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菜來到了謙吾房前,敲門之後沒有任何回應,但房門卻沒有上鎖。雪菜擔心謙吾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連忙打開房門走了進去,卻隻見謙吾趴在桌子上打盹。明明屁股都還貼在椅子上,手指也還擱在鍵盤上,卻在那裏悠哉悠哉地呼呼大睡。


    “玩電腦玩到睡著了嗎……”


    話說回來,這樣子還真是夠邋遢的,簡直就像是好不容易等到放暑假的小學生一樣。


    什麽都不蓋就睡覺說不定會著涼,雪菜本打算把謙吾叫醒,但想想又作罷了。聽賽魯玖說,謙吾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天夜,在他如此疲勞的時候還是不要叫醒他為好,就讓他這麽睡著吧。


    “至少把這給……”


    雪菜好不容易從謙吾那亂七八糟的房間裏找出了一條毛毯,蓋在了謙吾背上。


    “到底在幹什麽呀……”


    看到這樣的謙吾,雪菜雖然有些擔心但同時也安心不少。


    小時候的謙吾很柔弱,沒什麽力氣還生性膽小,但卻又有著死認真、嫉惡如仇的一麵。


    雖然謙吾現在已經變得很強壯了,但不僅是邋遢,就連那些有點沒出息的地方都還跟過去一模一樣。雪菜並不討厭謙吾的這種兩麵性。


    話說回來——雪菜在謙吾的房間裏環顧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處除了遊戲還是遊戲,牆上的柵格也好,地板上也好,都堆滿了大量的遊戲機和遊戲軟件。這是雪菜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


    ——遊戲真的好玩到足以令人沉迷到這個地步嗎?


    “我也試著玩玩遊戲吧……”


    ——數小時之後。


    “嗯……”


    謙吾睜開了眼睛。連續熬了好幾天夜,一放鬆下來便被疲勞給壓垮,結果就這麽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咦?”


    謙吾發現自己身上蓋著毛毯,但他卻沒有蓋上毛毯的記憶。


    “難道說……”


    謙吾根據現狀試著做了推測。


    ——難道說,是這個房間裏哪個美少女遊戲的女主角偷偷跑到現實裏來給自己蓋上了毛毯?


    “要真是這樣的話該如何是好啊~”


    謙吾一邊在腦中進行著無藥可救的妄想,一邊看了看時鍾。已經是深夜了。大概是因為方才一直保持著不良睡姿的緣故吧,脖子和肩膀都很僵硬。謙吾便舒了舒筋骨。


    深呼吸之後,謙吾確認了一下手機裏的來信。


    “……嗯?”


    在毫無意義的廣告郵件之間夾雜了一封來自陌生地址的郵件。


    發信人是——“seven”。信件上還添加了附件。


    “什麽啊……?”


    謙吾告知seven自己不再玩威爾士年代記也隻是幾小時前的事情。雖然seven說過自己會想辦法做些什麽,但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又能有什麽進展呢?


    總之,先打開信件。


    “在遊戲之外以這種方式傳送信件還是第一次呢,我是seven喲!”


    “在那之後我侵入了威爾托斯子公司的服務器。”


    “很遺憾,那個公司好像真的在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把證據提供給警方,讓他們逮捕現在的經營者,隻要威爾托斯變回正經的企業,taiga也會回到這個遊戲裏來的吧……?”


    信件裏排列著這樣的文章。


    怎麽可能?謙吾暗忖著。威爾托斯以及它的關聯企業的保安係統,別說是icpo和cia,就連格裏克斯引以為傲的天才駭客集團“fantastic·three”都覺得萬分棘手。雖然不知道seven是何方神聖,但再怎麽說,隻花幾小時就黑進去是不可能的。


    “這封信上添加了暗號化了的壓縮文件。這是我所掌握的證據的一部分。看了這些文件之後,你肯定會相信我不是在扯謊。隻要輸入密碼,文件就會自動解封。”


    “密碼是,我和taiga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


    謙吾點開了壓縮文件。在密碼欄裏打進了自己想到的地點名。暗號解除之後出現的是,威爾托斯的洗錢記錄——也就是所謂“黑賬本”的一部分。


    2


    (……很好。)


    操縱seven的少女——布施七湖將信件發給了taiga之後,滿足地點了點頭。合上了輔助用的筆記本電腦,七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好久沒有使用自己的“力量”了,而且這次做的還是有益於世界的事情。七湖的心情十分愉快。


    七湖身上穿著吊帶式背心和短得像泳裝一樣的熱褲,露出度很高。但反正不怎麽不出門,這副樣子也不打緊。她是蝸居在家的高中一年級生。最近連蔬菜和水果都是網購的。


    因為好久沒去理發店打理過的緣故,頭發亂蓬蓬的。鼻梁上擱著眼鏡,眼皮下麵掛著厚重的黑眼圈,怎麽看都是一副離健康差距甚遠的模樣。不過,黑色的吊帶背心倒是把她那令人忍不住想去一把抱住的身材曲線完全襯托出來了。


    七湖一個人住在東京都青山的高級公寓裏。父母離婚了,雖然撫養權落在了母親手裏,但七湖不想依靠他們中的任何一方。


    按理來說,未成年人是不可能購得公寓房的。所幸的是,七湖能夠利用自己與生俱來的能力給自己賺來足夠的生活費。隻要憑借那種力量,寫該自己的戶籍記錄也好,捏造不存在的保證人也罷,全都隨心所欲。


    這幾個月以來,七湖的生活中心一直都是威爾士年代記。這遊戲是比目前為止玩過的任何一個在線遊戲都要來得帶勁,可謂是最完美的遊戲。在遊戲裏還遇到了像taiga這樣有趣的同伴。但是——


    確實,正如taiga所言。


    正經的人是不會去使用那些黑公司生產的產品的。


    但是,威爾士年代記毫無疑問是個好遊戲。


    為了taiga,七湖使用了自己的力量,並且成功找到了弱點,突破了對方的防火牆。無論多麽牢固的保安係統,七湖隻要看一眼就能夠發現它的弱點。她僅憑借自己的直覺就能夠理解,哪些地方是漏洞,篡改了哪些數據便可以成功入侵。


    證據被拷進了16gb的u盤裏,保險起見,所有的數據都經過了暗號化的處理。


    好不容易做到了這一步,七湖卻躊躇了。


    ——要把這些證據送到哪裏去,調查才會進行下去呢?


    日本警視廳的網絡犯罪對策課?


    不,威爾托斯的本部在美國,那是日本警察想管也管不到的地方。


    那麽送給fbi就行了嗎?


    就算fbi接到了報案,他們真的會相信自己這個來路不明的日本高中生嗎?也不能保證他們會願意收下這些證據。再說,七湖在業界裏也算是名人了,而且無論是戶籍還是身份都用相當出格的方式篡改過。既然自己也是那種有著說不清講不透的背景的人,還是盡量避免跟政府機關的接觸為妙——


    “哈……”


    七湖張開小嘴打了個哈欠。她這才想到,自己為了玩威爾士年代記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天夜,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至於u盤裏的證據該怎麽處理,還是等睡一覺之後再慢慢考慮吧。


    ——新的一天來臨了。


    上一次夜寢晝起都已經不曉得是哪年哪月的事了——七湖思忖著。重度的網絡依賴再加上遊戲廢人化,她的時間感覺早就變得很曖昧了,生物鍾也是一團糟。


    七湖把被汗水浸濕的內衣扔進了洗衣機,走進了浴室。噴頭裏流出的熱水令早晨渾濁的頭腦清醒了過來。水汽包裹著少女那正在茁壯發育的身體,水珠順著美妙的曲線滑落


    在了地上。


    積在地板上的水在排水口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漩渦的運動雖然乍看之下是一片混沌,實際上卻遵守著某種分形*規律。七湖不經意間看到了那個漩渦,然而在她眼裏,小小的漩渦卻變成了非線性常微方程的集合體。這並非錯覺,七湖的大腦就是這種構造。


    <注*:分形(fractal),即整體與部分相類似的圖形。如自然界中的雲形及海岸線等。由美國數學家曼德布洛提出,並被廣泛地運用在計算機圖解領域。>


    衝完澡後,七湖清清爽爽地走出了浴室,用毛巾擦幹身體之後穿上了衣服。她換上了新的吊帶背心和熱褲,與之前換下的衣褲是相同的款式。七湖幾乎沒什麽時尚概念,有好多衣服都是成打買的。流行什麽的根本無所謂,隻要能輕鬆地伸展開手腳就好。


    七湖打開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湊到嘴邊喝了起來。一邊潤著喉嚨一邊想著。


    ——今天到底幹什麽好呢?


    等待taiga的回信。


    再稍微調查一下威爾托斯。


    ——就沒什麽有趣的事嗎?


    威爾士年代記所帶來的樂趣實在太大,現在反而覺得空虛起來了。


    要是生活中沒了網絡和遊戲,七湖肯定會活不下去。反過來說,隻要有了這兩樣東西,就算孤身一人也能安然度日。想要朋友的話,通過網絡和遊戲去尋找就好了。


    這時,內線對講機響了起來。


    “消防設備的例行檢查。要進到房間裏去,請問可以開門嗎?”


    有人來了。要是回絕掉又會顯得不自然。七湖隻好透過防盜攝像頭看了看外頭。隻見外麵站著一個身穿工作服的年輕男性,胸前別著東京都職員的工作證。


    “……請進。”七湖說著打開了門鎖。這樣的例行檢查也不是第一回了。


    雖然七湖很不擅長應付“活人”,但火災報警器和瓦斯管道之類的檢查也就是幾分鍾的功夫,忍一忍就過去了。


    門打開之後,四個穿著工作服的男人連鞋都沒脫就走進了房間裏。


    “——咦?”


    “布施七湖對吧?”其中一個男人說道。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小型手槍。剛開始七湖以為那隻是玩具,但仔細考慮一下眼前的狀況,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些男人為了進入房間,甚至特地裝備了東京都職員製服和工作證,怎麽可能會有閑情玩手槍遊戲?


    “你是如何突破保安係統的?”


    “——!”


    露餡了!


    眼前的這些男人肯定知道七湖的違法行徑。


    “到別的地方去好好聊聊吧。”


    七湖被前後左右圍了起來。後麵的男人用手槍頂著她的背,右邊的男人則用身體掩著槍,不讓他人發現。他們似乎諳熟於此道,完全沒有給七湖留下逃跑的機會。七湖就這樣被挾持到了停在公寓外頭的小貨車上。沒想到,久違了的出門竟然是以被人綁架的形式實現的……


    七湖被兩個男人夾著坐進了貨車的後座。剩下的兩個男人分別坐在駕駛席和助手席上。雖然這些男人都持有手槍,但貨車後頭的載貨台上還放著步槍和機關槍。甚至連霰彈槍都有。


    車子動了起來,行駛在青山的高級住宅街上,之後又從表參道拐進了另一條岔路。似乎是在尋找沒有人煙的地方。


    貨車的窗戶上都貼了特殊的過濾膜,雖然坐在車裏頭可以輕鬆看到外麵的景象,但從外麵看的話,會因為光的反射而幾乎無法看到車裏的狀況。也就是說,七湖被從旁邊經過的車發現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


    “手段再高明的駭客,也不可能完全消除自己留下的痕跡。”坐在助手席上的男人說道。“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但我們還是通過逆向探索找到了你的ip地址。”


    七湖不甘心地咬著嘴唇。太小看對方的技術水平了。


    “喂,你倒是吭個聲啊!”


    “……”


    什麽都說不出口。


    不是不想說,而是想說也說不出口。七湖早就被嚇得不知所措了。做夢也想不到,區區電腦公司竟然會派帶手槍的打手衝過來綁架自己。


    “嘛,算了。到時候會用拷問和藥劑讓你交代個一清二楚的。”


    坐在駕駛席上的男人話音剛落,就有一輛冷藏車型的小型卡車從後麵超了上來。


    那輛小型卡車像是要搗亂似的,一邊甩著車尾,一邊在貨車的正前方降下了速度。駕駛座上的男人不耐煩地按起了喇叭。


    接著,卡車冷藏庫的拉門滑開了。


    冷藏庫裏麵站著個人影。那人全身上下都包裹著見都沒見過的金屬鎧甲。


    正確地說,那個人所占的地方不是冷藏庫,而是格納庫。


    “把‘seven’還來!”


    包裹著全身鎧的男人透過揚聲器怒吼道。


    七湖的直覺告訴她。


    那個人就是——“taiga”。


    3


    butt-head1——大牙謙吾,他身上已經裝備好了劍齒虎型的genez。


    他現在正乘在情報部派出的偽裝運輸車上,他一邊注意保持平衡不讓自己摔出去,一邊小心翼翼地從格納庫裏探出身子。敵方的貨車窗戶上似乎貼了偏光過濾膜,但這在genez的高性能探測器前形同虛設。通過借由紅外線形成的熱量分布圖,謙吾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被夾在兩個男人之間的少女。


    貨車加快了速度。


    謙吾毫不猶豫地從格納庫裏跳了下來。他的身體遵循著慣性法則,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但他立即使出全力,一腳踹在地上,重整了架勢。被裝甲包裹著腳深深地嵌入了柏油路麵裏。就這樣,謙吾成功著地了。


    謙吾就這樣與對方的貨車正麵衝突了。


    他掄起雙拳向著貨車正麵揮去。


    “!”


    伴隨著鈍重的打擊音,貨車前端響起了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音。


    貨車的前端凹了個大坑,緩衝器被壓得變形,引擎也熄火了。坐在駕駛席和助手席上的兩個工作員陷在車裏不得動彈。


    雖然大小存在差距,但論裝甲和出力的話,軍用的genez是不會輸給普通的貨車的。


    剩下能兩個工作員從後座上下來了。


    其中一人用手槍頂著少女作為人質,另一個人則把霰彈槍的槍口對準了謙吾。


    霰彈槍噴出了火舌。


    十二號oo-buck彈在謙吾的genez上炸開了花。一發霰彈分作了九發直徑約八毫米的鋼珠,穩穩當當地擊中了胸口,濺出了大量火花。當然,謙吾毫發無傷,紋絲不動。隻要應對得當,genez就連rpg7都能耐得住。


    “立即停止抵抗。”


    謙吾從gnegz腿上的槍套裏拔出了愛用的fn5.7手槍,雙手舉槍瞄準了對方。


    “你才是呢,把槍扔了,不然就殺了這小女孩。”


    穿著工作服的男人把手槍“哢啦”一下抵在了少女的太陽穴上。少女“嗚”地發出了悲鳴。


    “……我明白了。”


    謙吾鬆開了扳機,把槍轉過來,用手握住了槍身。看到謙吾的行動,工作員一瞬間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對方大意了,謙吾並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馬上將手上的槍向對方擲了過去。


    “!”


    並非“開槍”而是“扔槍”,這出乎意料的攻擊令敵方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雖然謙吾隻是輕輕地把手槍投出去,但那力道已借著genez放大到了數倍以上。算上子彈大約有八百克重的fn5.7手槍,就這樣像職業棒球


    投手投出的高速球一樣,恨恨地砸在了工作員的頭上。僅憑這一擊,對方便失去了意識。


    在槍口離開少女頭部的一瞬間,謙吾以高速衝上前去,對著手拿霰彈槍的男人使出了一記猛烈的上段踢。挨了這遠非人力可及的一腳,工作員整個人飛了出去,像皮球一樣在地上彈了好幾下,最後嵌進了路邊的自動販賣機。


    “……這樣就收拾幹淨了吧。”


    謙吾說著摘下了全覆式頭盔。


    “你……難道是taiga?”


    看到謙吾的臉後,少女低聲問道。


    “嗯。”


    謙吾仔細打量了一下少女。少女身上隻穿了吊帶背心和熱褲,怎麽看都是一副家居的裝束。估計她連衣服也沒套就沒人強行綁出來了吧。


    “我是大牙謙吾,請多指教。你是……seven,布施七湖小姐對吧?”


    “嗯……”


    少女——seven的操縱者七湖點了點頭。


    “你是怎麽,那個……怎麽找到我的?”


    “我把你發來的郵件交給了幾個對這方麵比較熟悉的朋友,讓他們分析了一下。”


    朋友指的就是fantasic·three。通過謙吾的郵件逆向探索找到發信源,對他們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通過格裏克斯的偵察衛星,謙吾發現七湖家的周圍有奇怪的動靜,便向嚴島艾娜提出了動用genez的申請。


    “謝謝你!”


    七湖突然笑著抱住了謙吾。


    “哇!”


    謙吾陷入了混亂。雖然他身上穿著genez,但頭部還是露在外麵的。然而,七湖卻大膽地在他的臉上來回蹭個不停。


    在遊戲裏,七湖所扮演的女戰士seven也總是很積極地上來搭話。在遊戲裏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與現實中的性格完全相反——雖然這樣的事情數見不鮮,但七湖在麵對謙吾時,卻表現出了跟遊戲裏相同的態度。


    “總、總之,請你暫時轉移到海神學園……!”


    謙吾紅著臉說道。


    “咦……?海神學園?”


    七湖露出了差異的表情,不過這也難怪。


    為了讓七湖放下心來,謙吾對她露出了微笑。


    “請放心,那裏不僅僅是個學校,是個很安全的地方。”


    4


    就在謙吾與七湖相遇數小時後。


    ——日本、和歌山縣。


    在紀之川旁的堤壩和一壟水田之間,坐落著一座充滿了祥和氣息的縣立高中。校園周圍是望不盡的田園風光,寬敞的道路上隻有公車和農用卡車在行駛。校園的各個角落裏都種滿了植物,還有專門用來飼養雞和兔子的小屋。


    在這所高中裏,有一個叫武田爪兵的男生。


    抓兵所屬的社團是茶道部。平日裏的興趣的攝影,在休學旅行的時候可是大大地活躍了一把。


    同時,他也是這個學校裏唯一會彈鋼琴的男生。


    他身材修長,平時總是戴著眼鏡,學習成績優異。雖然藏在衣服下的身板屬於肌肉比較發達的類型,但隻要遇到遊泳課他肯定會選擇見習,所以學校裏並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細長的眼睛總是散發著溫和的笑意,說話時的聲音也很穩重。學校裏的人對他的基本評價就是——“從沒看過這家夥發怒的樣子。既溫和又認真,總是主動去幹別人不願意幹的活,是這一帶排名第一老好人。”


    “那個,爪兵同學……”


    放學後,同班的女生向爪兵搭話了。


    “能不能請你幫一下合唱部的忙呢……星期天有合唱練習,但一直負責彈鋼琴的部員卻碰巧有事情來不了……”


    “星期日的話,我想應該沒問題。”


    “真的?謝謝……!明明是休息日還麻煩你,真對不起。”


    “不用客氣,能夠為大家做點什麽,我也很高興喲。”


    在回家的途中,又有同班的男生向爪兵搭話了。


    “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什麽事?”


    “飼養小屋的值日能不能跟我換一下?棒球部突然要進行特別訓練,抽不開身啊!”


    “可以喲。”爪兵馬上笑著回答道。


    “太好了!”


    “不過,隻有這次哦。下次請我吃點什麽吧。”


    “明白明白!非常感謝!”


    雖然爪兵為人認真,但又不僅僅如此。一般來說,優等生是屬於容易被人討厭的種群,但爪兵並不在此列。平時總是花很多時間玩耍,也很擅長運動。腦子轉得快不說,還是個不會放著有困難的人不管的熱心人。無論誰見到他,都會覺得自己輸了一等。


    在爪兵和他上了年紀的父母居住的房子前麵,停了一輛高級跑車。阿斯頓·馬丁dbs,這輛車對這個鄉下地方而言,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存在。然而,爪兵卻很自然地拉開了車門,做到了助手席上。


    “……哼。”


    爪兵那穩重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微微睜開的眼睛已無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銳利的眼神。嘴角一歪,擺出了很冷漠的表情,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傲慢。


    阿斯頓·馬丁的駕駛席上坐著一個帶著太陽眼鏡的年輕女人。她一頭金發,身上穿著女式西裝。西服裙非常短,醞釀著過剩的嫵媚之感。


    她是民間軍事公司——巴比倫·梅德森的工作員。德國人,名字叫瑪爾戈。


    “有呼叫嗎?”爪兵問道。


    “是的。”瑪爾戈點了點頭,發動了跑車。


    “這是我第四次說這句話了,別給我開這種顯眼的車來。給認識的人看到的話可是很麻煩的。”


    “下回我會主意的。”


    “你這家夥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武田爪兵的真實身份是巴比倫·梅德森的社員。


    他的代號是nimrod*2。


    <注*:nimrod,寧錄,在在聖經舊約創世紀中當場的獵人。>


    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再肮髒的任務都能做到切實完成。


    爪兵坐在瑪爾戈駕駛的阿斯頓·馬丁來到了關西國際機場。


    接著又乘坐巴比倫·梅德森的偽裝飛機飛到了迪拜。


    迪拜是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構成國之一,迪拜酋長國的首都,位於阿拉伯半島的波斯灣沿岸地帶。


    伴隨著急速的現代化,迪拜已經成為中東商業貿易的中心所在。乘著高油價的快車,迪拜實現了前所未有的繁榮,使得其經濟區裏集中了一大批有實力的企業。也正因為如此,迪拜擁有即使在世界上也屈指可數的超高層建築群。如今,迪拜不僅僅是石油貿易和金融的中心,更是象征著奢華的觀光勝地。


    迪拜酋長國的經濟特區裏的企業能夠享受到優惠的稅製,所以在那裏聚集了一大批大型跨國企業的總部。


    巴比倫·梅德森便是其中之一。


    在二十四小時無休無眠的迪拜國際機場附近,坐落著巴比倫·梅德森的總部大樓。雖然已經具備了做為總部的機能,但建築物本身並沒有完工。現在,它依舊向著更高的地方擴建中。如果按預定完成了的話,就會打破當今世界上最高建築——迪拜塔818米的記錄,還要再高上50米。


    巴比倫·梅德森的總部大樓目前有一百六十層。外觀看起來就像是巨大梯形塊狀物的堆積混合體,跟人一種厚重的壓迫感。而作為底座的一樓所占的麵積,足足有16個東京巨蛋那麽大。


    迪拜的居民們對這幢摩天大廈懷著敬意和畏懼,便稱呼它為——


    巴別塔。


    飛抵迪拜之後,武田爪兵立刻來到了巴別


    塔。


    乘坐秒速20米的高速電梯,一直上升到133層的高度。與瑪爾戈一起走下電梯後,出現在眼前的是爪兵所屬的部隊——試作實驗戰分隊“nimrod”的待機室。


    待機室的牆全部由強化玻璃構成,能夠將迪拜那近未來風格的摩天樓群盡收眼底。樓層的中間還設置了人工瀑布,給人一種清涼的感覺。


    nimrod的成員,包括爪兵在內一共四人。但現在待機室裏隻有爪兵的搭檔——代號nightingale(南丁格爾)2的安娜特莉·科爾塞科夫。


    順帶一句,瑪爾戈隻是個後勤人員,並能算進這支部隊。


    安娜特莉佇立在牆邊,呆呆地看著雲的動靜。


    “啊……”


    注意到爪兵的出現,她忍不住低吟了一聲。


    安娜特莉是被稱為南丁格爾的不可思議少女。她擁有超越常識的再生能力,可謂不死之身,通過與他人接吻還能在一定時間裏將自己的力量授予對方。但是,在遺傳因子上存在著相性的問題,並不是誰跟她接吻都可以獲得不死之身。現階段,隻有爪兵能夠通過安娜特莉獲得不死的能力。


    “有新的工作。敵人是格裏克斯的genez。”


    瑪爾戈這般說道。


    “要派誰去?”


    爪兵馬上問道。


    “nimrod1現在正在執行別的任務,格裏克斯的事情就交給nimrod2——爪兵先生和安娜特莉來處理。”


    “是什麽樣的作戰?”


    爪兵舔了舔舌頭。將要來臨的戰鬥令他興奮不已,因為戰鬥可以令他感覺到活著的實感。


    爪兵骨子裏是個戰鬥狂。


    “具體的作戰要點還沒有決定下來,請暫時在總部待機。”


    “新型的的倍足機甲呢?”


    “您是指‘恩奇都*’吧,已經決定在這次任務裏投入使用了。”


    <注*:恩奇都,敘事詩《吉爾伽美什》裏登場的人物。他由神所製造,原本的目的是打到吉爾伽美什。但在和吉爾伽美什大戰之後卻成了摯友,兩人共享了王位。>


    “很好!”爪兵打了個響指,咧著嘴露出犬牙,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之前的倍足機甲都很笨重,並不符合爪兵的喜好。新型的恩奇都則沒有這方麵的問題,能夠輕鬆地戰鬥。


    這時,安娜特莉走到了爪兵身邊。


    “那個……爪兵先生……”


    安娜特莉的個子很小。沒有人知道她切實的年齡(她本人也是),從外表看來,大概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紀。一頭長長的銀發,大大的藍眼睛明亮通透。她的脖子套著為某個調查收集數據用的項圈。整體上給人一種靠不住的脆弱感,簡直是像海市蜃樓一樣的少女。


    “什麽‘爪兵先生’啊?別給我擺出一副熟絡的樣子。”


    “對不起……”


    “有什麽事?”


    爪兵冷冷地看著安娜特莉。


    “接下來能和您一起用餐嗎……”


    “誰要跟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啊?別給我蹬鼻子上臉!”


    “……”


    “倒時差很難受,我先去睡個覺。”


    丟下這句話,爪兵便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接著安娜特莉一臉悲傷地坐到了地上,抹了抹眼淚之後,她也站起身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房間裏隻剩瑪爾戈一人,她看著爪兵消失的方向,囔囔自語著。


    “……真是個悲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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