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我將手機交給火琉奈。


    雖然那是一台上麵有很多按鈕的機器,但我卻事先警告她千萬不可以亂摁。看著她一臉失落的模樣,我也感到很難過。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得定下這個規定。


    由於我們出門前折騰了一番,今天又趕不上平常固定搭的那班電車了。


    幸好,櫻依舊在車站耐心地等我抵達。即使這陣子我經常不守約,櫻卻半句怨言也沒有。真是完美的女友啊……我懷抱著感動的心情走近對方。


    櫻握著自己的手機。


    我見狀不由得毛骨悚然起來。她剛才該不會打過電話給我吧?如果火琉奈接起來的話,我一大早就得到地獄去遊覽一番了。我以小心翼翼的口吻問道。


    “抱歉,讓你久等了。老實說,我的手機昨天就不見了。”


    這麽一來,就能將我把手機借個陌生女孩的事實蒙混過去。


    櫻稍微思索了一番,隨即便微笑地點著頭。


    “原來是這樣呀,所以我打拓巳的電話才沒人接。”


    太好了……!我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火琉奈果然恪遵我的規定。話說回來,最近好像老是有這種千鈞一發的場麵。


    不過,我今天明明就遲到了,櫻為何還這麽開心呢?


    “怎麽了嗎?看你好像很開心?”


    “嗯,應該說我終於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吧。我決定要誠實麵對自己。


    她在打啞謎嗎?


    “咦——?怎麽突然說這些?“


    櫻再度露出沉思的模樣,沒多久,便以嚴肅的表情仰望我。


    “拓巳,你今天可以晚點回家嘛?”


    “可以啊。”


    “那,放學以後……我想跟拓巳一起走。”


    這讓我非常震驚。


    到底是怎麽回事?


    整理好心情、對自己誠實、放學後、有事要跟我一起走?


    而且還添上慎重的口吻……


    這、這是?該不會?該不會?


    我的青春要晉級了?通往完美的戀愛之路?


    櫻與我開始交往剛過一年,雖然我們經常一同上下學但卻沒什麽進展。


    本來對我而言,有櫻這位女友“在身邊”隻是我計劃中一步重要的棋罷了。


    至於跟她有更親密的關係就不在我的盤算當中。畢竟這麽一來,我的過去也可能被她揭穿——那是我最害怕的。


    因此我從來沒有發動過積極的攻勢。


    結果該不會又櫻主動……她既然說她下定決心,想必不是什麽輕易就能做出的舉動吧……?


    但,火琉奈的事又該怎麽辦?


    不,這部分單純是我個人的問題,與火琉奈一點關係也沒有。櫻也沒說要來我家。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敢麵對櫻所謂“整理過的誠實心情”,那我還有資格當男人嗎?


    啊啊,幸福、妄想以及煩惱在我腦中攪成一團。


    是男人就不要害怕,傳到橋頭自然直!


    在通往學校的這段路程中,我因為一直有勝利在放學後即將造訪的預感而不停顫抖。


    今天幾乎完全沒有心情聽課。


    腦中持續變換的各種畫麵伴隨著我,不知不覺就到了午休時間。


    抵達屋頂以後,我遍尋不著櫻的身影。


    每次相聚的那個地方隻有瑠散同學。笹紫野同學以及另外兩個女孩而已。


    “啊,是拓巳——櫻不在這裏喔——?”


    笹紫野同學揮動刺著煎蛋的筷子。


    “喂,你跟櫻發生了什麽事嗎?”


    瑠散同學以有點不懷好意的表情問。


    “還好啦。”


    四位女孩頓時爆出歡呼聲。


    “啊——果然?”“櫻花終於開了?”“應該說是凋謝吧?”“你們太露骨了啦——”


    我微微咧嘴笑著,總之先表現出否定的態度。如果讓這四人挖出事情真相,恐怕一天之內消息就會傳到地球另一頭。


    櫻似乎已經將自己的決心告訴她的兩位好友了。這麽一來,我們終於要登上通往成人世界的階梯了。


    繼續待在這裏也隻會成為她們的箭靶而已,還是趕快編個理由閃人吧。


    要當型男也蠻累的。


    還不容易挨到了下午。


    放學時間,正當我打算與櫻一同回家時,自己的鞋櫃裏卻冒出了一封信。不管怎麽看,那都應該是出自少女之手。


    櫻望著我,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我隻能無奈地在她麵前打開。


    【放學後,我在體育館後麵等你。】


    雖然也有可能是惡作劇……但看起來又蠻像一回事。


    我讓櫻暫時在校門口等我,獨自前往體育館後方赴約。不得不婉拒對方的罪惡感,以及自己受歡迎的程度再度被證實——腳步還真是一會沉重一會輕快。


    籃球隊此刻正在體育館內練球,可以聽見裏頭傳出激烈的吼叫聲。運球聲,以及射籃的咻咻聲,感覺那些人的鬥誌似乎非常高昂。


    不過,此刻有誰會比我更誌得意滿呢?


    我滿臉笑容地步向約定地點,果然有一名女學生佇立在哪裏。從學年章判斷……對方是一年級的學妹。


    “啊……拓巳學長。”


    一發現我的身影,學妹立刻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你真的來了。”


    “是啊,我有看到你的信。”


    我展示以手指夾住的信封。


    “怎麽?找我有事嗎?”


    老實說,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必多次一問了。


    “學長……請你跟我交往!”


    果然沒錯!雖然老套但又永垂不朽的橋段啊!


    隻可惜,我已經有櫻了。她可是我精心挑選的成功象征哩。


    我沉醉在這種立於人生頂峰的勝利之感中,同時以遺憾的後文說。


    “……你的心意讓我很感動,隻可惜沒辦法答應你。”


    “……我就知道。”


    學妹的臉上雖然浮現出笑意,但眼角也反射著晶瑩的淚光。


    “我知道自己完全沒辦法跟櫻學姊相比,不過,我還是很想和她正麵對決一次。


    她迅速說完上述那番話,隨機又拭去淚水。


    “真不好意思。”


    “不不不,這麽一來我的心情就舒坦多了,謝謝學長!”


    少女對我深深一鞠躬後便轉身跑開。


    ……以前在網路上上被罵為垃圾、廢物的我,竟然也有這一天!


    所謂的勝利就是這種滋味!


    我抱著讓學妹落淚的罪惡感返回櫻的身旁。


    “這樣好嗎?”


    我以搖頭回答櫻的質疑。


    “當然,雖然對那女孩不好意思,但我已經有櫻了。”


    比起“劈腿是不道德的”這個理由,跟太多人深交容易被掀出底牌才是我擔心的重點。


    “原來如此……拓巳這麽受歡迎我也很開心。”


    櫻這種寬宏大量的態度讓我更感動了。怎麽會有如此完美的女友哩?


    “那,我們回去吧。你想去哪裏逛嗎?”


    我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櫻則露出略顯僵硬的笑容。


    “好久沒走河堤旁的那條路了。”


    我點點頭……終於來了,我那勝利組的康莊大道。


    上次跟櫻一起在河堤散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這條路平常就人煙稀少,所以更容易意識到對方的存在。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會下意識地避免接近這裏。


    然而今天櫻是主動對我提出邀約……


    我們之前的關係也差不多該踏出新的一步了。


    啊啊,櫻到底會對我說些什麽呢?


    【我想跟拓巳……永遠在一起。】


    這樣好像太抽象了。


    【不管拓巳想做什麽,我都願意。】


    不行不行,這樣又太直接了。如果她真的提了我反而還不敢回嘴哩。應該有更文雅一點的說法吧。


    【拓巳,對我來說你是最特別的。】


    啊啊,這個好!聽起來就很有氣氛!就說這個吧!


    等等,我在煩惱什麽啊?又不是我要告白。


    偷偷瞥了身旁的櫻一眼,她正默默地走著;不但低著頭,表情也很僵硬。


    是啊,該煩惱的人是他才對。櫻,鼓起勇氣吧,我會幫你加油的!


    傍晚的天氣非常晴朗,溫柔的風不停撫弄我的臉頰。


    高高築起的河堤已經被萬春的花草所覆蓋,從河灘延伸出去的清脆芒草正在抵抗風的力量,腳下這條蜿蜿流過的低淺河川也在午後日光的照耀下顯得波光粼粼。


    水流潺潺,小鳥鳴囀……在我而立就像是一首凱旋曲。


    我身邊的櫻的確是一位足以讓先前那位學妹舉白旗投降的美少女。


    春天啊,我的世界真是春意盎然。


    屬於我的這株櫻花這是終於開口。


    “拓巳,你最近開始打工了嗎?看你好像時常趕著回家,而且又一副很累的樣子。昨晚應該也沒睡好吧?”


    櫻的觀察力真是敏銳,就連我身體的些許變化都逃不過她的法眼,不愧是醫生的女兒。


    “呃……其實比較接近我個人的一點煩惱啦。”


    櫻聽了頓時停下腳步,低著頭繼續問我。


    “拓巳,你有什麽事瞞著我嗎?”


    我的春天立刻被樣貌詭異的烏雲鎖籠罩。


    是的,我有個天大的秘密。她最近才現身於我麵前,而且絕對不能讓你知道。


    要是讓櫻得知火琉奈的存在就糟了。


    我開始在腦內進行全文搜索,試圖挖出最適合當借口的說詞。


    “因為我不想讓櫻認為我是個連自己煩惱都無法解決的沒用男人。”


    “啊……是這樣呀……原來如此。”


    ok,借口生效了。


    危機遠去後,晚春的暖風再度拂過我們身邊,但氣氛依舊有點微妙。


    這種既酸又甜的感覺應該就是所謂的青春吧?


    我跟櫻終於不約而同地再度邁開步伐。


    那麽,我也差不多該切入今天的正題了吧?麵對因緊張而心跳加速的我,櫻再度主動開口。


    “呐,中學時代的拓巳都在做些什麽呢?”


    很難得地,櫻竟然開始打聽起我的過去。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我想對你有更深入的了解……”之意吧?


    我雖然頗為開心,但依舊慎重地挑選合適的詞藻回答。


    “假設個人網站之類的……”


    “咦——是哪種網站呢?”


    這部分就是我心靈創傷的核心了。如果照這種氣氛繼續討論下去,一不小心就會被拆穿。


    “……發表自己寫的詩。”


    看來我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我在網站上連載令人感到丟臉的小說】——實在很難啟齒啊。


    【因為被某知名網站拒於千裏之外,所以我就用本名寄出抗議信】——這種事怎麽能隨便告訴其他人呢?


    【然後某知名網站跟我的個人網站激烈交鋒】——就算打死我也不能對櫻泄漏這個秘密。


    不過老實說,我當年的確有寫過詩,現在還有一部分套用在碎形紅心的歌詞裏,所以並算說謊。


    “呼嗯……那有遇過什麽有趣的事嗎?”


    這、這好難回答啊……我決定繼續隱藏關於小說的部分。


    “在我、我造訪過的某個網站討論區上,認識了一個叫春花flower的有趣網友。”


    “在我自己的網站上”這點還是別說比較好,於是我巧妙地蒙混過去,為了守護我現在的成就,我必須更為小心才行。


    春花flower以前po過一篇《流傳在醫院、既恐怖又好笑的故事》,應該可以轉述給櫻吧,於是我先窺看櫻的反應。


    隻見她臉色發青。


    “怎、怎麽了?貧血嗎?要不要坐下來休息?”


    我愕然扶著櫻坐下,並把書包暫時扔在一旁。


    “呃,拓巳。”


    櫻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好不容易才擠出接下來的這句話。


    “春花flower,就是我。”


    當我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也癱坐於河堤的地麵。


    我也得了貧血嗎?


    才怪……


    當年那個總是以超嗨文風在網站上po出“邪王”男性角色男男支線的腐女竟然是櫻?


    剛才倘若我不小心表明“在我自己的網站上”這點,現在就徹底沒救了。


    真是好險……


    櫻端坐在我身邊,隻是她在滿是沙礫的地麵上挺直背脊道。


    “其實我老早就想向拓巳告白,隻是一直很難說出口。”


    當然囉,我自己還不是一樣。把那種活靈活現的糗事告訴實際認識的人,就好比在上課時間全裸跑校園一周般難堪。


    “我以前很喜歡一個叫faithless的網站。父母跟好友都無法理解我的興趣,但在那個網站上卻有很多人可以分享心情,每天還會冒出超多有趣的話題,所以我幾乎天天都會上那個網站報到。”


    本來應該是讓人身心舒暢的河灘此刻此刻看起來反而像一條臭河。


    我覺得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隻能愣愣地聽著櫻泣訴。


    “隻要繼續在那個網站待下去,我就能成為老資格的粉絲——應該怎麽說?就好像某種重要人物一樣?當時的我一直保持著這種想法,現在覺得簡直是丟臉死了。”


    櫻發出幹澀但又充滿懷念的苦笑。


    她當年的想法聽來雖然好笑,但網路中毒的人確實會如此。自己喜歡的網站或網路資源如果名聲響亮起來,總覺得自己也興有榮焉,所以才會拚命地幫忙宣傳。


    “得知第五圖書館不理會j?j的小說時,我簡直氣的半死。那恐怕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那麽生氣吧,=甚至還激動到 耳鳴、眼冒金星。”


    櫻非常慚愧地說著,嗯,她的心情我非常能體會,因為我就是當事人,即使想裝作不懂也沒用。


    “為了守護那個站,我決定奮力一搏,這麽做讓我心情很愉快,因為日常生活並不是小說,幾乎不可能碰到類似的情況。”


    當然當然。現實之中的日常生活既繁重又不自由,用“窒礙難行”來形容應該也不為過,那種行動後能即時出現回應的環境指揮出現在網路上。


    櫻以三指抵地,低頭對我行了一個大禮。


    我明白,櫻,我明白。你可以不必道歉。


    當初大家之所以要一戰(或者說自作多情),都是為了那個站,或者說為了我的名聲才會這麽做的。


    不過啊,櫻。


    你當初為何不事先找我討論,而且直接就以我的名號將戰爭全麵擴大哩?


    結果害我受到更激烈的報複。


    我心中的憤怒、心結、羞恥,以及關於此事的所有負麵情緒,就像岩漿一樣即將噴發,這讓我緊握的雙拳不住發抖。


    要不要幹脆一邊大吼一邊跳入旁邊的河……我甚至浮現如此的衝動。


    但就在這時。


    我突然察覺。


    等等!這太詭異了吧!


    為什麽櫻……


    要、跟、我、道、歉、呢?


    難道說,櫻已經知道我就是j?j……?


    不可能啊。


    網路上唯一知道我真實姓名與住址的網友,除了當初我抗議的對象fa/hat外,頂多就隻有心宿二b型了,不是嗎?


    就連圓桌十二宅的gt都不知道甲拓巳就是j?j。


    至於春花flower與fat/hat的基礎機會,除了gt條約會議外……


    ……啊,不會吧?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春花flower去找fat/hat直接談判!還跑到對方家裏!


    此刻我的臉色一定難看到極點。


    櫻以真的非常抱歉且略帶驚恐的模樣繼續說。


    “呃……所以,對、對不起嘍?我當時還隻是個中學生,又以為自己在做什麽天大的事,所以就趁第五的網友見麵會打聽出fat/hat的住址,直接跑去談判。”


    她還真的跑去喔——!


    這下我幾乎要暈倒了。隻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平衡感,眼前也變得一片空白。剛才櫻的那番話,殺傷力簡直比攻擊用理法還恐怖。


    “我跟fat/hat談過以後才發現自己錯了,真是丟臉丟到別人家裏去。我記得自己不但哭著跟對方道歉,還淚流滿麵地一路回家。”


    我繃著一張撲克臉聆聽櫻的泣訴。


    但心中卻瘋狂地呐喊著。


    想哭的人是我才對啊啊啊啊啊!


    沒想到這位理想而完美的女友也有這般不堪的過去,而且她還知道我就是那該死的j?j,真是毫不留情的雙重打擊。


    美好的現實世界頓時化為一片瓦礫。


    原本想在高中重新做人的我。


    從禦宅族的身份金盆洗手,與學校數一數二的美少女交往,這麽一來應該能晉升勝利組才對啊。


    然而,我的成功故事一下子就出現了破綻——就從去年七月二日與櫻開始交往的那天起。


    此外……櫻剛才說過她直接去對方家裏談判?


    不知好歹的女子中學生闖入了一個為照顧家中老人而無暇更新網站的成年人家裏。


    目的隻是為了小說網站的網友沒辦法刊登作品所以特地前來抗議!


    這種場麵光是用想象就讓我忍不住要在地上打滾。如果當時一個運氣不好,她搞不好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她對我(應該說作品與網站)的愛實在是驚人……這種不成熟而衝動的魯莽舉動隻能說是言者無地自容、聽者拍案叫絕。


    櫻要鼓起對我表白的勇氣確實不容易。


    被班上其他同學知道的話,以後任何學校活動,鐵定都會被打入“沒人要的集團,孤單地度過殘酷的高中生活。


    不過,櫻還是像我表白了。


    她將faithless書房時代的事向我坦誠。這必須撐過前所未有的苦痛,抱著將人生舍棄的覺悟,而且還要在完全信任我的前提下才做得到——應該吧。


    不過,我還是無法接受這件事——!這是什麽青春啊!簡直是通往地獄的無繩高空彈跳嘛!


    正當我痛苦地在腦內“恥池地獄”翻騰打滾時,櫻仍然紅著眼眶、拚著命繼續說。


    “當時,啊啊,自己實在造成對方大大的困擾了,真不知道這輩子要怎麽彌補,所以我就拜托fat/hat把j?j的本名跟聯絡方式告訴我……”


    果然是這樣!fat/hat你也拜托一點!


    不過,被櫻這種可愛的女孩懇求,隻要是男人都很難拒絕吧。


    我自己也是在櫻的鼓舞下才有辦法堅持碎形紅心的成立……咦?


    有個更不好的預感出現,我不由得繃著臉。


    “所以,櫻之所以特地從隔壁的城市來我們高中就讀……”


    櫻點點頭。


    “因為我想跟拓巳在一起。如果要轉入同一所中學,除了得辦很麻煩的手續,還得說服我父母。幸好,要念同一所高中就容易多了。”


    以我的立場來看,這件事簡直是悲慘到極點……


    啊啊,怎麽辦,誰來救救我啊。


    我的腦袋快沸騰了。這麽一來,我以後一定會生活在成天不敢想象櫻將會對我表現出何種態度,以及她又會說些什麽的猜疑中。


    “你為什麽要告訴這件事呢……”


    “因為最近拓巳看起來心事重重,卻完全不想跟我討論。沒辦法幫你分憂解勞讓我好難過,所以,我才下定決心要將羞愧的往事全部公布出來,這樣的話,拓巳應該也願意開誠布公了吧?把我的秘密公開也能證明,我為了拓巳什麽事都願意做。”


    這番話蘊含著櫻對我的濃密情意。


    不過,另一種詭異的感覺也揮之不去。這個女孩,就是當年的春花flower……


    凝重的沉默籠罩著我倆。


    現在也別提什麽青春晉級了。


    我們的關係的確是向前踏出了一步沒錯。


    從原本在河灘旁悠閑散步的情侶,變成了再網路世界上一同往幽冥地府前進的戰友。


    不過,“別開玩笑了,你為何要從三年前就一直纏著我咧?”——實在很想補上這句。


    “我明白了,過去發生什麽事我們都很清楚。所以,拜托你不要在討論了。”


    我以死到臨頭的表情對櫻哀求道,她點點頭。


    “如果拓巳希望這樣的話。”


    “如果我現在死皮賴臉地要求,的確有機會跟櫻發展成為更親密的男女關係,不過,我已經沒有那個力氣了。櫻這番戲劇化的告白使我的思考能力徹底崩解。


    我以死魚般的眼睛愣愣望著遠方。


    啊——河水潺潺的景象讓人看了就心情平靜~真希望我也可以加入那些水,一路流到寬廣的大海~


    話說回來,包括久實本、gt,現在就連春花flower也報到了……不,等一下。


    她可是當年那個春花flower耶。


    櫻以手抵著胸口對我傾訴到。


    “我很想幫拓巳的忙。就算拓巳隻想利用我也沒關係,我還是想跟拓巳在一起。真的,我願意幫拓巳做任何事,隻要拓巳說一聲就可以了。不管是幫拓巳買東西,或是獨自負擔兩人的生活費等等。”


    她上述那些話還真勁爆。


    我已經血淋淋地體會到櫻的真心誠意了,她很喜歡我這點的確毋庸置疑。


    不過,既然我跟櫻都經曆過過去那段愛恨情仇——雖說必須拿一輩子來償還是誇張了點,但要她幫我一點小忙應該不為過吧?


    我以機器人般的平坦語調說出此刻的要求。


    “我需要女孩子穿的衣服。”


    櫻的表情頓時跨了下來。不過,她立刻又拚命點頭。


    “好啊,不過要給誰傳呢?”


    為了思索該怎麽回答,我遲疑了一會——反正隻是借口嘛。


    “我自己要穿的。”


    櫻的眼神明顯出現動搖,她膽顫心驚地再度確認道。


    “呃……請問……拓巳,你轉性了嗎?”


    “不,沒那麽嚴重。是為了樂園的企劃,所以需要傳女裝。”


    櫻這才露出打心底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接著又點點頭。


    “那化妝品呢?”


    “咦……啊,對喔。不過,那部分我可以自己想辦法,你隻要幫我找衣服就可以了。”


    “放心交給我吧,你需要女裝隨時都沒問題。”


    “啊,ok,ok。謝謝你。”


    “嗯,哪裏,既然是為了拓巳好。”


    櫻露出可愛得令人難


    以釋手的笑容。


    就這樣,我無意間又多了一位強力戰友。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生力軍越多戰況反而越顯不利啊……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後,發現火琉奈也一樣垂頭喪氣。


    發生什麽事了嗎?


    因為我早上警告她不準亂按手機的緣故?


    還是說昨天我把她關進壁櫥又擅自出門,她到現在還在生氣?


    或者是因為在房間裏悶太久,悶出病來了?


    ……可能的原因隨便想就會冒出一大堆,看來我對她的態度實在非常糟糕。早知道就該溫柔一點才對……


    “怎麽了火琉奈?打起精神嘛。”


    即使我發出聲音對方也沒有任何反應。火琉奈抱著膝蓋坐在房間角落,愣愣地盯著地板不動。


    我隻好自顧自地躺在床上——今天真的太累了……


    麵對徑自躺下的我,火琉奈終於以低沉的聲音主動開口。


    “卓實,我真的可以繼續待在這裏嗎?”


    “那還用說。”


    我毫不猶豫地答道。


    雙方之間出現了片刻的沉默,我的意識也不自覺漸漸遠去……


    “……是嗎?謝謝。”


    我在即將進入夢境的恍惚狀態中似乎聽見火琉奈平靜地如此說道。


    “聽說照片要用a1大小印喔!”


    在深夜的公園中,久實本以宛如騰雲駕霧般的高亢情緒興奮地表示。


    “啊——是喔——”


    而我正好相反,以幾乎要趴在地上的超沒勁態度回答。如果這裏有個洞的話我應該會直。


    接鑽進去冬眠吧。


    該不會有是櫻幹的好事……以前我就覺得她的行動力意外地強大……不過,要讓女孩子說出那種承諾本來就非同小可。


    “哎——我的人生終於也變成玫瑰色的了!以往對二次元世界的投入都沒有白費!這就是所謂的洞燭機先吧!”


    “你應該感謝j?j才對。”


    我若無其事地吐了一句,但久實本聽了卻馬上冷靜下來。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當年那家夥沒幹出那件蠢事,現在《邪王戰聖記》的故事應該會更有趣才對。我當初參加的同人誌計劃也是在j?j的亂搞下無疾而終。我怎麽可能原諒那家夥哩。”


    “是嗎……”


    話說回來,事態好像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我不能讓知道我真實身份的櫻知道火琉奈的存在,而我也不能讓知道火琉奈存在的久實本與gt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火琉奈一直對我很信賴大概是如今唯一可以慶幸的事吧。


    “啊,對了對了,差點就忘了另一件事。昨晚網路上有個很親切的家夥。把‘邪王’的所有資料重新po上來了!這麽一來,本文的最後一段也終於湊齊囉。gt的硬碟這幾年曾因點到木馬網站而全毀,所以沒辦法提供我們完整的資料。”


    “那家夥該不會就是春花flower吧?”


    “不,是匿名的無名氏。雖然不知道是誰,不過真的很感謝對方。”


    “是嗎……那小說的最後到底怎麽樣?”


    我自己寫的東西我自己都沒印象,唯一殘存在腦內的隻有當時痛苦而已。


    “其實我也還沒看啦,最後那部分的文脈已經很亂了,所以其實寫什麽都無關緊要……而且當時大家都認為兩個網站的交火還比較有趣!”


    “唉,是嗎……”


    “真虧j?j在那種情況下還有辦法繼續更新。如果他還有一點自尊的話,至少吧裏頭的錯字修一修吧,簡直是沒用到極點的廢柴!”


    吼吼吼吼,這、這個臭小子!


    我拚命按捺著即將要噴發出怒火的腦袋。冷靜點,拓巳,如果這時候穿幫的話遊戲就結束了。都已經撐了這麽多天,千萬不要功虧一簣……!


    “呃,其實我不太喜歡聽你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啦。”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裝乖~身為人,最幸福的一刻就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態蔑視其他人啊。”


    “該怎麽形容才好?每次聽你批評那家夥,我就覺得好像是自己在挨罵。”


    “是這樣嗎——?不過我也不可能幫那小子辯護,你應該有同感才對。”


    結果久實本又把問題丟回來給我?


    “嗯……該怎麽說,大家當時都太年輕了。”


    “就算年輕也該懂什麽叫分寸吧?j?j所做的事根本無法原諒。!”


    久實本怎麽說好了,我已經沒有力氣繼續爭論。


    就在這時,廣播報出了三點整的訊息,久實本聽了立刻起身。


    “差不多該回去了。我會像之前那樣寄下一次的大綱與事件資料給你,拜托你好好讀過一遍吧。雖然事件內容都蠻奇怪的就是了。”


    “嗯。”


    “雖然你的名字跟卓實一樣,不過你可別自作多情喔。你隻是在偶然間被火琉奈小姐選上的幫手而已,千萬不要有自己跟九頭龍卓實一樣高強武功的錯覺。”


    “我又不是傻了。”


    偶然選上……嗎?才怪。


    因為我當年沒把那個故事好好了結,為了追究責任火琉奈才會被送到我身邊……聽起來雖然很沒道理,但我一直有這種想法。


    至於接下來該怎麽辦,我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不過,最低限度,我得讓火琉奈在我這裏過得快樂一點。


    我與身著短袖t恤及運動褲渾身散發著健康魅力的火琉奈對望了一眼。


    她點點頭,步向我們身邊。


    那雙對我毫無疑問的清澄眸子,我應該沒法永遠守護下去……


    “狀況如何?”


    “非常好,理氣也幾乎補滿了。果然還是站在這種泥土地上恢複比較快。”


    照這種態勢看來,要度過下次考驗應該也不困難吧。


    放心,問題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回家以後我實在是無心收久實本寄來的信……盡管他批評小說爛尾一事糾纏著我的思緒。


    其實為了了解情況,我應該耐著性子打開來看才對。然而,那麽紊亂的文章內容實在令人不忍卒睹……我的滑鼠標在檔案上遊移了好久,但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勇氣把它點開。


    間奏?星期二 探求宿命的背後


    “喂喂?”


    “你是早上那位……提到早上的事,為什麽我非得跟卓實為敵不可?”


    “你不是在玩角色扮演吧?”


    “角色扮演?如果沒有那個稱號就必須與卓實為敵?”


    “果然如我所料……早知道在你出現那天我就該盯著你——”


    “你到底在說什麽?你真的是櫻嗎?”


    “是呀,最近我一直覺得很奇怪。”


    “你是指身體狀況嗎?我聽說你目前正在休養,身體恢複的還可以吧?”


    “咦……啊啊,是呀,沒錯,嗯,我很好,已經出院了。”


    “是喔……那真是太好了。話說回來。提這件事好像有點沒禮貌,不過我總覺得你的樣子怪怪的。”


    “……嗯,因為我有點搞不清楚情況,卓實……我哥哥住的地方為何突然冒出一個女人。現在的卓實……哥哥到底在想什麽,我一直很想了解。”


    “他本人說,因為某個不幸的事故而喪失了戰鬥能力。幸好快要完全恢複了。”


    “是嗎?經過那種悲慘的事件還能重新站起來,真讓人佩服。”


    “你也是,感覺身體應該已經好多了。根據我所得到的資訊,你應該已經好幾個月沒下床了才對……”


    “是的,


    哥哥為了換回我的健康,所以才犧牲自己的戰鬥能力。唔,這就叫。呃……什麽理法的奧義……”


    “原來如此……我竟然不知道還有這種高明的技巧。”


    “總而言之,你不能跟哥哥為敵,知道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會與卓實為敵?他可是我最尊敬的人。”


    “呃……你稍等一下……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個邪樹侯爵與你聯絡,但你千萬不要被那家夥蠱惑了。卓實……哥哥一直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櫻,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事?我們不能當麵討論嗎?”


    “拓……哥哥如果允許我出麵的話我自然會現身,不過如果我擅自行動他一定會很生氣。總之,你不能跟卓實哥哥交手就是了。”


    “我怎麽可能……”


    “卓實是不可能會討厭你的。當初隻是因為某個不幸的偶然事件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所以目前他正在設法補救,我也會幫他的忙。”


    “補救?補救什麽?”


    “這點很難向你說明。簡單地說,就是你的人生。放心吧,這次絕對不會像以前那樣,我也會努力自製!”


    “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總而言之,按照預定你會與卓實為敵啦!啊啊,討厭,為什麽你這麽頑固呢?”


    “用不著生氣吧。”


    “人家才沒有!挺好囉,如果你對卓實出手你就會知道我真的生起氣來是什麽樣子。”


    “我並不想與你為敵。”


    “不是那個意……啊,煩死了!反正你不準對卓實做出奇怪的舉動啦!懂了沒?”


    “……那麽,我之後還會再跟你聯絡……先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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