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個討厭的夢……)


    全身無力。


    後怎樣也沒想到,竟然會夢兒自己死去。太過真實了,而且感覺非常有可能發生——雖然不是個好兆頭。


    (不可能是預知夢吧……我絕),對不要……被砍頭的當下就死定了嘛……不對,問題不在那裏!)


    今早,後在自己的慘叫聲中醒來。


    還嚇到了媽媽與外婆,得到了一頓臭罵。


    (……真不可思議。)


    在遇見言,經曆了各種事之後。


    看到一如往常對自己說「你回來啦」的媽媽,後不由得升起一股難以置信的感覺。


    (老媽是,暗皇的妻子……嗯……)


    後的媽媽確實是個美人。聽外婆說,媽媽在路上還常被搭訕,或遇到星探挖角。


    那是年輕時候的事——不,媽媽現在依然十分年輕。雖然已經三十六歲了,還是常被誤認為不到三十歲。


    ——昨晚,幸虧有童年玩伴甘雨協助,他才能全身無力地回到家中。


    「怎麽了,後!?這麽晚才回來,你到底做什麽去了啊!?」


    「抱歉喔,比紗阿姨。後因為跟我在一起的關係,被一群壞蛋找麻煩……打了一架。」


    ——那的確不是謊言。


    隻不過,後覺得,老媽想像中的「一群壞蛋」和自己實際碰到的絕對不一樣。


    順帶一提,這位年輕媽媽非常討厭被人叫伯母,所以後的朋友都直呼她的名字。


    聽到甘雨的說明後,媽媽立刻看向後。


    「贏了吧?」


    「——不擔心我受傷嗎?」


    「你有沒有表現出男子氣概這點比較重要,絕對不能被人說京都男兒很軟弱喔。」


    媽媽一麵剝下後的衣服,一麵果斷地回答。


    雖然還想抱怨,但這是自家老媽一貫的風格,後也不感訝異了。


    不過,總不能讓甘雨看著自己被脫到隻剩一條內褲。


    「……感謝啦,甘雨。今天真是多虧你了。」


    「啊、啊啊……那、拜拜……!明天見!」


    後瞪了甘雨一眼並說謝謝,甘雨這才回過神,轉向玄關走去。


    甘雨向後的母親道別後,消失在門外。


    「甘雨啊,一如往常,是個爽快的好孩子呢。」


    「對啊——」


    至於同樣是兒時玩伴的瑞宮,後感覺他有如已去到遠方星球上,跟自己相距遙遠了。


    「真希望後也能長成那種體格啊……你啊,昨天又被學校的女孩子抓到,推你去參加人氣節目的男高中生女裝征選會了吧?真丟臉哪,媽媽都想哭了。」


    「……不要管我啦。」


    媽媽一麵誇張地歎氣一麵自言自語,後聽了可一點都不覺得有趣。


    老媽還是一樣消息靈通——為了躲開嘮叨,後決定快點去洗澡。


    這麽想著站起身,後不自覺地環視家中。


    典型的京都民房。


    (……現在想起來,我們家到處都看不到老爸的照片呢。)


    雖然最近已經不在意這件事了——後猜想,沒有照片果然因為父親是暗皇嗎?


    後裝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樣子,詢問正將髒衣服塞進洗衣機的母親:


    「欸~~媽,我們家為什麽沒有老爸的照片?」


    「那又怎樣,沒有對生活也不會造成妨礙嘛。」


    「……的確啦。」


    完美的回答。


    和羅曼蒂克完全沾不上邊。


    後也不期待媽媽會有那種感傷的情緒。


    (……墜入愛河的,隻有暗皇而已嗎……?)


    後忍不住這麽想。


    「後,你是在哪裏打架的啊?大馬路上的話,不至於連衣服靴子都沾滿泥巴吧。是在哪邊的神社嗎?」


    「嗯……差不多啦,大概是那樣的地方。」


    其實是在鞍馬山,引起了天搖地變的大騷動——這種事後可說不出口。


    (——啊,對了。)


    看著一邊忙碌地準備自己的晚飯,一邊抱怨的媽媽,後突然想起來。


    順帶一提,雖然晴明已經請後吃過晚飯了,但因為他正處於成長期,再多也吃得下。


    「我見到瑞宮的表弟了喔,跟他長得完全不像。我有用手機拍下來,媽要看嗎?」


    「喔~~瑞宮長得很清秀,他想必也是個英俊的孩子吧。」


    後拍了許多張言的照片。在晴明神社、旅館,以及伏見神社都有照。


    ——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後和平幸福生活的最後一段時光。


    後隱藏起自己的想法,向興味盎然的媽媽秀出言的照片。


    「就是這位。雖然看起來很成熟,不過瑞宮說他才隻是國中生呢。」


    「————」


    母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看見媽媽的驚訝表情,後在心中歎了口氣。


    (果然……賓果了。言……還真的和暗皇長得一模一樣啊……)


    除此之外,別無可能。不論遇到什麽事都不動如山的媽媽,竟然會如此動搖。


    「……你,這……這孩子……」


    「他叫『言』,超黏我的,還說希望我當他哥哥。」


    「不行!」


    媽媽迅速回答。


    看到後訝異地瞪大雙眼,媽媽這才回過神來補充說明:


    「不、不是啦……你瞧瞧,這孩子怎麽看都是家境優渥的少爺嘛。咱們家很窮,要是讓後總感覺矮人一截的話,那就不好了。」


    「不,我覺得隻要媽沒講這種話,我就能長得又高又壯。」


    「你少說廢話。總之,不可以接近那孩子。」


    「……為什麽?」


    明知道理由,後還是故意這麽問。


    媽媽已經恢複了冷靜,麵帶笑容立刻回答:


    「他眼角長得跟以前狠狠欺負過我的女主管很像。」


    「…………」


    隻是想轉移話題,還是在指言的母親呢?——這問題不能問。


    「過去的事怎樣都無所謂啦。總之你快點吃飯吧,要準備收餐桌了。這麽想要弟弟的話,媽媽就去紅娘網站注冊,釣個金龜婿吧?」


    「非常抱歉,我不想要。」


    很像真的會付諸實行的恐怖母親。


    後乖乖低頭道歉後,媽媽才放心地離開餐桌,忙碌地處理其他家事。


    「……喏,後。」


    「嗯?」


    後喝著味噌湯,含混地回應。


    「你知道多少了?」


    「————」


    聽到媽媽接下來的低語,後啞口無言。一不小心,湯碗差點掉了下來。


    「咦?不,那個……」


    「算了,沒關係。甘雨跟瑞宮……問題有點多呢。希望今後你們也可以作好朋友。媽媽真希望你能像之前一樣,什麽都不曉得哪。」


    「————」


    「隻是,禁止你去見那個孩子喔。他是你怎樣也應付不來的大少爺。還有,也不準說想要見父親,媽媽不希望你送命。」


    「……」


    「就跟你猜的一樣,那孩子和你爸長得很像。所以,就算媽媽從沒親眼見過他,看一眼照片就曉得了。」


    麵對露出微笑卻說著完全相反內容的媽媽,後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後凝視著母親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她聳聳盾改變話題說道:


    「吃完的話就去把碗洗一洗。浴室也是,要記得關熱水器喔。」


    「啊,嗯……」


    後低頭看著


    自己的手應答之後,媽媽又恢複往常的明朗離開餐廳。


    然後哼著歌走進浴室。


    「……晴明說過『令堂的直覺很準』……還真的啊。」


    ——後嚇了一大跳。


    沒想到媽媽竟會突然那麽問。


    「而且——聽那個口氣,老媽似乎也曉得瑞宮跟甘雨的真實身分……」


    後認為媽媽應該不知道那種事才對。


    然而,媽媽的話,神準到讓後忍不住想問:老媽,你真的是普通人類嗎?


    「正因為那樣,才會被暗皇喜歡上嘛……」


    如果老爸是普通人就好了——這話絕對不能跟媽媽講。


    隻是一想到,自己被卷入攸關性命的繼承權紛爭之中,難免會想對父母抱怨幾句。


    況且,媽媽的擔心已經太遲了,現在的狀況是,後不論怎麽做,都會與言扯上關係。


    ——這是後初次得知自己處境的當晚,所發生的事。


    隔天早上,後被自己的慘叫聲吵醒,在媽媽與外婆的怒火中慌慌張張地吃早飯時,家中備用的黑電話(注1),響起了一如往昔的鈴聲。


    「後,你的電話。說姓安倍,像人人的聲音——是學校老師還是空手道館的前輩?」


    「嗄!」


    那是來自側近安倍晴明的傅喚……啊不,是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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