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冬天來了,春天也不遠了。但從今天的日期十二月一日來看,冬天才剛開始,離春天還遠得很呢。


    彷佛要印證這句話說得不錯似的,今天早晨加上陰天助陣,表現出這個季節最寒冷的天氣。每當樹木枯寂的枝椏隨風搖曳,五河士道便忙著將脖子縮進大衣的衣領內。


    被雲朵覆蓋的天空一片白茫茫,吐出來的氣息也呈現雪白的顏色。氣溫一低就令人感覺空氣清澈,是因為寒冷的空氣令人聯想到澄淨透明的冰塊──還是認為寒氣也會降低細菌或有害物質的活躍程度呢?當然,隻是自己本身的感覺器官變得遲鈍這一點的可能性也非常高。


    士道呼地吹了一口氣溫暖自己凍僵的雙手。冰冷的指尖一瞬間暖和了起來──但氣息中蘊含的水分冷卻後,反而比剛才還要冰冷。


    「唉……感覺氣溫一下子降了許多呢。早知道我也圍圍巾或戴手套了。」


    士道搓揉著掌心,再次吐出氣息。由於明白靠吐氣暖手也是白搭,他這次隻是單純的歎氣。士道現在的裝扮是平常的製服外加一件厚大衣。他心想就算邁入十二月也不會冷到哪裏去吧,所以沒有放在心上,但看來他似乎低估了冬天的威力。


    而且,可能因為夜晚到清晨溫度變化大而著了涼的關係,他從早上開始身體就不太舒服。是否該立刻折回去拿禦寒用品呢?


    「嗯……」


    不過,士道現在已經從家裏走到離學校正好一半的路程。現在回家的話,上學應該會遲到吧。但離學校又有一段距離,真是處於不上不下的位置啊。


    「唔,你會冷嗎,士道?」


    如此說完望向士道的,是走在他身旁的夜刀神十香。她睜著一雙夢幻的水晶眼瞳仰望士道,一頭如夜色的長發隨著寒風搖曳。


    她現在身穿製服,外加一件看起來十分溫暖的粗毛呢大衣,脖子圍著一條格子花紋的圍巾,而且手上還戴著連指手套,也許是心理作用,感覺她穿的襪子也是布料厚的那種。簡直就是一副冬天的打扮。


    對了,十香前幾天跟其他精靈還有令音他們一起出門購買冬天的用品,大概是在那時候挑選的吧。黑色大衣配上紅色圍巾,非常適合十香。


    「是啊……我好像有點太小看十二月了。我決定明天開始要穿暖一點上學。」


    士道說完後,十香發出「唔嗯……」的一聲將手抵在下巴,直盯著士道的臉。然後,指著圍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


    「對了,士道,這個給你用!毛絨絨的,很溫暖喔!」


    「咦?不用了啦,這樣你不是會冷?」


    「唔……我沒關係啦,因為我有手套啊!」


    十香說完,上下擺動手指動了動她可愛的連指手套。士道無力地露出苦笑。


    「呃,我想靠手套脖子是不會暖和的……」


    「唔……」


    聽見士道說的話,十香沉思了一會兒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主意似的捶了一下手心。


    「有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十香發出雀躍的聲音,解開一圈圍巾,一半依舊圍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把圍巾的尾端遞給士道。


    「好了,圍吧。這樣子我和士道都會很溫暖。」


    十香如此說完,露出滿麵笑容。


    「這……這,不用了啦……」


    不過,士道卻苦笑著推辭。


    這也難怪。十香提出的方式或許確實能讓兩人取暖,但做出兩個人共圍一條圍巾上學這種宛如漫畫中情侶般的舉動,不知道同班同學們會對他投以什麽樣的視線……不對,也不是想像不出來,肯定充滿了羨慕、嫉妒和殺意。


    然而,十香並沒有退讓。她讓士道握著圍巾的尾端,催促他快點圍到脖子上。


    「你在說什麽啊,你這樣會感冒喔。」


    「這……你說的是沒錯啦,但我有其他的考量……」


    就在士道露出左右為難的表情時,後方響起「躂躂躂!」的劇烈腳步聲。


    「嗬嗬!愚鈍之徒!汝等還在這種地方啊!」


    「超越。夕弦和耶俱矢停不下來。」


    接著,有兩道影子大聲發出上述的聲音,同時超越士道和十香。


    那兩道影子的身分是八舞耶俱矢與八舞夕弦。她們和十香一樣居住在精靈公寓,是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精靈。兩人現在都在製服上麵套上一件焦糖色的粗毛呢大衣,耳朵上戴著毛絨絨的耳罩。她們兩人的禦寒策略似乎也很完善的樣子。順帶一提,夕弦手上戴著的是普通的手套,而耶俱矢則是戴著露指的皮製手套。


    「耶俱矢!夕弦!」


    「哼,兵貴神速。抱歉,本宮先行一步……汝等在做些什麽?」


    「疑惑。是在玩帶狗散步的遊戲嗎?還是說,一大早就在玩那種遊戲?」、


    八舞姊妹繞到士道和十香兩人麵前,皺起眉頭說道。


    於是,士道吃驚地抖了一下肩膀。由於十香讓士道握住圍巾的尾端,看起來就像士道牽著係在十香項圈上的狗繩一樣。


    插圖007


    「唔?什麽意思啊?」


    「喂、喂,別說這種會招人誤會的話啦。這是因為……」


    士道話才說到一半,耶俱矢和夕弦就轉過身。


    「本宮不會過問汝個人的興趣,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奉勸汝還是節製一點為妙。」


    「首肯。請你也為配合你癖好的十香想一想。」


    「就說不是了嘛──」


    「那麽,再見了!在約定的場所再會吧!」


    「離別。八舞是風之子,活蹦亂跳的。」


    八舞姊妹隻留下這兩句話便在通學路上奔馳而去。


    「啊!喂,你們就這樣誤會我……」


    依那兩個人的個性,應該是不會到處毀壞士道的名聲,但……難保她們不會毫無惡意地說溜嘴,還是盡早解開誤會為妙吧。士道以目光追著兩人的背影,同時對站在身旁的十香說:


    「……我說,十香。我想到不用借你的圍巾也能溫暖身體的方法了。」


    「唔?有那種方法嗎?」


    「有……就是奔跑!」


    士道說完朝地麵一蹬,十香便發出「喔喔!」的聲音,隨後跟了上來。


    士道好不容易緊追在身影越變越小的八舞姊妹後頭,持續奔馳了幾分鍾後──便抵達了學校,比預定時間還要快上許多。


    「呼……呼……」


    士道來到校舍入口的鞋櫃處,氣喘籲籲地將手撐在膝蓋上。十香臉不紅氣不喘地在旁邊詢問士道:


    「士道,你還好嗎?」


    「嗯,還行……」


    士道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點了點頭。體力比身為精靈的十香差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感覺比平常還要疲累,果然是因為早上氣溫驟降而感冒了嗎?


    「嗬嗬!汝等挺有兩把刷子的嘛。」


    「讚賞。不過,論速度,還是夕弦兩人稱霸。」


    先行抵達學校的八舞姊妹擺出帥氣無比的姿勢迎接士道和十香。士道原本就沒有想過能追上她們,她們會在鞋櫃處等待自己真是走運。士道調整完呼吸後挺直身體,開口說道:


    「你們好像誤會了,我先聲明,剛才那是──」


    「嗯?十香想要借汝圍巾吧?」


    「當然。那種事情,一看就知道了啊。」


    兩人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態度說道。士道瞪大了雙眼。


    「你們早就看出來了喔!」


    「嗬嗬,當然啊。沒有什麽事情是吾之魔眼無法看破的。」


    「首肯。剛才隻是耶俱矢吃醋,在捉弄士道而已。」


    「喂……!汝別亂說!本宮才沒有吃醋!」


    「逃跑。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喂,給我站住,夕弦!」


    夕弦露出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如此說完便一溜煙地跑走。耶俱矢也追在她身後,發出吵鬧的腳步聲進入學校。


    士道目送她們的背影,唉聲歎了一大口氣。


    「真是的,那兩個人還是一樣精力充沛呢……」


    「士道,我們也進去學校吧。要不然,好不容易變暖的身體又會冷掉喔。」


    「嗯,說的也是。」


    士道點頭回應十香說的話後,隨即脫下鞋子,打開鞋櫃。


    然後,一臉納悶地皺起眉頭。


    「嗯……?」


    「唔,你怎麽了,士道?」,


    「沒有啦……鞋櫃裏沒看到我的室內鞋。」


    沒錯。士道想像平常一樣拿出室內鞋,卻一把抓了個空。


    「怎麽會。是有人弄錯,穿走了嗎?」


    「唔……可能是吧。」


    十香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士道含糊地回答她。


    室內鞋不見是霸淩常用的手段……但要是說出這種話,十香應該會感到不安吧。


    況且,士道也想不到有誰會故意做這種事找他麻煩……不過,最近士道在學校裏的評價一落千丈是不爭的事實,無法完全否定這一點,真是挺悲哀的。


    「沒辦法了,今天就穿拖鞋湊合湊合吧。」


    士道如此說完便到事務處借賓客用的拖鞋,然後和十香一起走向二年四班的教室。


    接著打開教室的門,走到自己的座位──然後停下腳步。


    理由很單純。因為已經有人占據他的座位。


    那是一名少女,特徵是擁有一頭及肩的發絲和端整如洋娃娃般的臉龐。


    不過,如果隻是這樣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女生常常借坐其他學生的位子來和朋友聊天。


    但那名少女卻躲在桌子底下,跪坐在地板上,臉頰緊貼著椅子等待士道。若是這種情況,那就另當別論了。周圍的同班同學散發出視而不見的氣息。


    「……折紙,你在幹嘛?」


    士道眯起眼睛如此問道。


    沒錯,她正是鳶一折紙,既是士道的同班同學──也是上個月士道成功封印的新精靈。


    通常精靈會集中居住在五河家隔壁的精靈公寓,但折紙舍不得離開充滿父母親回憶的房子,現在仍留在原本的家。因此,上學時間也跟士道等人有些出入。


    聽見士道說的話,折紙從桌子底下爬出來。


    「幫你暖好了。」


    「椅子嗎!」


    「不隻椅子。」


    折紙如此說完,摸索懷裏,拿出一雙室內鞋。


    ──因折紙的體溫而變得暖呼呼的士道的室內鞋。


    「還有這個。」


    「……原來犯人是你啊!」


    士道大聲吶喊後,十香緊接著扯開嗓子說:


    「折紙!不可以拿走士道的室內鞋!害他隻能穿拖鞋!」


    「……!」


    聽見十香說的話,折紙反射性地望向士道的腳下,然後深深低下頭。


    「對不起。我思考得不夠周到。」


    「沒……沒關係,下次注意一點就好了……」


    「我滿腦子都在想,必須拿到今天早上構想出來的能夠同時保溫士道椅子和室內鞋的係統專利和商標權。」


    「那是從安土桃山時代就有的保溫方式吧!」


    士道大聲吼叫了一會兒後,像是感到疲憊似的唉聲歎了一口氣,換穿上自己的室內鞋。


    然後把書包掛在書桌上,打算脫掉大衣。


    「等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折紙出聲製止士道。


    「嗯?幹嘛?」


    「士道保溫係統,零式。」


    折紙以淡淡的語氣如此說完便將手伸進士道脫到一半的大衣裏,緊抱住士道的身體,呈現宛如兩人共穿一件大衣的模樣。


    「什麽……!」


    「喂……喂,折紙!你對士道做什麽!」


    十香露出驚慌失措的模樣,動手想要把折紙扒開。然而折紙卻使出宛如虎鉗夾具般的力量,緊摟住士道不放。


    不過,數秒後,折紙像是察覺到什麽事情一樣,抬起她原本埋進士道胸口的頭。


    「你的體溫已經很高了。士道,你在發燒嗎?」


    「咦?喔喔……沒有,我剛剛用跑的到學校,所以身體很溫暖吧。」


    「是嗎?那就好。」


    折紙說完便放開士道的身體,然後轉過身。


    「折紙?你要去哪裏?」


    「有點事。」


    折紙留下簡短的話語便走出了教室。


    十香目送她的背影,氣呼呼地交抱雙臂。


    「真是的,一點都不能大意!」


    「哈哈……該怎麽說呢,折紙就是折紙啊……」


    士道無力地笑著就座。


    其實,剛才的折紙跟士道等人過去認識的折紙有些微妙的差異。


    她可說是融合了原本的折紙和士道改變過去後所產生的乖巧折紙所形成的新折紙。


    不過,從她剛才的行為看來,原本折紙的個性似乎比改變過去後的折紙來得強烈。


    「唔?」


    然而,聽見士道說的話後,十香歪了歪頭。


    「你在說什麽啊?那家夥的行為確實讓人看不下去,但並不是跟之前完全一樣喔。」


    「是嗎?感覺反而變本加厲了呢……」


    「可是,要是以前的折紙,在我硬扒開她之前勢必會死抱著你不放。而且,她剛才離開時的表情……」


    「咦?」


    士道一臉疑惑地瞪大雙眼。


    「……」


    折紙走出教室之後,在走廊上小跑步前進,來到沒有人的地方便背靠著牆,當場癱軟地蹲坐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雙手摀住臉龐發出聲音。


    體溫傳到手心。不用照鏡子也能輕易料到自己滿臉通紅。


    「我怎麽會做出那種事。」


    折紙發出顫抖的聲音呢喃,胡亂搔了搔自己的頭發。


    折紙分明隻是正常地去上學,但在她看見士道鞋櫃的瞬間,內心的木下鳶一郎秀吉便吶喊著必須溫暖殿下的室內鞋才行。然後,等她回過神來,懷裏便抱著士道的室內鞋,擺出像是被送上斷頭台的罪人的姿勢,將頭放在士道的椅子上了。如今回想起來,依舊不知所以然。


    然而另一方麵,她卻又覺得這種行為是理所當然。不僅如此,她還認為沒有先將士道的運動服穿在製服底下保暖真是太失策了。既能溫暖士道的身體,也能滿足自己的心靈,正是達到所謂雙贏的關係。果然得搶先別人一步申請專利才行,名稱叫作折紙發熱瓶。有保溫瓶和臉頰發熱兩種層麵的含意,是充滿機智的命名。折紙內心同樣存在著這種想法。


    那是原本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折紙與世界被改變前的折紙的意識混在一塊所引起的混亂。


    而且,兩邊折紙的個性理應是平均分配,然而不知為何,在麵對士道的時候,總是會被後者的感覺所支配。


    這個身體原本是屬於改變世界後的折紙,兩者隻會取得平衡,新融合的改變前的折紙絕對不可能占上風。


    不過,改變後的折紙意識本來「百分之三十是對士道的愛意,百分之七十是得宜的舉止」,再加上「百分之一百二十對士道的愛意」的話,也難怪會失去平衡。


    「士道


    會不會以為我很奇怪啊……」


    折紙語帶歎息地低喃後,四周正好響起「當──當──」的預備鈴聲。


    「啊……得快點回教室才行。」


    總不能一直處於這種狀態。折紙用手簡單梳理好淩亂的發絲,雙手撐著膝蓋站起來。


    但就在折紙彎過走廊的轉角時,「砰」的一聲撞到了人。


    「呀!」


    「啊,抱歉……折紙?」


    站在她眼前的,正是剛才理應在教室分開的士道。


    「原來你在這裏啊。話說,剛才的聲音是……」


    「沒什麽。倒是士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折紙詢問後,士道便用手指搔了搔臉頰回答:


    「沒有啦……你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對勁,想說不知道你怎麽了就來看看情況……」


    「……!」


    折紙感到心髒撲通跳了一下。士道在關心折紙。光想到這一點,內心就稍微溫暖了起來。不過,身體卻搶在感受到溫暖之前采取行動。


    「我好高興。其實我身體不舒服,希望你幫我觸診。具體的部位是胸口和下腹部。」


    折紙說著,同時一把抓住士道的手。士道發出「噫!」的一聲,屏住了呼吸。


    ──咦?咦?我在做什麽呀?折紙不理會內心的混亂,身體毫不猶豫地持續行動。


    「醫生,麻煩你了。請溫柔但大膽一點。」


    「十香!十香啊──!折紙果然還是老樣子啊──!」


    士道的哀號響徹上課前的學校。


    ◇


    「……」


    司令官五河琴裏獨自坐在〈拉塔托斯克〉於天宮市擁有的地下設施一角。


    這名少女的特徵是用黑色緞帶綁成雙馬尾的長發、披在肩上的深紅色外套,以及含在嘴裏的加倍佳棒棒糖。長相符合她現在的年齡,十分可愛,但她現在的表情卻宛如一名身經百戰的軍人般嚴肅。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因為琴裏手上拿著上個月成功封印的精靈〈惡魔(devil)〉的資料。


    〈惡魔〉。那是與最邪惡精靈〈夢魘(nightmare)〉時崎狂三同樣被列為一級警戒對象的反轉精靈。


    而她的真麵目是前ast的鳶一折紙。琴裏過目的資料上除了記載〈惡魔〉的詳細資料,還記載了偵訊她的結果。


    「……唔。」


    琴裏輕聲低吟,同時將視線落在紙麵的某個項目。


    她雖然對改變世界和人格統一這兩件事十分感興趣,但是──最吸引琴裏目光的,是折紙靠狂三的天使〈刻刻帝(zaphkiel)〉回到五年前的天宮市時的事情。


    沒錯。據說折紙為了拯救自己雙親的性命而回到了五年前,與某種存在對峙。


    ──〈幻影(phantom)〉。賜予琴裏、美九和折紙等人精靈之力的神秘存在。


    「雖然稱不上是抓住你的狐狸尾巴的程度……」


    琴裏自言自語。


    她過去也曾直接見過〈幻影〉一麵。不過,當時〈幻影〉全身上下籠罩著類似雜訊的東西,聲音也像透過變聲器一樣,根本無法掌握他的真實麵貌。美九也這麽說。


    不過,據說折紙與〈幻影〉交戰,利用天使的力量剝開雜訊屏障,雖然隻有一瞬間,卻聽見了他的聲音,看見了他的背影。


    據折紙說──〈幻影〉是一名年輕的少女。


    而且少女說自己有某個目的。


    琴裏瞪視著依照折紙的記憶所描繪出來的〈幻影〉的素描,開啟雙唇:


    「〈幻影〉……你究竟是何方神聖?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說完這句話後,有人恰巧在這個時間點敲了房門。


    「是誰?」


    「……是我。」


    「喔喔,進來吧。」


    房門在琴裏回答的同時打開了,一名身穿〈拉塔托斯克〉製服的女性走進房內。隨意綁起的頭發,加上用深深的黑眼圈裝飾的眼睛,她是〈拉塔托斯克〉的分析官,也是琴裏的知己,村雨令音。


    「有事嗎,令音?」


    「……嗯,我本來想用終端機聯絡你,但聽說今天你有來。」


    「是啊。」


    琴裏微微點了點頭。今天是平日,照理說琴裏也應該跟士道還有十香她們一樣去上學。


    「我想要調查一些事情。啊,我當然有確實計算出席天數,還在安全範圍之內。所以,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嗯。有件事情我很在意。」


    「在意的事情?」


    琴裏歪了歪頭,令音便將手上的平板電腦展示給她看。


    螢幕上顯示出各式各樣的數值和好幾條線交錯的圖表。


    「這是……」


    「……這是大家最近的靈波數值圖表。你看這裏。」


    令音說完指向一條線──一條隻有它異常升高的線。


    「這是怎麽回事?這幾天大家的精神狀態應該都很穩定對吧?究竟是誰的──」


    話還沒說完,琴裏猛然抖了一下肩膀。


    「難不成,是鳶一折紙?」


    她才剛被封印,原本是反轉精靈,展現出強大的威力,就算顯示出某種異常也不足為奇。


    不過,令音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是。」


    「那是誰?十香?四糸乃?你該不會要說是我吧?」


    「……都不是。這是──」


    令音冷靜地告知此人的名字。


    ◇


    上完數學和現代國文的課後,現在要上第三堂課。


    二年四班的下一個科目是和三班一起上的體育課。


    「喂──五河,我們慢慢晃過去吧。」


    如此說著走向士道的,是一名用發臘將短發抓高的男學生。他是士道的損友,殿町宏人。


    「喔喔……下一堂是體育課嗎?」


    士道緩緩地抬起頭。殿町見狀,露出疑惑的表情。


    「嗯?你怎麽了啊?臉色有點差耶!感冒了嗎?」


    「嗯……不知道。今天早上開始就有點倦怠。」


    「唔,你還好嗎,士道?」


    「身體不舒服的話,在旁邊看同學上體育課比較好。」


    十香從右邊的座位,而折紙則是從左邊的座位,分別一臉擔憂地探頭看士道。士道發出啊哈哈的笑聲,並且揮了揮手。


    「不要緊啦,沒那麽嚴重。殿町,今天體育課要上什麽?」


    士道詢問後,殿町便聳了聳肩,彷佛在表達:「你忘了嗎?」


    「今天不是要體能測驗嗎?而且男女生測驗的地方就在隔壁,我計劃要盡情展現男人強健的一麵!為了這一天,我在上課的時候,屁股還稍微離開椅子騰空咧!」


    「上課中一直騰空嗎?」


    「沒有,每一堂課平均五秒吧。」


    「也太短!」


    即使士道如此吐槽,殿町似乎也沒怎麽在聽的樣子。他麵對十香和折紙的方向,猛然豎起大拇指。


    「所以,各位女同學,要重新愛上我的話,請趁現在。敬請期待我大展身手。」


    「士道,你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去保健室?」


    「不要勉強,士道。去保健室休息吧。」


    「哎呀,無視我嗎?聽我說一下話有那麽難嗎?小宏宏要鬧脾氣嘍!」


    殿町嘟起嘴唇一臉不滿地說了。士道聽見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露出苦笑,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


    「體能測驗這點程度,我應該還應付得過來。延到下一次也很麻煩,我會參加。你先走吧,我隨後


    就過去。」


    「好,別太勉強喔。你就隻懂得擔心別人,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卻漠不關心。」


    「哈哈……我會注意的。琴裏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呢。」


    「咦,真的嗎?我跟琴裏美眉果然很投緣呢,你說是吧,大舅子。」


    「少在那耍嘴皮子了,快點去吧。」


    士道像是在趕狗似的揮了揮手後,殿町便微笑著離開了教室。


    「好了……體能測驗是吧。」


    士道一邊說一邊望向十香和折紙。


    「……保險起見,我先叮嚀你們,不要做得太認真。雖說力量已經被封印,但你們的體能還是比普通人強。」


    「唔,我知道。我打算好好地克製力量。」


    「我會把力量收斂到常識範圍內。」


    「很好。應該說,我比較擔心的人是耶俱矢和夕弦。幫我提醒她們,別互相較勁,更新太多紀錄。」


    士道說完,十香和折紙便點了點頭。


    確認兩人答應後,士道帶著運動服走到教室外,在半路跟兩人分開,進入更衣室(不知為何,折紙本來想跟著士道一起進去,但被十香拖到女子更衣室去了),換好衣服後來到操場。


    結果立刻響起上課鍾聲,身穿運動服的菅沼體育老師出現,讓學生們排好隊。


    「……啊,糟了。」


    就在這個時候,士道微微皺起眉頭。


    都到這個地步了,到剛才為止還沒有感受到的強烈暈眩感朝士道侵襲而來。


    全身像發燒一樣發燙,意識漸漸模糊。菅沼老師好像在大家麵前說明體能測驗的項目和握力測量器的使用方式,但士道完全聽不見他的聲音。


    「唔……」


    士道用力搓揉自己視野朦朧的雙眼。他沒想到病情竟然會惡化到這種地步……早知道就乖乖聽從十香她們的忠告,去保健室休息了。


    當士道用模糊的意識思考著這種事情的時候,突然有人「咚咚」地敲了敲他的背。


    「嗯……幹嘛……?」


    往後看去,站在士道後麵的學生指著前方。


    「還幹嘛咧,換你測量握力了。」


    「咦?喔喔……」


    聽見同學的催促,士道這才發現在他精神恍惚的期間,排在他前麵的學生們似乎都已測量完握力。


    士道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走向前,拿起指針式握力測量器。


    「下一個是五河啊。好了,先從右手開始測。要使勁握喔。」


    手持記錄用寫字板的菅沼老師說完,手部做出用力抓握的動作。


    「高中男生平均的握力大概是四十三公斤,目前最高紀錄是芳川的七十五公斤。你有辦法超越他嗎?」


    菅沼老師打趣似的說完,體形魁梧的男學生──柔道社的芳川露出苦笑。


    「別這樣啦,老師。我再怎麽樣也不會輸給五河吧……應該說,我要是連握力都輸給李爾王(注:日文發音同現充王),我的個人特徵就陷入危機啦。」


    「說的沒錯。」


    周圍的男學生發出「啊哈哈」的笑聲。「李爾王」用不著說也知道是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為什麽這時會突然冒出這個名詞來?強烈覺得這個詞的用法好像跟原本的意思不一樣。


    不過士道現在的意識模糊,沒有餘力意會這個詞背後代表的另一層含意。


    在這種狀態之下,別說破最高紀錄了,連超越平均值都有困難吧……但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士道在右手使勁施力,握住握力測量器。


    於是,下一瞬間──


    在聽見「砰!」一聲的瞬間,有某種硬物掠過士道的臉頰。


    「……?」


    「喂……喂,五河。」


    正當士道歪了歪頭感到疑惑時,發現周圍的學生們全都注視著他的右手。


    「怎麽回事……?」


    士道循著所有人的視線望向自己右手握著的握力測量器,結果發現握力測量器竟然壞了。彈簧被扯掉,握柄的部分完全緊貼在一起,原本應該位於刻度上的指針彈飛開來。看來剛才掠過士道臉頰的,就是那個指針了吧。


    周圍的學生們突然開始喧鬧了起來。


    「剛……剛才那是怎樣?」


    「五河的握力到底是幾公斤啊……」


    「讓……讓我看一下。」


    菅沼老師從士道的手中拿走握力測量器後,從各個角度仔細端詳它。


    然後,吐了一口氣。


    「啊……大概是彈簧的部分金屬疲勞吧,畢竟是從以前用到現在的柬西,壽命已經到了。你沒事吧,五河?」


    「咦?我沒事……」


    士道如此回答,一口氣緩和了原本倒抽一口氣的學生們的氣氛。


    「啊,搞什麽嘛,嚇死我們了。」


    「也難怪我們會嚇到啊,指針彈飛倒還好,但彈簧整個被扯掉耶。」


    學生們像是豁然開朗一般點了點頭。


    「……」


    聽著其他學生的談話聲,士道一語不發地張開又握起右手幾次。


    ……原來如此,若說是彈簧金屬疲勞就解釋得過去了。士道又沒在做什麽像樣的肌力訓練,不可能破壞得了握力測量器,再說他現在的身體也處於十分糟糕的狀態。況且,士道剛才握住握力測量器的時候,幾乎沒使什麽力。


    正當士道獨自思索事情時,耳邊又傳來菅沼老師的聲音。


    「好了,接下來是扔手球,照順序從這裏扔球。高中平均大概是二十六公尺左右,手球社和棒球社可別低於平均紀錄喔。」


    菅沼老師說完,班上幾名社團成員便露出苦笑。


    接著學生們隨意排隊,依照老師的指示站在規定的位置上,開始扔球。


    「喝!」


    「淺井,二十四公尺!」


    「看我的!」


    「芳川,三十公尺!」


    「嘿啊────!」


    「殿町,你超線了。」


    就在學生和測量人員的聲音交互響起十幾分鍾後,終於輪到士道。


    「好,下一個,五河!手球不會壞掉,放心扔吧!」


    「……好。」


    士道有氣無力地如此回答後,隨便拿起放在籃子裏的其中一顆球,站在用消石灰畫出的圓圈裏麵。


    然後,在朦朧的視野中確認測量人員舉起手表示可以開始測量後,士道便緩緩地將右手舉向後方。


    「喝!」


    十香如此吶喊並朝地麵一蹬,在前方的沙坑落地。


    於是,手持測量器擔任測量人員的女學生──亞衣走了過來,測量從起跳線到十香腳印之間的距離。


    「十香,兩公尺九十公分!」


    「喔喔!是目前最高紀錄!」


    「真不愧是十香呢!」


    亞衣的死黨麻衣和美衣配合亞衣的聲音拍起手。


    從大家的反應看來,似乎成功跳出常識範圍內的紀錄了。十香一臉滿足地點了點頭。


    十香等人做完握力測量、扔手球後,現在正在測量跳遠。十香走出沙坑後,已經結束測量的八舞姊妹朝她走了過來。


    「嗬嗬,很不賴嘛,十香。」


    「首肯。真是絕妙的數字。」


    「喔喔,耶俱矢、夕弦。你們兩人的成績如何?」


    十香詢問後,耶俱矢和夕弦便挺起胸膛、盤起胳膊。


    「兩公尺五十公分。嗬嗬,若是吾等颶風皇女使出真本事,可是會引起騷動吶。唯獨今天,吾等試著改變比賽的形式。」


    「同意。不是比賽誰創的紀錄比較高,而是誰比較接近


    一開始設定的數值。握力很容易控製,但扔手球和跳遠就有驚無險了。」


    「喔喔,原來如此!」


    十香瞪大了雙眼,拍了一下手。如果是這樣,確實能夠在不被大家懷疑的情況下較量。


    正當十香和八舞姊妹聊著這個話題時,應該是排在十香後麵的學生結束了跳遠測驗。


    「──鳶一同學,兩公尺九十一公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跟十香她們三方鼎立啊!」


    聽見亞衣、麻衣、美衣驚愕的聲音,十香回過頭。


    折紙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走向她。十香不悅地將嘴角往下彎。


    「……折紙,你應該不是故意的吧?」


    「你是指什麽事?」


    「跳遠紀錄啊。為什麽就那麽剛好多我一公分?」


    「碰巧的。」


    「……真的嗎?我怎麽覺得你握力測驗也比我多零點一公斤。」


    「碰巧的。」


    「扔手球也比我多一公分。」


    「碰巧的。」


    「唔……」


    折紙態度如此堅決,害十香也開始覺得真的隻是碰巧,但是……怎麽樣都無法釋懷。十香望著折紙繼續說道:


    「那麽,下一個測驗項目你先測,這樣我就認同你隻是碰巧。」


    「那可不行。」


    「你果然是故意的嘛!」


    十香忍不住大叫出聲。不過,折紙已經沒在看十香,她將視線移向操場內側──男學生做體能測驗的地方。


    看情況,男生似乎還在扔手球。對了,剛才男生在測驗握力的時候好像發生了什麽騷動。可能是當中出了什麽問題而拖延到測驗的時間吧。


    「唔?」


    然後,十香發現似乎正好輪到士道扔手球。


    不過十香眉頭深鎖,因為士道走向規定位置的步伐宛如病人般搖搖晃晃。


    「唔,士道他不要緊吧?」


    「他身體好像還是不舒服的樣子呢。得帶他去保健室才行,用公主抱抱他去。」


    「給我等一下!有必要用公主抱抱他去嗎!」


    就在十香抓住折紙的手的瞬間──


    ──耳邊響起咻一聲劃破天際的聲音,隨後從士道的手朝天空描繪出一條直線。


    「啥……?」


    從某處傳來有人啞然無言的聲音。


    不過,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因為手球不是描繪出拋物線,而是宛如用尺劃出來的直線軌跡穿破雲層,消失在天空的彼方。那副模樣與其說是球,不如說是用彈射器射出的戰鬥機或彈道飛彈。可能是因為和大氣摩擦,球的表麵燒焦的關係,產生的煙霧宛如飛機雲一樣形成線狀,逐漸消融在空氣中。


    「…………」


    操場陷入片刻的沉默。


    在一片寂靜中,美衣低聲呢喃:「……掰掰肉(嘍)。」但沒有人吐槽她。


    結果,士道異常的暴投最後解釋成是因為強烈的上升氣流所造成。如果不這麽解釋,大家就會對這個狀況百思不得其解,這麽說或許比較正確吧。


    總之,在這場騷動過了十幾分鍾後,體能測驗繼續進行,現在正在測量五十公尺跑步時間。


    「好,那麽下一隊,女生是夜刀神同學、鳶一同學、山吹同學。男生是殿町同學、淺井同學、五河同學。就定位。」


    負責測量的學生下達指示。十香「嗯」的一聲點了點頭後,站在白線前。折紙和亞衣隨後就定位,然後士道也跟在兩位男學生的後頭,搖搖晃晃地走來。


    「唔……士道,你走路搖搖晃晃的喔。要是身體不舒服,還是不要勉強比較好吧?」


    「嗯,喔喔……我沒事的啦。」


    士道說完揮了揮手。於是,十香「唔」的一聲發出低吟。雖然擔心……但本人都說沒事了,或許也沒有十香插嘴的餘地。


    「──好,要開始嘍。男生的平均秒數是七點三八秒,女生則是九點零二秒。大家加油。」


    負責測量的學生如此說完,舉起手打出預備的信號。十香等人依指示將手抵在地麵,做出蹲踞式起跑的姿勢。


    「那麽……預備,起跑!」


    負責測量的學生用力揮下手。


    十香在腳部施力,往地麵一蹬將身體彈向前方,把女生和男生拋在後頭,奔馳在操場上。


    然而,一道身影卻出現在眾人以為是一枝獨秀的十香身邊。是折紙。


    「唔……!」


    十香斜眼望向奔馳在她身邊的折紙。從折紙的表情可以看出她還遊刃有餘,恐怕跟之前的體能測驗一樣,盤算著在抵達終點的前一刻甩開十香,以零點一秒之差勝過十香吧。


    「休想得逞……!」


    十香緊緊握住拳頭加快速度。不過,折紙也配合她調整速度,完全不打算落後她。兩人互相較量,越跑越快。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十香赫然驚覺──


    她一心隻想著要贏過折紙,不小心用大幅超越高中女生平均紀錄的速度在奔跑。


    「糟了……」


    要是打破紀錄會引來別人異樣的眼光。如此一來,也會給提供十香等人生存之處的〈拉塔托斯克〉帶來麻煩吧。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然而,就在十香思考著這種事情的時候──


    有一道影子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咻地經過十香的身邊。


    「唔──?」


    十香頓了一下才發現──


    原來那道宛如衝天炮般衝過操場的身影是士道。


    「!五……五河同學……跑出的成績是,四點三八秒……」


    「什麽!」


    「等一下,世界紀錄不是五點五六秒嗎?」


    「而且五河同學在下達起跑指示後,還呆站在原地一會兒吧!」


    「咦!那他實質的成績是幾秒啊!」


    位於終點的學生們突然騷動了起來。


    「嗯……大家怎麽了啊,那麽驚訝……」


    然而,當事人士道卻一副不怎麽在意的樣子……應該說是意識朦朧的樣子,甩了甩頭後就這麽無力地癱倒在地。


    「!士道!」


    「士道──」


    十香和折紙再次加快速度通過終點,衝向士道的身邊。


    ◇


    ……事情不太對勁。


    士道在朦朧的意識中如此思索著。


    他現在正躺在保健室的床上。因為身體發懶,暫時在這裏休息,不過身體狀況別說變好,反而還越來越惡化。


    視力模糊、頭腦混沌、身體發熱,一股強烈的倦怠感朝全身侵襲而來。這症狀宛如患上難纏的流行性感冒。


    不過,問題不在這裏。


    「……我是怎麽了啊?」


    士道輕聲呢喃後,抬起微微顫抖的右手,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它。


    ──凝視著在數小時前破壞握力測量器、將球扔向遙遠天際的右手。


    班上的同學和體育老師似乎都大吃一驚,但最感到驚愕的,無疑是士道。因為士道幾乎沒有使力……應該說,即使他竭盡全力,也不可能會造成那樣的結果。


    這種情況簡直就像是──


    「……精靈……」


    他發出斷斷續續的沙啞聲音如此低喃。


    沒錯。那股力量,類似十香等人的精靈之力。


    士道的確擁有透過親吻來封印敞開心房的精靈靈力的能力。


    而且,雖說隻能維持短暫的時間,但他也有顯現出精靈之力天使戰鬥的經驗。


    但他還是第一次像今天這樣,在沒有敵人也


    沒有任何人陷入危機的狀況下,不自覺地展現出力量。


    「這究竟是……」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包圍住床周圍的布簾被人猛然拉了開來。


    「士道!」


    士道還以為是暫時離開的保健室老師回來了,然而──並非如此。站在他麵前的,是他身穿國中製服的妹妹琴裏。


    「咦……琴裏?你怎麽會在這種地方……」


    「十香她們聯絡我了。聽說你發燒昏倒──而且,還使出怎麽想都是精靈的力量。身體狀況如何……我看不用問也知道呢。」


    琴裏看見士道的模樣後,露出嚴肅的表情。


    「你該不會……有什麽頭緒吧……?幾個小時之前,我的身體就怪怪的……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狀況……」


    「……總之,到〈拉塔托斯克〉的設施檢查吧。我已經吩咐人把車子開到學校後門了。你走得動嗎?」


    「嗯嗯……走到後門的話還可以。」


    士道如此說完便慢慢坐起身,穿上擺放在床邊的室內鞋。


    然後,在琴裏的攙扶下走出保健室。


    「唔……唔……」


    士道踩著踉蹌的步伐走在走廊上。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進入午休時間,周圍可見零零星星抱著便當的學生身影。雖然也有人對身穿國中製服的琴裏以及被她攙扶著走路的士道投以好奇的目光,但他現在沒有餘力去應對。


    其實士道想先回教室一趟,帶走書包和教科書,但他現在連爬樓梯都感到吃力。之後再拜托十香她們幫他帶回來比較好吧。


    「──士道!琴裏!」


    就在士道思考著這種事情慢步前進時,前方傳來十香的聲音。


    士道緩緩抬起頭,便看見十香還有折紙和八舞姊妹小跑步朝他走來。


    「……你們怎麽會在這種地方……」


    士道詢問後,八舞姊妹便猛然擺出姿勢。


    「這還用問嗎?因為午休時間到了,本宮正要前往衛生室察看汝的情況吶。」


    「提問。士道你才是怎麽回事,不用休息嗎?」


    「喔喔……我今天……想要早退……琴裏說已經幫我準備好車子了,我打算走到校外……」


    士道說完,四人像是在表達原來如此似的點了點頭。然後,折紙立刻迅速走向前。


    「那麽,摟住我的肩吧,我送你到校外。再不然,摟住我的腰也行。來吧,士道。」


    「唔……」


    聽見折紙說的話,十香欲言又止。大概是懊悔被折紙搶先一步,但看見士道一副難受的樣子,又判斷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


    「嗯……謝謝。不過,已經快要到了,沒關──哇!」


    士道正想踏出一步時,一個沒站穩,把手撐在位於左方的窗戶上。


    於是那一瞬間,以士道手觸碰的位置為起點,窗戶出現放射狀的裂痕,隨後「磅」的一聲發出清脆的聲音,同時玻璃碎片迸散。


    「咦……?」


    士道發出錯愕的聲音,凝視著在轉瞬之間變得通風的窗戶。周圍的學生們無不瞪大了雙眼,對他投以視線。似乎是偶然位於現場的亞衣、麻衣、美衣突然大喊:


    「咦?剛才的聲音是怎麽回事……」


    「嗚哇,你們看,玻璃破掉了!」


    「怎麽?五河同學你在到處破壞中午校舍的窗戶玻璃嗎?是想擺脫什麽形象嗎?」


    「不……不是,我什麽都沒……」


    士道慌慌張張地離開窗戶。然後,這次又不小心把手抵在牆壁上。


    結果,士道明明完全沒有用力,堅硬的牆壁卻像海綿蛋糕一樣被他挖了一個大洞。亞衣、麻衣、美衣見狀又再次感到驚愕。


    「哇!咦!那是怎麽回事!」


    「被他碰到的東西,全都傷痕累累!」


    「跟碎心搖籃曲的歌詞一樣!」


    「士……士道!你從剛才開始是怎麽回事啊!這到底是──」


    十香一臉擔憂地說道。


    「我也搞不清楚啊……」


    士道在此時眯起眼睛。因為不小心破壞牆壁而飛散在四周的建材粉塵刺激了士道的鼻腔。


    「──哈……哈啾!」


    害他不禁打了一個大噴嚏。


    就在那一瞬間,整個走廊刮起宛如巨大台風的暴風。玻璃窗嘎吱作響、紙張漫天飛舞、女學生的裙底風光外泄。


    「嗚哇!」


    「…………」


    「嗚……嗚呀啊啊!」


    「動搖。你幹嘛啊?」


    「我……我什麽也……唔唔……」


    士道搖了搖頭後──就這麽頹倒在走廊上。


    ◇


    「──沒想到〈惡魔〉竟會落入〈拉塔托斯克〉的手中。」


    執行董事艾薩克?威斯考特在dem industry日本分公司的一室輕聲歎息。


    他是個年約三十五歲的男人,特徵是擁有一頭顏色黯淡的灰金色頭發,以及如刀刃般的雙眸。他全身穿著有如黑暗般漆黑的西裝,將視線落在攤開於辦公桌上的資料。


    「非常抱歉。」


    彷佛在回應艾薩克般如此說的人是站在他身旁,擁有一頭淺金色頭發的少女,艾蓮?梅瑟斯。她是dem背後的執行力,第二執行部的部長,也是獨占世界最強之名的巫師。


    威斯考特誇張地聳了聳肩後,搖了搖頭。


    「你不需要道歉。〈惡魔〉的事,連我也沒預料到。」


    「隻不過──」威斯考特歎了一口氣。


    「──錯失得到自然發生的反轉精靈這麽珍貴的樣本,實在是太可惜了。除了〈公主(princess)〉之外,我還沒見過如此完美的反轉體。」


    威斯考特說完,轉動椅子望向窗外。


    威斯考特和艾蓮在距今約三個月之前,捕捉到精靈〈公主〉,成功令她反轉。雖然當時日本分公司的辦公大樓和周邊設施遭到破壞,還損失了許多兵器和巫師,但──這些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半毀的辦公大樓和設施已經透過顯現裝置修複完成,〈幻獸?邦德思基(bandersnatch)〉隻要再創造出來就好。就是可惜了優秀的巫師,但是隻要想成他們是實現威斯考特等人夙願的基石,那也是無可奈何的犧牲。


    「當然,精靈不可能原本就以反轉的狀態現身吧。〈惡魔〉究竟是基於何種理由陷入絕望的境地,我實在是無比好奇啊。如果可以,真想請她告訴我呢。」


    威斯考特如此說道,並且從椅子上站起來。


    「對了──艾蓮,剛才涅裏爾島上的設施聯絡我。」


    涅裏爾島。聽見這個名字,艾蓮抽動了一下眉尾。


    那個名字代表的是dem擁有的一個太平洋上的小島,以及小島地底下打造的實驗設施。


    艾蓮會對這個名字產生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那個設施的最深處囚禁著dem的最高機密──過去她所捕捉到的被指定為特殊災害的生命體。


    「看來『材料a』已經處理完畢。〈公主〉的反轉帶給我們非常大的進展,估計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成功率。你不覺得這個數字不壞嗎?」


    「那麽……」


    聽見艾蓮說的話,威斯考特揚起嘴角。


    「是啊。我們也差不多可以試著製造出一具完美的反轉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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