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告訴媽媽我把學校的玻璃窗和燈管打破了之後,媽媽盛大地歎了一口氣,隨後幫我出了賠償費用。


    她沒有問我為什麽會打破那些東西。


    因為她相當清楚自已的女兒並不是會毫無來由地打破玻璃的孩子,而且她也知道女兒就算不想這麽做,最後還是會因為冒失等不可抗力而弄破玻璃。


    「咱們家的經濟狀況也沒有很好,以後不要再這樣搞破壞了喔。」


    看到媽媽哀傷的表情,我慎重地反省了個鍾頭。


    可是,真正應該反省的應該是那條毒蛇才對吧!


    不對,那條蛇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就算它想反省也反省不了。


    既然如此——


    我想起了那個黑影。


    那家夥在音樂教室裏放了蛇,然後又把屍體藏了起來。而我這幾天一直感受到的視線——肯定也是那個黑影搞的鬼。


    好,就用這股氣勢,把所有壞事都推給那個黑影吧!


    回到房間後,我拿出報告用紙開始書寫:


    放置毒蛇的犯人→黑影


    把毒蛇屍體藏起來的犯人→黑影


    讓公車輪胎爆胎的犯人→黑影


    拿鞋子丟中安藤學長後腦勺的犯人→黑影


    昨天晚上害我胖了一公斤的犯人→黑影


    寫到這裏時——


    「啐!」


    我聽見了小小的砸嘴聲。


    果然在!


    我輕輕挪動放在桌上的手機。光滑的手機外殼上清楚倒映著天花板。我若無其事地繼續移動位置,逐一檢查天花板隔板。


    我的房間是老舊的和室,天花板隔板上到處都開著小洞。其中的一個小洞——裏麵那閃閃發光的,莫非是人的眼睛?


    有人躲在天花板夾層裏……


    我硬是讓瘋狂跳動的心髒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對策。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對手不是蟑螂。如果是蟑螂,我就隻能一邊尖叫一邊逃離這個房間了。


    那麽,現在該怎麽辦呢……?


    對方是躲在女高中生房間天花板夾層裏的變態。就算讓他多吃點苦頭,我也不需反省吧? 我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說出不自然的自言自語:


    「去拿杯飲料進來好了。」


    然後走出房間。


    走到一樓後,我湊到媽媽的耳邊說話,請她給我能夠產生大量煙霧的殺蟲劑。


    「你要幹什麽?」


    聽到媽媽這麽問,我眨著眼睛回答:


    「稍微驅逐一下害蟲而已。」


    媽媽注視著手中抱了五罐殺蟲劑的我,擔憂地說道:


    「……拜托,別把房子毀了。」


    聽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才是最令人害怕的地方。


    我把殺蟲劑放進超商塑膠袋裏,回到房間。天花板上的那家夥一定不知道袋子裏裝了什麽。


    接下來——


    「今天晚上有點冷呢。櫥子裏麵應該有羊毛衫吧?」


    我繼續說著不自然的自言自語,拉開壁櫥的紙拉門。


    壁櫥角落的天花板隔板可以推開,要到天花板夾層去時,就是推開這塊板子爬上去的。


    「羊毛衫、羊毛衫……」


    我說著不自然的喃喃自語,輕輕推開隔板。然後把超商塑膠袋裏的五罐殺蟲劑蓋子打開,將貼於底部的貼紙撕下來。根據使用說明書表示,撕下貼紙三十秒後,就會噴出大量煙霧。


    ——一、二、三……


    心裏默數到二十八的時候,我把五個殺蟲劑全部扔進天花板夾層,隨後迅速推回隔板,關上壁櫥紙門。


    噗咻咻咻咻咻——天花板上傳來了煙霧噴出的聲音,接著又傳來啪噠啪喔的腳步聲。


    最後則是啪嚓!一聲——天花板上開了個大洞,一團黑色的物體隨著殺蟲劑煙霧掉了下來。


    很好,對手不是蟑螂。這樣我就有辦法戰鬥了!


    我舉起了從書架上抽出的《廣辭苑》第四版。就在我準備丟出去之際,咳咳咳……看來我必須先打開窗戶,等殺蟲劑的煙霧散開才行。


    很好,煙霧變淡了。我把《廣辭苑》第四版丟向那團黑色物體。


    哎呀?


    我以為黑色物體在的地點,卻看不到半點影子。


    就在我感到疑惑的瞬間,身後突然有人搗住我的嘴巴——


    唔唔唔唔姆姆姆!——我連尖叫都發不出來了 !


    我為了重獲自由而拚命掙紮,但是雙手立刻被對方製住了。這家夥雖然是敵人,但身手卻相當了得啊!


    「姊姊,你怎麽了嗎?」


    智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時機正好!真不愧是我弟弟!


    如果我一直不回答,智希一定會覺得奇怪而進房來查看。如此一來敵人隻能放我自由了。


    就在我如此心想時——


    「沒什麽啦,智希。」


    現場竟然出現了我的聲音!


    咦咦~怎麽會?我並沒有開口說話啊!


    隨後我立刻發現,那個製住我的家夥,正用和我一模一樣的聲音說話。


    「可是剛剛有一道好大的聲音——」


    對於智希的追問,那個聲音說:


    「啊啊,那個啊,最近我吃太多東西,肚子有點跑出來了不是嗎?剛剛我在做仰臥起坐的時候不小心把天花板撞開一個洞了。」


    就連「嘿嘿」的笑聲也跟我完全一樣。


    不過這樣可是露出馬腳了呢。做仰臥起坐是不可能破壞天花板的!來吧,智希,快點起疑然後進來房間裏吧!


    ……明明應該是這樣,應該要這樣才對。但——


    「還真像姊姊會做的事啊。」


    不要被說服啊!笨弟弟!


    「別再弄壞房子了啦。最近媽媽長了好多白頭發,大概有八成都是姊姊害的喔。 說完,智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啊啊,我的希望之光……


    徹底絕望的我,耳邊響起了我的聲音:


    「別出聲。要是不保持安靜的話我就宰了你。」


    我被自己的聲音威脅了。


    我的雙手被扳到背後,兩根姆指的根部被緊緊綁在一起。


    嘴巴上也被貼上一塊像是膠帶的東西。


    對方讓我輕輕坐在椅子上。嗯,看來隻要我乖乖聽話,對方就不會對我動粗。


    剝奪我自由的那個人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在我麵前坐下。


    好漂亮的男生。像是會出現在雜誌上的美少年,年紀搞不好比我還小。


    「別把我當成小鬼。順帶一提,我和你同年。」


    這名男子跨過椅子,用雙腳夾著椅背坐下。他彷佛看穿我的心思一般這麽說道。


    那已經不再是我的聲音了,而是正值變聲期的少年聲音。


    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非常冷靜。


    現在在我眼前的人是個躲在天花板夾層裏的變態。可是為什麽我會這麽冷靜呢?


    我看著這名男子的眼睛。那是一雙帶有堅定意誌的雙眼,和那些奸詐狡猾的政治家,或是會毫不在意地傷人的小混混完全不一樣。


    好,我就相信這雙眼睛吧——這麽一來,我想問的問題就多得像山一樣高了。


    「姆姆姆姆喔喔喔!」


    ……無法溝通。


    男人張開手掌製止我。


    「我知道你有話想問,但我無法全部回答。這樣也可以的話,我就回答你,怎麽樣?」


    我拚命點頭。


    「首先是我的名字。我叫做丸井丸男。就算你覺得這不是本名也無所謂。」


    丸男把頭撇到一旁說道。看來他似乎不太喜歡自己的名字。


    他的本名到底是什麽?我雖然在意,但就算問了他應該也不會回答,所以我放棄了。


    我重新審視丸男的外貌。他身上穿著類似黑色反光緊身衣的服裝,身高大概比我高一點吧?而令人生氣的是,他的體重看起來比我還輕……


    他的手上戴著黑色手套,頭上也蒙著黑布。


    丸男開口說:


    「你最近有感受到視線對吧?那是我。」


    我在口中唔唔喔喔地說話。


    「公車爆胎不是我做的,把蛇放進教室的人也不是我。不過殺死蛇,還有處理掉蛇屍體的人的確是我沒錯。啊啊,差點忘了。」


    丸男站了起來。


    「請你把三日月還給我吧。」


    他往我掛在牆上的製服口袋裏摸索,拿出了弦月形狀的刀子。


    「還有另一件事!」


    他伸出手指用力朝我一指。


    「你的體重會增加一公斤和我無關!那是因為你連續三天半夜吃了冷凍披薩、速食炒麵和泡芙還有草莓大福的關係!」


    我老老實實地點頭,然後反省。我的確是有點吃太多了。


    「哼,看樣子似乎有在反省。」


    丸男注視著我的臉這麽說:


    「如果你答應我不要大叫的話,我就幫你把嘴巴上的膠帶撕下來。」


    我下定決心一定會保持安靜,用力點頭。


    膠帶被撕了下來,熱辣辣的。


    丸男再次坐回椅子上。


    我將心中的問題直接問出口:


    「為什麽你要監視我?」


    「這是工作。就這樣。」


    ……太簡單了,這樣根本不算回答。


    「你說工作,到底是什麽工作?」


    這時丸男露出了明顯厭惡與不耐煩的表情。


    「監視,同時保護你的安全。」


    監視和保護我的安全?


    我陷入思考。不過再怎麽思考,我都想不出有什麽理由需要他來監視和保護我。


    丸男像是對腦筋不靈光的笨小孩說教一樣,緊盯著我的臉說:


    「你八成沒發現,不過你的性命其實被人盯上了啊。」


    「……」


    「今天早上公車的輪胎之所以會爆胎,是因為被子彈打中了。順帶一提,要是你沒有彎腰撿取小學生的定期票,那顆子彈就會直接擊中你的腦袋。」


    「……」


    「音樂教室裏的毒蛇也是為了殺你才放進抽屜的。不過做出這件事的家夥八成沒料到你會和毒蛇戰鬥吧。」


    他說的內容實在太超乎想像,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何反應才好。


    有人想要我的命……?


    我隻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高中女生,為什麽……?


    「難不成我其實是羅曼諾夫王朝的末裔之類的人物?背上有著埋有寶藏的地圖剌青,所以大 家才想要我的命?」


    丸男的眼神越來越像是在看著腦筋不靈光的笨小孩了。


    「你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高中女生。跟羅曼諾夫王朝什麽的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好嗎!」


    「那我為什麽會被人盯上呢?」


    「嗯~……」


    丸男彷佛十分困擾似地抓了抓頭。他露出了要說明實在很麻煩、可是又不得不說的表情。 不過話說回來,他真是個表情豐富的家夥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會這麽明顯地把感情表現在 臉上的男生。


    可能是理好頭緒了吧,丸男開口說道:


    「你有聽過butterfly(蝴蝶)效應嗎?」


    「啊?」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


    於是我反問:


    「batta fried(油炸蝗蟲)有點小硬嗎?」


    不過更重要的是,那好吃嗎?


    丸男怒吼了起來:


    「我說的不是batta fried小硬,是butterfly效應!再說誰會把蝗蟲拿去油炸啊!」


    是這樣嗎?可是既然都有紅燒煌蟲這道鄉土名菜了,油炸蝗蟲應該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我也有問題要問。現在的高中女生全都像你一樣笨嗎?」


    怎麽會有這麽沒禮貌的人!要是我的雙手可以自由活動的話,一定要給他好看!


    丸男一臉厭煩地開始進行說明。


    他的口中冒出了一大串渾沌力學啦、奇特吸引子之類的,我連聽都沒聽過的名詞。


    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把自己的腦袋設定成省電模式。雖然影像和聲音會進入我的感官器官,但也僅止於此。這些訊號在進入腦中之前,它們會先經過其他通道直接進入垃圾桶。


    丸男不知道我的省電模式設定。要是他知道現在拚命解釋的東西已經全部被我丟進垃圾桶的話,不知道會露出什麽表情?


    在他講解了二十分鍾之後——


    「怎麽樣,聽懂了嗎?」


    丸男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問我。


    我也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朝他搖搖頭。


    他的頭重重地垂了下去。


    「為什麽會聽不懂呢……」


    聲音聽起來有點哽咽。


    「說明得太長、太複雜了啦。其實你自己根本也不是很懂吧?」


    我尖銳的指摘刺進了丸男的胸口。


    看來是被我說中了。


    「如果這是小論文考試,你很明顯地會不及格啊。請簡單扼要地濃縮在三十字以內。」


    聽到我這麽說,丸男伸出雙手開始計算起來。真是個老實人。


    他重複算了好幾次,最後似乎終於成功濃縮在三十字以內了。他開口說道:


    「『這個世界的重大事件,和以你為中心的校內事件出現了同步現象(synization )。』——怎麽樣?」


    「很棒,整理得很好呢。我很想為你鼓掌叫好,可是我被綁著沒辦法拍手。」


    「……」


    丸男默默地把我大姆指上的繩索解開。


    隨便拍了幾下手之後,我開始思考丸男所說的話。


    這個世界的重大事件,和以你為中心的校內事件出現了同步現象……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腦中浮現一片光景——地球儀和學校的校舍一起從遊泳池中破水飛出。真是完美的水上芭蕾動作(synized swimming)啊!不過這應該是毫無關聯之事。


    看著歪頭沉思的我,他說:


    「你的腦袋真的很差耶!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這個世界的重大事件,和以你為中心的校內事件出現了同步現象。do you uand ?」


    不管丸男的英文發音有多完美,不懂的事情還是不懂。


    丸男指著我放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說:


    「連上網路看看新聞吧。我來告訴你有哪些實際範例。」


    他那自以為了不起的態度讓我有點火大,不過我還是乖乖地打開電腦。


    丸男打開了搜尋引擎的首頁頭條新聞,內容是關於發生在中東地區的紛爭。今天早上出門前,電視新聞就是在報導這件事。


    「你知道這則新聞吧?」


    我點了點頭。


    「是有關領土權紛爭吧。他們一直在爭吵國境邊界的問題,據說隨時都有可能引發戰爭。不過這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是啊。今天傍晚,由於聯合國維和部隊的介入而被迫停戰了。」


    我仔細閱讀新聞內容,裏麵也寫了事情已經解決,沒有出現巨大損失。


    「這篇新聞又怎麽了?」


    聽到我的問題,丸男說:


    「你真的很遲鈍耶。今天學校裏不也發生了和這則新聞同步的事件嗎?」


    咦……?


    我隨即想起了一件事。


    「難不成是讓晨練全部暫停的那個騷動?」


    「沒錯。」


    聽到我說出正確答案,丸男可能相當高興吧?隻見他一臉滿足地點了點頭。


    呃……


    在狹窄的操場上進行晨練的社團,每個社團都認為這是自己的練習場地,感覺的確有點像是互相爭奪領土權的國家。然後出麵停止所有騷動的小川老師就是聯合國部隊嗎……?


    嗯。我好像有點理解何謂同步了。


    可是,這應該是——


    「隻是巧合吧?」


    「並——不——是——!」


    丸男大叫起來。


    這時走廊上又傳來了智希的腳步聲。


    「姊姊,怎麽了嗎?」


    「抱歉、抱歉,嚇到你了?我們班最近要表演歌劇,我隻是在做發聲練習啦。」


    丸男伸手按住我的嘴巴,用我的聲音回答。


    「半夜發出這麽大的聲音會吵到鄰居的。而且阿汪也在叫——你安靜一點啦。」


    智希又回去了。不過是我弟弟,竟然敢這麽囂張。


    我向放開手的丸男開口問道:


    「好厲害喔,丸男——你也發得出其他人的聲音嗎?」


    「很簡單啊,姊姊。比起模仿姊姊的聲音,男孩子的聲音比較容易。」


    丸男用智希的聲音如此回答。


    「媽媽的聲音也裝得出來嗎?」


    「簡單得很啦。先別說這個了,你還是覺得今天早上的事情是巧合嗎?」


    他用媽媽的聲音問我,我點了點頭。


    丸男歎了一口氣,恢複成自己的聲音說道:


    「的確,要你馬上相信這件事情可能有點太強人所難了。不過我可沒有撒謊。這個世界上的重大事件,因為某種我不知道的原因和你的學校同步了。之後就算你不想懂也會懂的。


    「……」


    我可以從他的語氣知道他並沒有撒謊,而且也不是在開玩笑。


    丸男是很認真的。


    我認為一個人的內心會表現在他的麵貌和眼神當中。不管話說得多麽冠冕堂皇,隻要看到臉 就能立刻分辨他是不是一個內心卑鄙的小人。再說,正常人在說出冠冕堂皇的話語之前,通常都會先采取行動。


    丸男雖然沒禮貌,而且又是躲在天花板夾層裏監視高中女生的變態,可是他的膾上並沒有以欺騙人為樂的下流表情。


    好。其實我根本沒聽懂到目前為止的談話內容,不過現在隻能硬著頭皮接受了。


    我把話題拉回原點:


    「就算真的出現同步現象,可是為什麽我會被人盯上呢?」


    「因為你是不確定要素。」


    ……又出現了我沒聽過的名詞。


    丸男張開了嘴巴準備說明——


    「……」


    然後又一語不發地閉上了嘴。


    他一定是覺得說明也沒用吧?真氣人。


    「與其進行一大堆說明,不如告訴你今天早上如果你不在的話,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丸男解下綁在肩膀的一團黑布。攤開黑布後,裏麵叮叮咚咚地滾出一些小東西。例如看


    不出來是做什麽用的小型機械,還有殺死毒蛇的弦月形小刀——他從中拿出一台看似手機的玩意。


    「丸男,你到底是什麽人?.」


    「等一下再告訴你。」


    丸男展開了手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可以像三麵鏡一樣展開的手機。螢幕立刻亮了起來,他開始閱讀上麵的文字。


    「現在再回顧一次今天早上的事件。首先事件的開端是因為你踢了滾過來的足球。」


    我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現在不承認不行。


    「如果你擁有一般程度的運動神經,而且是小心翼翼地踢了那顆球的話,那麽從今天早上的風向與濕度來看,球應該會飛到球門附近。當時站在球門附近的人是足球社的後補守門員矢部孝。為了表現自己,他會用有點勉強的姿勢朝著球飛撲過去。不過,橄欖球同好會的人每天早上都會在球門附近練習爭球,而勉強飛撲過去的矢部會一頭撞進爭球練習場。於是,橄欖球同好會的人便會把無法成為正式社團的焦躁,以及被人趕到操場角落練習的鬱悶全部發泄在矢部身上。另一方麵,矢部其實相當看不起橄欖球同好會,同時因為當不成正式選手而感到不滿,所以會說出這樣的台詞也是情有可原:『太礙眼了啦,不過隻是個同好會!』——」


    「……」


    「橄欖球同好會和足球社雙方開始互瞪。這時感受到危險氣息的棒球社主將安藤現身,試圖調停。可是就算他身為學生會長,也沒有辦法憑一己之力阻止足球社和橄欖球同好會的糾紛。而棒球社社員當然也會為了保護隊長安藤而主動參與爭執。」


    「之後應該就不需要我說明了吧。照理來說,今天早上操場上原本會發生一場足球社、橄欖球同好會以及棒球社三大社團的三國大戰才對。」


    「等、等一下!」


    我慌慌張張地對丸男開口說道:


    「剛剛你說的這一切,全部都隻是假設吧?」


    「啊啊,沒錯。不過這是在眾多可能發生的未來當中發生機率最高的一個。」


    「……」


    「然而,有人卻可以改變這個未來。」


    丸男的手指朝著我用力一指。


    「那就是你,萌奈美。」


    「因為球是你踢的,所以它才沒有往球門方向飛去,而是直接擊中花壇。結果雖然差點爆發紛爭。但是卻因為有小川老師代表的聯合國部隊介入,所以無人傷亡。」


    無人傷亡?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被小川老師的封臉鐵爪一擊ko倒地的的場隊長。不過要是真的發生集體鬥毆事件,受傷的人一定會更多。相較之下,這點傷亡的確可說是根本不存在。


    哎呀?


    我把突然閃過腦中的問題直接問出口:


    「欸……要是我沒有踢那顆球的話,小川老師就不會出現,對吧?這就表示聯合國部隊也不會出麵幹涉中東地區的領土問題囉?」


    「因為已經同步了,所以自然會變成那樣。」


    「這麽一來……」


    「紛爭就不會結束,會一直持續至今吧。」


    我的身體劇烈地震了一下。


    這不是高中生集體互毆事件,而是軍隊與軍隊之間的戰爭……會有許多人因此喪命,也會造成極大的傷害。


    「還有這個,你也看看吧。」


    丸男的手機螢幕顯示出新聞網站。


    這是北歐的新聞。事件內容是動物園裏的大蟒蛇逃了出來,差一點攻擊前來遠足的小學生。


    「幫助小學生的人是特種狙擊部隊的年輕首席狙擊手。」


    喔喔——!


    「意思是說,那個年輕首席狙擊手就是我囉?」


    聽見我的話,丸男搖了搖頭。


    「不是。根據這篇報導,有位老婦人試圖保護孩子們而開始大鬧,最後因此受傷。和你同步的應該是她吧。」


    「……」


    「哎,不過最大的功臣還是那位老婦人啊。因為蛇被大吵大鬧的老婦人吸引過去了,所以年 輕狙擊手才有辦法進行狙擊。」


    幹得好啊,和我同步的老婦人!


    「你現在了解不確定要素代表什麽意思了嗎?你的行動會改變未來啊。」


    我的行動會改變未來……嗯,感覺真不錯。


    看到喜形於色的我,丸男立刻尖銳地指摘:


    「你可能誤會了一些事情。你改變的未來可不見得全部都是好的啊。」


    「咦?」


    「也就是說你的行動有可能引發壞的結果,最糟糕的情況甚至可能毀滅世界——以你的遲鈍程度來看,我覺得這可能性應該頗高的。」


    我的好心情突然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


    剛剛還覺得自己是拯救地球的超級英雄,可是現在卻變成了破壞城鎮的大怪獸。


    「於是,因為這樣我就必須出麵啦。」


    丸男極度厭煩似地說道:


    「擔任你的貼身護衛就是我的工作。」


    說完他還用力歎了一口氣。


    你就真的這麽不想保護我嗎?


    「等一下……」


    我開始思索。


    「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我的護衛,可是你根本什麽也沒做呀?」


    「我用三日月把定期票的固定繩切斷了。這樣就夠了吧?」


    的確,如果定期票沒有掉下來的話,我就不會因此蹲下、腦袋就會被子彈擊中。


    可是——


    「要是我沒有發揮善心,沒有撿起定期票的話呢?」


    「這跟你心裏是不是想著要對別人親切、還是要讓別人感謝自己無關,你就是會動手撿。還有,你撿定期票的時候跌倒卻沒有把那個小學生撞飛,這一點值得稱讚。好棒好棒。」


    明明受到誇獎,可是我卻一點也不高興。


    我開口發問:


    「我可以問一個我至今無法了解的問題嗎?」


    「啊啊。」


    「這一次是因為有我在,才成功回避了中東地區的紛爭吧?如果沒有我,紛爭就會演變成不得了的大事件。可是為什麽還會有人想要我的命啊?」


    結果,丸男回答了讓我大吃一驚的話語:


    「這很簡單啊。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期待戰爭爆發。就是那些家夥想要你的命。」


    「期待戰爭爆發……」


    我完全無法理解。


    從小到大,我所學習到的一直都是不可以發動戰爭,我也一直認為應該努力讓戰爭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才對。


    可是竟然會有人期待戰爭爆發……


    「八千三百一十億美元。」


    丸男輕聲說道。


    「那是什麽金額?」


    「二〇〇〇年的全球軍事支出總額。」


    呃……八千三百一十億美元是多少日圓?


    我開始在腦中計算。一美元的價格每天都會變動,為了方便計算,就當一美元是一百日圓好了。這麽一來,八千三百一十億的後麵再加上兩個零——


    八十三兆一千億日圓!(注3:約為新台幣二十四兆九千三百億元。)


    哈哈……這個金額實在太大,反而沒有真實感。


    「別大驚小怪。蘇聯解體前,軍事費用的數字可是高達一兆二千五百三十五億美元呢。」


    聽到丸男這麽說,我決定放棄計算。反正我不過隻是個平常人家的女兒,能夠實際感受到的金錢概念頂多隻到十萬日圓。


    「戰爭這種東西就像是在比賽破壞東西一樣,一發價值好幾千萬的飛彈都能毫不猶豫地發射出去啊。舉凡槍械、彈藥、軍用機、軍用車、船艦、飛彈、核武、軍服、士兵的隨身物資——戰爭時必須動用到龐大無比的金錢,而其中有人能夠藉此獲利。對這些人來說,沒有戰爭反而會讓他們傷腦筋。」


    「可是這樣……不覺得很奇怪嗎?這種事情……就算可以賺到再多的錢也……太奇怪了!」


    我的思緒沒有辦法好好匯整。


    丸男因為我的這番話點了點頭。


    「嗯,我也覺得很奇怪。不過啊,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麽單純。」


    「唔——」


    我的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悶哼。感覺很不舒服。


    「另外,想要你的命的其實不隻那些人。還有一群人是為了不讓戰爭爆發,才想殺死你。」


    「什麽跟什麽啊!這樣很奇怪吧!想要殺我的人應該是想要引發戰爭的人吧!矛盾、太矛盾了!為什麽連祈禱和平的人也要追殺我啊!」


    聽到我憤憤不平的吼叫,丸男用我的聲音如此回答:


    「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是沒辦法控製自己行動的不確定要素。如果能讓未來朝向好的方向發展也就算了,最糟糕的就是我也可能讓明明可以和平落幕的事件演變成戰爭。看在祈禱世界和平的人眼裏,會覺得絕對不能讓我這種危險人物活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不要擅自用別人的聲音講話!」


    我抓起手邊的抱枕,朝丸男扔了過去。


    抱枕遠遠偏離了我的目標,把書架上的cd全部撞了下來。掉到地上的cd外殼裂開,如刀鋒一般的碎片擦過丸男的臉頰。


    一條鮮紅的血痕出現在丸男的臉頰上。


    「……」


    丸男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指尖沾上鮮紅的血。


    「呃……對不起。很痛嗎?」


    我從抽屜拿出了ok繃,遞給丸男。


    丸男粗魯地搶了過去,把ok繃貼在臉上……他大概生氣了吧?


    「總之你稍微理解一點了嗎?雖然不至於到你的每個行動全都會造成世界毀滅,可是你隻要不小心跌倒就有可能引發恐怖的事情。」


    看著丸男臉上的ok繃,我點了點頭,開始反省。


    可是,真想不到企圖引發戰爭的人和祈禱世界和平的人竟然會同時想要我的命,我到底是多受歡迎啊?這麽受歡迎,真是讓我高興得想哭啊。


    我輕輕拭去眼淚,詢問丸男:


    「你為什麽要保護我呢?」


    如果他想要引發戰爭,應該就會殺死我。


    如果他不想引發戰爭,應該也會殺死我。


    不管怎麽看,他都沒有保護我的理由。


    「就我個人而言,我比較想為了維護世界和平殺死你。」


    丸男輕撫著ok繃,毫不留情地這麽說道。其實就算你表現出一絲絲的猶豫,也不會有人怪罪你喔?


    「可是命令既然下達了,那也沒辦法。雖然我一點也不願意,但我的工作就是保護你。」 剛剛丸男用了「命令」這個詞。


    換句話說,他也是隸屬於某個組織裏的人。


    對了……由於剛剛的話題實在跳得太快,害我不小心忘了,結果丸男到底是什麽人啊?


    其實他是專挑高中女生下手的變態跟蹤狂?有可能因為盯上了我,所以才瞎掰這些「世界和學校同步化」之類的謊話。


    嗯~再怎麽想也想不透。


    有問題的時候就要發問——老師們總是這麽說。


    於是我便發問了:


    「丸男,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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