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真是的……!氣死人了氣死人了氣死人了……!區區人類,竟敢瞧不起我──!」


    位於天宮廣場附近的高級飯店餐廳裏,美九心浮氣躁地敲打桌子。


    五河士道與神秘的精靈襲擊天宮廣場之後,亞衣、麻衣、美衣顧慮到就壞的方麵而言激動不已的美九,提議先吃晚餐讓心情冷靜下來。


    不用說,從飯店裏的工作人員到住宿旅客上上下下,全都遭到美九的操控。目前美九待的餐廳也處於包場狀態,隻坐著美九一人的餐桌上擺滿了豪華料理。


    不過,不管吃再美味的料理、再疼愛可愛的女孩子,一點也平撫不了美九的焦躁。


    「姊……姊姊大人……請冷靜。」


    「就是說呀。一直生氣的話,就枉費你生得一張可愛的臉了。」


    隨侍在美九後頭的四糸乃與「四糸奈」說完,擦拭美九在拍打桌子時濺到醬汁的手。


    「正是如此呀。姊姊大人是被上天選中的唯一絕對存在,無須為士道所言擾亂內心。」


    「肯定。那種人忘了為妙。繼續在意會沒完沒了。」


    耶俱矢和夕弦也將手放在美九的肩上溫柔說道。


    「是、是呀……你們說的沒錯~~說的沒錯~~那種微不足道的人類無聊戲言,我根本沒必要在意~~」


    美九就像在說服自己,一邊點頭一邊說著。


    不過,就在這個瞬間……


    (──因為十香很重要啊。)


    士道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複蘇,美九又「砰!」地敲打桌子。盤子被震起,飮料從玻璃杯裏濺到桌巾上。


    「重要……?什麽重要呀?腦袋有病嗎……那種事不過是沉浸在自己的感情裏而已。啊啊,真是的,光是想起來就教人一肚子火~~!人類……特別是男人這種劣等生物,根本不可能覺得有什麽事比自己的性命重要!也不能這樣覺得……!」


    美九將握在手中的刀叉放在餐桌上,粗魯地搔了搔頭發。


    ──沒錯,人類說的甜言蜜語全都隻是表麵的膚淺話語,絕對不能打從心底信賴他們。人類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罷了。當然是這樣,隻能是這樣。


    「如果不是這樣,我──」


    「姊姊大人……?」


    四糸乃聽似擔心的聲音讓美九猛然回過神。美九輕輕揮了揮手掩飾過去,看向並排坐在後方的女仆裝少女們。


    「……我問你們,你們跟士道還有十香是讀同一所學校對吧?」


    亞衣、麻衣、美衣和八舞姊妹聽了微微點點頭,隻有四糸乃一瞬間與左手的「四糸奈」對看,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那……那個……我不是,對不起。」


    「不過,你認識那兩個人吧?」


    「是……是的!那是……當然。」


    「那就沒有問題了~~」


    美九將坐著的椅子向後轉,重新翹了腳,然後依序望著並排在那的女仆裝少女們。


    「我希望你們老實回答我……那個叫士道的人和十香是什麽關係?他說他很珍惜十香,是真的嗎?」


    「…………」


    對於美九的問題,坐在一起的少女們沉思了一會兒般你看我我看你。


    接著互相輕輕點點頭,將視線轉回美九的方向。


    「不,他是個輕佻的男人,喜歡或珍惜這種話,他可以像呼吸一樣隨口說出來,也經常不尊重我們。」


    「沒錯沒錯,要說他的腦袋是直接連接下半身,倒不如說他是用下半身思考。」


    「相反的,很沒毅力呢。對十香一定也隻是嘴上說說,姊姊大人根本不用在意這種小事。」


    「…………」


    亞衣、麻衣、美衣很明顯地眼神遊移不定。美九聽了她們回答,苦著一張臉吐了口氣。


    「……我應該說過我希望你們老實回答我喔~~你們顧慮到我的心情,我是很開心,不過我討厭說謊的孩子~」


    美九將頭發往上撥這麽說了,於是亞衣、麻衣、美衣顯然抖了一下肩膀。


    然後死心似的吐了一口長長的氣說道:


    「你是問五河和十香的關係……對吧。呃,老實說我不太清楚,他們看起來不像一對情侶,但也不覺得隻是單純的朋友……」


    「對、對。啊,不過他們常常在一起是真的。十香跟五河在一起時看起來真的非常幸福的樣子,讓人會心一笑呢~~」


    「嗯、嗯。五河也是,非常喜歡十香,不管做什麽事都會擔心她,感情可好了。」


    「哦……這樣啊?」


    美九半眯雙眼,朝精靈們的方向看去。


    「那麽,如果為了救十香,必須賭上自己的性命……你們覺得士道會怎麽做?」


    四糸乃聽了便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支支吾吾:


    「那、那個……姊姊大人,我可以……老實說吧?」


    「可以~~把你知道的所有有關士道的事跟我說就行了~~」


    「那麽……我就說了。我想士道應該會這麽做……他會毫不猶豫去救十香,就算……自己會因此……死掉。」


    「…………」


    四糸乃的回答令美九輕輕咬了嘴唇。也許是發現了美九這個動作,四糸乃「噫!」的一聲發出小小驚叫。


    「……你們也一樣這麽認為嗎?」


    美九說著朝八舞姊妹看去。兩人像是在思考一樣將手抵著下巴回答:


    「嗬嗬,是呀,如果是士道應該會這麽做吧。吾可以跟汝打賭,那個笨蛋必定會不顧自己的安危踏入死地,就算對象換成吾和夕弦也一樣。」


    「肯定。說得難聽一點,他有病。為了十香,不管犧牲什麽一定都會救出她吧。」


    「…………」


    美九的臉看來更加苦澀了。


    (──當然啊。)


    士道的話再次在腦中回響。


    (──十香就是這麽重要。)


    「咕……」


    美九煩躁地握起拳頭,粗魯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就這樣胡亂搔了搔頭,歎了口氣。


    「……我今天累了~~想衝澡~~幫我準備房間~~」


    「好……好的!」


    「遵照姊姊大人的!」


    「吩咐!」


    亞衣、麻衣、美衣端正姿勢,像是要領著美九般打開餐廳的門。


    美九以緩慢的步伐走到那裏──在穿過門的前一刻隻轉過頭看向後方。


    「……叫居民們搜索士道的所在位置。要是找到了,就算我已經就寢也無所謂,要馬上來通知我。」


    「咦……?那是要……」


    亞衣、麻衣、美衣睜大雙眼;美九視線變得銳利。


    「當然是為了報複呀!別管了,照我的話去做!」


    美九如此吼叫完,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走廊走去。


    ◇


    時鍾的指針越過頂點,開始往下走已過了約兩小時。


    在月亮與零散星星的下方,士道與狂三瞪著眼前高聳的大樓群。


    「十香……就在這裏。」


    士道喃喃自語,掃視周圍。


    士道他們的所在地位於天宮市東方的鏡山市商業區一角。好幾棟亮著零星燈火的高樓大廈聳立在深夜時分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散發出莫名的壓迫感。


    不經意抬頭往上一看,士道他們站著的街道前方有好幾棟特別高的大樓群聚一落。


    「你發現了嗎?」


    或許是察覺士道的視線,站在身旁的狂三如此說道:


    「前麵那一帶都是dem的相關設施。你看得到的大樓全部都是相關公司的辦公


    大樓、事務所和研究設施之類的喲。」


    「全部……」


    士道再次看向大樓群,「咕嚕」一聲咽了口水。不過,現在可不能感到害怕,因為十香就被囚禁在這之中的某個地方。


    「……所以,哪一棟才是第一辦公大樓?」


    「嗯,就是大樓群中央的那棟巨大建築物。不過很可惜,並沒有查出十香是被關在那棟大樓的哪個地方。」


    「這樣啊……」


    「總之不先到那裏說什麽都是白搭呢。我們盡量別讓人發現,往前進吧──好了……」


    狂三轉圈背對牆壁後麵對士道。


    「待會我和士道要入侵的建地──在那之前,我們先來開一個簡單的會議或許比較保險呢。」


    「內容是?」


    「好的,戰略本身很單純。首先我和士道先去dem日本分公司第一辦公大樓。到目前為止沒問題吧?」


    「嗯。」


    「不過,這裏是公司在日本的據點,很難想像他們會沒有任何防備。」


    「……也對。」


    士道苦悶地點點頭。對方是顯現裝置的製造商──dem公司。雖然很難認為他們會在大半夜但仍可能有目擊者的街上進行大規模戰鬥,不過絕對不能大意。


    「所以一到目的地大樓,我就在建地內叫出『我們』,襲擊其他設施。」


    「原來如此……趁那場騷動潛進目的地嗎?不過那麽大肆襲擊,他們會不會反而加強警戒啊?dem也會為了避免我們搶回十香而繃緊神經吧?」


    士道說完,狂三輕輕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十香是現在設施內最重要的樣本。要是設施遭到襲擊,他們勢必會最先鞏固十香的警備吧。」


    「對吧?那麽──」


    「就是因為這樣,你不覺得要完全不被對方發現,入侵關著如此重要的十香的辦公大樓幾乎不可能嗎?那麽,讓他們多少轉移注意力到其他建築物上才是明智之舉。就算十香再怎麽重要,他們也不可能完全忽視其他設施被襲擊吧。」


    「唔嗯……」


    士道將手抵在下巴輕聲沉吟。雖然簡單,卻是很有效的手段。最重要的是,要是沒有能一下子就派出好幾千龐然大軍到建地裏的狂三,這方法絕對不可能實現。


    「我知道了,就用這個方式吧。」


    「能獲得你的同意真是令人開心呢──好了,那我們出發吧。」


    「喔……!」


    士道握緊拳頭、視線變得銳利,然後跟著狂三朝dem的大樓群踏出腳步。


    ──就在穿過道路,進入dem建地的瞬間。


    士道和狂三同時蹙眉,彼此對看。


    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隻有一點點,但身體表麵有被肉眼看不見的刷毛刷過去的感覺。


    「喂,剛剛的是……」


    士道正想和狂三說話──立刻止住了話頭。


    不,正確來說,是被更大的聲音完全掩蓋過去。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士道他們進入建地的同時,附近響起了如此尖銳的聲音。


    剎那間,士道還以為是探測入侵者專用的警報器響了。可是……不對,他曾聽過這個聲音。


    「空間震警報……!」


    士道苦著一張臉如此大喊。沒錯,那是感受到精靈出現時造成的災害──空間震而發出的廣域警報。


    「是指有精靈出現了嗎!在這一帶?」


    令人難以置信的時間點。士道臉部僵硬環顧四周,應該正在加班的上班族和便利商店店員們驚慌地開始避難。地下避難所的入口開啟,街道因應空間震而逐漸改變樣貌。


    「不,看來並不是這個原因呢~~」


    然而,狂三卻微微眯細雙眼,自言自語般說道:


    「完全感覺不到空間震發生時的空間搖動呢。我想至少應該不是精靈從鄰界現界的情況。」


    「那麽,這個警報聲到底是……」


    「……我要說的終究隻是假設。這個警報聲恐怕是dem讓它響的。士道你似乎已經發現了有觸碰到巫師隨意領域的感覺。」


    「咦……?可……可是,這是空間震警報……沒錯吧?」


    士道歪著頭不明白dem的意圖。至少這個警報聲聽起來並不像隻在設施內鳴響,而是讓附近一帶的居民避難的廣域警報。對政府也吃得開的dem公司或許有可能做到發布空間震警報這點小事,但那也不是在發現入侵者時鳴響的工具。


    「是呀~~能想到的可能性,比如說──」


    狂三像是在動腦筋般用手指抵住下巴,接著突然抓住士道的後頸,就這麽往地麵一踢,向右邊跳開。


    「嗚喔……!你……你幹什──」


    突然被拉住脖子的士道正想高聲抗議──卻停了下來。


    理由很簡單。因為剛才士道和狂三站的地方被一道光之洪流射過,引發爆炸後,在地麵炸開了一個大洞。


    「什、什、什……」


    「──極力減少目擊者,打算大鬧一場也說不定呢。」


    狂三說著同時仰望天空似的抬起頭。


    天空飄浮著好幾具以月亮和高樓大廈為背景,全身穿著it的銀色人偶。


    宛如全罩式安全帽的頭部、異常發達的臂部,以及與人類關節相反的腳。士道記得那些異形的模樣。


    「那是──〈幻獸?邦德思基〉……!」


    在士道說完的同時,〈幻獸?邦德思基〉群將手上拿著的雷射加農炮一齊轉向士道,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嗚哇!」


    「嘖──」


    狂三將士道抱在脅下,一躍而起。〈幻獸?邦德思基〉射出的魔力光轟炸地麵,引起了一場小爆炸。避難中的上班族們表情像是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慌張地逃進避難所。


    「『我們』!」


    抱著士道著地的狂三如此大吼,影子隨即在她的腳下蔓延開來。


    然後從那之中出現近百人的狂三,頃刻間以飄浮在上空的〈幻獸?邦德思基〉為目標,一齊跳躍而上。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那真是極為壯闊的景觀。


    為數眾多的狂三衝向飛舞在空中的〈幻獸?邦德思基〉,一個個空手拽下它們的機翼、槍炮、手、腳和頭。那幅光景,若是〈幻獸?邦德思基〉和人類一樣有意識,肯定會陷入恐慌。


    當然〈幻獸?邦德思基〉也不會默不作聲讓人攻擊,它們射出手上的雷射加農炮和微型導彈,讓眾狂三的頭部、胸口開出鮮紅的花朵,但依舊寡不敵眾。


    頭部亮起紅燈,同時鳴響出猶如臨終前的尖銳警鈴聲──不久,飛舞在天空的〈幻獸?邦德思基〉群就變成鐵塊墜落地麵。


    「這還真……真是厲害啊。」


    「沒空佩服了喲,後援隊來了。」


    狂三謹慎地瞪著建地深處說道。


    剛才的〈幻獸?邦德思基〉恐怕是類似警備機的東西吧。剛才無可比擬的大量〈幻獸?邦德思基〉和dem的巫師們,從前方的建築物現身。入口就不用說了,當可變動式牆麵左右開啟後,立刻可見一大排巫師並列在那裏。判斷不出正確的數目,但至少不下五百名。


    「什……!」


    士道揚起染上慌亂之色的聲音。雖然想過他們會有所防備,但沒想到竟然會是如此大規模的勢力。


    「唔,看這個情況,士道,我們稍微改變一下作戰方式吧。」


    「咦?」


    士道應和狂三說話的瞬間,不知不覺被染上漆黑色彩的地麵有好幾個狂三的分身不停爬出。為了迎擊逼近而來的巫師們,她們從影子拔出兩把槍,依序組成陣形。


    「──『我們』會朝人偶和巫師們衝撞過去,我和你就趁隙一口氣穿過防衛線。」


    「喔……好……!」


    不得不這樣做。士道用力點頭答應。


    「那麽──要全力衝刺了喲。請抓住我不要被甩掉囉!〈刻刻帝〉──【一之彈】……!」


    狂三從影子裏拔出手槍,將槍口抵住自己的太陽穴射擊。


    與此同時,dem的巫師們和狂三群的先鋒部隊互相激烈衝撞。巫師們射出的雷射加農炮和微型導彈與狂三群的影子子彈交錯,引發了大爆炸。


    「────!」


    士道被高速化的狂三抱著,一口氣穿過戰場正中央。


    衝擊全身的強烈加速度,加上在超近距離爆裂的許多彈藥,讓士道產生耳鳴,一瞬間快要失去意識。


    「咕……!」


    他咬著口腔的肉咬到幾乎快出血,才勉強保住意識。


    不久,穿過說是爆炸中心地帶也不為過的戰場,狂三穩住腳步停了下來。這時【一之彈】的效用應該也失效了,狂三的速度回複原樣。


    「你還好嗎?士道?」


    「還……還好……總算熬過了。」


    士道說著終於成功靠自己的雙腳站在地上。雖然頭有點暈,但可不能在意這種事情。士道鼓著臉頰打起精神,說了一聲「好!」並握緊拳頭。


    「別浪費時間了,我們走吧,狂三。」


    「好。第一辦公大樓往這裏走──」


    ──就在狂三正想用食指指向前方的瞬間……才覺得她的身體剎那間被染黑……


    「啊──」


    隨著一道小小聲,真的是非常細微的聲音,與士道對話的狂三的頭顱就這麽飛向天空。


    「咦……?」


    由於過於突然,士道無法理解瞬間發生了什麽事,驚愕地發出聲音。


    原本是狂三頭部的地方慢了一拍,像蓮蓬頭般噴出溫熱的鮮血,染紅士道的全身,士道的腦袋才終於掌握現狀。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


    他發出刺耳的叫聲,當場跌坐在地。同時,狂三的身體猶如斷線的傀儡頹然倒地。


    「狂……狂三!狂三!」


    狂三顯然已經喪命,但士道仍走近倒地的她。沒有頭顱的屍體輕微地痙攣顫抖,地麵形成一灘紅色積水。


    就在這時,士道發現狂三的後方站著一個人。在視野的一角可以看見被無機金屬鎧甲包覆住的腳。


    「啊──」


    無庸置疑,那是巫師的it。對方恐怕是……dem的巫師。


    ──必須逃跑。雖然內心理解,腳卻無法動彈。士道屏住呼吸,將視線往上移。


    藍與黑的配色,從未看過的unit。左手裝備著猶如巨大下顎的武器,前衛的外形讓人聯想到凶猛野狼。


    「哎呀哎呀──終於找到你了。」


    不過,聽到應是那個巫師發出的高亢聲音,士道的眉毛抖了一下。再往更上方──臉的地方看過去……


    綁成一束的馬尾、看似強勢的雙眸,以及左眼下方的愛哭痣。是個長相有些地方與士道相像的少女。


    「真……那……?」


    士道看見那張臉,目瞪口呆。


    沒錯。那正是自稱士道親妹妹的少女──崇宮真那。


    幾個月前,自從她與狂三戰鬥身負重傷後,應該就一直謝絕會麵。看來她在士道不知情的期間已經康複。


    然而,盡管士道因這意料之外的重逢感到訝異,依然重新繃緊神經,因為真那原本就是從dem調派到ast的巫師。既然她會在這裏,就代表她鐵定是來鏟除入侵dem industry設施的敵人──士道。


    不過,真那與士道四目相交的瞬間,原本凜然的表情突然放鬆,當場跪地緊抱士道。


    「哥哥……!幸好你沒事!」


    「哇、哇!」


    士道被真那身上穿的unit凹凸不平的觸感嚇到,慌張得眼珠子猛轉。不過他立刻冷靜下來,抓住她的肩膀拉開兩人的距離。


    「真、真那……你是真那對吧。傷已經治好了嗎?」


    「是的!真那用盡全力治好囉!」


    她說著彎曲手臂做出握拳的動作。與現況不搭調、過於開朗的聲音,讓士道總覺得有些敗給她了。


    「呃……那個,真那,你是dem的巫師沒錯吧?所以是來打倒我……」


    「不是的。詳細情形之後再向你說明,我已經辭退dem的職務了。」


    「咦……?可是,你那身裝備是……」


    「啊啊,這是我從〈佛拉克西納斯〉擅自借來的。我現在是〈拉塔托斯克〉的人。」


    「咦……什麽!」


    連續而來的新情報讓士道頭腦一片混亂。為什麽真那會到〈拉塔托斯克〉……?ast加上dem,和〈拉塔托斯克〉不是價值觀完全相反的組織嗎?


    插圖010


    「可是,你剛才為什麽要把狂三……」


    「喔喔,我看哥哥你好像被〈夢魘(nightmare)〉攻擊,坐立難安就……」


    真那這麽說了,士道動了一下眉尾。說到這兒,雖然士道現在和狂三處於合作關係,不過狂三原本就是真那的宿敵,也是吃人精靈。兩人一起在這種地方,會被誤會也是在所難免。


    「不……不是啦!狂三現在是在幫我!」


    「幫你……?」


    真那狐疑地眯起眼睛。在這瞬間,黑影像汙漬般從大樓牆壁逐漸擴展開來,露出狂三的扭曲笑容。同時,倒臥地上的狂三屍體被影子漸漸吞沒。


    「嘻嘻嘻,還是一樣那麽粗暴地歡迎我呢。」


    「狂三……!原來你沒事啊!」


    「是呀。難不成你認為這點小伎倆就能殺了我嗎?」


    到底是什麽時候換成分身了?隻見狂三撫摸脖子笑著說道。真那「嘖」地大聲咂嘴。


    「還真是遺憾呢。差一點就能消滅你那讓人極為不悅的輕笑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憑你不可能做到喲~~」


    「哼,要試試看嗎?要是你那自傲的子彈打得到我就好囉。」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因為我的善變加上碰巧才撿回一條命的人,說這話還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呢。還是說,因為太恐懼讓你喪失了記憶?」


    「哎唷,你這個戰鬥狂、殺人狂,竟然隻耍嘴皮子完全不攻過來,還真是天殺的難得呢。連接受我挑釁的餘力都沒有了嗎?」


    「嗬嗬嗬,要我這次不失手徹底幹掉你,把你大解八塊後,先從你那靈活的舌頭開始享用也行喲。」


    真那與狂三彼此交會充滿敵意與殺意的視線,你一言我一語撂下危險度破表的狠話。剛好處在兩人中間的士道感覺自己的背冷汗淋漓。


    「等……等一下啦,你們兩個……!」


    盡管他如此勸阻,真那依舊不停對狂三投以彷佛光是被看著皮膚就會潰爛的犀利視線。狂三輕輕歎口氣,聳了聳肩。


    「算了,這樣正好──我也有其他事要找dem,就在這裏個別行動吧。有真那在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喂、喂,狂三……?」


    「放心吧。利用『我們』實行的調虎離山之計一樣會繼續──那麽,保重囉。」


    狂三垂下視線,漸漸沉入影子中。不久,影子便從牆麵消


    失得無影無蹤。


    「狂三!狂三!」


    即使呼喊也沒得到任何回應,看來她真的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士道胡亂搔了搔頭。


    「哼,我是不知道你們達成了什麽協議,不過現在這樣很好嘛。跟那種惡魔合作,不知道會被索取什麽樣的代價!」


    「真那,你啊……」


    「別管她了──失禮一下,哥哥。」


    真那一副一點也不在意狂三的模樣,直盯著士道的臉看,然後粗暴地摸向他的胸口,安心似的吐了口氣。


    「喂!你……你到底在幹嘛啦!」


    士道忍不住叫出聲,隻見真那麵有難色地沉吟:


    「沒有啦,我在〈佛拉克西納斯〉上看到哥哥的影像時,你一副莫名可愛的打扮,我還以為一陣子不見,你開始對那種興趣覺醒了呢。」


    「才沒有咧!」


    「是呀,我放心了。看來是還沒去動手術……下麵呢?應該沒去拿掉吧?」


    「廢話……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啊?」


    「那就當成是這樣吧。我心胸很寬大,如果隻是扮扮女裝,我會當成是你的一種特殊嗜好接受。下次一起去逛個街吧。」


    「我就說……!」


    士道歎了一大口氣。真那壓著耳朵皺起眉頭。看來她的頭部裝置上搭載的耳麥似乎發出了大聲音。


    「啊啊……對了對了──哥哥,這個給你。」


    真那從袋狀的腰部零件中拿出小小的電子儀器。


    「這是……耳麥?」


    「對,請用。線路已經接上了。」


    士道從真那手中接下耳麥,戴在右耳。過了一會兒,耳麥傳來有些難為情的聲音。


    『……士道,聽得到嗎?』


    「琴裏!你恢複理智了嗎!」


    不用問也知道,那是士道的妹妹,同時也是〈拉塔托斯克〉司令官──琴裏的聲音。


    透過擴音器聽了美九演奏的琴裏,照理說應該也跟四糸乃和八舞姊妹她們一樣,變成了美九的狂熱信徒。


    『是呀,嗯,好不容易恢複了。』


    琴裏這麽說完,一副不好意思開口的語氣說:


    『抱歉啊,那個……不是出於我的本意。』


    「咦?什麽東西?」


    『就是……那個呀,叫你去死之類的。唔……我是沒有印象了啦,不過似乎有留下當時的影像,我好像對你說過……那種話……』


    士道聽了輕輕點頭稱是。這麽說來,被美九的演奏奪去心神的琴裏好像有說過那種話。


    看來她似乎很在意這件事,士道不禁笑了出來。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的本意啊。」


    『唔……』


    琴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沉吟。


    「別說這個了,你是怎麽擺脫美九的支配啊?」


    士道這麽問了,這次傳來令音的聲音回答他的疑問。


    『……讓她一度昏迷,再用真那的隨意領域『洗淨』。大家被操控時,把〈佛拉克西納斯〉的通訊設定搞得亂七八糟的,花了好久的時間才修複完畢。之前無法聯絡你,真是抱歉。幸好你沒事。』


    「不,別這麽說……」


    『……不過,你放心。剛才拿給你的耳麥,是設定成特定區域之外的聲音都會自動消除,所以美九的演奏聲已經不會再傳到我們這裏了。』


    「原來如此……」


    『然後,我要開始進入正題了。』


    士道回答之後,琴裏重新打起精神清了清喉嚨。


    『士道,你為什麽會在那種地方?而且還跟狂三在一起。』


    「喔喔,那是因為……」


    士道簡單地說明琴裏她們被美九操控後發生的事。艾蓮擄走十香、狂三幫忙救十香,還有──十香似乎被關在這個設施裏的事。


    聽完這些的琴裏沉默了一下──


    『……不行,太危險了,我沒辦法認同。』


    接著以沉重的聲音如此說道。士道因為這個意外的回答,深深皺起眉頭。


    「你……你在說什麽啊!十香被綁走了耶!不是一個想殺掉精靈的危險組織嗎!十香不知道會被他們怎麽樣耶!」


    『那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啦……!』


    「那你為什麽反對!」


    『難道我不能阻止哥哥企圖潛入那麽危險的組織嗎!你好歹有點自覺吧!你總是沒有把自己的性命考慮進去!』


    「唔……就……就算這樣,難道你要我放下十香不管嗎!」


    『我哪有這樣說呀!不過,如果再準備周到一點之後──!』


    「哪還有空說那種悠哉的話啊!而且,現在有好幾個狂三在拖延巫師們的腳步,這種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


    『那是……!』


    「拜托你,琴裏!我……一定會把十香帶回來!所以……!」


    『……啊啊,真是的!』


    士道懇求似的說了,耳麥傳來琴裏煩躁地拍打椅子扶手的聲音。


    『反正就算我阻止你,你也不會聽吧……』


    「……你很了解嘛。」


    『我可不是白白當了你十年以上的妹妹喲。』


    琴裏吐出舉白旗投降般的歎息,繼續說道:


    『辦公大樓內恐怕會因為隨意領域妨礙通訊,也沒辦法由我們這裏幫你指路。〈佛拉克西納斯〉能做的,就隻有外部支援。』


    「嗯,這樣就夠了……抱歉啊,琴裏。」


    『真是的,哥哥不聽話的兩個妹妹還真是辛勞不斷呢,真那。』


    琴裏一說完,真那便「啊哈哈」笑著聳肩。


    「是呀。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要是在這裏像個夾著尾巴逃跑的懦夫,我可不承認他是我的哥哥。」


    對於真那的反應,琴裏歎了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氣。


    『……真不賴呢,既然要做就不許半途而廢。除了救出十香,士道和真那你們也要平安無事。除此之外都不算成功。』


    士道說了聲「嗯」,點頭回應琴裏。


    於是琴裏繃緊神經繼續說:


    『來──開始……』


    「嗯──開始……」


    士道呼應琴裏接著說了。


    『我們的戰爭(date)吧。』


    「我們的戰爭(date)吧。」


    兩人同時如此說道,士道便將臉轉向第一辦公大樓。


    ◇


    時間稍微回溯到深夜兩點。


    折紙在醫院的病床上將手一握一放,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腦袋深處還殘留著微微痛楚,但或許是剛才接受了醫療用顯現裝置的治療,身體總算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動。盡管醫生吩咐一定要靜養,不過照這樣看來,應該至少能去找士道。


    「…………」


    折紙不發一語地將臉轉向旁邊,那裏有……


    「……唔嗯,折……折紙前輩……再怎麽說,你這樣是犯罪行為喲……」


    靠在折紙床邊,呢喃著莫名失禮夢話的美紀惠。


    看她睡得這麽熟,應該沒問題吧。折紙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音地坐起身子。


    必須盡早確認士道的安危。雖然真那應該已經幫她掃蕩盯上士道與十香的dem巫師潔西卡等人,不過她還是擔心燎子口中所說的暴動。希望士道平安無事──


    折紙下了病床,毫不費力地穿上拖鞋後突然停了下來。


    沒錯,穿著接線套裝被抬到醫院的折紙沒有替換衣物。


    到底該怎麽辦……正當折紙如此思索時,美紀惠輕輕翻了個身。


    「折紙前輩……不行啦…


    …要是吃了那種東西會拉肚子……」


    折紙默默地往下看著美紀惠的全身。她現在正穿著高中的製服。


    「…………」


    雖然身高跟體形有些許差異,不過總比一件病服要好得太多了。折紙盡可能快速地擬定好計畫後,讓美紀惠躺在床上,解開她胸前的緞帶以及襯衫的鈕扣。接著拉下裙子的拉煉,小心避免吵醒美紀惠,緩緩地脫下她的衣服。


    就在這個瞬間……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窗外響起尖銳的警報聲。


    「……空間震警報……?」


    折紙用雙手拎著美紀惠的裙子微微皺眉。


    「嗯……唔唔……什麽聲音呀……?」


    遲鈍的美紀惠似乎也醒了。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揉揉眼睛,一臉呆滯地盯著折紙。


    「啊……折紙前輩,您早──噫嗚!」


    當她問候到一半,應該是發現了自己的模樣,隻見她顫抖著身體跳起來,滿臉通紅、拉起棉被遮住自己裸露的胸部。


    「折……折折折折紙前輩!我想問你你到底在做什麽呀?」


    「脫你的衣服。」


    既然被發現也無可奈何,於是折紙老實招出。美紀惠原本已經紅得像番茄的臉蛋又更紅了。


    「咦咦咦嗅咦咦咦咦咦咦!你……你脫我的衣服打算做什麽呀?」


    「脫掉你的衣服之後……?我當然也打算脫掉我自己的衣服啊。」


    「啊……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美紀惠發出像珍禽異獸的尖叫聲,用雙手捂著臉頰。


    她這麽討厭別人穿她的衣服嗎?那這樣或許滿對不起她的。折紙立刻低下頭道歉,將拿在手裏的裙子還給美紀惠。美紀惠不知為何抖了一下肩膀。


    就在此時,剛才還給美紀惠的裙子開始微微顫動。看來是她的終端機有聯絡進來了。


    「啊!好……好,我馬上接!」


    美紀惠著急地摸索裙子的口袋,拿出通訊終端機。


    「是,我是岡峰……啊,是……好的……呃,什……什麽!」


    美紀惠驚訝地睜大雙眼,接著說了兩三句話後結束通話。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是、是的……那個,據說dem日本分公司被精靈……還有她的幫手襲擊了。ast隊員要馬上出動去支援dem。」


    「襲擊……?那個精靈的識別名是?」


    「夢……〈夢魔〉……」


    「……!時崎狂三……?」


    折紙的眼神因美紀惠口中說出的名字而變得銳利。那個名字,是曾經轉學到折紙班上的精靈之名。


    「那麽,她的幫手指的是?」


    「那……那是……」


    美紀惠欲言又止,移開視線。折紙用雙手用力抓住她的臉,逼她看著自己。


    「回答我。」


    「是、是的……他是……五……五河士道……」


    「士……道……?」


    折紙啞然反覆思考那個名字──


    「……!」


    下一瞬間,她迅速轉過身麵向病房的門。


    「折……折紙前輩!」


    不過,她沒辦法衝出門外,因為美紀惠抓住了她的左手。


    「不……不可以!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態嗎?」


    「沒關係。雖然不知道士道是基於什麽理由,不過既然他在戰場上,我就必須去救他。」


    「到……到底要怎麽救他!」


    「……隻要去ast的飛機庫,應該會留下什麽裝備才對。」


    美紀惠聽了便用力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折紙前輩的認證id現在已經被凍結!無法使用裝備!」


    折紙皺眉,停下腳步看向美紀惠。


    「這是怎麽回事?」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現在折紙前輩別說是it了,連使用接線套裝都不被允許!」


    「…………」


    折紙緊咬牙根。美紀惠說的確實有道理。折紙一再非法使用裝備,過度驅使超過活動極限的腦部。能想到的理由多如山。


    不過即使如此,折紙仍然沒辦法默默躺在病床上。


    「……那麽,普通裝備也沒關係。如果是槍枝這種小型武器,應該可以帶出去。」


    「你是認真的嗎!沒有隨意領域就踏入巫師和精靈的戰場,簡直跟赴死沒兩樣呀!請你冷靜一點!」


    「……我重要的人就在那樣的戰場上,所以……我非去不可。」


    「唔──」


    美紀惠更加使勁地拉了折紙的手。


    「那個人……有這麽重要嗎?」


    「很重要。」


    「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對。」


    折紙沒有一絲猶豫,點頭稱是。


    「他是留給失去一切的我最後的心靈寄托。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也會失去自我──所以,放開我。」


    美紀惠聽了視線變得銳利。


    「……就算我說,如果你去我就咬舌自盡,你也要去?」


    折紙回看美紀惠的眼睛,張開雙唇說:


    「你不會那麽做。」


    「……!請不要小看我,我對折紙前輩也是這麽地──」


    「因為你知道這麽做,我會傷心。」


    「……!」


    美紀惠瞪大雙眼──低下頭,然後像在擦眼淚一樣用手捂著臉。


    「……真不甘心……好羨慕那個人呀,能讓折紙前輩說到這種地步。」


    美紀惠唉聲歎氣,抬起頭來。


    「……就算阻止你也沒用吧?」


    「沒用。」


    「就算沒有武器你也要去對吧?」


    「對。」


    折紙這麽回答,美紀惠看似悲傷地笑著──迅速穿好衣服,從病床上下來。


    「……我了解了。既然你如此覺悟,我也無法阻止你──可是,我不能讓你白白去送死……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但我想到一個好點子,請跟我來。」


    「好點子……?」


    插圖011


    折紙疑惑地歪著頭。


    ◇


    dem的巫師和〈幻獸?邦德思基〉射出的魔力炮和微型導彈,將群聚在附近的狂三分身連同鋪設過的地麵和建築物炸得老遠。每炸一次,淒厲的尖叫和笑聲便會響徹周圍,狂三的影子就像破布在空中飛舞。


    然而,有好幾發漆黑的子彈像混入爆炸的風壓一般在空中飛舞,射穿了巫師們穿的unit和〈幻獸?邦德思基〉的頭部。


    一場完全不像存在於這個世上,雜亂無章的混戰;一發不下數百萬的彈頭猶如雨水毫不吝惜地落下。散播壓倒性破壞的巫師們,與無止盡從漆黑影子爬出、能將駭人惡夢具體化的精靈,雙方互不饒恕也毫不遲疑地廝殺。若是士道踏進這個戰場,恐怕會遭碎屍萬段,舉行葬禮時遺體都難以拚湊完整吧。


    「…………」


    想像了不好的事。在真那的隨意領域掩護下低空飛行的士道,內心嘟噥抱怨著自己豐富的想像力,並戳了一下額頭。


    『──就是那裏,士道。』


    耳麥傳來琴裏的聲音,士道抬起頭來。真那也像配合士道一樣,往同一個方向看去。


    矗立在那裏的,是比周圍建築物更大的高樓,樓層少說也有二十層以上吧。應該是正麵入口的大門,或許是察覺到了緊急狀態,早已降下看似十分堅固的鐵卷門。


    「請稍微給我等一下。」


    真那說完朝地麵準備著地。同時,整個人被隨意領域包覆的士道,身體也像憶起地心引力一般緩緩朝下方移動。


    真那將手掌放在鐵卷門上,伴隨著輕聲細語用力握緊。


    結果同時間,厚度約有三十公厘的厚重鐵卷門便扭曲變形,開了一個能讓一人通過的洞。


    「好了,我們走吧。」


    「你還是一樣亂來耶……」


    士道苦笑,跟在準備穿過鐵卷門的真那身後。


    「不過,這裏實在太大了。要是至少能知道十香在幾樓就好了……」


    士道麵露難色說道,結果耳麥傳來一陣愛困的聲音──是令音。


    『……如果對方囚禁十香,應該會有精靈的隔離設施。你還記得〈佛拉克西納斯〉的隔離區嗎?去找找看跟那個類似的設備。』


    「原來如此……」


    就在這時,士道再次感受到身體被奇妙的飄浮感包覆。不會錯,這是真那的隨意領域。


    「真那?為什麽要展開隨意──」


    士道沒辦法把話說完。因為他就像被看不見的手推了一把,身體突然被撞飛出去。


    剎那間,第一辦公大樓正麵入口猛然扭曲歪斜,視野充滿刺眼光芒—卷起了一陣大爆炸。


    「什……!」


    士道遭到爆風吹襲,滾啊滾的在地上打轉,受強烈撞擊的後腦杓微微發疼。


    然而,現在不是為這種事分心的時候。士道倏地抬起頭。


    「真那!真那!」


    「……在、在,我沒事啦。」


    士道呼喚真那的名字,她便從濃密煙霧中衝出來。視線所及之處似乎沒有受傷,看來她是用隨意領域減低了爆炸的衝擊。


    不過,真那臉上浮現的不是放心和釋懷,而是緊張與輕微的憤怒之色。


    「……你該不會是……」


    真那靜靜呢喃。接著彌漫四周的濃煙像是分成了兩半,巨大的金屬塊從開了個大洞的研究所內部現身。


    猶如巨木的兩門炮身、會誤認為戰車的笨重外形,以及中央背負著上述裝備的一名女子。士道瞪大雙眼。他曾看過那個裝備。


    「那是……〈white lycoris〉……!」


    沒錯。此刻現身於辦公大樓內的,是過去折紙為了殺死琴裏而穿上的巨大討伐兵裝。


    唯獨一點不同──折紙使用的討伐兵裝是純白如雪的顏色;相對的,現在聳立在士道眼前的機體則染上血一般的鮮紅色彩。


    「……你知道得還真清楚呢。不過,有些不同。那是dw─029r〈scarlet lycoris〉,是實驗用製造機〈white lycoris〉的姊妹機。」


    真那不吐不快地說完,忿忿不平地皺著一張臉。


    「是改變造型嗎?跟白天看到時的印象差滿多的嘛。毀了你那張可恨的臉囉──潔西卡。」


    她說完看向〈scarlet lycoris〉的搭乘者。


    那是年約二十五歲的紅發女人,有些像狐狸的雙眸是她的特徵。


    不過想要一窺她的全貌十分困難。理由很簡單,因為現在她的手腳、胸部,甚至額頭和臉,全身各處都纏著繃帶。


    「啊哈哈!真那、真那。崇宮真那?怎麽樣?怎麽樣呀?我的〈scarlet lycoris〉!這樣我就不會輸了!不會輸給你!輸給你這種人……!」


    然而滿身瘡痍的女人──潔西卡卻如此說完後放聲大笑。


    「你認識她……?」


    「她是我以前的同事……竟然做出這種蠢事。」


    真那這麽說完,向前踏出一步。


    「──潔西卡!現在請快給我停止〈scarlet lycoris〉!你很清楚吧!那不是你能駕駛的東西!」


    「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說什麽鬼話呀?我現在樂得很,因為──」


    潔西卡視線變得鋒利,將炮口朝向真那。


    「我終於……能夠殺掉你了呀!」


    「唔──!」


    或許是察覺潔西卡的舉動,真那不動聲色地靠近她,右手的雷射光刃開始蠢動朝目標揮下。不過,潔西卡似乎也預料到真那這個舉動,以左手裝備的高輸出功率雷射光劍擋下,同時開啟背後的武器貨櫃,射出大量微型導彈。


    幾十枚微型導彈在平常無法想像的超極近距離下爆炸。強烈爆風朝周遭展開,視野中彌漫一片煙霧。


    「嗚……嗚哇!」


    士道怎麽也無法維持姿勢,被吹飛到後方。接著有一個藍色輪廓和緊追在其身後的巨大紅色機影通過士道的視野之中。


    兩名巫師將戰場移往空中,再次展開戰鬥。炮火、彈藥四射,或是刀劍交鋒,陰暗的天空每隔幾秒就會閃耀星星般的魔力亮光。


    「唔……」


    潔西卡隻能交給真那對付了,就算士道強出頭也隻會礙手礙腳。


    士道如此理解之後便立刻行動。他當場快速起身,朝大樓跑去。


    『士道!危險呀!不要單獨行動!等真那打完!』


    琴裏朝士道怒吼想阻止他。然而,這並未減緩士道的速度。


    「要是等真那打完,對方就會鞏固警備!隻能現在行動!而且,一個人待在外頭不是反而比較危險嗎!不隻有流彈,還有可能被那個叫潔西卡的巫帥抓去當人質!我不能扯真那的後腿!」


    『或……或許……是這樣沒錯!等等啊……士道!』


    士道不顧琴裏反對,一腳踏進從內部被破壞得體無完膚的大樓入口。一瞬間,耳麥響起的琴裏聲音被沙沙的噪音掩沒,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


    寬廣的玄關沒有一個人影,取而代之的是裏麵散亂的瓦礫阻擋士道前進。崩塌的天花板垂掛著配線外露的照明,偶爾會啪嘰作響迸出火花,詭異地閃爍著。


    據令音所說,隔離精靈的設施應該就存在於這棟建築物的某處。士道一口氣爬上樓梯。


    「呼……呼……呼……!」


    他二樓、三樓、四樓、五樓依序跑上樓梯,雙腳漸漸累積疲勞,呼吸困難得連肺部都疼痛,但他完全不理會這些,繼續往上跑。


    ──十香,十香就在前方。


    讓士道逃走,代替他被捉起來的少女,單獨一人被囚禁在仇視精靈的組織裏。


    士道一想到這裏,就沒時間哭訴身體極限如此程度的小事……!


    「……!」


    就在不知爬到幾樓的時候,士道發現可疑的聲音,皺了皺眉。


    走廊前方有兩名男女的身影,而且不是一般職員或研究員。兩人身上穿的接線套裝都是沒見過的設計款式。


    或許因為在室內,他們手裏隻拿著看似手槍的輕武器,以及小型雷射光刃──無庸置疑,他們是巫師。


    「入侵者!」


    「喂,你這家夥是誰!到底是從哪裏──」


    「唔……」


    士道屏住呼吸,在走廊上奔跑想逃開兩人。兩名巫師立刻展開隨意領域,以驚人的腳力追著士道,同時響起槍聲,包覆魔力光的子彈盛大地在牆上留下彈痕。


    「給我停下來!不停的話我就開槍囉!」


    「早就已經開了啦!」


    士道尖聲大叫,一邊躲避射向地板、牆壁、天花板的子彈,一邊在走廊上奔跑。


    不過,速度的差距一目了然。幾秒後,想必士道進入他們的隨意領域了,隻見他的身體彷佛被看不見的手束縛住,被壓製在牆上。


    「咕嘎……!」


    「受不了……費了一番工夫。這個少年就是襲擊者?」


    「


    怎麽可能。不過,也不能就這樣放過他。」


    女人為了壓製士道舉起單手,男人則是將槍口朝向士道。


    「唔……」


    士道緊咬牙根,扭動身體想擺脫束縛。


    「別亂動……沒辦法了,先暫時讓他昏迷一下吧。」


    男人說著舉起手靠近士道。


    「……!可惡……!我怎麽可以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啊……!」


    士道大吼,握著拳頭死命敲打牆壁。


    ──有沒有……有沒有什麽辦法?


    士道在腦中思索。要是他在這裏被抓,就沒辦法去救十香了。


    「十香……!」


    清晰刻印在記憶裏的十香臉龐,在士道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十香。除了五年前的事件之外,那是士道第一次見到的精靈。


    在士道開心時跟著一起歡笑;沮喪時默默陪在身旁;迷失方向時出聲激勵。


    那天真無邪的笑臉不知帶給士道多少勇氣。而事實上,在狂三和八舞姊妹出現時,曾經搞不清自己該做什麽的士道身旁也總有十香陪件。


    也許會失去十香的……那張笑容。


    士道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腦海深處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疼痛。


    「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啊啊啊啊啊!」


    他發出幾乎要毀了喉嚨的吶喊聲──這一瞬間……


    「什……!」


    士道聽見巫師們驚慌失惜的聲音,視野突然充滿了刺眼的光芒──同時感受到壓製身體的隱形力量逐漸減弱。


    瞬間過後,他發現有個異樣的東西像是要擋在他與兩名巫師之間,飄浮在虛空中。


    ──劍。是一把閃耀著金色光芒的巨大的劍。


    「什……這是──〈鏖殺公(sandalphon)〉……?」


    沒錯。十香的天使以極強大威力自豪的劍〈鏖殺公〉。


    它現在就飄浮在士道眼前。


    「什……什什麽……!」


    「天……天使……?」


    與巫師們充滿驚愕的聲音相反,士道的內心意外冷靜。


    當然也是因為他過去曾經曆過一次〈鏖殺公〉的顯現吧。


    不過……重點是為什麽〈鏖殺公〉現在會顯現在士道身邊。理由或許隱隱約約能夠理解。


    「是啊──沒錯,去救你的主人吧。」


    士道自言自語般說著,伸手向前握住〈鏖殺公〉的劍柄。


    因此巫師們晃動肩膀,發射出包覆著魔力的炮彈。


    然而麵對〈鏖殺公〉,這些舉動根本毫無意義。因為在觸碰到劍的前一刻,炮彈就滋的一聲融化消失在虛空中。


    「怎麽會!」


    士道不理會對方,高舉〈鏖殺公〉。


    當然別說是劍術,他連稱得上是作戰的方法都幾乎一無所知。


    實際上就算把槍拿給他,要他「用這個擊倒敵人」,他也很有可能不知道怎麽開槍,把槍當成鈍器使用,導致槍枝走火而自作自受意外死亡。


    ──不過,世界上……在這世界上有唯一一把……


    士道曾接受過最厲害的高手指導的劍。


    (──我說過了吧?現在的〈鏖殺公〉是應士道的願望而被召喚出來的。既然如此,那麽能夠實現這個願望的,除了士道以外沒有其他人選。)


    過去手持〈鏖殺公〉時,十香對自己說過的話鮮明地在腦海複蘇。


    (靜下心來,然後努力回想。現在士道想做的是什麽?現在士道所期望的是什麽?屏除其他不重要的瑣事,隻要記得一件事,在心裏描繪出願望後揮劍。如此一來,天使一定會回應你。)


    心中隻要非常強烈地描繪想拯救十香這唯一的願望。


    於是〈鏖殺公〉的光芒增強,遵從士道的意誌展現力量。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帶著裂帛般的氣勢將〈鏖殺公〉一揮而下。結果,光芒在揮劍的同時呈放射狀延展開來,將前方陣地巫師的隨意領域連同大樓牆壁整個吹飛。


    「唔……唔啊……!」


    一個巫師伴隨著這般痛苦被拋到大樓外。


    不過,敵人還剩一人。那名巫師才剛逼近士道,馬上就從腰間拔出雷射光刃砍向他。


    「唔……!」


    雖然士道在千鈞一發之際舉起〈鏖殺公〉擋下那一擊,但速度上明顯是巫師略勝一籌。巫師猛然壓低身體,用大刀子朝士道的側腹部刺出,剜挖般施加扭轉力道。


    「嗚啊……!」


    士道的腹部產生激烈的疼痛,腦袋被視野中火花四散的感覺支配。


    不過,士道沒有倒下。


    「不要──妨礙我啊啊啊啊!」


    他在顫抖的指尖上施力,就這樣用〈鏖殺公〉的劍柄狠狠敲打鑽進他懷裏的巫師頭部。雖然不是刀刃,但天使本身就是靈力的聚合物,〈鏖殺公〉與隨意領域互相碰撞,產生激烈的火光。


    「什麽!」


    看來這個反擊出乎對方意料。巫師留下驚愕聲,當場倒地。


    「嘎啊……!嗚啊──」


    士道皺著臉緊咬牙根,用沒有握〈鏖殺公〉的那隻手拔出肚子上的刀子,大量出血染紅了周圍的地板。讓人不禁想大叫的激烈痛楚朝全身侵襲而來,令他差點就要昏倒。


    「嗄……哈……!」


    即使士道整張臉汗水淋漓,他依舊撐著身子。魔力消失的刀子被丟在地上,發出喀啷聲響。同時,小小的火焰舔拭著士道側腹部的刺傷。這是火焰精靈琴裏的保護──會自動治療士道傷口的治愈火焰。


    可是沒辦法等傷口複原。士道帶著火焰燃燒的腹部,再次邁步向前。


    ◇


    「這……到……到底是發生什麽情況啊!」


    ast隊長日下部燎子苦著一張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因為鏡山市商業區充斥著的巫師與機械人偶,還有好幾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精靈〈夢魘〉,宛如戰爭的攻防戰一幕接著一幕展開。


    這情景讓人瞬問快要忘記這裏是日本,而且還是商業區正中央。炮彈飛舞、魔力光閃耀,井然有序的街道逐漸變成瓦礫堆。


    ──原本被命令在原地待命的ast,剛才終於下達了出動命令。


    不過那道命令並非討伐操控天宮廣場人們的精靈,而是由於新出現的精靈襲擊dem日本分公司,所以要ast去支援dem。


    史無前例地放著天宮廣場的暴動不管,迅速對應大客戶那邊的情況。雖然對這道命令並不是完全沒有異議或怨言,但既然出現精靈,也不能放著那邊不管。燎子與原本待命的ast隊員一同緊急趕到位於鏡山市商業區的dem日本分公司大樓。


    她做了一個深吸呼讓情緒冷靜下來,然後對隊員下達指示:


    「全體隊員聽令,掩護dem industry的巫師,徹底消滅地上的〈夢魘〉……雖然是個令人提不起勁的作戰,但這也是命令,振作起精神!」


    「是!」


    遵從燎子的指示,身著it的ast隊員一一在空中散開。


    要說燎子本身對dem沒有不信任感是假的。畢竟對方強硬追加多達十名的要員到ast,而且過去還企圖在一般市民沒有避難的狀態下進行戰鬥。


    雖說如此,既然這是高層下的命令,也不能忽視不去執行。如果在這裏感情用事違反命令,就會讓對方有藉口對高層、ast進行處分。最糟糕的情況──不可否認會有dem的巫師取代ast的可能性。


    而且,還有關於折紙的事。縱然折紙的行動分明是違反命令


    ──但第三戰鬥分隊當時想進行的作戰,危險性也顯然非常高。燎子想以此為武器,設法積極爭取減輕折紙的處分。現在不能落下把柄。


    燎子驅動推進器跟隨隊員身後,投身混亂至極的戰場之中。


    她利用以隨意領域強化的視力,正確捕捉在狂暴肆虐的爆炎與硝煙中四處飛翔的好幾個黑影,扣下雷射加農炮的扳機。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不過〈夢魘〉一個轉身避開了攻擊,也沒反擊,做著小醜般的可笑舉動朝其他地方飛走。那調調簡直像在嬉戲一般。


    「這些家夥是怎樣啊?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就在此時,傳來有些奇怪的聲音,燎子挑動了一下眉毛。


    「咦……?」


    若要比喻,就像是站在強烈台風中心點那樣的轟隆聲響。還以為是不是有什麽飛機在空中飛,但上空並沒看到類似的東西。倒不如說,基本上響起空間震警報的地方,應該除了自衛隊所屬的飛行機以外,禁止其他飛行機飛行。


    不過在一瞬間之後,有某種隻能形容為保有自我意識的台風之類的東西,彷佛要直線橫向穿越燎子的視野,卷起強烈風勢通過。


    「什……!」


    她下意識提高隨意領域的密度。受到那風團的風勢影響,好幾名巫師、人偶和〈夢魘〉失去平衡,被吹到旁邊。


    「剛才的是……什……什麽?」


    由於事發突然,燎子沒看清楚它的真麵目,隻是不停眨著雙眼。


    然而,下方有漆黑子彈近逼而來,燎子將注意力轉回戰場上。她用提高密度的隨意領域彈開子彈,架著雷射加農炮狠狠瞪著地上。


    雖然好奇風團的真麵目,但現在必須先想辦法解決〈夢魘〉。燎子驅動推進器,再次投入巫師與精靈的混戰之中。


    ◇


    「咕啊……!」


    握著〈鏖殺公〉的手感受到像是肌肉纖維被扯斷的疼痛。接著,手臂順勢被火焰灼燒般的熱度侵襲──手上的劍快失手掉落、岌岌可危的時刻,治好了手部的肌腱。


    好不容易打倒巫師們,在大樓中前進的士道以琴裏的保護能力一邊讓因操作〈鏖殺公〉所產生的身體損傷複原,一邊繼續戰鬥。


    使用超越人類智慧力量的代價,就以超越人類智慧的力量奉還。


    不過,人類的身體不可能一再忍受如此殘酷的循環。在接連現身的巫師們麵前,回複能力漸漸無法追上戰鬥──士道終於被逼到牆邊。


    「唔……」


    既使想揮舞〈鏖殺公〉,手臂也使不上力。縱然費盡力氣總算沒有讓劍掉落,但士道全身的骨頭和肌肉都發出悲痛的慘叫。


    士道緊咬牙根看向周遭。


    手持槍枝的巫師有三名,隨後趕上他們的五名同樣也是巫師。總計八名人類包圍著士道。


    「真是難纏啊,不過結束了。」


    巫師手托著槍說道。同時,士道突然感到呼吸困難。


    「啊……嘎……!」


    恐怕是對方用隨意領域塞住士道的口鼻,或是降低他周圍的氧氣濃度所致吧。即使不使用槍枝等武器,隻要是極近距離的人類,他們似乎可以輕易捕捉到。


    就算士道試圖反抗,這次卻連手腳也變沉重,跪倒在地上。


    「咕……嗚嘎……啊……啊……!」


    視線模糊,意識逐漸蒙上一層煙靄。


    「十……香……」


    ──然而,就在士道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吞沒時……


    倒臥在地上的士道背後傳來「啪嘰」一聲東西龜裂般的聲音。下一瞬間,並排在走廊上的玻璃窗一口氣碎裂,碎片如雨傾瀉而下。


    「嗚哇!」


    手托著槍的巫師發出慌亂的聲音。


    但異常並沒有就此結束。強烈的風壓從碎裂的窗戶襲來,輕易吹飛士道眼前的三名巫師。


    「什……!怎……怎麽會有這種蠢事,隨意領域被──」


    士道感覺周圍的氣溫一口氣下降。


    沒錯,甚至讓人有種周圍是不是瞬間變成冷凍庫的錯覺。


    不過看來這並不是差點失去意識的士道感受到的幻覺。前方傳來巫師們的慘叫聲。


    「這……這是……」


    「連隨意領域都一起逐漸被凍結了……!先暫時解除隨意領域吧!」


    「了……了解!」


    才剛聽到這種聲音,士道便感受到加諸自己全身的重壓及呼吸困難的感覺,如同虛幻一般消失了。


    「咦……?」


    士道直眨著眼睛,環顧數秒間樣貌全然改變的景色。


    窗戶被吹走、寒流來襲,直至剛才還以壓迫性的視線看著士道的巫師們一副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樣子,陣腳大亂。


    不過下一瞬間,士道全部理解了。


    「哼,真是沒用呢~~」


    穿著華美閃亮靈裝的美九從碎裂的窗戶現身,降落在走廊上。


    同時輕快地踏著「噠噠」的步伐。


    「〈破軍歌姬〉──【獨奏(solo)】!」


    接著從那裏出現一根銀色的細長圓筒。看來似乎是那台巨大管風琴的一部分。


    銀筒的最前端朝著美九的方向彎曲。


    那副模樣簡直就像演唱會時會使用的直立式麥克風架。


    「────────────────!」


    美九朝著那裏發出會讓人不禁聽得入迷的美聲。


    那聲音通過圓筒的內側,經過好幾次的回響傳遍四周。


    下一瞬間,聽到美九歌聲的巫師們一齊解除武裝,整齊列隊排在牆邊。


    「美九!」


    士道一叫喚她的名字,她便看似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撇開視線。


    「可以請你不要那麽隨便地叫我的名字嗎?用從你的喉嚨發出的聲音、舌頭發出的音調叫我,光是這樣就會在我可愛的名字上累積擦也擦不掉的汙穢~~」


    還是一點也沒變。她用不適合她那張可愛臉龐的毒辣謾罵,刺痛士道的心。


    往窗外看去,可以看見顯現天使的四糸乃與八舞姊妹的身影。或許是她們將美九運送到這層樓了吧。


    「姊姊大人……我們該做什麽?」


    四糸乃緊抓著巨大兔子布偶的背如此說道,美九原本朝士道露出的苛刻表情瞬間化為微笑,麵向四糸乃說:


    「嗯嗯,讓我想想~~四糸乃和耶俱矢、夕弦你們的天使在大樓裏麵應該滿擠的……這樣好,你們去擊退外麵的巫師,讓他們不要來妨礙我們。」


    美九豎起一根手指,同時眨了眼睛。結果,這次換八舞姊妹出聲了。


    「嗬嗬,原來如此呀。那麽吾等就先去將姊姊大人的歸途清掃清掃。」


    「擔心。不過,夕弦等人不在真的沒關係嗎?」


    「啊哈哈,就算對方再怎麽強終究也隻是人類吧?怎麽贏得了我這個精靈嘛~~」


    美九爽朗地笑了。三人剎時你看我我看你,然後輕輕點點頭。


    「既然姊姊大人都這麽說了……」


    「嗬,遵命!請放心交給吾等,吾保證會從這棟建築物筆直鋪上天鵝絨地毯!」


    「了解。全部都遵照姊姊大人的願望。」


    「喂、喂,四糸乃!耶俱矢!夕弦!」


    就算士道叫喚三人的名字,她們也聽不進去,急驅著天使往各自想去的方向飛去。片刻之後,可以看見冷氣的洪流和風團在巫師和狂三們的戰場上狂暴肆虐。


    美九一臉滿足地確認了這個情景之後,再次將臉轉向士道。


    「美九……你


    到底為什麽會──」


    士道說到這裏,恍然大悟般瞪大雙眼。


    「難不成美九……你……是來履行那個約定……?」


    「……!」


    美九聽了一臉不悅地皺著臉。


    「請你不要誤會好嗎?某個討厭的想自殺的人自顧自地喋喋不休,撂下連胡言亂語都談不上的令人不悅的詭異聲音,我一點~~~~都不在意好嗎~~我會來這裏,是因為想將另一個精靈納入我的收藏品行列~~」


    「美九……」


    士道輕輕呢喃這個名字,就這樣低下頭。


    「抱歉,感激不盡……!」


    「哼!我就說你沒必要向我道謝啦~~我是照自己的意思要來帶十香走……你要不知羞恥地跟上來是你家的事,不過請你盡可能不要進入我的視野~~」


    美九瞥了士道一眼後,在走廊上大步前進。士道見狀連忙跟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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