基,已算是主少國疑了!好容易熬到了他十七,卻要廢掉他,再立一個九歲的天子!大明又要主少國疑了!”


    說完,陳太後起身:“妹妹。我知道,在政事上,你遠比我強。可我要勸你一句,不要輕言廢立!我話說到此,聽不聽得進去,就由你了。”


    說完,陳太後轉身離開了奉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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